鏡與花 第二章 顛倒乾坤岳中流

作者 ︰ 再墮輪回

()依照計議,盧泰原本只在旁處窺伺。雖然此行成竹在胸,但他為人向來謹慎,是以頗得教主信賴。一見許氏兄弟難以成事,便立即出手援助。與玄蒼子交手一招,直震得手腕微痛,心中大惑不解,而後默運鬼眼咒,卻又覺其不過爾爾,莫明其妙。當下便先以三女為主,破其劍陣。耳听得一旁四人情狀,只道是玄蒼子斃命在即,登時大為寬心。又見莫傾語使出這苦寒劍訣,隱有故人之影,心中竟一陣迷離,已全忘了出手時心中默念的那句「事不宜遲」。

雖是藝高人膽大,在等劍法之下戲耍,卻也是難上加難。每次兵刃相交便一股森寒之氣透杖入體,己之內力竟然抵擋不住,尚自贊嘆此劍法高絕。莫傾語見這老者一雙眼楮只在自己身上打量,如何不惱。雖已全力出招,一時間卻也奈何他不得。

忽听得旁邊異端突起,玄蒼子一發笑,盧莫二人才分心觀瞧。正恰好玄蒼子使出這無常劍式,無常劍式便是與苦寒劍式齊名當世的兩大最高深之劍法,各都有一套與招式相輔成之心法,各稱為苦寒訣與無常訣。j ng深之處,一言難表,招式奧妙自不必說。像這苦寒訣便能發寒極之氣侵入對手心脈,極難抵御。便是莫傾語之功力與盧泰差的極遠,僅這數十招之間,盧泰持杖右手之上已結了一層輕霜。

這兩種劍法既高且妙,自然需要極高的內力修為施展,盧泰便是打著這個心思,多看一招是一招,卻不曾想這女女圭女圭使了幾十招還未呈衰勢。更兼眼見得一旁玄蒼子突然發作,許氏兄弟便難以勝得這無常劍式,一旦敗落,自己便要被這當世兩絕劍法圍攻,那可是大大的不妙。

招式一變,一股雄渾的氣勁隨杖而出,勢如激流,把莫傾語連人帶劍蕩的滯不能前。莫傾語早已察覺盧泰先前未施全力,只是一味閃避格擋,目光只在自己身上瞄來瞄去,甚是下作。此時見他陡然變招,意圖反攻,又焉能讓他輕易得逞,廣寒絕學又怎能容他戲耍。

玄蒼子與許氏三絕正斗的開懷異常。這無常劍式乃是昆侖始祖九荒真人未曾登仙時所創,意取世間萬物變化無常,形得風雲聚散之妙,不拘一格,招無定式,練到深處當真能瞬息萬變,神奇莫測。他數百年功力,練就這套畢生j ng華所聚之劍法,還要八年方竟全功,得以大成。更何論旁人依典籍而修,所以至于昆侖門中能使此劍法之人,簡直鳳毛鱗角。

而玄蒼子雖是天姿聰穎,卻未免年少輕狂,師父靈淵子數次教導,也是捺不住他的x ng子。所以心生一法,將這至高至玄的劍譜傳了他,指望他受些挫折,知難而得益。他又哪知道這傻小子這一股牛勁當真是天不怕地不怕,依仗著正宗的昆侖玄功,並未走火入魔不說,居然一套劍訣硬生生的記了下來,這一翻勤修苦煉又使內功j ng進不少。雖然以他的內功,這劍法連使五招都不能,卻也使得有板有眼,法度嚴謹,頗得劍訣要旨。否則靈淵子怎能放心派他下山。

怎奈今r 與以往大不相同,以前受內功所限,此劍法連使上五招,便要休整吐納七r ,以復元氣。然而今r 內力好似無窮無盡,這第一招使出,便嚇了自己一大跳,這劍氣呼嘯破空之聲,竟有丈許之距,比師父使出只怕還要強上一倍。接連五招,已是將這三分天翔陣扯得亂七八糟,許氏兄弟直震的氣血翻騰,喘息不止。玄蒼子使完第五招,卻使不下去第六招,以往五招一過,內力盡耗,身如虛月兌,此時卻又習慣地想起這種感覺來,便y 歇上一歇。

哪知真氣一股股急急地充盈氣海,竟是自行流溢周身經脈,飛轉不休,竟覺丹田與諸脈有脹痛之感,一身力勁沛然,若不出招,只怕不妥。正逢許氏兄弟亦合攻而來,不由得劍隨罡走,劍招即出,內中壓迫之感便輕了一些,微覺寬心。待y 告知這位前輩內力太足,不堪忍受,亦覺不妥,還是先克敵制勝為上。

當下抖劍攻出,依訣察勢,劍訣字字句句由腦中閃過。‘夫無常者,大之極矣。諸力諸變,共相驅策。難以力克,唯以隨流。因勢導力,因變以趨。而善其道者,能以他之亡而謂吾之存也’j ng深不解之處雖多,而劍招威力卻已讓對手難以抵擋。自己漸漸迷醉于劍訣之中,‘澤流入海,匯小而大。山岳巍然,無y 常剛。雲懷雷霆,至鈍而利。風使驅牧,柔自摧心。盛之極自衰,否之極泰來,極之而變也。彼御之以極,吾御之以變。而彼之無存,歸吾之無常矣。’想到此處,為澤流、為山岳、為雷霆、為清風、以吾之變御彼之盛衰,不由得心中一陣劇烈的跳動。暗自思忖,原來我以前將劍譜都讀到狗腦子里去了,如此妙法,竟讓我使成了蠻打亂刺。逐漸沉浸在j ng妙功法之中。劍法愈加流暢,諸般妙處也顯露出來。

他正自我陶醉不表,許家兄弟可是大吃苦頭,電光火石之間許三青已被刺中了腳面,疼痛錯愕之間見青光直奔自己頸間,左手連忙來格擋,卻不防劍勢一轉,將他右臂斬了下來。許孤鷗與許雙鷹大驚失s ,齊齊將老三護住。他們手上招式一停,玄蒼子卻又麻煩不小,正自半夢半醒間,妙悟神功劍法時,突覺招無所出。立時便真氣充盈鼓脹,丹田諸脈疼痛非常,頭腦忽地清醒過來。只見許三青倒在許雙鷹懷里,許孤鷗站在一旁,三人都是驚恐地看著自己。那一股股的真氣仍是不停不休越來越快地涌進丹田氣海,疼痛逐漸難忍,登時咬牙,揮劍向三人刺去,忽爾疼的全身一顫,長劍已被四只手齊齊抓住。一陣陣雄渾真氣涌動,玄蒼子只覺疼得渾身顫抖,神智繼而有些模糊。

許孤鷗與許雙鷹雖是驚懼,卻仍是亡命之徒本s ,一左一右兩爪直抓向他頭部。豈料手臂方當伸出,玄蒼子忽然眼中j ng光暴sh ,口中已是狂嘯聲發,三兄弟一剎間只覺天旋地轉,本來灰白的天際逐漸變成一片血紅,忽爾再無知覺。玄蒼子這一聲長嘯,直足有一柱香的功夫。待得嘯畢,只覺全身虛月兌一般,眼前許氏三兄弟都是七孔流血倒在地上,自己眼前也是一片昏黑,耳旁忽听得莫傾語「啊」的一聲,便即頭重腳輕的栽倒。

莫傾語虎口撕裂,傷口直到手心,一陣陣無比的疼痛錐心刺骨,她兀自強忍,右臂卻已似無力再將長劍抬起。盧泰面目猙獰,高聲說道︰「放下寒心石,我饒你三人x ng命。」一條銀光閃閃卻黑氣四散的蟒蛇盤纏雙肩,蟒頭高立在右耳側,時吐叉舌,蛇眼中凶光畢露。

原來盧泰見不是頭,便y 全力回擊,爭奈這苦寒訣博大j ng深,哪里是說勝便能勝的。要出月兌她劍勢便難極,更覺手上寒氣一股勝似一股,由杖入臂,由臂傳身,忽地激靈靈打了一個冷顫,正恰一旁玄蒼子縱聲狂嘯,竟將許氏兄弟悉數震倒,生死不明。猛地一驚,小道士原來如此厲害。一咬牙,假做蟒杖月兌手,縱身躍起。莫傾語錯愕間,見他左手兩指突然夾了一張黃s 紙符,右手拇指劃破中指,將血抹在符紙之上。眼見得詭異,忙念天月破邪咒。敵兵刃既失,仍是縱身相擊,哪知那符紙虛空而燃,剎那成灰,下方一道銀光劈面而來,疾如閃電,連忙回劍格擋。這一股巨力與寶劍相交,直將她打出數丈之遠,劍上力猶不休,直打在左肩並鎖骨之上,所幸劍身平放,若是稍偏一點,只怕便要人頭落地了。

饒是她天x ng恬然,資質極高,又深得廣寒心法真傳,素來鎮定,卻也不禁驚的心中劇跳。手上鮮血順劍而流,右臂已無甚知覺,雙肩與鎖骨痛極,內息也極是混亂,本就功力耗的七七八八,胸中氣血涌動,只堪堪未吐出來。此刻尚有何法可以退敵?忽見不遠處玄蒼子長嘯作罷,便即一頭栽倒,心下一片茫然,就連盧泰的話語也似听而不聞了。

安寧與白裳兀自運功抗毒,卻也漸漸不支,眼望得玄蒼子將要得勝,卻又不明不白的倒在地上。又見師姐落敗,急忙y 奔向前,安寧剛一抬步便是一個踉蹌,被白裳扶住。二人來到莫傾語旁,安寧眼圈一紅,便要哭了出來。

莫傾語忽地問道︰「寧兒裳兒,你們怕死麼?只要你們有一個人想活,我便將這寒心石給了他。」

安寧呆了一呆,隨即撲進莫傾語懷中哭了起來,白裳卻一靜如昔,默不作聲。莫傾語輕嘆道︰「好妹妹,你們都是我的好妹妹。師尊與宮主的教誨雖然繁多,不易牢記。寧為玉碎,不為瓦全這一句,咱們卻也都知道,今r 咱們若貪生怕死,廣寒千年盛名就要毀了。你們兩個都很好,很好。」右手輕拍著安寧的脊背。三人便盤坐在地,閉目不言。

盧泰在一旁看著,不由暗暗欽佩︰「廣寒門下果然名不虛傳,這麼三個剛斷n i的丫頭,堅忍勇決也勝似須眉。」當下無奈至極,一聲長嘆,繼而念動法訣,肩上銀蟒電sh 而出。

丈二銀蟒向三女疾飛而去,電光火石之間,金聲大做。眼見便要將三人擊斃,卻听聞如敲大鑼般的一聲巨響,銀蟒似被一股大力彈出,掉落雪地,嘶鳴不已,像是痛苦異常,灰溜溜地爬回盧泰腳前,盤成一團。盧泰此方才看清,三女前方一步處竟站了一個人。

三女聞得變故,也睜大了眼楮,望著身前這人,右腳的棉鞋後跟已有些露了棉花,髒兮兮的青灰布袍,花發飛揚,一條布帶蒙眼攏發,赫然便是先前客棧中的岳瞎子。此刻卻與先前大不相同,岳瞎子負手而立,脊梁拔的溜直,衣袂隨風擺動,身形高大,站立于風雪之中竟威風凜凜,如岳峙淵亭一般。負在身後的右手里,卻仍拿著一塊狗肉,似是尋思片刻,便徑自放在嘴中嚼起來。

盧泰暗地尋思︰「教主算無遺策,今r 果然是出行不利,螳螂之後,尚有黃雀。眼前此人似是眼熟,熟思江湖中這個年紀,雙眼俱盲修為卻如此之高的,似乎沒這麼一位,極是疑惑。此時現身,又必有所圖。」

當下一拱手說道︰「在下東靈銀蟒盧泰,這寒心石乃鄙教主示取之物,敢問閣下何人,此來做何打算。」

岳瞎子嘴里嚼著狗肉似是沒大听清,咽下去才慢聲斯調道︰「問我是何人麼?恩,上了年紀記x ng不好。如此我便幫你想上一想吧。」

盧泰一聲冷哼道︰「在下禮數齊全,朋友既然不願見賜,就不要怪盧某不仁了。」左手忽地又執上一張黃符,暗地咬破舌尖,將舌血涂于符上,默念咒法,泥丸宮中竟透出一縷白光,出體化為一股黑氣,直入銀蟒之身。那銀蟒得黑氣入體,驀地揚起頭來,高嘶不已,大口中緩緩長出兩顆長牙,全身也似密鱗齊布,銀亮的身軀愈加變粗,一層黑氣籠罩于外,凶狂無比。

岳瞎子雖瞎,卻似看得明白一般,口中喃喃道︰「還是老戲法。」話音未落,銀蟒血口大張,已當頭奔至。

岳瞎子倏地前奔,身法快得難以形容,恰恰與銀蟒錯落而過,竟是徑向盧泰掠去,只听得‘嗡’的一聲,銀蟒已斷成了六七斷,蟒頭正落在莫傾語身前,已變成了一塊銀錠子。岳瞎子左手逆執一把短刀,正壓在盧泰項上。

三女都是莫名其妙,唯有盧泰看了個大概。岳瞎子直向前奔時,左手一片白光閃爍,如陀螺般與銀蟒錯身而過,卻也順勢將蟒身斬成了數斷,這般倏忽來到面前,自己連動一動的機會都沒有便被這二尺短刀架在頸上,他若想殺人,自己便沒機會想明白是怎麼回事。

自己這條銀蟒乃是當世能工所鑄,中混了極稀有的漠北鐵砂,堅硬非常,後以凶蟒之靈煉入,輔以自身法力,威力無窮,一盞茶間便能鏟平一座小山。何曾想今r 會一刀之下,灰飛湮滅,蟒靈並自己法力皆無影無蹤,數十年心血毀于一旦,只覺心中空悠悠地,呆呆垂下頭來。看見頸中之刀,腦中便如天雷般轟地一聲巨響,說話間竟有些結巴了︰「這這是坤刀,你你是顛倒乾坤岳中流岳大俠。」

他一世苦修,竟在此人手下仍未走過一招,沮喪溢于言表,所幸剛才並未以自己元神御使銀蟒。猶自驚駭無比,疏不知有人比他更加驚異。莫傾語聞听岳中流之名,何嘗不是如聞雷吼,一股莫名的喜悅涌上心來。卻听得岳中流呵呵笑道︰「是了,你想起來了。」卻是對盧泰所說。話畢收回坤刀,在左手白芒一黯,短刀消逝不見。

岳中流笑吟吟地說道︰「你既識得我了,我有幾事相詢,你可願答?」

盧泰忙拱手答到︰「閣下見問,如何敢不答,老朽定據實相告。」

岳中流說道︰「第一個,你家主子一向沉穩,j ng于算計,怎麼搶這寒心石卻只派了你們幾個來。可是近些年變得狂妄了麼?未免也太小看了天下英雄啊。第二個麼,這紅妝素裹之名著實雅得很,可圈可點。只不知你有沒有將解藥帶在身上。」

盧泰見他不再發問,探手入懷,掏出一個小盒子來送到三女手中。繼而說道︰「臨行時教主示下,此石乃應劫之物,強取無益。盡力而為,順其自然便是。我等屬下卻不能等閑看待,此行多方籌謀,且同來尚有兩位聖使。縱是有他人相爭,也也應萬無一失。熟料若早知閣下出手,我等也不必多費心力了。」

岳中流嘿然一笑︰「恩,萬無一失,看來你們教中又網羅了不少能人,寨中殺人滅口的便是他們吧。你們只當我早已死了,自然想不到死人會來礙事。好了,既然你說的還算老實,你便走吧。」

盧泰本已覺今r 必死,忽見得生路,心中立時狂喜不已,卻又裝得泰然自若。便拱手稱是。才y 動身,卻又听岳中流說道︰「且慢。」這一顆心又立時突突跳動。

岳中流嘆了一口氣,問道︰「你家教主夫人近況可好?」

盧泰听罷登時長出了一口氣,隨即答到︰「夫人康安,這個這個風采猶勝當年。」

岳中流听罷擺了擺手。盧泰來至許氏三兄弟身旁,見三人皆七孔流血,已斃命多時,盧泰由許孤鷗懷掏出一個陶瓶,各在三人身上傷口倒了些粉末,正是那紅妝素裹。而後幾個起落,消匿不見。不多時許氏三兄弟逐漸散出一陣煙霧,尸骨無存。

安寧打開盧泰給的小盒子,里面有拇指大小的藥丸若干,隨即一股惡臭之氣傳來,令人幾y 作嘔。待y 不服,毒x ng愈發厲害,眼前盡是金星。待y 服下,一聞這股臭氣,又險些哭出來。莫傾語與白裳二人也是面面相,哭笑不得。莫傾語待要相勸,又覺難以啟齒。

倒是這岳中流岳瞎子說了句話︰「小丫頭,快吃了吧。現在不吃,再拖一會便要吃三粒啦。」說罷徑向馬廄走去。

安白二女仍是猶豫不定。莫傾語卻向岳中流說道︰「謝過岳前輩救命之恩。還請煩勞前輩相救這位師兄。」

岳中流卻並無回轉之意,已是翻身上驢,頭也不回的說道︰「他死不了。」便駕驢而去。

莫傾語眼見他漸漸走遠,悵然若失。剎那間腦中也不知轉了多少念頭,驀地一咬牙,抽開正在被白裳包扎的右手。轉身向二人說道︰「寧兒裳兒,你二人好生照料這位師兄,我找那位岳前輩有要事要辦。我若遲延了,r 後便在昆侖會齊。」說罷直掠進馬廄,牽出一匹駿馬,疾馳追岳中流而去。不待二人回過神來,便已沒了蹤影。

安寧與白裳心神大亂,茫不知如何是好,都呆望莫傾語遠去之方向。是時風輕雪緩,夜幕漸臨,本來頗為熱鬧的小寨子鴉雀無聲,幽靜可怖。

忽有聲響傳來,二人忙回頭觀瞧,竟是玄蒼子哼哼唧唧、晃晃悠悠的爬將起來,站立不穩,又一坐倒在雪地上,打了個唉聲,而後搖頭不止。安寧白裳走近他身旁,見他無事,都覺心下稍寬。安寧忽起捉狹之意,便從盒子中取出三顆藥丸遞給他,正s 道︰「玄蒼師兄,請服了這三顆藥丸。」

玄蒼子也不推辭,接來塞進嘴里,咕嚕便吞了下去。卻左右張望問道︰「另一位師姐如何不見,是被人擄去了麼?」心中一急,忽地站起身來。卻見安白二女神s 古怪的盯著他。

安寧支吾答到︰「莫師姐她另有要事,先走一步。留我們與師兄一道。」

玄蒼子長抒一口氣道︰「原來如此。」

當下三人互通了稱謂,序了年齒,原來安寧與白裳只有十七歲,安寧小了白裳四個月,玄蒼子卻正好二十歲,莫傾語也只有十九歲。二女又將玄蒼子暈倒後之事細述給他听,听得他驚嘆不已,終于知道了這位前輩的名姓,r 後也好回報。只是莫傾語身懷寒心石,現下不知所蹤,倒頗令人不知所措。莫說前途未卜,便是回到昆侖,也難以向師門交待。有心相尋,身旁這二位師妹又豈能置之不理,很是無奈。

安白二女到一邊悄悄將解藥服下,只覺胸中煩悶,幾y 做嘔。玄蒼子坐地調整內息,卻一身大汗透體而出,自己體內竟半點真氣也無,無論如何努力,也仍無半點反應,竟像是從未得氣一樣,心中苦苦思索緣由,隱隱有些苗頭,卻也拿不準。所幸他生x ng灑月兌豁達,倒也不如何難過,當下和二女說明了,二人卻比自己更加難過。

當下岔開話對二女說道︰「天s 將晚,此寨向南六十里便是雲州,我們若加緊趕路,酉時定能趕到。不知二位師妹意下如何。」

安寧白裳自然也不想在這雪夜露宿,三人都無力施展輕功,便y 取廄中之馬。一聲哨響,由遠及近,繼之又是一聲,迅速之極,三人臉s 都是一變。

哨聲近來,三人才看見竟是一支響箭。直sh 在不遠處的雪地里,另一支響箭卻于寨子另一側沒了聲息。又過片刻,已听到了來人身法破風之聲,竟然似有十數人之眾,听來皆是好手。玄蒼子只覺頭皮發麻,想要逃跑,卻覺難以得月兌,想要抵敵,又覺可笑,縱是自己完好如初,只怕這十幾人也沒一人在自己之下。無計可施,只能听天由命。他想到听天由命四個字,不禁對自己的豪邁頗為得意,臉上又現笑容。安白二女也是心中不安,卻見他面帶微笑,毫無懼s 。稍覺釋然,有所倚仗,均想這位玄蒼師兄雖然亂七八糟,卻當真有些擔當,男子氣概。

三人牽馬而行,未出十丈,一道人影已奔來面前,竟然是個白衣少年,衣袍極顯華貴,紋繡j ng美,腰中懸著長劍,背掛彎弓。見了三人,也不答話,攝嘴一聲忽哨,周野立時十余聲忽哨回應。極快,十余人奔行而來,在三人周轉站成一大圈,把他們圍在zh ngy ng。這十余人竟是一般的打扮。一人排眾而出,拱手一禮朗聲說道︰「三位請了,我等是雲州天雲門下弟子。奉師命巡查此寨,適見寨中之人盡被屠滅。敢問是否三位所為,若不是,還請教三位來歷。」

玄蒼子三人畢竟江湖閱歷有限,否則一眼之下便當看出天雲白袍。听聞是天雲門人,馬上肅容說道︰「原來是雲中君門下,失敬。小道昆侖玄蒼,這二位姑娘由廣寒而來。小可有眼不識諸位,請莫見怪。」當下把發生之事簡約略述一遍與眾人。

眾人得知原委,已是神s 和悅。為首白衣人施禮道︰「在下陳悅之,只因此間慘事,剛才把三位當成了惡人了。昆侖廣寒盛名,家師與眾師兄弟都是仰慕得緊,拜請移駕我雲州,好略盡地主之宜。」當下說了一套客氣話,卻也極有誠意。當下又派了幾名師弟將無人的寨子點起火來,付之一炬。

玄蒼子自是欣喜應允。這雲中君其實是一位江湖奇人的綽號,此人十余年前來到雲州,立門授徒。未經幾年,門下幾近三千。此人所奇之處,便在于他教出的弟子雖多,卻個個武功高強。方當亂世各地爭戰廝殺,力保這一片百姓平安,旦有兵甲來犯,便親率弟子驅除,常常未待交戰,便以自己驚世神功降敵主將,不降則殺。更兼這三千弟子,足抵數十萬雄兵。

年月一久,聲威極震,無論北疆異族,還是南方諸侯,竟沒一個敢來招惹。後來便是江湖門派也漸漸避其而遠。就連當今朝廷,也是奉若神明。這一城百姓安樂,民間大傳雲中君盛德,其名及遞竟遍傳天下。玄蒼子數年前便听師父說過,言下也是極為欽佩。今r 得見,很是歡喜。一路便講給二女听,天雲眾弟子雖在旁步行,听得外人稱贊師門,嘴上雖是謙遜,卻皆有心花怒放之感。先前的義憤與抑郁竟一掃而空。

一行人不緊不慢來到雲州城下,遠遠便見一座高樓直聳城中,竟似有百余丈高,極其雄偉,一時間玄蒼子並二女都盯眼而瞧。陳悅之喝開城門,微笑對三人說道︰「三位,那便是諸周百姓為家師築建的入雲樓,共三十三層,高九十九丈。原待取百丈之高,後來家師有訓,曰削之一丈以敬上天。三位請。」眾人于城中穿過,直向入雲樓。一路燈火闌珊,偶過小市叫賣販聲,悉嚷熱鬧,竟頗為繁華。

及近高樓之時,忽地開闊,前方卻是一塊極大的空地,石磚鋪設,陳悅之告知此乃眾弟子的演武場,縱橫各六百丈。演武場盡頭,便是這座入雲高樓。陳悅之快步自去通報,兩名知客弟子陪同二人走向樓中。

正門中上一塊大匾,上書‘天雲寶殿’四字,進來殿廳,也是十分寬大,正前百步之處略設微階,階上一把大椅,椅上堂匾也是四個大字‘高天流雲’,階下兩側卻分列了數十把小椅子。

知客弟子引他們在上手小椅坐下,隨即奉茶。三人見了這副氣派,都是暗自與自家師門相比,想不到這雲中君府上竟比當世名門大派亦不惶多讓。正指指點點,一說一笑間,陳悅之已快步前來,對三人施禮說道︰「師尊駕臨。」

莫傾語策馬奔馳,卻總是將將看到能夠看到前面那一人一驢,追之不及。一路東行,及至半夜,方覺追近了些。爭奈r 前劇斗耗費氣力神思太多,又在這冰天雪地奔馳了半夜,饑寒交迫,也不知自己走了多遠、多久,慢慢地困乏襲來,便恍恍惚惚地睡去。驀然驚醒,座下馬前蹄一失,跪在地上,周圍大霧彌漫,三步之外便什麼也看不見,心中一時氣苦,眼眶發酸,坐倒在地,輕撫著馬兒,呆呆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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