「你可認識此人……」老者全身干涸如枯樹,但一雙手,卻晶瑩如玉,仿佛所有的生機都凝聚在那里一樣。
他手指指著的人,正是那肌肉橫生,散發出比皇還要強大了無數倍氣息,給人力量和毀滅感覺的壯漢。
在他手指指過去的一瞬間,男子身上薄弱的生命氣機忽然旺盛了起來,片刻之後,竟是緩緩睜開了雙眼。
「吼——」
「岐山戰在此,何人膽敢同我一戰!!!」
男子睜開雙眼,便發出了一聲如同雷霆般的怒吼。直接將寒碑頌震的倒退出去數步,而後震驚的看著面前這個沉睡了許久許久的壯漢。
「哈哈……你是哪家的小女圭女圭,體魄居然如此薄弱!怕是沒有好好修煉我夢禹氏族的聖武訣!!!」男子看見倒退了數步站定的寒碑頌,然後哈哈大笑了起來。
「戰,莫要在那里宣揚你修煉的聖武訣……我夢禹氏族最強大的法訣應當是幻夢真言才對!」岐山戰的話音剛落,那妖嬈無限,仿佛不應存在于人世的女子,居然也幽幽的從沉睡之中醒轉了過來,直接便是擠兌起那壯漢來。
看見數丈之外一臉震驚的少年,女子居然誘惑的拋給了後者一個妖媚勾魂的眼神。
寒碑頌一怔,差一點便迷失在這萬種的風情之中……但轉瞬之間,心底的一種傲和狂,卻轟然升騰了起來。
縱然要你,也是我征服你,你何德何能敢引誘于我!!!
這種信念,居然直接破碎了那萬種的風情,那一眼之間無窮的媚意。
寒碑頌的目光一滯,似乎不知道剛才發生了什麼……不過女子卻是微微一顫,面前這少年,好堅定的意志。
「戰,若影……」
老者的聲音,在此刻忽然響起,女子和壯漢周身轟然大震,似乎此刻才注意到了身旁干瘦朽邁的老者一般。
「大先知!!!」
雖然寒碑頌不知道大先知是什麼,有沒有部落的首領厲害,但他從女子和岐山戰的眸子里看見了毫不掩飾的濃濃的崇敬,看的分明。
「唔……」老者點了點頭,竟是不在理會二人,似乎剛剛出言,只是為了讓兩人冷靜下來不要吵鬧一般。
「你可認識此人?」老者的手指再度指向了岐山戰,而後竟是再度詢問起少年來。
寒碑頌沉默片刻,剛才不認識,但現在認識了……但他知道,老者問的不是這般簡單的認識與否。
少頃,寒碑頌卻是緩緩的搖了搖頭。
那原本面上還露出絲絲笑意打量著少年的岐山戰,听聞他的回答,眸子里倏然噴薄出熊熊的怒火。
這是哪家的小女圭女圭,居然連我戰狂的名頭都沒有听過,該打!!
但在大先知面前,他可不敢放肆……所以只是在心頭謀劃了起來,待會兒是該將這小子從階梯上扔下去嚇嚇他,還是將他揍一頓。
就連那妖嬈萬種的女子,也是一臉不可置信的神色。要說戰狂的名頭,只怕整個北地冰原,不知道的人還真沒有幾個。
老者卻沒有理會這一切,有些理應如此的點了點頭,旋即再度將手指指向女子,而後再度詢問了出聲。
「那她呢?你認識麼?岐山若影的名字,你听過嗎?」
老者聲音之中的期待依然存在,但卻消散了不少。
寒碑頌這次倒是沒有再遲疑,反而直接搖了搖頭,不知道就是不知道,沒听過就是沒听過,他也不想佯裝做聞名已久的模樣。
這一次,那壯漢和女子眼中的怒火和難以置信都消散開來,听聞大先知兩次的詢問,他們也意識到了其中的不對勁。
疑惑的對視一眼之後,卻是沒有將自己的疑問說出來。
老者放下手來,而後思索了半響,說出了一個人的名字。
「岐山莫,你听說過此人的名頭嗎?」
少年再度搖頭。
「岐山衡雨,這個人呢?」
搖頭。
「那麼岐山舒呢,你也不知道?」
依舊是搖頭。
老者面上的神色越來越難看,岐山戰和岐山若影面上的表情也是變得震驚和難以置信起來。
接連詢問了十數個人的名字之後,得到的答案都是搖頭。
老者眉頭緊緊鎖在了一起,冥思了許久許久,似乎又記起來一個小輩的名字,但是卻有些不敢肯定的將其念了出來。
「岐山瑾……他的名頭你听說過嗎?」
寒碑頌猛然抬起頭來,然後用一種難以置信,甚至說被嚇傻的目光盯著老者。
他先前听聞那些名字的時候,還有些莫名其妙,雖然夢禹氏族沒有分裂之前,的的確確全部小姓岐山,但那些人他都沒有听說過,甚至族譜都沒有記載,所以自然不以為意。
但當老者說出岐山瑾三個字的時候,寒碑頌終于略微猜測到了,老者先前所問的名字,在那不知多麼久遠的歲月里,是怎樣的顯赫了。
老者接觸到他目光的時候,整個人周身一震,然後急切的再度出聲。
「你知道他,你知道岐山瑾這個人是不是?」
寒碑頌終于緩緩地點了點頭,連帶著若影和戰,都忍不住將目光牢牢的放在了他的身上,仿佛不願意錯過任何一個字。
「他是誰?」
雖然問的莫名其妙,但寒碑頌知道,老者是在問這個岐山瑾和自己到底是什麼關系。
「族譜記載……岐山瑾算起來,理當是我的遠祖!(注︰1)」
老者的身形瞬間癱軟在地,良久方才長嘆出聲。
「這麼久了……已經這麼久了……」
他的聲音暮靄沉沉,充滿了遲暮和蒼茫的韻味。
「守衛著這座王座,不知歲月,世間竟已是滄海桑田……我們這些被遺棄在時光之外的,又該何去何從?」
老者瘋瘋癲癲,呢喃著一些莫名其妙的話語。
從這字里行間隱隱透露出來的一些意思之中,寒碑頌卻推敲出來一些簡單的事情來。
他們三個人,是這巨大王座的守護者……
自己的遠祖只怕在老者記憶之中也是模糊之極,但絕不是因為久遠,還是因為當時和這三人的輩分差了太多,距離也差了太多,根本不能引起他的注意。
所以也不會思索那麼久,才不確定的說出了這個名字來。
那麼……他們三人,守護這座王座,究竟守護了多少年?守護了多久?
在老者嘆息完之後,寒碑頌若有所思的抬起頭來……這一瞬間,他差點癱軟在地。
那在王座之內被冰封起來的青年,睜開眼,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但再望去,那里卻依舊如同先前一樣,青年依然被冰封在里面,沒有任何動靜。
「孩子……你雖不姓岐山,但終歸是我夢禹氏族之人!」
許久許久,老者方才從那種癲狂的狀態之中清醒了過來,而後看著寒碑頌,聲音嘶啞的道。
少年听得心頭一陣發酸,卻是沉重的點了點頭。
那若影和戰相視一眼,竟同時幽幽的嘆息了一聲,仿佛知道了什麼一般。
「既是我夢禹氏族的人,便要讓我夢禹氏族昔日的榮光重現!!!」
老者的目光清澈無比,也充滿了期待和對少年的肯定。
寒碑頌的嘴唇囁嚅了一下,但終歸沒有說出什麼話來。他感覺到老者體內的生機快速的消逝起來,他不忍說出拒絕的話來。
「這冰封王座之內封印著的……是我夢禹氏族唯一的皇。」
老者話音一轉,而後大聲的喝出聲來。
「夢禹皇!!!」
寒碑頌再度回想起青年那莫名的一眼,而後心悸的看了看那王座之內的身影,卻終歸沒有再一次的出現先前那樣的狀況。
老者見寒碑頌心懷敬畏,竟然是朗聲大笑了起來。
而後他的手,猛然伸進了這冰封的王座之內,再探出來的時候,手中卻是握住了一物。
只是這一進一出之間,老者的手,便瞬間覆蓋上一層厚厚的白霜……他探入王座之中取出來的物事,是一柄長槍。
槍身黝黑,竟然比夜色還要深邃,長槍之上不掛紅纓,槍尖筆直,一種冷冽的霸道之意從其中散發而出。
那槍尖,竟白的讓人炫目。
黑白之間的對比是那樣讓人心神震顫,槍中散發出來的氣息是那樣讓人悸動。
「這槍本是禹皇座下槍尊岐山幽絕的兵器,而後禹皇以一身功力凝聚出北地冰原,將自己冰封在這王座之內,鎮壓于此……」
「岐山幽絕的槍,也隨之封入了王座之中!這槍原本殺伐千萬,足以讓天地為之動容,但在冰封王座之內沉澱千年,殺意盡斂——」
「此番老朽將其取來贈與你,便是要讓你持著這柄槍,去天元本陸為我夢禹氏族,尋回那失落在天元本陸的夢之魂!」
老者說罷,居然直接將手中的長槍扔向了寒碑頌,瞬間便刺入了後者的身體之內。但奇怪的是,少年的身上沒有絲毫的傷口。
「槍本無名,但來自幽絕,又在王座之內度過了無盡的歲月……這槍中的魂,只怕已經老了!」
「既如此,槍名便叫做……幽絕天若老!」
「天若老……天有情?天無情?莫管天地有情無情,你便手持這幽絕天若老,為我夢禹氏族,尋回失落的夢之魂!」
老者的手猛然高高的揚起,五指張,旋即對尚處在呆滯之中的寒碑頌大喝一聲,這聲音滄桑無比,亙古茫茫。
「冰封王座之後的世界,你們……看不見!!!」
「寒碑頌,本先知……便將一切托付于你!」
「去那天元界最初的大陸,為我夢禹氏族的皇!!」老者的聲音,幾乎是突破了蒼穹,仿佛要將這天地都撕裂開來一般,蘊含著讓天地為之顫抖的力量。
「逆轉陰陽!!!」
天地轟然裂開,一個絕大的裂縫將寒碑頌吞噬掉。而後這座高達一萬層的冰雪台階,開始了劇烈的顫動,從下方一點點消散開來。
老者轟然癱倒在地,口中的鮮血,將冰層染的血紅。
「大先知……我們……」若影和戰同時有些擔憂的出口,竟然第一時間不是去詢問大先知的傷勢。
「我們?已經沒有我們的……天都老了,我們……還在嗎?」大先知痴痴的笑了起來,「皇的力量隔絕了生死,如今擎天山出世,這一次,我們逃不過了!逃不過了……」
若影和戰愣在原地,旋即激動的正要問些什麼。
但承載他們的第九千九百九十九層台階,已經漸漸的化為了虛無……若影和戰,還有大先知的身軀,緩緩的湮滅成了灰燼。
大先知的目光中充滿了睿智,毫無畏懼。
「……夢禹氏族未來的王!這一次……靠你了……」話音落罷,大先知仿佛風化掉的樹木,直接化為點點的灰塵,飄散在這天地之間。
他的話,仿佛是說給那個已經不知道身在何方的少年听,又仿佛是在喃喃自語。
未來的王!
因為……夢禹氏族的皇,始終只有一人!叫做禹皇——夢禹皇!!!
第九百九十九層台階化為灰燼後,這不可抵御的天地規則之力漸漸消散,這虛無之中,只剩下一座高達數百丈,通體青藍色,晶瑩剔透的冰封王座,那其中被冰封起來的身影,仿佛在這虛無之中沉沉的訴說著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