衍州雲家。
衍州頂尖的五大豪門之一,說句不夸張的話,雲家的僕從到了外面,都高人一等。
而徐簾若是知曉了雲家家主雲遷與雲家眾位長老的談話,便能知道自己所料竟是分毫不差。
雲遷六十七歲坐上雲家家主的位置,及至如今已有了五十余年的光景。
不過單從面上來看,卻根本察覺不出他已活過了百十來個春秋,看起來反倒像剛剛知天命的中年人一般。
今天是雲拾霜到衍州來的第十五天。
不過與其說是來替她們那一脈的分支並入本族做努力,倒不如說是被變相的軟禁了起來。
而就在今日,雲遷做出了一個決定。
「分支並入本族?雖先祖有過規矩,分支有族人實力足夠便可以。」
「但那一脈的特殊諸位盡知,且不說讓那一脈的所有族人到九州來需要花費多麼巨大的代價……那突兀出現的一批族人若是落入了蘇朝或者上三天的眼中,我們該怎麼解釋?」
雲遷穿著一身青藍色繡山水錦袍,眉眼端正,看起來便是一個俊朗的中年儒生。
「雖然上三天與蘇朝,必然有著同樣的方式掩藏著這些東西……畢竟源大陸那一方的修煉體系,絕非九州能相比。」
「可這些東西若在暗地里倒是無妨,但若被抓個正著,只怕蘇朝與上三天就有的話說了。另外的四個家族,也巴不得陷我們于兩難之中……」
「到時我雲家該怎樣去解釋?說我們得到九州大陸的消息,就是簡簡單單的一些勢力格局信息?上三天和蘇朝即便表面上相信,但暗地里必然會有所介懷,哪怕幕遮太祖曾與不滅劍神有久,但真到了這種與自身利益相關的地步,皇室也定然不會心慈手軟!」
雲遷話音落罷,卻是用溫和的目光看了看另外三人。
一襲烏色古舊長衫的雲家大長老,滿身煞氣的雲家第二強者雲傲,以及穿著粗布灰袍,看起來極不顯眼的老。
這四人加起來,便是整個雲家最強的力量。
雲傲的眸子里,似乎不斷的往外逸散著血光一般,即便雲遷望了過來,他的神色仍然冷酷凜然,沒有半分變化。
雲家大長老與老卻是互相對視一眼,旋即不約而同的再度看向了雲遷。
雖然兩人心中各有計較,但既然雲遷已經將話說到了這種地步,定然代表著他也有著自己的答案。
「雲拾霜不可留,所幸先祖所留的玉竹能來往九州本源兩陸,此後雲傲再走一遭天元本陸,殺掉支脈所有人便是。」
雲遷儒雅的氣質在說出這番話的時候驀然一變,連帶著他溫和的瞳孔中,都掠過一絲冷意。
雲家大長老和老面上卻是露出了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竟是對雲遷做出的這個殘忍決定沒有半點驚訝。
「既然家主已有了決定……便如此作罷。」沉默少頃,雲家大長老方才點了點頭,言語之間飄渺不定,似無定白雲兮。
「那天元本陸那一邊?要知道這三年間,雲拾霜因為身份和實力的緣故,並沒有得到任何可以帶來極大利益的信息。」老沉吟了一下,卻是詢問道,他的聲音有些嘶啞,似乎是看守終年不見陽光的關系,所以還滲出來一種干枯的感覺。
「五十年後若無要事,雲傲走一遭便是。」雲遷盤算了一下時間,然後方才道。
「雖然雲拾霜並沒有帶來能讓我們對天元本陸的修煉體系理解的更為直觀的消息……但畢竟我們知曉了宋王朝的大概局勢。」
「既然宋朝無大的變動,那麼也即代表著天元本陸這些年並沒有什麼新的格局變化,至少五十年內,出現不了波及到九州大陸這里的事情。」
雲遷的話音落罷之後,便看向了雲傲。
後者眸中的冷冽仍沒有收斂,但卻冷漠的點了點頭。
「我同樣沒有意見。」老見雲遷的目光朝自己挪了過來,開口道。
「既然這樣的話……」
雲家發生的事情,沈言和徐簾自是不知曉的。
「原來是這樣啊!」沈言終于得到了自己的答案,忍不住的多打量了藍靈幾眼。
女子面上雖看不出喜怒,但她的耳根子卻微微有些發紅。似乎不知曉沈言為何一路上,先後不停的打量了自己無數次。
雖然她能看見沈言和徐簾的嘴唇在不停的動著,但卻不能听到聲音。不過藍靈也沒有想要探听別人秘密的心思,所以也便裝作沒有看到了。
「這藏音咒印也是中神策留下的東西,據說是西佛陀送給他的,相當于整個天元大陸現今最高端符咒之術的象征,在九州大陸,應當還沒有人能破解掉它從而听到我們兩人的談話。」徐簾雖然先前大致的說是因為藏音咒印的緣故,但看到沈言一臉的好奇模樣,還是補充著解釋了一句。
「你真浪費。」沈言撇了撇嘴,雖然不知道究竟,但既然是和北劍仙其名的五祖之一,顯然也定非尋常之物。
就如同那青鸞之翼的律令之符般,本以為徐簾這種東西會有很多,但沒想到他壓根沒有第二枚的青鸞之翼符,知道這個消息的沈言也同樣郁悶了好些時候。
畢竟用它來趕路,委實有些大材小用的感覺。
徐簾直接無視了他的嘀咕。
「那麼回歸先前的問題,雲拾霜雖然能將支脈雲家修煉的天元本陸功~法說出來,但這些東西對于衍州的雲家卻是毫無作用的。」
「他們需要知道的是天元本陸的修煉體系和層次,到底超過了九州多少。」
「而天元本陸的支脈雲家所修煉的功~法品階太低,根本無法詮釋出來這些。因此若是我沒有料錯,雲拾霜所能帶給雲家唯一有用的消息,便是大宋朝現在大概的局勢。」
若沈言結合起雲遷那一番話,定然便能知曉徐簾的分析竟是絲毫不差。
這句話落罷之後,徐簾卻又沉思了起來。約莫過了一刻鐘的模樣,也許是那藏音咒印失去效用的時候,他方才詢問了藍靈一聲。
「從這里到雲家,大概還有多遠?」
藍靈微微一愣,然後四處打量了一番,方才給出了一個大概的時間。
令沈言沒有想到的卻是,只是和徐簾交談的這半個時辰之內,他們竟已離雲家府邸所在之處不遠了。
不過這種情形卻也能想到,畢竟柳家同樣是衍州的頂尖世家。他們的商會自然不可能在什麼偏僻的地方,所以離雲家府邸近,也是可以理解的。
「按照我們現在的速度,應該要不到三分之一個時辰吧。」藍靈的言語之間有些不確定,「不過最多超不過半個時辰。」
徐簾雖然微微皺了皺眉頭,但卻並沒有說什麼。
沈言固然有著滿肚子的糊涂賬還沒有理清,但他也沒有了開口詢問徐簾的打算。
因為他發現這個妖孽固然能料到大部分的事情,但解釋起來委實有些沒頭沒尾,還一副這是源于他很白痴的模樣。
而且他前世在神州,雖然沒有想到這麼多的事情,但也算知道自己現在該做什麼,下一步該做什麼。
但現在跟徐簾在一起之後,他根本就不敢輕舉妄動說要去干什麼了。那種感覺就好像是前前後後左左右右,到處都有著徐簾下的圈套一般。
皇城。一間靜室。
這間靜室裝飾的極其簡單,其內僅僅放著兩塊蒲團,一個點著九長五短十四根香的香翕。
香座之前塑著一尊一尺來長的金像,這塑像鬼斧神工,看起來栩栩如生,竟仿若真人。
靜室四角夾著四個燭座,但上面卻沒有點燃蠟燭,而是擺放著數顆明珠。所以這靜室雖然關閉著,但卻也微塵必現。
靜室的蒲團上跪著一個身穿明黃色衣衫,約莫三十余歲,豐神俊朗的男人。他恭恭敬敬的朝著金色的塑像磕了十二個頭,然後彎著腰緩緩退了出去。
當他退出靜室之後,靜室的門轟然合攏。這個男人的搖桿一瞬間挺得筆直,仿佛一座山。
他眉宇之間的謙恭和敬畏也都消失不見,眼中流露出的威嚴之色,讓人不敢直視。
「陛下……」一個有些尖細的蒼老聲音傳了過來,穿著明黃色衣衫的男人眼中的生人勿進之色微微緩和了一下,然後方才轉過頭來,看著這個陪伴了自己父親三十多年,又陪伴了自己近十余年的老者。
「何事?」這個九州大陸權勢滔天,實力驚人的男人,緩緩的吐出了兩個字來。雖不露威嚴,但卻如同雷鳴電掣,讓人不自主的便將心神一瞬間凝聚了過去。
「凌城城主以及星辰學院下遣滄州的院士于半個時辰前上稟,在玉樹城擊殺一位督查使的兩名男子,是通過了凌城的傳送陣,傳送到了衍州。」老太監緩慢的道。
「讓老三走一趟,廢了凌城城主的修為而後剝了他的官服,副城主暫代凌城城主之職。至于星辰學院的老院士,想來星辰學院那里,應該會給出一個讓朕滿意的結果來。」蘇朝天子平靜的神色,仿佛在述說著今天晚上吃什麼一般。
但就是如此輕易的一句話,卻決定了滄州權柄驚人的凌城城主石千野的命運。
「老奴明白了。」那老太監點了點頭,竟也沒有就此離開,而是走到了男人的身後,微微佝僂著身子。
「陛下慢些。」
隨著蘇朝天子朝前邁出一步之後,老太監一邊跟了上去,一邊緩慢的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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