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傾語正自傍惶無計之時,一陣勁風吹來,于大霧中竟看見一條‘路’一般,盡頭處赫然一人一驢,正是岳中流。
岳中流說道︰「姑娘,你過來吧。」二人相隔百余丈遠,卻似話音就在耳邊一樣。
莫傾語低頭看了一眼倒地的馬兒,已是口吐白沫,眼見怕是不能活了。登時忽覺對這世間當真說不出的厭煩,人畜x ng命皆如同草芥一般,心底那一根刺,更覺這些慘事皆是由自己而起。抬眼瞧見霧氣漸漸又再將路封閉,只得起身向岳中流走去。
岳中流正輕撫著毛驢的長臉,與驢子說話︰「啞巴,前面你不能再去了,再走我可便護不住你了。咱們哥倆一個啞來一個瞎,臭味相投,情深義重,這些年來虧得你馱我東跑西顛,我這廂謝過你了。」說著便深深向毛驢一躬到底。毛驢登時跺蹄大叫,阿烏阿烏叫聲越來越高,似是懂他話語,絕不相離之意。岳中流轉身前行,驢子便在後跟隨,走得幾步,岳中流又停了下來。攬住驢頸,輕輕模著它的鬃毛。對它說道︰「好兄弟,既然如此,那麼你便先走一步吧。」說罷一掌打在驢頭之上,毛驢半聲也未哼地頹然倒地。
莫傾語恰恰來到跟前,先前見他自和毛驢說話,頗為有趣。又見他突然出掌斃驢,心下好生憤怒。對著他‘你你’卻再也說不出話來。終是忍不住眼淚,滴滴掉落。
岳中流面無表情,向前便行,莫傾語像著了魔般在旁跟隨。越走覺得y n森之氣越重,濃霧里時爾傳來慘嘶怪叫,令人不寒而 ,時爾覺得有東西扯著自己的衣服,心中驚怕,揮手拍打,卻被岳中流一把揪住,一躍而起,又忽地下落,在耳旁狂風呼嘯之聲大作,半晌方停。重又腳踏實地,似是在一個大坑之中,周圍雖是沒了濃霧,卻也漆黑一片。仰見上方雖是濃霧,卻有幾分光亮,正看間,隱隱霧中幾個厲鬼妖魔現出,似y 將她撕咬,不由嚇的叫出了聲,連什麼闢邪咒語全都忘了念。
起初時是岳中流抓著她的手腕,到現在卻是她雙手抓扯著岳中流的臂膀。隨著岳中流逐漸走向黑暗深處。
一股y n風吹來,寒氣直入心底,虧得莫傾語還是廣寒門下,在那極北寒地長大,卻仍難禁此風。只听得岳中流一聲斷喝,虛空中神光閃爍,六柄飛劍在這森黑地界明耀無比,直圍著二人周身旋轉,劍圈外之黑暗如火焰之形,吞吐跳躍,卻不能再侵入圈內。岳中流雙掌合什,向前虛推,一道流火直向二人前方燃去,直到三十丈開外方停止不前。岳中流繼而雙掌外分,這一條火線忽的化為兩條,隨他手勢分在兩邊,中間便劃出一條路來。光明照耀之下,莫傾語隱約看見前面乃是一座漆黑的大石門,左右兩扇分別畫著護法神將,橫眉怒目,神態威武。二人來到門前,六柄飛劍旋轉,輪番以劍柄撞擊大門,約有一盞茶的功夫,忽然听得一個聲音部道︰「來者可是鴻歌門下?」聲音極是宏亮,門上神將雙眼放光,如同活過來一般。
岳中流應聲說︰「正是」
那個聲音又道︰「可出示信物。」
岳中流左手伸出,紅芒閃動,眨眼間變成一朵火蓮,緩緩綻放。隨即巨大的石門轟轟隆隆地向內敞開,一片幽綠的光亮透將出來。二人走進石門,莫傾語只見一個巨大的水潭,碧光閃閃,時如沸騰一樣滾動不已。水潭周圍遍插著一柄柄寶劍,被水光一映,偶放寒光。水潭中心似是一把巨劍的劍柄浮露,一人抱元端坐其上。莫傾語隱約只看明白這是一個劍陣。
那人緩緩站起身來,向潭中一躍,背上長劍斜飛而出,正落入他腳下,直向飛來二人面前落下。拂塵一擺,向岳中流二人施了一禮,說道︰「既是道友歸來,貧道便功行圓滿了。只不過近r 此妖暴躁,道友還是多加小心為是。」此人須發眉皆是雪白,慈眉善目,面s 紅潤,竟是一個神仙也似的老道人。
岳中流亦還了一禮,微笑說道︰「道兄不必憂慮,既然它不識悔改。今r 午時,此陣將變困為殺,天降雷火,連帶外面那些小嘍羅,一除後患。」
老道人似是吃了一驚︰「天雷火?那道友你豈不是」
岳中流接過話頭︰「不錯,在下將與此妖同歸于盡,衛我正道。」
老道人點了點頭說︰「道友風骨高潔,道行莊重,令老道佩服。此妖不滅,確是大患,若讓它破陣而出,不知多少黎民要受苦難。既然如此,道友可有何未了之事麼?」
岳中流微一沉吟,拱手說道︰「昆侖門中玄蒼子,與在下頗有淵源,若有機緣,道兄可照拂一二。」
老道人再施一躬,看了一眼莫傾語,便轉身踏劍飛出石門之外,身後只留下一道神光。
莫傾語听他二人交談,越听越是驚詫,所謂除魔滅妖雲雲倒也罷了。卻萬萬想不到岳中流這便要以身殉道,多有不解,y 要發問,又不知從何說起。
岳中流左手一揮,一道火光直沖潭中巨劍,巨劍呼地被點燃,劍身的紅光直從潭中顯映出來,劍柄上烈焰熊熊,沸騰的潭水卻平靜下來。隨即轉身問道︰「丫頭,你一路跟我到此,到底所為何事?」
莫傾語支支吾吾道︰「岳前輩,你老人家當真要要和這妖魔同歸于盡麼?」
岳中流走到旁邊石壁的一個神位旁,點燃了三柱香,插在爐中,恭恭敬敬的了三躬。直起身卻抓起牌位,扔進潭水‘通’的一聲,然後又將香爐等等雜物也全都扔進了潭水。呵呵笑道︰「我老人家今r 將與妖魔同歸于盡,衛道歸虛。所以請你老人家把寶座借我坐上一坐,我老人家禮數周全,你老人家賜座也是理所當然那」說罷便盤膝坐在牌位之處。
才來回答莫傾語道︰「不錯,此潭下困壓的妖魔原本是幽冥界的三虛火神,不知為何來陽世做了妖魔,被我師父以太乙真火劍陣囚于此處,有道是︰以真破虛,而無虛不摧。想不到這家伙還真有這麼兩手,這劍陣眼看便要鎮不住他。我就是此陣的陣結,太乙火魄便在我元神之中,若我不以火魄引得九天雷火來燒個干淨,這妖魔必破陣而出,那時它定會吸盡了此陣真火之靈,真虛合一,那可是乖乖的不得了。」
莫傾語又奇道︰「陣結又是何物?」
岳中流答道︰「陣法就像是要拿一根繩子來做套,不打結如何能成套,結所以為結,便是能化繩為套。你這姑娘拐彎抹腳,到底有何事,既然敢跟來卻又不敢說麼?」
莫傾語眼見此人y 慷慨赴死,竟是這般從容灑月兌,心里竟有種說不出的感覺,對他先前擊斃毛驢,也盡釋懷。想起那一句‘你便先走一步’不知心中是敬仰、是同情、還是憐憫
想著想著月兌口而出︰「跟隨前輩而來,乃是為了向前輩詢問家父的行蹤。家父諱上君下臨,母親臨終告訴我,家父多年前曾和前輩一較高下,之後便再沒了消息。無論是生是死,還請前輩告知。」
岳中流喃喃道︰「上君下臨,君臨,你姓莫?莫君臨莫君臨是你爹?你是莫君臨的女兒?」突然間像是發現什麼有趣的事,說著便哈哈大笑起來,笑得直咳了幾聲。笑得莫傾語不明所以。
岳中流笑意未散便接著說︰「果然果然,甚好甚好,你若不提起,我倒要將他忘記了。若說世有天意,那麼便是指此等事了。恩,好。」
莫傾語听得糊涂,y 待再問,又覺不敬。
正適時岳中流說道︰「只因你爹殺伐太重,二十年前我與你爹決約戰于恆山,好家伙,這一架一打就是九九八十一天,比了招式比內力,比了內力比法力。打到八十天,仍舊是打不明白。打到第八十一天,我卻另有要事。恩?到底是什麼要事,我想不起來了,總之是不想打了。哪曾想你爹不依不饒,定要分個高下,居然讓他想到了一個絕妙的主意來,不到一盞茶的功夫,我們就分了高下了。」
忽然停住不說,卻向莫傾語說了句︰「你怎地不問?」
莫傾語恍然大悟,忙接上話茬道︰「是什麼好主意?」
岳中流拈須笑道︰「恩,斗蛐蛐。」
莫傾語一听之下,忍俊不禁,險些笑出聲來。岳中流卻恢復了一臉肅容。
他說道︰「自古以來之豪賭,只怕未有過于此者。若依實而論,我能勝你爹半籌,可若想要他認輸,非打上十年八年不可。可是此法賭的是天命,是人運。我二人就將身家x ng命押在了兩只蛐蛐身上。」
莫傾語這次學了乖,連忙問道︰「那後來怎樣?」
岳中流笑答道︰「你爹時走霉運,他那一只蛐蛐不一會就被我那一只打敗,直到把他那一只吃掉了大半,他才認輸。你爹暴跳如雷,指著老天爺破口大罵。」
莫傾語听的漸有些著急道︰「那後來又怎樣?」
岳中流道︰「我叫他一直在老君山替我看管本派經書典籍。又明言若他一r 不能勝我,便一r 不許踏足塵世。想不到這一晃,已經二十年了。你爹一言九鼎,並未毀諾。若他出世,嘿嘿,你怎麼會沒他的音訊。」
莫傾語心中默道︰「我爹沒死,我爹沒死,娘,你听到了麼,我爹沒死。是了,你定是早就知道了。」不禁喜極而泣。
岳中流听她又笑又哭,也不以為怪。心想若不是今r 之緣,你想見你爹,就要等他覺得能勝得過我,自己出來的時候了,他若是活的長些,再有個一二百年也就差不多了。
當下大袖一拂,已將莫傾語穴道封住。隔空一抓,莫傾語只覺一股柔力將自己左臂抬起,直伸在他面前。不知為何,心中竟很是懼怕。卻被他伸手握住,輕輕在手上撫mo。
當下又羞又急問道︰「你你要怎樣?」
***
听聞雲中君駕臨,三人連忙站起身來,眼見得右側門中一人當先而入,中平身材,身著素衣,青氅外套,胸飄長須,濃眉之下的雙眼雖已快眯成了一條線,卻仍覺神光炯異。緩步而來,身後三名弟子相隨。
待到近前時已是微笑拱手道︰「听聞有昆侖廣寒之貴客光臨舍下,樓某有失遠迎。」接著便由陳悅之將三人引介,雲中君不住點頭,安寧得知這雲中君大名便是叫樓入雲,與入雲樓之名如此相似,不禁莞爾,卻被白裳在後腰捅了一下。
玄蒼子撩開前襟,施禮便要拜倒,卻被樓入雲伸手托住,拜不下去。樓入雲言道︰「樓某一介草莽,如何敢受世兄此拜,世兄能以朋友相待,便已是樓某之幸了。」
玄蒼子正s 道︰「小道拜的,乃是前輩之風骨,濟世安民之善舉,浩然正氣,天地良心。」
樓入雲聞言一愕,隨即微笑放開了手,任由他磕了三個響頭,才扶將起來。繼爾轉向二女,拈須笑道︰「奇芭仙種,不開凡俗之花。方外修真門下,昆侖與廣寒享譽千年,果然名不虛傳。便是這一身白衣,也只有兩位姑娘這樣的人物方才相配。我這群不成氣的徒兒與兩位相比,倒像是披麻戴孝一般了。」連同陳悅之,隨在他身側便是他四大弟子,本來氣質極為不凡,聞得此言雖頗為不然,卻也不敢言語。各人此時才敢仔細打量二女,不知怎地又覺得師父說的沒錯了。
忽然殿外傳來一陣大笑之聲︰「你這老兒倒有些先見之明,早便讓你這徒兒為你戴了十年的孝,佩服啊,佩服。」隨即便被打斷,繼之便是一陣刀劍交擊,眾人呼喝之聲。
玄蒼子三人正自愕然,樓入雲卻道︰「樹大招風,難免有些狂徒前來滋事,我等不必理會。三位一路辛苦,樓某已備下酒宴,請。」使了個眼s ,陳悅之與另一名弟子便快步出殿。
一行人由右側門出,循樓階而上,漸走漸高,樓入雲親自為三人指點周遭景s ,樓下打斗之聲已逐漸平息。直上到第三十重,樓入雲將三人引入賞雲閣,一張大八仙桌上酒菜豐盛,又有兩名弟子在旁侍立,樓入雲一擺手,二人一躬退下。
當下四人邊吃邊談,玄蒼子將r 間之事原委奉告樓入雲知道,及近說完,樓入雲已是眉頭緊皺,面容極是嚴峻。待玄蒼子說道自己倚仗岳中流傳功打敗強敵,卻功力耗盡無法回復,樓入雲只是目不轉晴地看著他。
待他說完,樓入雲才接口說道︰「我看世兄元神極盛,天竅已開,或只是一時過力,並無大礙。兩位姑娘毒x ng漸去,也不打緊。便在舍下休養數r 即可。」
將杯中之酒一飲而盡,把玩著酒杯說道︰「東靈教十幾年來與我河井不犯,想不到今r 竟有此舉,自此只怕一場大劫再所難免。」
三人听他此說,都是不明所以。樓入雲又道︰「三位可知這寒心石究竟是何物?」
安寧與白裳對望了一眼,開口答道︰「寒心石本是我宮鎮宮之寶,後來不知怎地失散在外,二十年前由玉竹師叔尋回,前輩難道不知?」
樓入雲搖頭笑道︰「這個我自然知道,不過有些事你們卻不知道。這寒心石原本乃是邪極之物,如何落入廣寒不得而知,可它卻與另三樣邪派法寶並稱為邪靈四聖。想來是你門中不曾相告。」
安寧不由的‘啊’了一聲,玄蒼子卻接口問道︰「卻不知這邪靈四聖都是何等事物?」
樓入雲慢慢又為自己倒滿一杯酒,一飲而盡。慢條斯理地答道︰「寒心石、血淚晶、孽緣玉、長恨珠並稱邪靈四聖,相傳這四聖之中,各自封鎮了一個極是邪凶的妖魔元神。寒心石便是這四聖之首。這數百年來,我正道將各路妖人壓制得幾乎抬不起頭來,便是因為幾百年前這四聖法寶便全部被正道中人所得,隱密封藏。寒心石想必便是封藏于廣寒宮。」
玄蒼子頗是納悶,既然好好的藏在廣寒,那又為何要送上昆侖?
卻是白裳看出了他心中所想,輕輕說道︰「前些r ,宮主收到昆侖掌門真人傳書,說是希望我宮能將這寒心石送去昆侖保管。想來是要替我宮擔這大任。」
樓入雲卻說道︰「非也,寒心石曾流落在外,後來又歸廣寒,想來必是最近走漏了風聲,恰被昆侖派得知。你廣寒名聲雖盛,近幾代卻人才凋零,天下妖邪如都知道了此寶在廣寒宮,只怕動輒便有滅派之危。昆侖讓你們送出寒心石,本意只怕還是在此。就連東靈教都可算出此乃應劫之物,難道堂堂昆侖廣寒便算不出?派你們幾個孩子送寶,也當真算是破罐破摔了,想是估計這些妖魔鬼怪也怕惹麻煩,若是搶得了此寶,多半不會傷你等x ng命。昆侖弟子傾巢而出,更是將這戲做的愈真,這燙手的山芋扔給了他們,他們便會自相殘殺,到時候我正派再收漁利便是。此計可謂高妙之極啊。」
玄蒼子听他說的絲絲入理,兩眼圓睜,嘴也是合不攏來。安寧與白裳雖不大情願,卻也不由得相信果然如此。樓入雲所說句句屬實,師門之中近幾代傳人甚少,到她們這一代同輩弟子只有七個,除了她們三人,其余四個年齡尚幼。上一代十余名弟子,除亡故者也不過區區九人,尚有五人要為師祖守壇,若是邪道大舉來攻,當真難以抵御。想起今r 便在生死之間走了一遭,又想起宮主臨行神s ,只怕樓入雲說的仈ji 不離十。又齊齊想到莫師姐不知所蹤,都是無比擔心。
樓入雲眼力何等高明,當即說道︰「二位姑娘放心,你們那位師姐際遇非凡,若在那岳中流身邊,只怕當世還無人能傷得了她。」說著便大聲笑起來。
安寧與白裳心中一想,果覺安慰許多。安寧卻月兌口說道︰「只是那位岳前輩眼楮不大方便,不知"
樓入雲卻接過她的話頭說道︰「哈哈,想不到此人居然瞎了。果然是瞎的好,瞎的妙,這世上再沒別人比他瞎的恰到好處。」
說到此處居然極是開懷,忽見三人都看著他,微覺失態,連忙收斂。
繼爾說道︰「說到這位岳中流,那可是有趣得很了。此人二十多年前被稱為天下第一奇人,本事那可是大大的了不起,天下能與他一較高下的人,當時也不過那麼兩三個吧。後來想必是殺了一個。當今之世嘛,只怕沒有嘍。」接著又搖頭說道︰「或許還有那麼一兩個。」
三人听知此人如此厲害,都大感驚異,雖是r 間見過他神乎其技,如今听樓入雲一說,均神往無比。
樓入雲接著說道︰「此人雖是第一奇人,卻也是第一混人。當年他與兩人結為異姓兄弟,排行第二。沒過多久便有傳聞,不知道為什麼他便把他義兄殺了。再後來,此人稀里糊涂的成親,卻在洞房花燭之夜被新娘子下了藥,與他那義弟勾搭,取他x ng命。此後也有流言說他大哥也是他那義弟冒他名而殺。卻不知為何他又沒死。當年他行事詭異,雖也有行俠仗義,卻一時與正道打得難解難分,一時又把邪道殺的落花流水,結果孤家寡人的沒人稀罕。認識他的人倒是少有不盼他早死的,我當年听聞他的死訊,卻還好生可惜他那一身通天徹地的本事,能把綠帽帶進棺材去。你們說說,他該不該瞎。」
三人听得出神,听他發問,二女都是一頓,玄蒼子卻是沒反應過來,接口道︰「該該」
樓入雲听罷大笑,舉杯邀道︰「小兄弟,你此言說的極對,來來,咱們干上一杯。」說罷又是一飲而盡。玄蒼子漲紅了臉,雖隨他喝下,卻在埋怨自己大大的不該,二女更是斜著眼瞟他。
樓入雲卻是已神s 回復嚴峻說道︰「我現在擔心之事,乃是東靈邪教,此教野心極大,y n謀詭計極多,讓人防不勝防,雖十余年蜇伏不動,此番出手,斷然不會只為這麼一塊石頭。只怕還有更大的y n謀,怎能不叫人擔心。」說罷凝眉深思。
玄蒼子听到此處,想起東靈教將那小寨之人盡行屠殺,對付他們時所用的手段,不由得怒火高升。冷然說道︰「這些妖人作惡多端,就算不遭天遣,在下也要跟他們過不去。」
樓入雲卻苦笑道︰「小兄弟,你忒也小看此教了。此教之主,便是我們那岳中流岳大俠的義弟,以岳中流的修為智慧,尚且折在他的手里,此人心機即深,圖謀也遠,若那麼好對付,怎能活到今r ?」
三人听到此處,盡皆失s ,無言以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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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傾語左手被岳中流拿在手中又揉又模,羞臊得臉皮都快著了火。她何曾被一個男子如此相待,想要發作,又不明所以,想要躲避,穴道又被他制住,動彈不得,也說不出話來。
岳中流模了一會,左手仍抓著她右手,以自己右手食指劃向左腕,將他自己左腕劃了長長一個傷口,鮮血汨汨流出。他用右手食指蘸了血,便在莫傾語手心中慢慢的畫上了一個符文,繼爾把她放開。卻展開自己左手,莫傾語慍怒漸去,卻見他左手之上竟現出一個一樣的符文來。
岳中流手中符文白芒閃爍,一朵白蓮緩緩盛開,花芯之中白芒直向上沖,瞬間變成一把遍體瑩白的寶刀,長約兩尺,弧線極小,倒像一把短劍。蓮花護手下方刀身刻著兩個字‘絕塵’正是他擊敗盧泰所用。
莫傾語大感奇異,好生敬慕,寶刀寶劍她也見過許多,但如此刀之秀美者,卻是從未見過。不禁問道︰「前輩,你」
岳中流未待她說完便說道︰「這把刀這把刀于我極為重要,至于為何重要,我想了許多年,卻仍是想不起來。先前的許多事,我都忘的差不多了。不過此刀卻是解印你爹那把寶劍的法器,也是你我相逢之信物。無此刀為證,只怕你爹未必肯相信你。再者我即答允讓你父女相逢,若不肯解印此劍,你爹必要背後罵我。我二人較量了許久,相惜相重,現下他果然勝過我了。想來我今r 一死,這世上怕便只有你爹爹一人能為我落淚。今r 我便將它贈給了你吧。」說著便將刀一揮,登時將自己手上的皮肉削去了一層,只見鮮血淋灕,符文已蕩然無存。繼爾抓住莫傾語左手,將刀刺入符文之中。
莫傾語連忙推辭道︰「不,不,前輩,我」刀鋒已透二手而過,一陣劇痛傳來,只覺全身的毛孔皆如針刺。眼見長刀緩緩穿過自己的與岳中流的手掌,刀上之血滴滴流落地上,也分不清是自己的,還是他的。直至末尾,手中觸到那蓮花護手,劇痛忽然消失,刀身又變成一束白芒,自己手中一朵白蓮緩緩閉合,如是實物,倏地消沒不見,傷口也已愈合,很快白芒也無影無蹤,連手心符印也再看不見。岳中流又探懷模出一卷書來,放在她手上。莫傾語呆呆瞪大了眼,已說不出話來,一道勁風,將她穴道悉數解開。卻听得岳中流一聲長嘆,嘆聲中蕭索無限,意興闌珊,似再無半點生趣。
莫傾語忽然淚如雨下,嗓音哽咽,當即跪在地下,向岳中流磕了三個響頭。
岳中流卻笑道︰「傻丫頭,你也哭了麼?那總算是我這次沒看錯人。我死之訊,除了你爹,萬不可再告訴第二人知道。」
莫傾語漸從九霄雲外回過神智,站起身來。向他說道︰「岳前輩,我輩正派修真門下,除魔衛道,舍身忘死,原也應當。但前輩修為通神,即能將妖魔鎮伏于此,定有法可制服它,咱們再好好想想辦法如何,若前輩不棄,傾語願與前輩共進退。」
岳中流沉默半晌,對她說道︰「師父降服此妖之時,我年紀尚幼,時至今r ,又如何能與恩師相比。除非」卻又搖了搖頭。
莫傾語听他話鋒一轉,還道有所轉機,便不打擾。
哪料他又說道︰「上天行事,莫不有理。今r 你我之緣,定不會是叫你陪我在此喪命,乃是叫你父女相聚,否則又何來如此巧事,我等不可逆天行事。你看看我,又老又瞎,舉目無親,只怕世上識得我之人,十個里倒有九個盼我早死。我有違師命,是為不忠,害得兄長慘死,是為不義,至今不識生身父母,是為不孝,多曾殺傷無辜,是為不仁。當真是枉顧廉恥。」
莫傾語听他這般說,待要為他辯解,卻又難以措詞。
卻又听他繼續說道︰「新婚之夜,妻子便y 殺我而後快,又隨他人而去。我雖苟活,這近二十年受邪咒所制,每r 里兩個時辰七魄交攻,生不如死。便是十八層地獄,也無此等酷刑。罷了罷了,忍累了,也活夠了。」
莫傾語默默不語,听他說的淒慘,心下卻感同身受,這一份苦楚比之自己幼時亡母,多年尋父又當如何。嘴里念念道︰「七魄交攻,生不如死,那又如何是好。」卻能不明白那又是何情狀。
岳中流面s 一冷,對她說道︰「再過一個時辰,我身上離魄之咒便要發作,我要在此之前開啟殺陣。向東二十丈那黃石便是此陣之眼,可出此陣,你這便去吧。」說罷騰身而起,直到潭中那巨劍柄上坐下,不再理會她。只見他周身烈火熊熊,卻不受傷,衣衫與那頭灰白頭發似被熱浪催動,向上飄舞,面s 淡定,無聲無息。
莫傾語呆看了一會,默默走向那散出淡淡黃光的石台,心中百味交集,似是一股無形的力道在推她前行,右手的傷不知何時已經痊愈,手中書上‘芙蓉妙法’四字也竟如不識一般。失魂樣及走到石台之前,驀地轉身大喊︰「岳前輩!」
岳中流的聲音傳來︰「去吧,莫再打擾我這片刻清靜。」如天遙地遠,細弱之極。
莫傾語已是淚如雨下,泣不成聲。轉身方踏上石台,忽地腳下一股巨力傳來,登時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