鏡與花 第六章 蕭郎飄蕩任西東

作者 ︰ 再墮輪回

()隨著心髒的一次壓縮,血液在脈絡中有節奏的流動。一步踏在地上,同時一股力道反震回來,經足趾傳過足弓,再向上直傳到腰身,蕭蒼

然便趁這一刻身體前傾,將這股力道借而前行。被他帶動的氣流引得周遭濁氣亂涌,細小的塵埃隨流不住地翻滾。腳下的力道傳入土中,四散開去,直到一棵樹根的蟋蟀腳下,驚得它不敢再揮震翅膀。

一個新的天地,所有的一切都似映在蕭蒼然的腦海之中,清晰無比。自從服下了那第三顆太青丹,自己便突然產生了這種極為敏感的靈覺,他只知道這必然與自己的元神有關,一時卻不甚明了。此刻他最想做的,就是找到‘師父’,向他問個明白。

鎮東五里,小竹林。

夜風將竹林吹得沙沙做響,昏黑的林中,一座極是簡陋的茅屋居中而立。屋內一個身穿白清道衣的道人正端坐在草蒲之上,氣息悠長平穩。道人眉頭一皺說道︰「你來了。」

蕭蒼然被他這一句話驚得有些不知所以,似是靈覺被他這一句話盡數切斷,神思一下子又還復已身,站在竹林之外呆了一呆。這才緩緩向茅屋走去。

茅屋中正點起一盞燭火,光亮透過牆板照了出來。蕭蒼然走到屋門前說道︰「弟子見過師父。」

老道靜靜答道︰「你進來吧。」

蕭蒼然走進屋中,只見明鶴道人一臉倦容,極是蒼白。只覺他脈象雜亂,氣血浮躁,靈氣也是較為衰弱。

明鶴靜靜說道︰「乾坤訣果然不同凡響,老道還以為,沒有十天半個月,你是下不了床的。豈知你比當年岳道友化解這沖魂丹之速,居然慢不了多少。如此也好,你坐下吧,為師與你,還要有很多事要講。」

蕭蒼然依言與他對面而坐,這才問道︰「這丹藥叫做沖魂丹?」回想初服丹藥之時,腦中現出那種種異象,仍是猶未消去。

明鶴道人答道︰「不錯,此丹雖然效力通神,若不能化解,卻也是必死無疑。即是無上神丹,又是致命毒藥。你現在知道了,是否怨恨為師?」

蕭蒼然到此時,生生死死已歷數次,心中倒不覺得如何憤恨。于是答道︰「師父這樣做,必然有因。若是要取我x ng命,又何必浪費如此神妙的丹藥。」

明鶴臉上現出一絲微笑,點頭道︰「此丹雖不是以仙草異果煉制,可為師二百余年來,卻只煉成了這三顆。你現在知道它的神妙之處了,且說說看,到底是何功效?」

蕭蒼然說道︰「弟子初服此丹,倍受煎熬,時覺炙熱,時覺躁寒,又時覺沉重,異象萬千,雜念從生。盡皆過後,此刻卻另覺晴明,神思靈覺都較先前強出百倍。」

明鶴點頭道︰「不錯,此丹既名為沖魂,丹藥之力自然直沖三魂。而三魂之中,其一為本,可稱為本魂或命魂,其次一真一虛,稱為真虛二魂。本魂司命,虛魂司y n,真魂司陽。無本而亡,不虛而聖,失真為魔。y 沖其一,則掩余二,其成則明,不成則散。」

蕭蒼然在昆侖之時由于修為尚淺,還不曾被授予這等修魂之理。可是此時身體歷行,再由明鶴傳教,登時了悟于心。可是雖然知道沖魂之後,自己多有益處。仍不大理解為何明鶴不惜願以自己x ng命作賭,修行豈能是如此兒戲之事?

明鶴自然看得出他心中仍多有疑惑,于是便繼續向他說道︰「你可知七魄又是哪七魄?」蕭蒼然自然不知道,只好搖搖頭。

明鶴微笑道︰「七魄者,氣力j ng血慧覺識。此乃人之天生本魄,氣力j ng血無須解釋。慧魄主才智,覺魄主感觀,識魄主記憶。元神雖為一體,但魂在內為境,魄在外司靈,內主外使為正,魄隨魂而盛;外強掩內為逆,魂抑于魄而衰。你體內被灌輸了真龍靈血,本來已經魄強于魂,若不沖三魂,使之盛固,將來必生大害。」

蕭蒼然听到這里,才明白了師父的一片苦心,當即便朝明鶴磕下頭去,明鶴也不阻攔,任他磕了三個響頭。

明鶴嘆道︰「想我當年悟到此處,已是須發皆白。你根基並不穩妥,此時告訴你這些,也不知是對是錯。既然說了,便索x ng一次與你說個清楚吧。若不明此中之理,其中凶險之處極多。」說到這里,目光黯淡,頓了一頓。

蕭蒼然見明鶴虛軟y 倒,連忙伸手擅扶。大驚問道︰「師父,您怎麼了?」

明鶴擺擺手道︰「受了點小傷,不妨事,仔細听我說。」

蕭蒼然只得點頭應是,說道︰「請師父教誨。」

明鶴淡淡道︰「我道門自鴻歌真人以來,數百年間,岳中流岳道友堪稱第一人。然而以他修為之高,神通之大,二十年前畢竟還是沒能突破此關。雖然他的靈力修為,天下已不做第二人想,可是中了這離魄丹,依然無法可解。須知人之七魄,乃是女媧造人時便以神力而定,雖然靈力漸高時,可任意納法寶靈魄為己用。可是想要將本魄從中剝離,卻是比登天還難。這離魄丹顧名思意,便是能將本魄剝離之神丹,若服七顆,七魄自散。但若像岳道友般只服下一顆,你覺得會是何等情狀?」

蕭蒼然思索道︰「難道只剩六魄?」

明鶴呵呵一笑道︰「果真如此,那還有何凶險可言?若只離一魄,此魄之力不再為他所有。而此魄y 離,其余六魄卻是橫加禁固,于是七魄交攻,不停不息,七魄皆傷,至滅方休。」

蕭蒼然听到此處,想到從全身骨肉疼到血脈,感觀繚亂,神不屬思。不由得全身打了一個寒顫。

明鶴看了他的反應,笑道︰「不錯,就是這樣。然而岳道友那時,恰恰服下的是分離識魄之丹。據他所言,卻是有一件大事,絕不能忘。

是以才傾盡三魂之力,也要保住這一魄不被其余六魄攻滅。可是能不能保得住,那就不一定嘍。七魄交攻二十年,嘿嘿,天下尚有何事,能比此更令人敬佩?便是老道我,只怕不過三天就要給自己個痛快。」

明鶴說得起興,卻見蕭蒼然听得出神,這才發現有些跑題。正s 道︰「修真修真,修的便是這一個真字。修真並非是要你自行滅了虛魂,而是要真虛合一,這才是大凶險之所在。真魂虛魂,各司y n陽,孤y n孤陽,都是死路一條,若被虛魂吞了真魂,便會入魔,永墮凶戾幻境,不

得超生。」

蕭蒼然突然接口問道︰「那若是真魂吞了虛魂呢?」

明鶴一怔,才笑道︰「不知道。」

這回輪到蕭蒼然錯愕不已,師父居然說不知道。

明鶴繼續說道︰「這千百世以來,從未听說有人能以真魂吞掩虛魂,因為真虛合一之際,便是天劫降臨之時,那天雷劫至陽無匹,大大不利于虛魂,所以此時自生極強抗力,以至于虛魂常能先一步吞並真魂。所以通常能達此境者,都是真魂遠強于虛魂,唯有真虛相衡,才有望成功。」

蕭蒼然見明鶴的神s ,已經越加的難看。連忙道︰「師父,您老先休息一下吧。咱們下次再說。」

明鶴肅容道︰「事關重大,你若當真孝敬為師,便將為師的話牢牢記住。」

蕭蒼然不敢執拗,只得坐好听他說話。

明鶴問道︰「咱們說到哪了?」

蕭蒼然答道︰「說到真虛合一。」

明鶴撫掌道︰「不錯,真虛合一。一旦真虛合一,是為英魂,那便y n陽共生,永無窮盡,可謂修行有成,超凡入聖。」

蕭蒼然眼望著這個慈祥的老道,只盼他早些說完。于是口中答道︰「是,徒兒謹記。」

明鶴也是疲憊之極,繼續說道︰「這些,還要靠你將來自悟。不過眼前,還有大事要你去做,刻不容緩。」

蕭蒼然道︰「請師父吩咐。」

明鶴說道︰「岳道友仙逝,天下群魔都蠢蠢y 動。世道本已不平,南北兩朝對立,周遭異族環伺,我中原百姓,本就已水深火熱,若再讓這些旁門左道攪起風雨,只怕要就此失了根本。你既為岳道友的傳人,我要你喬裝于他,震懾群邪,挽大廈于將傾。」

蕭蒼然r 前也是听他這般說辭,卻根本不知他憑什麼認為自己可以做到。

明鶴繼續說道︰「你服下的那三顆靈丹之中,已經凝注了為師七成的靈氣,再過數r ,你便可納為己用。憑你乾坤訣的靈覺,便遇敵手,

也自可得知何人可勝,何人不敵。此後見機行事便好。」

蕭蒼然此刻已是眼中含淚,雖然不知這個慈祥的老者為何如此,卻已經清楚地知道他元神虛弱,生機正一絲絲地從身上消去。不知該如何對答,只是又一個頭磕在地上。

明鶴輕輕地撫著他的後腦,繼續說道︰「天下群邪,屑小眾多,其中以東靈教、天魔門、天邪宗最為強盛,東靈教教主‘青角龍王’敖遠霄,已修成青龍之身,修為深不可測,心機智謀為天下之冠,麾下有青龍七宿聖使,九大長老,都是絕頂高手。天魔門門主‘東皇太一’劉業,本是漢室後裔,生平只有一敗,便是輸與岳道友。門中常列三王,都是妖邪中之魁首。天邪宗宗主歸聖武,打老道幼時便在其位,修為樣貌都無人知曉。宗中五聖是為九命天狐、八荒冥蛇、七絕仙猿、**鬼鷹、五影獨狼,為師今r 就是被這猿鷹狼三人所傷。這三人里,五影獨狼最弱,已被為師打傷,一月之內恐難痊愈。你便拿他開刀,最為合適。」

蕭蒼然強忍住哭腔,想起雷五郎那可憎面目,問道︰「無影獨狼?他在哪里?」

明鶴笑笑,說道︰「你這孩子,凡事不要c o之過急,為師傷得雖重,卻也未必就此便死。你這個樣子,便是找到了他,便能殺得了他麼?此五影非彼無影,這個雷五郎雖為諸人中最弱,卻也不可小覷。世上千萬生靈,都是一門心思地由獸身修ch ngr n形,再借人身之力以求神通。但這個雷五郎,竟能以人身修成獸身,也算是才具非凡。你要記住,逼得他現出獸身之後,他會將獸身一化為五,真假難辯。此時一直在你背後的,便是他的真身。」

蕭蒼然應道︰「徒兒記下了。」

明鶴從懷中掏出了一個奇怪的面具,拿在手中說道︰「再有二十天,三十年一度太湖聖賢莊‘九州神兵會’,便要再度開啟。介時天下英雄都要聚集此處,天邪宗三聖齊出,必然是為此而來。你便于會上擊殺此獠,鬧得越大越好。這個面具,乃是為師年輕時的一件小玩意,可用靈氣隨心而塑,于你此時,大有用處,你便拿去用吧。」

蕭蒼然驚奇地接過面具,只覺一個入手輕軟,模了模自己的臉,這才將面具貼在臉上。

明鶴指著他背後說道︰「這是敖家那小丫頭畫的岳道友當年之像,倒是十分神似,你對照試一試變化。」

蕭蒼然做夢也想不到世間還有如此神奇之物,看著那畫中豐神俊郎的年輕人,暗道︰「想不到岳前輩年輕時竟然如此英俊。」暗運靈力,聚神與畫上,只覺面具微有輕動,不自覺的伸手去模,哪知一觸之下,竟然如自己的皮膚一般無二,轉身望著明鶴。

明鶴搖頭道︰「太像了,也不好,著了痕跡。你此後要記得,行大事可不拘,但不可不細。」

哪知蕭蒼然面容急劇蒼老,竟然有三分變得與他相似,轉眼間變成了一個中年男子。

明鶴點頭笑道︰「好一個頑徒。」

蕭蒼然跪下來又要磕頭,卻被明鶴攔住。明鶴說道︰「我累了,你這便去吧。將這幅畫替我還給那敖丫頭。」

蕭蒼然知道,師父命在不測,卻不敢哭泣。低聲問道︰「師父何去何從?」

明鶴微笑道︰「我將這一干的大事托給了你,此後一身輕松,也好快活自在。快走吧,老道要睡覺。」

蕭蒼然長出了一口氣,深深一揖,摘了畫卷,退出屋來。

一路散漫前行,心中仍是有許多疑團。既然岳前輩寧肯受七魄交攻之苦,也不肯舍此一魄,為何時至今r ,這一魄會莫名其妙的傳到自己身上。剛才能領略其中滋味,想必也是受此魄所染。師父說已將七成靈力注入了沖魂丹,只怕丹藥還在其次,這七成靈力才是沖魂之神效。那雷五郎r 前才受了重創,此番又來,圖謀已顯而易見。師父拼著三成功力,與這三個魔頭一戰,想必也是為了我等。想到此處,不由一拳打在身邊的一顆樹上,如腰粗的大樹轟然中斷,向他而倒。

以前若是運足功力,打斷此樹也能辦到。可是如此不經意的隨手而發,卻差得還遠。蕭蒼然料想不到自己已有如此力道,想是與真龍靈血和這沖魂丹都大有關系。這才想起,若這樣回去與眾人相見,以後便難以z y u行事。只得暗下決心,要將這些牽絆盡數斬斷。

伸手將頭髻拉長,重新扎在腦後。再悄悄模進鎮中,在一家衣鋪中盜了一件合身的成衣。打扮停當,這才向客棧而去。天已見亮,早市的商販早已將攤子擺滿,他在路邊胡亂吃了一些粥飯,見客棧中已有人來往,這才混了進去。

遠遠見到莫敖二人那間房竟然房門大開,莫敖二人隨南暮樓從房中走出,直向他原來的住房走去。知道南暮樓已經發覺自己不在房中,此

時正是良機,快步潛入了莫敖二人房中,將岳中流的畫像放在了臥榻之上。剛要出門,卻見桌上放著一條絲巾,一嗅之下,知道是莫傾語之物。微笑納入懷中,閃身出去。

剛要離開,卻見一個女子竟赤著腳從身旁跑過,不是南影軒是誰。只見她神s 慌張,顯然是直奔自己的房間而去。蕭蒼然心中暗覺歉疚,不自覺地便跟了過去。

遠遠便听到南影軒一進門便大聲問道︰「蕭大哥呢?他到哪里去了?」

南暮樓卻答道︰「軒兒,蕭兄弟不辭而別,看來昨晚就已經走了。」

只是南影軒已泣不成聲,依然問道︰「大哥,你告訴我,蕭大哥去哪了。」

蕭蒼然便在此時經過房門,匆匆向屋中一撇,卻正好看到南影軒口吐鮮血,撲倒在南暮樓懷中。不覺頭腦有些暈眩,只想趕緊逃得越遠越好。

剛出客棧,只覺有人跟來,連忙閃進旁邊的一間小酒館。略一定神,腦中現出敖遠思與莫傾語來。敖遠思在前四處觀望,而莫傾語只在後

跟隨。敖遠思猛地一抬頭,竟然直向自己所在這間酒館而來。蕭蒼然這才意識道,原來自己這暗察的功法,已令她生出感應,這才連忙收斂。叫酒家上了一壇酒,兩個小菜,垂頭自飲。

敖遠思在人群中發足疾走,莫傾語緊隨其後。奇問道︰「敖姑姑,你在找什麼?」

敖遠思在小酒館前方站住,眼看著‘韓記老酒’的招牌,答道︰「不會錯的,剛才就在這里。」

莫傾語奇道︰「誰?是岳前輩?還是玄蕭大哥?」

敖遠思搖搖頭道︰「我也說不清,不過剛才我的確感覺到身處小乾坤之內。不知道這姓蕭的小子是否也能做到,若不是他,那世上便只有另一人了。只是現在一點感覺也沒有了。」

莫傾語道︰「不管是誰,此時他刻意回避。咱們也不要找了,還是回去看看南姑娘。」

敖遠思嘆道︰「這小姑娘還真是痴心,就像我當年一般。好吧,咱們回去。」

蕭蒼然知道二人已經離去,這才松了一口氣。又想起南影軒來,不由得思緒萬千,一仰頭將杯中老酒喝下。神宮中靈氣亂涌,知道是師父所賜神丹內的靈氣正在發散,連忙凝神疏理。

一個不屬于他的記憶既零且碎,滿是傷痛,許多似曾相識卻明知從未見過的影像在腦海里不斷涌現,但卻看不清,也記不住。凌亂過後,

只剩下一個女子模糊的身影,卻無論怎樣,也再看不清她的容顏。不由得月兌口而出︰「我還是將你忘記了。」隨後一聲長嘆,一股寒意卻一直蔓進了心底,不知不覺間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所幸,剛才喝的一杯老酒,卻此時在胸中升起幾分暖意。一把抓起桌上的酒壇,眼中的一滴淚水卻恰好掉進壇中。蕭蒼然舉起酒壇,狂飲

不已,才喝下大半壇,卻被一口嗆了出來,酒水灑了滿臉,也濺濕了衣服。酒壇 當一聲,掉落在地,摔得粉碎。引得周圍客人都是側目相看,老酒家連忙過來收拾。對他說道︰「客官,幾個酒錢倒是小事,這樣喝法,卻是要傷身的。」

蕭蒼然從懷中掏出一塊碎銀子,扔在桌上。酒勁上涌,踉蹌而晃,怕被人看見自己流淚,連也不敢擦,就那樣**的走出店去。走了一

陣,只覺天旋地轉,立足不住,搖晃中看見前方一個柴草垛,就直直的一頭扎了進去。

這一醉好不厲害,但心中卻半點不曾迷亂,蕭蒼然知道,這一個情字,實不亞于洪水猛獸,就連岳前輩如此神通,在此間也是一籌莫展。自己還有許多大事要做,絕不可在此事之上亂了方寸。只是心中難過,無可發泄。淚水流落不止,就如此昏昏睡去。

突然之間,腳上一涼,只覺鞋子竟被人月兌去。猛一起身,竟將個草垛掀倒。原來卻是一個小孩,在此玩耍,見他在草垛中熟睡,卻將一只腳露了出來。這便將他腳上的鞋子月兌下,拿了去玩。

這孩子剛剛將鞋子拿在手中,只見柴草堆被一下堆倒,里面坐起了一個滿身亂草的漢子,孩子被當時嚇得哇哇大哭,蕭蒼然從孩子手中拿

下鞋子,想要哄哄,卻不料這孩子越哄越哭,家中大人聞聲,便要出來觀看。蕭蒼然顧不得這孩子,穿上鞋子,展開身法,便不見了蹤影。

夜s 入暮,蕭蒼然在客棧後巷之中的一個角落里,默運靈覺。一點點逐漸將周遭事物納入,‘小乾坤’這個名字是從敖遠思那听來的,難道就是指這個靈覺之境?我的靈覺能有多廣,這小乾坤便有多大。可是若是這靈覺一旦展開,便會被修為高深者發覺,那又有何用?他這番話

若是說給他人知道,別人定會笑他貪得無厭,得隴望蜀。能光憑靈覺探知對手虛實,這實已是驚世駭俗的本領,若是與人對戰,單是知已知彼一項遠勝對方,便已能讓對手伏首認輸。他卻還嫌此功有瑕,月復中頗匪。

透過窗子,已清楚地听到屋內的說話。

「急火攻心,氣血有些失調。其余的倒沒有大礙,將養些r 子,也就好了。」一個老者說道。

南暮樓說道︰「多謝大夫。」

而後那大夫起身告辭,南暮樓送了出去。

待南暮樓再返回來,南影軒已經開口說話。南影軒問道︰「大哥,你幫不幫我?」

南暮樓安慰她道︰「大哥自然幫你,只要你听話,先養好了病。」

南影軒怒道︰「我根本沒病,我只要你幫我去找蕭大哥。」

南暮樓輕嘆道︰「蕭兄弟自己要走,自然有他的道理,你教我到哪里去找。」

南影軒哭道︰「蕭大哥孤身一人,又受了那麼重的傷。都是我不好,他是為了避開我,才一個人走的。」

南暮樓奇道︰「為了避開你?他為什麼要避開你?」

南影軒無奈,于是把昨r 之事對大哥說了一遍。南暮樓听罷,豁地站起。

沉聲道︰「他便是救你千條x ng命,你大哥咱們南家也報得起。你,你當真看上了他?」

南影軒聲音雖弱,卻十分堅決地答道︰「是,我就是要他。」

南暮樓有些發怒,說道︰「這姓蕭的,就算是他也有意,你們也過不了爹那一關,就算是爹同意,你也過不了娘那一關。爹娘都不反對,你也過不了我這一關。」說罷一掌拍在桌上。

南影軒抹了抹淚水說道︰「自小就是大哥最疼軒兒,軒兒在這世上,也沒有別個朋友。若是大哥也不肯幫我,軒兒也不再去求別人。你出去吧,我累了。」

南暮樓一聲苦笑,說道︰「你這丫頭,真是拿你沒法子。咳」說罷走向窗邊,目光直掃向蕭蒼然這邊,卻只看到一片漆黑,這才負手轉身出房。

蕭蒼然暗忖,這女子刁蠻任x ng,一意孤行。一時想不到該如何了斷,便轉身離開。

趕到鎮東小竹林,明鶴道人早已不知去向。空空如也的茅屋中,只听見竹林沙沙做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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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煌之j ng華,十年一現于雷臣之側,汝當以此曲引入雷臣之體,時不我待,切記切記。如有妄圖者,可殺無赦,不受天罰。」

蕭傲然急得滿頭是汗,天雷陣陣入耳,雷臣狂吼不息,不用想也知道雷煌之j ng片刻之間就要降臨,可是這段曲子,卻有兩句說什麼也難以

連通。傾盆暴雨中時時傳來對岸打斗,聲勢極大,想必二位長老與敵正在激戰。但他知道,樂長老手中有義父親賜的天龍之牙,絕不會這麼容易就敗,再有二位聖使相助,不必擔憂。

然而,這只不過是他一廂情願而已。

r 月二使,乃是房r 兔與心月狐,這二使的實力雖高,但究竟如何,就連樂囚也不知道。此番大戰天魔三王,才領略到二人的厲害。但看二人身形奇快,聯手進擊更是怪招突現,一瞬間便已搶向顏不老,r 使雙手直抓腳踝,月使卻是飛臨他頭上,雙掌擊下。顏不老全身異香彌漫,身形前撲,頭下腳下,手中鐵扇下擊,雙腳卻踢向上方的心月狐。就在此時,r 月二使似是早有準備,都是略做偏讓,便一人抓住了顏不老

的鐵扇,另一人卻抓住了他的右腳。顏不老知道不妙,立時身如螺轉,急速將二人甩開,手中鐵扇和右腳的鞋卻是已被抓掉。就在這略一緩息,顏不老大聲喝道︰「你們兩個還不抓緊?一會老子打不過可要跑了。」顏不老眼力何等高明,一交手之下,便已探出這兩個對手隨便拿出一個,便和自己相差不遠。二人聯手默契,威力倍增,只怕自己撐不了多久。這才催促向蘇二人出手。

樂囚看到此處,已是心里有底,這二使聯手之威,一至于斯。只怕若是自己,也接不下二十招,他們這般快法,逃卻是逃不掉的。不禁也暗自佩服顏不老。此時只听‘嗡’的一聲,向天歌寶劍出鞘,指向樂囚。揚聲道︰「樂老,請!」這個請字還未說完,劍卻已遞到了樂囚面前,樂囚暗贊‘好劍’,藏弦刀劃出一道美妙的光弧,直迎在劍上。

傳雅鱗無瑕觀戰,因為與向天歌的劍同時,蘇凝眉的傾城雙帶,也已攻到。傳雅鱗手中立時取得一支長筆,點向雙帶,哪知筆帶未交,雙帶卻是一抖,一蓬雨水飛sh ,勁力之強,幾如利刃。傳雅鱗大驚,筆上豪光大做,左袖急拂,一個踉蹌倒退幾步,胸中氣血翻騰,雖然將絲帶擊破了一截,卻被另一條趁虛而入,正打在左腿。若非他護身靈氣厚重,這一擊就要將他腿骨打斷。但即使沒斷,此時也是行動極難,眼見瞬

時雙帶又已攻到,連忙運起銀筆,將周身舞了個滴水不漏。但周身只見玉帶飛舞,已經找不到蘇凝眉人在何處。只見得玉帶一改原態,婉如蛇盤般罩在周身,帶身一抖,無數飛針隨著這一震向他sh 來,藍光密布。傳雅鱗立時緊咬牙關,立于當場。手中長筆浮懸右掌之上,也是銀光大

做,這‘虛空洗墨訣’正是他生平得意之做,此筆本是墨鐵所鑄,可是一經施展此訣,居然會散發銀光,此事就連他自己也很是驚奇,不知所以。此訣展開,筆上靈氣施展之處,盡如墨染,一旦侵敵,便會散化成煙。可是此刻卻是不得已拿來保命,就在他周圍形成一個護盾一般。

墨鐵筆已幾近全身銀亮,他的靈力也是消耗極具,周圍墨盾漸漸減弱。就在此時,卻感覺墨盾上力道已歇,想是蘇凝眉飛針已經放光,正

要松一口氣,只覺一物,已破開墨盾直向他sh 來。傳雅鱗暗叫糟糕,卻在此時,一股力道將自己扯向一旁,同時鎖骨一陣劇痛,隨後左臂膀直至背後,都是一陣麻痹。

萬劫針,一笑簪。傳雅鱗雖然知道這兩樣兵器的名字,可是此時卻已晚了。若不是房r 兔及時援手,此時那一笑簪便已穿過了他的額頭。只听得蘇凝眉嬌笑道︰「傳長老,怎麼這麼不小心啊。傷成這個樣子,我已經不忍心殺你了。」

傳雅鱗眼看著這個正在欣賞著簪上血跡的女子,一陣昏暈。知道針上有毒,力不從心地坐倒在地,運功療傷。本來借護身靈氣迫開的雨滴,已在一剎時將他淋得濕透。

蘇凝眉向旁邊看了一眼,見顏不老梳理極j ng的頭發,已有半邊散亂,左耳已被抓破,左臂的衣袖已不知去向,顯然方才一番激斗,也是險象環生,自己若再晚些得手,他這不老之身,今r 就要到壽。此時他單單對付一個心月狐,卻已是氣定神閑,又故做起瀟灑來。這才出言調笑道︰「老不死的,看看自己成了什麼樣子。嘖嘖,真是沒什麼人樣了,活到一千歲又有什麼用?」

顏不老卻不生氣,笑道︰「就知道我們蘇姑娘最懂疼人,蘇姑娘,求你快將那個白衣服的蒙面女人也殺了,她把我耳朵都抓壞了。」

蘇凝眉也是笑道︰「我看你活了這麼大把年紀還沒老婆,這才特意留給你的,你居然還不識貨。」

原來這r 月二使,雖然功法高強,卻都是女子。平r 里不露聲s ,旁人也難見到,自然無人知曉。可是今r 動手對敵,立時便給對頭看了出來。但任憑對方如何說話,二人都是不露聲s 。

蘇凝眉知道顏不老久力極長,此時已不必擔心,在說話間卻在注意樂囚與向天歌。這二人兵刃從開始的呼嘯凌厲,已轉至悄然無聲,但是光華愈盛,殺機更冽。想不到這樂老爺子竟然能與向天歌斗個不分伯仲。心念一轉,只要自己再能解決這個房r 兔,今r 能便大獲全勝。抬頭看看天,雖然依舊雷鳴雨傾,似乎時辰還未來到。若是手下快些,說不定還有希望。

毫不遲疑,玉帶一展,直擊向房r 兔頭面。房r 兔手下之快,當真教人驚詫,這玉帶被她手到擒來,一把抓住,用力一掙,險些將蘇凝眉扯了過來。蘇凝眉固知這房r 兔近身相搏極為厲害,哪能讓她得逞。手腕一震,已將玉帶震斷一截,月兌出她的力道。立時玉帶又已飛sh 而出,房r 兔手如電閃,又已一把抓住,豈知這次手中卻一絲微痛,知道已中了對方的暗算。再抓不住玉帶,向後翻飛,以避開此擊。就在同時,蘇凝眉‘啊’的一聲,膝上一軟。

二人又已僵持,蘇凝眉暗忖,好一個y n毒的女人。原來房r 兔雖然手上被刺了一針,卻就勢便將此針從玉帶之玉sh 回,蘇凝眉毫無預備,立時卻被自己的萬劫針刺中了膝下。蘇凝眉自出道以來,從未受傷,且是傷在了自己的針下,心中如何能不惱怒,只是對手如此厲害,如若再莽撞出手,後果難料。房r 兔何嘗不是生平第一次被他人所傷,此刻針上之毒雖已被她及時迫出體外,但微有麻痛仍留在掌心。若不是教主有令,必要護得長老周全,她早已攻到蘇凝眉身邊,一血此恥。

‘嗡’向天歌的寶劍吟嘯再起,長鳴不息。樂囚微見喘息,見他情狀,‘藏弦刀’一揮,立時弦孔同時作響,不過這次卻與先前的呼嘯聲大不相同。隨刀勢變幻,竟然在激斗之中奏起了一首異曲。此曲一出,場中諸人都覺氣血翻騰,不自覺便想爺天長嘯。但這些絕頂高手,卻都知道,這正是樂囚此曲的厲害之處。立時都手下見緩,緊守神智。

樂囚刀勢絲毫不減,向天歌卻是已左支右拙,立顯不敵。要知道高手敵對,都是凝神相應,哪容得片刻疏忽,可是樂囚這‘刀中曲’卻正是為此而做,曲調極盡詭異之能事,教人難以自持。且是以靈力散出,即使閉塞耳穴,也無法抵擋。眼見樂囚一刀斬下,向天歌只得挺劍招架

,但卻已身形遲緩,只要樂囚刀勢再變,向天歌只怕就要重傷甚或喪命。

刀劍相交,二人雙眼不過數寸,樂囚從向天歌眼中卻看到了一緣狡獪之意,一時間大感不妥。但未待他來得及反應,一聲極是雄壯的吼嘯已在耳旁炸開,‘喚天’!正是向天歌苦詣多年喚天之音,雖被樂囚一再壓制,在這生死關頭,終于用了出來。這一聲高亢雄音震得樂囚左耳鼓破裂,流出鮮血,嘴角也是有血絲流出。雖然向天歌挺劍趁勢疾刺,樂囚刀上之樂卻仍未停息,‘藏弦刀’與‘永鳴劍’接連三次交拼,刀弦上三次震響,聲如裂帛,諸人都覺似三記重錘擊在心頭,而後三弦皆崩斷。這三響卻也震得向天歌長嘯之聲戛然而止,卻仍在這雷雨之中留下陣陣回聲,流梭于暴雨怒濤。卻沒人發覺,在對面山洞之中,緊接著便傳出比向天歌‘喚天’之聲更為高亢的簫聲,混于回聲之中。

兩敗俱傷,樂囚持刀而立,卻清楚地知道自己已經無力再走半步。反觀向天歌卻坐倒在地,長劍也丟在了一旁。顏不老與蘇凝眉都是怒極,齊齊奔到向天歌身旁。

向天歌咳了一口血,說道︰「仙弦聖孔名不虛傳,向某人若不是年輕幾歲,今r 定然不是你樂公的對手。」

樂囚也知道,如果自己再有一分余力,將刀弦再施一響,就能取向天歌的x ng命。但是沒有如果,對手傷得雖重,但氣力仍在,今r 若是他比自己先復元過來,定是凶多吉少。

一極更盛的雷光照亮了江面山林,滿天烏雲被接連不斷的雷電映得看不出半點烏黑之s ,雷電一道道落下,時爾打在眾人不遠之處。將林森打得燃將起來,便轉瞬被雨水熄滅。

雷光越來越密集,諸人越看越驚。向天歌喝道︰「給我護法,結陣。」雙手猛一托地,退後十尺有余,又是吐出一口血來。從懷中掏出一面小鏡,托在雙手,口中念念有詞。顏蘇二人也都是掐訣而立,護在他身前。

r 月二使雖不知天魔三王要做什麼,卻也不願讓他們得逞。剛要閃身出擊,卻見一道雷電,直打在向天歌手上鏡中,向天歌一聲大叫噴血倒在地上,鏡子也月兌手而落。

顏蘇二人都是大呼,‘老二!向二歌!’眼見得無數雷電再來,都是暗自嘆息,想不到今r 卻要死在此地。一條極洪大的雷電向眾人襲來,諸人都知道,要避是不可能了。只好閉目等死。

異變突起。眾人未及眨眼,這道天雷已然來到。但是,雷電並沒有將這一眾人等焚為灰燼,卻似極為溫順地消彌于一只手掌之中。手掌之下,一人卓然而立,高冠黃袍,腰懸寶劍,形容英武,面帶輕須。

「參見皇上!」天魔三王齊聲跪倒,全然不顧地上泥濘。

‘東皇太一’劉業?東靈教一方四人此刻都是一時無措,怎能想到居然是天魔門主東皇劉業親臨至此?

煌煌天雷之下,雨意奇異地漸漸停歇,劉業左手高舉著那面小鏡。身形在雷光顯耀之下,更是威勢無倫。

‘起來吧。’劉業平和清朗的聲音傳出,其中自有一股讓人不敢不從的威嚴。天魔三王默默站起身來,垂手站在他一旁。

向天歌拱手道︰「屬下辦事不力,還請我皇降罪。」

劉業不改聲s 地答道︰「向先生言重了,諸位都已盡了全力,寡人是知道的。」又轉臉向東靈教諸人說道︰「東靈教的諸位朋友,果然個個英雄,今r 一會,著實j ng彩。寡人另有要事,請諸位退下。」

樂囚深知,劉業自重身份,不願趁他們力戰之後再行出手。這番話實已是將己方這幾條x ng命放過了,他此時已近油盡燈枯之境,何嘗不願離去,只是如此便走,甚是丟臉。而且少主蕭傲然仍是不知狀況。

正在猶豫間,一旁的心月狐卻一聲冷哼道︰「荒山野嶺之地稱孤道寡,可笑。你以為說上幾句話,就能將我們嚇走?」

顏不老怒喝一聲︰「好膽!」剛要動手。卻不料一道黃s 神光已直從劉業右袖之中激出,正中心月狐。心月狐一聲嬌哼,被打得翻飛而退,雖然勉強站住,卻連連大口吐血。

介時天空中數百道雷電如鏈垂下,交擊一處,于虛空中竟凝成了一個巨大的雷球。劉業橫了一眼心月狐,見她居然受了這一擊仍能站住,心中也是暗暗稱贊。但卻已面露殺氣,沉聲道︰「寡人再說一次,退下!」

雷電不住介地匯聚,雷球卻並不見增,反而漸顯凝縮。但光亮卻是越來越發的耀眼,就連天魔三王與東靈教等人,都已有些難以直視,唯

有劉業一人,左手高持小鏡,鏡周黃芒彌漫,卻在雷煌光輝之下,顯得頗為黯淡。眼見雷煌漸凝漸小,最後竟化成了一個不過如拳頭大的光珠,似是受到小鏡的召引,緩緩向鏡中飛去。

昏夜漸復黑暗,心月狐向一旁的房r 兔低聲道︰「那是東皇鏡,他要收取雷煌之j ng,快去打斷他。」

此話自然逃不過場中任何人的耳朵。劉業雖不敢輕動,怕雷煌稍有偏差,不能完全收進東皇鏡,不但有損將來煉化的威力,而且可能會被溢出的雷電所傷。

向天歌傷得不輕,只是擋在劉業身前。顏不老卻已是全神戒備,緊盯著東靈教諸人。蘇凝眉更是先下手為強,已是搶攻房r 兔,眾生玉帶凌飛厲舞,身姿曼妙。

雷煌之j ng直向東皇鏡落去,只差數丈之遙。饒是劉業修為通神,此刻也不禁有些心跳加速,這十年之修,眼看就要功成。

一個古怪的簫曲忽然響起,隨後卻是一聲海濤也似的吼叫,昏黑中一個頗大的身影橫空而出,越過百多丈的江面,直直的飛向明珠也似的雷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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