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天爺要做什麼,只怕任誰都難以揣測,便似眼前這已經紛紛降下的漫天雪花。半個時辰以前還在朗照的末冬暖陽,已被這昏灰的天遮擋的再無半點痕跡。北國遼原,曠野無邊,便是偶有些矮丘,也不礙得感受這蒼茫之地,更況且正下著即將掩去一切的彌天大雪。若有文人墨客至此,必生感嘆,什麼泰山黃河,斗轉星移,海闊天空,又怎及得此際如重歸混沌般的靜寂幽曠。
煞風景的人和事總不免要有的,比如這本來無名的邊塞小鎮。只說是邊塞小鎮,其實邊塞也不成邊塞,只不過是座破落的軍營衍變而來,逢此亂世朝廷鞭長未及而已。小鎮亦非小鎮,除了一家大客棧,一家打鐵鋪子,一家伐木場子,勞力們之居宿,也便根本沒有正兒巴經居家住戶了。木場中號子聲聲,鐵鋪里錘響鐺鐺,客棧外帶車店,人畜嘈雜。這一天的雪花雖是下的悠閑,可落在此鎮之中,不免片刻便與塵土碾合,成全了新鮮的一灘爛泥。
客棧的掌櫃姓黃,人稱黃四尺,黃四尺高也四尺,腰也四尺,肥頭大耳,本來頗有福相,只是此刻他卻正愁眉苦臉直勾勾的望著正門外漫天風雪里那個小黑點,已是由遠及近人驢分明的來到店前。一個老瞎子下了驢,扯著驢韁便向店中走進。跑堂小廝趕緊迎將出來,喝道︰「岳瞎子,和你說了幾回了,驢不能牽進來,我看干脆你也別來。」邊說便劈手奪下老瞎子的驢韁繩,去栓在了店側的牲畜槽中,同槽的赫然是六匹駿馬,這老驢昂然進槽,這幾匹馬竟似通靈x ng般給它也讓出一塊地方來。
老瞎子對這家店當然是熟極,哆哆嗦嗦的進屋就模到一張桌子坐下,卻茫然不知同桌另有三個人。黃四尺心罵了一聲晦氣,看他直直的朝三個錦衣男子的的桌上走過去坐下,便已馬上開口喝罵︰「你這老王八,平r 混吃混喝也就罷了,怎敢卻來攪擾小店的貴客,還不快滾去旁處。」其實這家野店,終r 也沒有幾個客人來,接待的盡是些本處的拉遢漢子,苦力酒鬼罷了,這岳老瞎子只怕便是其中之一。黃四尺難得踫見了一路生客,多半是要宰他一宰的,但侍候卻不敢怠慢。直如飛鷹撲食般直奔岳瞎子,要將他轟了出去。
忽然間他的眼楮注意到,岳瞎子的右手里竟然握著一塊銀子,雖然是塊碎銀子,而且只露出了這麼一丁點,卻又怎麼能逃過他的法眼。忙不迭地口中稱︰「老岳老岳,你且那邊坐,這桌已經有人了。」邊說邊將岳瞎子攙扶著走向另一張桌子,又高聲喊道︰「小壇子,還不他媽快給老岳上酒。老規矩,燒酒二兩,狗肉半斤。」店小二高應一聲「二兩燒酒~!半斤狗肉來~嘍~~!」這個來字拉了老長,直要拉破嗓子。便將酒和肉送到了岳瞎子面前,岳瞎子也不搭話,鼻子順著香氣找到酒肉,但要吃喝起來。黃四尺此時已是笑容可掬的向三個錦衣男子道︰「這老東西瞎了狗眼,三位大爺萬勿和他計較。」
三個錦衣男子看來已是酒足飯飽,坐北一人笑道︰「盧長老真個好介紹,我原以為此行乃是苦差,想不到這荒寒之地的土釀野食如此美味。」他右手邊的漢子也是笑︰「三弟說的不錯,便如這廣寒一派的小妞一般,很合老子的胃口。」接著左邊的漢子卻長嘆一聲︰「二位兄弟不知,這三個小妞如此美的不分軒輊,卻叫做哥哥的著實難以取舍。」說罷,隨手將一錠十兩銀子扔給黃四尺,三人已是哄聲大笑起來。黃四尺接了銀子,心中之狂喜直難言喻,已是一躬到底高聲道︰「謝爺的賞!」真真的便似一個孝子賢孫。
三個男子口中之廣寒派雲雲,便是此刻坐在西北角一桌的三名女子。三人之污言穢語雖傳入耳內,卻仍不為所動,慢條斯理地各用著一碗素面。卻又听見另一個聲音傳來︰「即是難以取舍,又不好獨吞,便讓小弟來幫兄台解憂如何?」
三男子臉s 齊變,循聲而見,一個身長玉立的青袍少年正拍打著雪花,身背長劍,站在店門間。老大已長身而起,喝問道︰「你是哪一路的黃毛小子,竟敢來攪我河陽三絕的買賣。
青袍少年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碎玉樣的白牙說道︰「若是在下沒猜錯,如此不要臉的綽號定是你三人自創的。恩,三絕,今r 你三人絕命于此,也算是名符其實了。黃泉路上切莫忘了,道爺乃昆侖靈淵真人門下玄蒼子是也。」
三人哪還不知這少年實是沖著他三人而來,已是擎出兵刃,踢翻桌子向這少年撲來。在旁席客見之已是紛紛逃開。老三首當其沖,刀勢直劈玄蒼子門面,老大老二卻左右分開,繼之而來。
玄蒼子笑意未散,取劍卻不出鞘,斜刺里貼格老三刀上,竟是忽地加速急攪,老三手中鋼刀嗖地月兌手,直直釘在房上中梁,虎口迸裂。老大老二見得變故,知道來人武攻甚高,一刀一劍已是齊齊將老三身前護住,哪知這玄蒼子卻並未追擊。繼而才悠然的抽出長劍,但見劍身青白,鱗紋淡雅,寒芒微溢。
老大已是一聲斷喝︰「先辦正事!」便與老二同時抓住老三腰帶,發力後拋,老三借得力,身形直向廣寒派三女sh 去。而後兩人直取玄蒼子。玄蒼子來不及阻止,已是緊鎖眉頭,怒目圓睜,忽地展開身法,直欺入老大劍勢,電光火石之間竟以左手空鞘鎖住老大長劍,一個旋身躲開老二的鋼刀,寶劍月兌手直sh 老三後心。此時老三已身臨三名女子之旁,足未著地,已被長劍貫心而過,雖是如此,卻被他雙手向三女撒出一片紅s 粉末,傾刻間便散漫開來。
玄蒼子心中大凜,卻已無可奈何,這一式隨風入夜使得過急,甚耗內力,兼且空門大露閃避不及,右肩被老二的鋼刀撩出一道傷口,長發也被削下幾根來。一個騰身避開老大的掌,已是將老大的身軀為擋,避開老二的刀招。緊接著左手急旋,已是將老大的長劍奪下,右手便去拔劍,此時老大的雙拳已及胸前,他卻也不再閃避,任雙拳打在前胸,被擊的飛身而退,竟在同時長劍猛揮,已是劃過老大的咽喉。
玄蒼子被老大拳勁所瘡,傷勢不輕,未落身便已一口鮮血吐了出來。撞碎了一張桌子,跪伏于地,接邊又嘔了幾口血。老二眼見得兩個兄弟慘死,已是狀如瘋顛,鋼刀直劈玄蒼子,眼見得便要他身首異處,卻是後心一涼,眼望得穿心的這把劍,卻正是玄蒼子那把寶劍。眼楮瞪得如銅鈴一般,便向前僕倒在玄蒼子身前。玄蒼子深吸了一口氣,拭了拭嘴角血跡,顫抖著站起身來,眼見漫布三女處的紅s 粉霧,問道︰「廣寒宮的三位師姐,你們可還好?」向前一步,便拔起老二尸身上的寶劍。
異變突生,便是在他將寶劍由老二身上抽出尚未還鞘之際,河陽三絕的尸身同時發出「嗤」的聲音,只剎那間,已是化做一片白霧,將整個客棧的前堂漫布。玄蒼子閉氣不及,立時微覺眩暈,暗叫糟糕。加之剛剛被一拳傷了內腑,已不敢再說話,就盤坐在地,閉目行功驅毒療傷。
玄蒼子數月前受師命下山,迎護廣寒三使。只知這廣寒宮地處極北,卻竟不知道這三使由何路而來,昆侖合派上下,除眾位仙闕真人,這一代太玄二宗弟子已悉數前來,零散北上。玄蒼子一路打探之時,竟綽上這河陽三絕,當時只知此三人乃是東靈邪教中人,于一晚偷听三人談話,聞得他們y 北上劫擊三女雲雲,方知自己竟是押中了寶。這兩月余跟蹤他三人晝夜兼程,直到雲州之北六十里這飲馬小寨,方與廣寒三使際遇。心中已是大訝邪教計議之j ng,籌劃之密,而以往眾師叔伯及師父談及此教,皆曾言邪教之詭異伎倆防不勝防,他們既已得廣寒三使之行蹤,實是凶險。
因此上當即決定施以雷霆手段,誅此三人,既免傷無辜,又免時久生變,方能策萬全。所以自入堂交手,雖是兩招未到便已斃敵,卻也是耗盡思慮,兵行險著,又不惜受傷後再耗損極大內力施展御劍訣襲殺老二,滿以為干淨利落,可以盡快與三使改道而行。哪曾想對手竟能施放如此難以防備的毒霧,竟使自己血行心脈漸緩,內息亦漸難行,心魔便接踵而至,滿腦子盡已充滿了只匆匆才瞥了一眼與他正對那位廣寒派的女子絕美的面容。
他自顧抱元守念,面赤血躁之時,卻聞得一聲寶劍出鞘破風之音,其清如鶴,而復又還鞘。隨後只听得這木堂屋靠北的那扇木牆已是轟然破碎,風雪刮將進來。
竟是廣寒三使為首一女已然出手。她因見堂上食客,掌櫃黃四尺等人皆已中毒癱倒,心下不忍,當即以劍氣破除北牆,冀能借風力吹散這毒霧。卻亦是徒勞,這霧毒極是霸道,除她三人及玄蒼子尚能行功之外,其他人眼見得面s 青白,甚至來不及驚呼,幾息間身體便漸僵硬,已無法救治。當下皺眉輕嘆。已是移步玄蒼子身前,由懷中掏出一個玉瓶,倒出一粒丹藥,納入玄蒼子口中。玄蒼子兀自強抵毒氣運行,療傷卻力有不逮之時,已是一粒丹藥入口,他雖未睜眼,但多年修行之耳目,已一如親見。伊人雖是指尖撩唇而過,在他腦中卻如雷轟般的一響,只覺一陣迷離,臉上的皮膚也有些麻木。卻能緊守神智,將靈藥與一口唾液一起咽下。
靈藥效力不凡,入月復立覺一股清氣化入血脈,隨真氣逆行三周天,已將毒素盡聚于中庭,再凝一股真氣,直將淤塞之血哇的一聲噴嘔出來,睜眼看處,竟有數小塊凝血,方知此毒的厲害。繼而又運功正行療傷。
一女卻言道︰「莫師姐,這人愚笨得緊,又來歷不明,不救也罷」。
這莫姓女子名喚傾語,實是廣寒仙派玉竹仙子傳人,與她說話的名為安寧,另一個名叫白裳,都是玉雲仙子之徒。
听得姐妹說話,莫傾語已是搖頭微笑道︰「流雲出岫,隨風入夜,再接著是御劍訣,大行周天玄功。這位師兄雖然莽撞,修為卻是假不來的。他為我們奔波勞碌,又負傷中毒,寧兒妹妹不可如此說,辜負了師兄的心意。」
玄蒼子已是回復了許多j ng神,雖仍要打坐療傷,卻已無大礙,此時听得她們姐妹對答,聲如天籟,心中一凜,想起適才自己果是犯了修行大忌,險些便不敵聲s 之誘,雖然當即收斂心神,任從北風冷雪吹過,卻也未能消去臉上赤熱。
便在此時,一陣大笑透過風雪傳來,隨即來人說話已似耳邊。
「這小畜生不遠萬里跟蹤我們,前來送命,如此戀餌之魚,真乃我許雙鷹生平僅見。」
話音未落,三個人影已隱現于大雪之中。莫傾語將項間面紗撩起,看了一眼安白二人,又低頭看了一眼玄蒼子,已是淡定向門外走去。
廣寒三使與河陽三絕便在這客棧門前漫天風雪中對峙。三女皆是一身白袍罩身,頭上雪狐裘帽,素紗掩面,只能見一雙眼楮。三男卻皆是一身黑衣,左臂上金龍刺繡被落雪覆得若隱若現。
莫傾語道︰「三位即是因我等而來,又何必傷及無辜。」
一黑衣人答道︰「廣寒盛名,在下許三青仰慕已久,我弟兄若不用些手段,哪能是三位仙子的對手。」
莫傾語搖頭道︰「這寄魂驅身之術,實在有干天和,已屬左道邪門。寄體藏毒,又濫傷人命,好生殘忍。」便即住口,卻是心想︰「難道我們甫入江湖,便要開殺戒麼?」
一黑衣人接道︰「為我所用者,既為道,左道右道可沒什麼所謂。此術乃是我河陽三絕的看家本領,行走江湖所倚仗。這紅妝素裹之毒,煉制不易,我三兄弟十年之功,只傷這麼幾個人,不僅大才小用,且實在是仁慈得很了。我們這些旁門左道自是難入仙子法眼,如若不然,仙子也便不會以為那一顆丹藥便能解得此毒,你雖有寒心石護身,這小牛鼻子卻可安享這化身成霧之福。好啦,閑話便說到此處,在下許孤鷗,三位仙子請指教。」
三女聞言已然變s ,河陽三絕卻已攻到,刀風劍勢使呼吸一窒,武功與玄蒼子放倒的那三個寄身判若雲泥。莫傾語聞得許孤鷗之言,方知是輕敵誤事,這三絕招式雖不如何j ng妙,然而功力卻是不弱,三人聯手卻是更顯詭異,忽爾如輪而轉,忽爾各自為戰,又忽爾圍攻一人,雖借三才之妙,卻不成陣。她心下一驚,忽然悟到,此三人是要憑借功力深厚取勝,只要牽住一人難以逃月兌,如此久戰,兩位師妹必有不支之時。玄蒼子又身中奇毒,卻無暇顧及,又要暗防敵手再施毒計,不由逐漸煩躁。
是時,豪風見歇,雪如鵝毛,六人激斗不休,兵風所至,雪花隨舞。廣寒派素以劍法稱著于世,名與昆侖相並,劍法細密悠然,且奇快之處猶有勝之。三女年齡不過二八上下,身法曼妙輕靈,寶劍灑然飛舞,儼如天仙臨凡,共舞梨花。
玄蒼子端坐于客棧大堂,已是听的真切,將將要功行圓滿之時,卻覺周身無力,輕飄飄如同夢境,雖所見所聞,卻無力相向。由中大怒,此番死了便罷,若是僥幸不死,廣寒三使倘有損傷,自己亦無面目回見師尊。已是暗下決心︰「若她三人不支,我便"
我便如何尚未及想,頭上百匯已是啪的一聲,被擊了一掌,自己乎地睜開眼,只覺腦中痛不可當,直y 碎裂,想放聲大叫,偏是喉中發不出半點聲響。耳中卻聞一人之言︰"休得驚慌,意守天關以參中堂,引百賅而歸氣海。"
安寧與白裳雖也服了闢毒丹藥,然並不足以抗拒這奇毒,這三十招未過,便已覺身上氣力仿佛要月兌身而去。身法招術已是不如先前般利落順暢。
三人唯有莫傾語一人劍勢愈盛,時時援護二女。卻在心想,若非身上這顆寒心石有闢毒之力,只怕此時便要被這許氏三絕制住。若非要將這顆寒心石送上昆侖,姐妹三人又何致輾轉萬里。自己重任在身,又必要護得兩位妹妹周全。一聲嬌叱︰「寧兒裳兒,布三仙劍陣。」
安寧白裳二人答應一聲,劍勢一轉,已是不再游斗。三姐妹重聚一處,以背相倚,一觸而作,齊齊出招刺向最近的許三青,卻是先後有序,連綿不絕。許三青始料未及,登時被攻了個措手不及,眼前劍光閃耀,奇快無比。兩位兄長又不及幫手,未擋得五六劍,左膝與左肘便被刺傷,卻也成功月兌出三女劍勢。許孤鷗急y 來救時,卻被三女回劍相攻,一如他兄弟遭遇,三柄快劍如行雲流水一般,饒是雙鷹相助,卻也被莫傾語一劍挑破了耳垂,方能出月兌。只余許雙鷹一人承受攻勢,也是不出數招,便險些洞穿了小月復。大駭而退,三女亦不追擊。
他三人見諸女劍陣j ng奇,心下驚疑不定,已是不敢冒進。只見三女左手互握,右手持劍,白裳安寧若非中毒無力進擊,適才數招只怕便能要了他兄弟的x ng命。此際相持,二女雖仍是身虛無力狀,卻已較剛才有所好轉。許氏三絕怎敢容得她們有喘息之機。
許孤鷗高聲說道︰「二弟三弟,不可讓她們回復了氣力。」
莫傾語正借助懷中寒心石之靈力,幫二女驅毒,二則可輸送內力以使二人御敵,這先天異寶乃是廣寒鎮派之物,天x ng百毒闢易,蘊藏著極大的神力。雖是行功,卻不懼打擾,敵來則我攻,敵退而我靜。劍陣雖難全部展開,劍術卻是勝敵有余。許氏兄弟急攻而來,卻依舊是受傷而返。如此十數個回合下來,三人已是身上多處負傷,雖是勉強保命退卻,身上斑斑血跡,已狼狽不堪,甚是苦惱。
許孤鷗正怒不可遏,卻不敢再攻。玄蒼子清朗的笑聲卻已傳來︰「你們三個這是玩的什麼把戲,這撞劍式果然也是一絕。妙哉,妙也!」
回頭望見玄蒼子緩步走出店門,正在伸懶腰。身形卻忽地變幻,直向許孤鷗奔來,速度奇快。許孤鷗大驚,進退難決這時,卻是一股大力,將自己扯的向後飛出。
長劍與銀杖相擊,叮叮兩聲。許孤鷗直跌出七八丈,方才看清。面前一個黑衣老者拄杖而立,玄蒼子以劍相指。
忙單膝跪倒道︰「盧長老,請恕屬下辦事不力」。許雙鷹與許三青亦是跪倒見禮。
盧長老直盯著玄蒼子說道︰「此事怨不得你們,英雄出少年,昆侖廣寒兩派,都出了佳子弟那。」
繼而又問玄蒼子︰「你說你師父是靈淵子?怪哉,即便二十年不見,你師父該有何等修為,能教出你這樣的身手來?」
扭頭又問莫傾語道︰「小姑娘,你這苦寒訣只怕是最後一式也練成了吧。據我所知貴派古月散人練就苦寒訣也用了近四十年。你只怕連十八都還不到。」
卻又似自言自語道︰「難道名門正派也都另闢傒徑了,那不是與我們成了同道中人麼?」
莫傾語心下大驚,這老者眼力之高匪疑所思,自己以苦寒訣激發寒心石之靈力,輸與兩個姐妹,交戰不過十招,便被他看穿了自己的修為,今r 只怕凶多吉少。
玄蒼子卻是嘿嘿一笑道︰「也曾听聞「銀蟒仙翁」盧泰老爺子的大名,如雷貫耳。今r 一見,卻是盛名之下,其實難附啊。你如此為老不尊,對付我們幾個小輩還偷偷模模,可想你當年是以何手段傷了我靈谷師叔。今r 撞在小爺手里,這筆帳咱們非算算不可。」
盧泰听罷,縱聲長笑,聲傳四野,直震得諸人心中發悸。
繼而說道︰「你那不成器的師父與你師叔以二敵一,尚一死一傷逃遁而去。你這小雜毛狂得有趣,老夫著實喜歡。」
許家兄弟此時已是來到盧泰身旁,許孤鷗恨恨說道︰「盧長老明鑒,這三個丫頭實在厲害得緊。」
盧泰微微一笑道︰「那是自然,這三仙劍陣乃四百多年前廣寒三位劍仙鎮伏極北狐王時所創,這三個女女圭女圭若是能將陣法學的全了,莫說你們,便是老夫也要束手無策。」
玄蒼子自小便曾听說這盧泰的名字,乃是位列東靈教九大長老之一。當年昆侖與東靈教曾大戰數場,昆侖弟子死傷頗眾,師叔靈谷子便于該役為盧泰所害。師父每提起此人,皆是面s 憤恨。今r 雖遇異人相助,心下也不免惴惴不安。然為保護三女,倒也不便退卻,當下仍是笑嘻嘻地說道︰「老頭兒,小道爺可沒功夫陪你在這相面,你此刻若是想跪地求饒,道爺只怕也不能放你一條生路了。」
盧泰聞言眉頭輕皺,鷹隼般眼光直盯在玄蒼子身上,直瞧得玄蒼子不敢動彈。側首說道︰「你三人陪這小雜毛玩耍玩耍。老夫來取這寒心石。」許氏兄弟點頭稱是。
莫傾語三人听他說到此處,知道盧泰出手在即,便y 應戰。卻未想盧泰人未出手,迎面已是極強的一股氣勁襲來,夾著雜亂的雪花,將三人衣袂都吹的橫飛起來,只見他身影如實化虛般瞬時來到身前,一根銀杖已變成一道耀眼白光。莫傾語揮劍而出,直刺他執杖右手,白裳安寧二柄劍也及遞而來,一攻面門,一攻左肩,盧泰忽地身法翻旋,銀杖左打,直打在白裳劍身,白裳拿捏不住,長劍忽地平直拋飛,遠遠的sh 入積雪。盧泰一招得手,反轉杖尖直點白裳前心。白裳只覺腳下酸軟,躲避不及,一股氣勁直將自己托出三丈,竟是莫傾語出掌將她送開。盧泰卻已罷手不攻,拈須淺笑。
莫傾語直望著他,默默不語。似是對眼前強敵與旁邊戰成一團的玄蒼子和許氏兄弟都未見聞,雙瞳之中神光漸凝。盧泰瞧在眼里,心中暗叫邪門,今r 遇見這幾個少年,個個修為奇高,適才與玄蒼子劍杖相交之時,亦覺那小子內力深厚,倒似有幾十年功力一般。眼前這麼個小姑娘,神華內斂,出手法度j ng嚴,今r 若想憑武功取勝,只怕要耗費不少氣力。其余兩個中毒,劍陣便不足慮,先攻其心而寒其膽,則事可成。剛y 開口,已听得莫傾語說道︰「寧兒,你也退下吧。」不由得一怔。
安寧還待要說話,莫傾語卻向她擺了擺手說道︰「听話。」直如勸慰孩童一般。安寧微一點頭,走向白裳。莫傾語轉頭向盧泰說道︰「老人家既知苦寒之名,想必是見過的,那麼晚輩獻丑了,請。」說著挽了一個劍花,倒貼臂上,左手捏了一個劍訣立于胸前。
盧泰心中微有失望,若要她們乖乖交出寒心石,只怕已不能夠。可若要傷了她們x ng命,後果卻也難善罷,思來還是取石為先,再請教主定奪便是。想到此處,已是惱怒,難道老夫一甲修行,還收拾不了你這丫頭?當下點了點頭,說了聲︰「甚好,你進招吧。」
莫傾語不再多禮,苦寒劍訣起手式灑然揮出。盧泰心中之駭卻已遠勝適才,這一式「雪映天光」上一次見已是四五十年前了,卻是心中牢記,如今招是人非,卻似不曾有半點走樣,且這一片劍芒竟經時不散,雪花附劍而飄,御劍者衣袂飛揚,仙姿神秀,看的由中竟然一陣迷茫。
直到劍勢已極,離頸三寸,才舍得縱身後退。他這一走神不打緊,莫傾語招式展開,當真是「寒由心生,三界無月兌身之所」,他越是閃避,越是月兌不出劍式,七八招里便已迭生險象。盧泰于這生死之間猶是神情恍惚,渾不知另一戰團中的玄蒼子卻與他極為相似。
許家三兄弟敗于廣寒三女劍下,在頂頭長老駕前,甚感面目無光,一般心思的想代罪立功。他三兄弟天賦異稟,自幼流落江湖,飽受人情冷暖,x ng格逐漸暴戾。後而觀禽入武,自創武功,更兼兄弟齊心,聯手對敵之時更是親密無間,這一路武功便名其為三分天翔陣。後來與盧泰相遇,將他們擊敗,招而撫之加入了東靈教。三兄弟自視甚高,這些年又j ng研藥理,善于用毒。教中旦有所命,皆是無往不利,怎料到今r 如此周密的計劃,竟然還要長老親自出手。此時只想施展渾身解數,將這小道士殺了,也好向盧長老交待。是以出手攻向玄蒼子時,皆傾盡全力,便如三禽狩食,輪撲不止。
玄蒼子雖是昆侖玄宗嫡傳,劍法j ng妙,然終究修為尚淺。更兼剛才受傷之後再中劇毒,功力更是大打折扣,單打獨斗都未必能勝得其中一人,何論被三人聯擊。是以甫一交手便要招架不住,面對急驟攻勢,卻也不得不勉力提聚真氣,盡量抵擋。額頭冷汗直發,力道似是要用盡。是時,忽如一股氣流仿如由全身皮膚聚向丹田,轉而匯入經脈,登時又j ng神振奮。可是過不幾招,便耗得空空如也。可當真是奇哉怪也,又是如前番一般,又一股真氣傳來,卻又強似先前一股。可惜未撐得幾招,仍是耗散極快。如此x ng命相搏,又容不得他細想,便是如此反復,雖在三人攻勢之下頗為狼狽,卻堪堪的抵擋的住。
饒是觀戰的安寧與白裳看的心驚不已,他自己卻是越打越覺樂趣無窮。漸覺由膚上毛孔滲入之氣至清至淨,每次入體之時,四肢百骸舒服無比,難以言喻。聚入丹田氣海之時,必感一陣清涼直入靈台,游走于諸脈竟然暢行無阻,遠勝于自己原來修練之時的晦澀艱難。幾近耗盡,立時便又復充盈,絕不爽約。忽然想到,一定是他,果然這位前輩一直在暗助于我,只不過這等傳功的法子實是匪疑所思,聞所未聞。隱隱卻覺得自己已立于不敗之地。既然如此,不如
他想的甚覺開懷,一不小心便「嘿嘿」笑出聲來。許氏兄弟卻越打越是惱怒,忽听他這笑聲,心中這把業火登時當真高有千丈。安寧在旁瞧的發呆,渾不懂這位師兄因何此時此境還能咧嘴傻笑,當真是呆氣十足。許孤鷗大喝一聲,退後擲劍于地,老二老三也是依樣拋下了兵刃。玄蒼子見狀當真是不亦樂乎,笑問道︰「三位這是做什麼,如此勝負未分便要投降麼?叫人看來未免誠意不足啊。」
許氏兄弟各從腰間革囊中拿出一副純銀手套戴上,指尖寒鋒閃爍,利如凶禽之爪,鏈銀手套外層層密布著尖刺,隱現幽黑,顯是喂了劇毒。玄蒼子笑吟吟地瞧在眼里,竟絲毫未放在心上,側眼觀瞧莫盧二人相斗,眼見莫傾語所使劍法奧妙無窮,逼的盧泰躲避不已,心下更添喜悅,當下胸蘊真氣,朗聲說道︰「時候不早了,來吧!」竟是豁亮非常,在場諸人均听得胸中一緊。
長劍遙指許孤鷗,右腕一震,全身覆落的雪花竟也震的飛散開來。劍向未變而身體忽地前傾,右腿前弓而左腿展平,左手捏訣後指與右臂一線,同時劍氣暴吐,直向許孤鷗電sh 而去。盧泰見狀大吃一驚,月兌口而出︰「無常劍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