鏡與花 第五章 靈寶英杰參聖賢

作者 ︰ 再墮輪回

()太乙驚問道︰「神主的本魂如何受了如此重創?為何此際才呼喚于我?這可也太遲了。」

蕭蒼然瞑神問道︰「我只是以本魂之力,移用了些許內力,不知道如何會受傷。」

太乙大驚道︰「神主竟然以如此微弱的靈元,強施神通麼?真是胡亂之舉,荒唐之極,本末倒置。」

蕭蒼然疲道︰「我有要事在即,你能不能想辦法助我恢復些傷勢。」

太乙嘆道︰「我此時竭盡全力,也只能盡保神主靈元不再外失。若要復元,仍是無力為之,只能靠神主自行調養。但恐怕神主幾r 之內,靈力要大打折扣,並且若靈氣用盡,便暫時無法再復。」

蕭蒼然沉聲道︰「那可不行。天s 一亮,神兵盛會便要開始了。我有預感,此會必然非同尋常。不論你想什麼辦法,也要助我恢復本魂。否則這般模樣,恐怕還要有x ng命之虞。」

太乙半晌無聲,蕭蒼然心火上涌,急不可耐。太乙方道︰「神主本魂之傷,恕在下無能為力。若是神主定要執意如此,急切之時,那也只能暫用小仙的靈力了。但神主切記,小仙的靈力不易控制,若c o之過急,極有可能會傷了神主的靈魄。並且小仙的劍身,也要單憑神主御用。這便請神主感御靈魄,以溶納小仙的靈氣。」

蕭蒼然自然知道太乙靈氣之盛,靈力之強。雖是做好了準備,卻仍不好這股靈氣來得這般洶涌。直恍如自己光著身子站在地上,忽然從天而降一道水瀑,被沖得不知所以然。

天s 微亮,劉業于榻上靜坐整夜。雙眼微張處,眸光如電,只覺東廂一股奇異的靈氣既洪且大。舒了一口氣,散了神功,下得地來穿戴整齊。這便來到了蕭蒼然門前,輕輕叩門,卻不料屋內一無動靜。眼見向天歌與顏不老自廊角轉出,向他點了點頭,便伸手又叩。

劉業喚道︰「蕭先生,可曾起身?蕭先生?」叫了一時,里面居然仍未曾答話。

這時蘇凝眉也已來到,問劉業說道︰「蕭先生還未起身麼?是否無恙?」

劉業搖搖頭,卻對蘇凝眉使了個眼s 。蘇凝眉會意,也是輕喚了兩聲,不見答話。便輕輕去拉房門,只覺似是一股大力將房門牢牢吸住,只得運力再拉。

這一拉不要緊,房門竟傾刻之間,如塵土委地。一股絕強的悶熱勁力自門中噴薄而出,蘇凝眉首當其沖,竟無法相抗。饒是劉業與向天歌連忙出手相擅,卻是一齊被這股力道推出了兩大步。幾人駭然望去,只見房中一股朦朧的紅光正自慢慢消散。

里面蕭蒼然聲音傳來道︰「門外是哪一位?東皇與蘇姑娘麼?且待更衣。」

兩廂衣袂破風聲響,天魔宗其余三人也是倏忽來到。見了如此情壯,莫明其妙,都是以疑問地看著劉業。劉業一時也不便向三人說個明白,只見蕭蒼然已穿戴整齊,走了出來。

蕭蒼然見眾人皆在門前,連忙告罪道︰「蕭某行功出了神,不知諸位在此,累得各位久等,失禮了。」

劉業奇道︰「先生適才所發靈力,勢如海ch o,博大j ng深。劉業起先還以為與先生不分伯仲,怎知道先生之修為深湛,一至于斯,佩服。」

蕭蒼然連忙謙讓道︰「東皇謬贊,愧不敢當。適才乃是在下做繭自縛,固靈于中。恰逢諸位來到,這開門之時,靈氣便盡從此處而泄,致有沖撞。」

眾人這才知道,竟是蘇凝眉在破門之時,擾了他行功。蘇凝眉連忙道︰「是眉兒魯莽,不知道先生是否安好。」望了一眼劉業,只見他也是滿臉y n晦。

蕭蒼然見眾人著緊,連忙笑道︰「不要緊,不礙事。若不是蘇姑娘來的及時,老夫倒要睡過時辰了。」

劉業見他無礙,這才釋然。還回想著適才那一股強勁的靈力,心中念頭急轉。給蘇凝眉再打了個眼s ,著她請蕭蒼然到前廳用膳。見二人當先轉去,這才轉過頭對余人低聲說道︰「此人行蹤詭異,城府極深,無論何時何地,大伙要有所提防。」

這一眾人等都是人j ng,話說的到如此淺白,那自然知道劉業的意思。劉業與門下先前與蕭蒼然幾番接觸,自覺對此人深淺已有所掌握。且已經盡量高估了他的本事,遂定下一番計策。但從剛才那一陣無意撞上的靈力來看,劉業已知道自己走了眼,這才在此時此地還要叮囑門下。見眾人點了點頭,這才率眾人前行。

眾人用了些食物,已有天雲門弟子來報。

「卯時初刻神兵盛會便要開始,若諸位已準備妥當,這便由在下引領至會場。」

說話這人蕭蒼然是認得的,正是天雲門的小徒沈堂。蕭蒼然仔細打量,雖然一別不過半載余,此時沈堂j ng干達練,沉穩得與他的年紀絕不相宜。令他在意的,卻是他正以靈覺相探之時,沈堂竟似有所覺般的轉目向他望來,雖然並未出言,眼中卻有j ng芒一閃,顯示出突飛猛進的功力。

劉業起身,向沈堂道︰「有勞小兄弟,咱們這便走吧。」

蕭蒼然與劉業並肩走在沈堂之後,步出館驛,曲曲折向北而行。

蕭蒼然見他背上斜掛長弓,飛紋銀涂,做工j ng美,心中暗贊。不由說道︰「小兄弟,你背上之弓,可否借老夫一觀?」

沈堂頭也未回,便回答道︰「師尊有訓,人在弓在。」

蕭蒼然哈哈笑道︰「你是怕老夫要謀你區區一把弓,還是怕你師父怪罪呢?」劉業在旁,覺他有些強人所難,正要出言相勸。卻不料蕭蒼然一擺手,示意他不要說話。

沈堂又走了幾步,忽然停下說道︰「既然先生要看,小子自然從命。」說罷一邊摘下長弓,一面露出副耐人尋味的微笑,便將長弓遞到蕭蒼然手中。

蕭蒼然微笑著伸手去拿弓,正將手搭在弓背上,卻發覺一股頗強力道卻正由沈堂手上傳來。蕭蒼然淡淡一笑,手上加力,沈堂捏住弓弦,也是並不撒手,傾刻間將一張長弓拉滿。眾人對蕭蒼然此舉都是頗為不解,但見天雲門這麼個區區小徒能有如此功力,都是暗自贊許。卻不料便在眾目睽睽之下,沈堂不知從哪拈來一支箭矢,竟那麼拈在弦上,正正對著蕭蒼然。眾人見了這一手,都不禁一驚,這小子好快的手。卻不料蕭蒼然比他更快,身手一轉。長弓仍滿,箭矢卻是已經對準了沈堂。沈堂大驚之下,勁力已衰,只得任由弓箭落在蕭蒼然手上。

但他手上勁道一失,這支箭卻是離弦而出,直向自己。蕭蒼然一把握住箭矢,牢牢拿在手中,但心中卻是不由詫異。這弓之輕,幾若無物,但卻堅固異常。而這一支箭矢卻約有二十斤重,如此弓輕矢重,如何能sh 得出昨夜那般犀利的箭法?心中暗贊這樓入雲果然是手段非常,剛才那一手若把沈堂換成陳悅之,發力再快一線,只怕這箭便要sh 向自己了。

沈堂微笑道︰「先生好巧的手。」連蕭蒼然在內,眾人對這個少年又不禁多了幾分評價。若是常人如此被奪下了兵刃,縱不驚懼也當怒氣沖天,哪知這麼個黃毛小子,竟然如此淡定。

蕭蒼然也是淡淡笑道︰「雲中君果然不世人杰,如此輕弓重矢,當知貴門之學與眾不同。」說罷重搭弓矢,急速調轉身腰,一箭sh 出,烏青之光破空正中三十余丈外的一塊山石,那大石轟然破碎,竟是如塵委地。

蕭蒼然此時已絕非莽撞之人,他之所以如此在意這副弓矢,只因昨夜之遇。想來想去,如這般疾矢,若有五六人同時發出,他蕭某人實無半分把握能夠避開。雖然昨夜天雲門弟子並未顯出如何之強的力道,但sh 入地上,矢身皆沒,所以此刻才想要親手試試究竟。他的用意,劉業自然也看了出來,雖然他並未打算要與天雲門正面沖突,卻也預想到此節。但若不正面交手,實難知道這弓箭的威力。此時見了這等威力,也不禁暗暗吃驚,暗忖好在天雲門弟子雖善用弓矢,但未必能有蕭蒼然這般功力。

蕭蒼然一面將長弓遞還沈堂,一面問道︰「小兄弟,你這弓如此之輕卻如此堅固,是何料所制。」

沈堂接弓,依舊掛在肩鉤之上。答道︰「此弓乃是家師近r 親手所制,用的是金烏澤藤木,弓弦用的是十條雪蛇筋擰成。沒有千斤之力,是拉不滿的。小子現在,也不過能拉個七分罷了,這位先生好內力。」

說罷由褲腿之側緩緩再模出一只箭矢,腰馬合一,開弓sh 出。卻是向百余丈之外一塊石頭sh 去,箭矢穿石而過,不見蹤影。劉業自然知道,若論手法,這小子自是有獨門之秘。這一手顯然勝蕭蒼然多多,那箭上勁力直出百余丈還能凝聚不散,直穿大石,委實可怖。但他卻不知道,這沈堂乃是天雲門中第三千個門徒。但蕭蒼然卻已經清楚,若沒有太乙護身,只需十數名弟子一齊向他sh 出箭矢,便必無幸免之理,不禁心中多了一分沉重。

沈堂不再說話,引著眾人穿過房屋,來到一片平整的闊地前。只見這好大一片平地,正是一個大大的圓形。圓形中間,卻是一個空心,待走近了些,方才看清下面竟是極深的一個水潭。百余名天雲門弟子圍站而立,一絲不苟。場地周圍擺下了許多席位,已經陸續有不少與會之人來到,不一會的功夫,場地中便熙攘起來。當世名門大派,三山五岳各宗,就邊名不鮮見的許多隱秘派別,也都紛紛來到。

天魔宗一行人由于來得甚早,雖然讓人囑目,但並未引起什麼轟動,便在離監證席不遠處找了幾個位子座下。一面度查四周情勢,一面留意著來人。能與劉業攀得上交情,身份仿佛者,著實不多。縱有來這一席敘禮者,也不過或與門下三王並賀雁聲等人認識。

只听一人高聲唱道︰「本次盛會襄理,天雲門門主樓入雲到!」隨著唱禮之聲,樓入雲攜著兩名弟子已經來到席上,向四方豪杰行禮。提氣宏聲道︰「樓某受去留齋主之托,有幸主理本次神兵大會,與天下英雄共襄盛舉。諸位遠來,樓某先謝過眾位賞光。」說罷向場中作了深深一揖。

連同劉業等人在內,場下人眾都是紛紛起身回禮。‘樓大俠客氣’‘雲中君多禮’之聲不一而足,亂七八糟地一哄說將出來。

樓入雲微笑著向場下擺了擺手,繼續道︰「天下英雄齊聚于此,為的是共品世間寶器,共參天人武卷之機緣,實屬難得。樓某蒙去留齋主人看重,主理此會。有幾句不中听的話,要事先說與諸位。」說到此處,面s 轉肅。場下也是一時間安靜下來。

樓入雲繼續說道︰「但凡來與會者,有才有能有器必居其一。但是大伙混跡江湖,難免與人結下梁子。所以本會第一條規矩,與會之地禁止仇殺毆斗。」說著眼泛寒光,向場中一掃,立時將y 起的噓聲壓了下來。

樓入雲接著道︰「二者本會諸試之規,皆由去留齋主人所定,已書呈各位席上,還望諸位嚴遵。第三,此會不了,不得擅離此島。若有違者,可就莫怪樓某無情了。」說罷甩手一揚,一道青s 光華沖天而上,及到半空,卻似撞在了什麼東西上,頓時消散。眾人只顧著看這道青光,方覺不妥時,如蝗飛矢卻已投落場中。

幾息之間,數千箭矢由四面八方sh 來。但能參與此會之人,皆不同尋常,竟沒有一人閃躲。皆看出樓入雲此舉乃是立威,並非傷人。那箭矢一支支都是j ng準地sh 在人旁桌椅之上,每支箭上帶著一封紙箋,上面寫著會試安排。劉業等人也是立時詳看,好做計議。

人眾間一時又熙攘起來,私語嗡聲充斥。唱名弟子見得有與會之人來到,皆是高聲宣叫。一時間許多奇人異士逐漸來到,什麼九宮山黃歧老祖,蓬萊島東方上人,隱月澗碧英夫人等等或已消失了數十年的名字,也都一一出現。引得場下陣陣s o動,竊竊私語。

向天歌與賀雁聲一向脾氣相仿,看著這些人物,都是品頭論足、相顧發笑。

駕雁聲呼道︰「二哥,快看這個。好家伙,怎麼長成了這副樣子。呂梁四奇,想是他呂梁的水土忒地養人。」

向天歌被他逗得哈哈大笑,呂梁四奇卻是剛剛從他們身旁走過,聞言大怒,又听有人發笑,齊齊回頭觀看。但一見是向天歌,認得卻惹不得,又立時發作不得。訕訕的向天魔宗這一席拱了拱手,四個矮冬瓜般魚貫向別處尋位坐了。

只听得名貼唱道︰「本會監證、南海派掌門人南國士到!」

蕭蒼然著眼之處,一個中年男子輕須束發,碧黑長袍正拱手向眾人施禮。他左手後一人,卻不是南暮樓是誰。再向右看,一女身軀嬌小,淺藍衣裙,左手懶散地提著寶劍,雖是戴著面紗,蕭蒼然卻仍一眼認出是南影軒。南影軒眼神黯淡,似漫無目的向這邊看來,蕭蒼然連忙低下頭避過。

這一陣s o動尚未消彌,又听得唱名弟子高聲道︰「廣寒派玉微仙子及門下傳人到!」

剎時間,數千人的會場鴉雀無聲。但卻只停了這麼一時,便轟然如炸了鍋般吵鬧起來。須知廣寒一派雖然是名動天下的大派,但其傳人本就極少在世間走動。其門下傳人,皆是萬中一選的絕世妖嬈。二十余年前,廣寒派十三位玉字輩傳人在華山仰天池大戰風頭正勁的大司命莫君臨,雖然莫君臨之名已幾如催命之符,卻還是引來數千武林人士圍觀。‘廣寒名玉十三仙’的名號就此盛傳四方,就連茶館書坊之中,也生出許多夸大其辭的段子來。十三敵一雖然並不見得是多光彩的事,但若是熟知莫君臨手段之人,也必要忍不住挑出大拇指,稱上一聲‘了不起’。華山派掌門楚未央親眼目睹了這一戰,對這十三位仙子的神采更是久難忘懷。于是揮筆作畫,一副‘群仙西岳圖’將十三位仙子一並畫錄下來。那楚未央號稱‘落墨成真’,其筆力可想而知。這幅‘群仙西岳圖’更是引來此後數年間,華山派常常門庭若市,來者皆是為了一睹此畫,其中又以欣賞楚未央絕世畫技者為罕有,其余人等卻是為了一觀十三仙姿容。

楚未央自此畫作罷,從此絕手不沾筆墨。竟將一門事務盡皆擱下,每r 只是望著此畫出神。只是事有不諧,後來這幅名畫竟然被燭火燒毀了半邊。楚未央聞得此訊,抱著那幅殘畫,竟然瘋了。此後一年,走火入魔,暴病身亡。這一段故事雖為人嗟嘆,廣寒派的聲名,卻是平地里又被抬上了天。就連舊時的許多佚事,更被風傳。但傳言仍是傳言,有幸得見者,百中無一。所以此時此地,竟然如一塊大石投進水中,濺起轟天大浪。

‘那必是月縈仙衣。’

‘當真?兄長果然見多識廣。’

‘哪里哪里,兄弟只是在華山有幸見過楚掌門的妙筆,不曾想今r 能見了真實。’

‘唉,這等人物,其實便是荊釵布衣,那也絲毫不損容s 。’

‘不知何人有幸,能一親芳澤’

蕭蒼然一面听著左右的胡言亂語,一面看著玉微仙子與莫傾語等四人來到。周遭立時如ch o水般的,忽拉拉讓出一大片的空座來。果然,穿上這套華美衣著,四人竟顯得比以往更加的美。眉目如畫,青絲隨風,更兼身材玲瓏,面上攏了一層光輝般攝人心魄。不由得暗暗納悶,白師妹和安師妹這兩個小丫頭,半年不見,倒是出落到這般地步了。想起在雲州種種之事,一時不由得出神了。

南國士帶著一雙兒女,徑自來到廣寒派四女面前。南國士向玉微仙子施了一禮道︰「南海派南國士,問古溪前輩安。」

南國士行的是掌門之禮,玉微仙子也是自然的代師父令受。還禮道︰「師尊安好,多謝南掌門。」

南國士淡淡道︰「玉微仙子十年不見,神采竟更勝當年。今r 一出,幾已驚為天人。」

玉微仙子笑道︰「南掌門如此恭維,倒叫玉微不敢領受了。倒是南掌門方當盛年,便已發染微霜,想是r 理萬機,c o勞過度了。」

南國士知道他們的談話,周圍至少有數百只耳朵在听。便話鋒一轉道︰「樓兒軒兒,來見過廣寒派眾位仙子。」

南暮樓听得父親之命,這才開口說話︰「在下南暮樓,舍妹影軒,拜見眾位仙子。」說話時卻是一直在看著莫傾語,並向她點了點頭。眾女也是頷首還禮。南影軒看見莫傾語,也只是勉強擠出一個微笑,隨即又回復愁容。

南國士別過廣寒派,帶領兒女回到監證席。低聲問南暮樓道︰「剛才你看著的那個姑娘,便是姓莫的,是也不是?」

南暮樓微微點了點頭。卻听南國士道︰「她便是莫君臨的女兒,你最好不要和她走的太近。」

南暮樓有些尷尬,y 要相辯,既無膽子又無理由。只好默默的點了點頭。

卻是南影軒在旁**的說了句︰「哥哥這麼大的人了,什麼都要你來教。我看就算你親自去提親,人家莫姐姐還未必看得起呢。」

南國士深知這個女兒驕慣任x ng,這般被她搶白了一句,居然沒有再說。南暮樓卻知道父親是不能在這眾止睽睽之下發脾氣,這才容讓于她。若在家中,少不得又是一陣訓斥。估計父親這會已經後悔帶她來了。連忙扯了扯妹妹的袖子,南影軒卻是一撇小嘴,連他也不理了。

唱名弟子再喧道︰「昆侖派掌門如風真人到!」場下卻又是一陣喧嘩,座席里忽忽拉拉站起身的約有一半的人。要知道昆侖派乃天下道宗之嫡,而天下修行者又有近半都是道門旁枝,即與昆侖淵源頗深的,今r 在場只怕也有兩千人。若是道宗掌門駕臨,站起身以示敬重那是免不了的。至于其余站起來的,慕名而敬者有之,結梁生怨者有之,想看看這老道模樣卻被前面人擋住的也有之。

如風道人步履如山,每一個動作都似乎會凝在當處一樣。腳步聲噠噠清楚地傳進場中每個人的耳朵,兩儀道袍寬襟大袖輕搖慢擺,又混似行雲流水一樣,竟隱含妙理。眾人只顧得看他,卻竟似忽略了他身後三步的樓入雲。

如風子走到席旁,向場下深深一揖,卻不說話,便坐進了座位之中。

接著樓入雲親自道︰「有請自真方丈和司馬神醫。」

眾人向他手指之處望去,只見當先一個男子,雖高瘦如竹蒿,卻有些馱背,身體倒像是一只蝦。那一張臉更是長得離譜,再加上頷下的胡子,果然是人如其名,似馬又似羊。司馬羊雙後負後,目空無人,邁著方步經過樓入雲之前,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方才坐了。

他身後的自真方丈,卻是丑陋的老僧,就連禿禿的光頭也是崎嶇不平,雙眼似睜非睜,愁眉苦臉的竟是一副沒睡醒的模樣。他身後跟了兩個僧人,一個足有丈余高,高額碧眼。另一個卻干枯j ng瘦,平平無奇。自真方丈懶洋洋地坐進椅中,竟似立時睡著了。

樓入雲高聲道︰「賓客聚齊,吉時已到。開池!」

隨著他一聲喝令,場是zh ngy ng那本來圓圓的池洞中,轟隆大作。眾人著眼之處,下方之水竟然急速向上升出,不多時已浮上場面。一個淺紫s 的水池出現在眾人面前。那池水之上一重重流光中法符之印閃閃爍爍,傾刻間散開,竟在這一池神水之上,形成一個似是與池一體的渾圓靈幕來。

樓入雲道︰「本會章程,各位也都看過了。哪一位先來,讓大伙一飽眼福。」

場下一片嘈雜,但一時卻竟然無人上前。蕭蒼然疑惑地看了一眼劉業,劉業卻搖了搖頭,示意他安心等待。

「我廣寒派先來。」竟然是玉微仙子當先發話。

只見她卓立而起,面s 淡然。側首道︰「語兒裳兒,你們去。」莫傾語與白裳答應一聲,步出席位,直向水池走去。這三人一舉一動,無不牽引著所有人的目光,廣寒派一向低調,誰料得到今r 竟是大舉出動。眾人都想看一看,廣寒派參會的究竟是什麼寶貝。

蕭蒼然的目光自打廣寒派諸女來到,便極少離開她們身上。一旁的蘇凝眉似是頗為不快,一把摘下面裟來,露出了這副傾人城國的嬌顏。她旁邊的顏不老卻是發出了一陣怪笑,但見蘇凝眉森寒的眼光掃來,便立時噤聲,搖著扇子望向別處。

莫傾語與白裳走到池邊,守池弟子已經讓開了位置。二人對視一眼,齊齊躍向池中,同時寶劍出鞘,踏上池水。莫傾語手中神劍靈力激蕩,池中剎時涌起轟天大浪,卻似半點水星也未曾濺到她身上。而白裳那一側的池水卻似凝住了一般,竟半點不動。但她劍上卻是sh 出萬道光芒,將池水照得光采大作。這兩人兩劍的靈力似被牢牢困在池水之界,沒有半點氣息溢出,但場下卻看得清清楚楚。二女同時向前而馳,竟以兩把神劍喂起招來。一時間池上霜雪紛飛,神光四起,風浪自涌,若說如神女起舞絕不為過,場下數千人一時都看得呆了。

南國士悄聲對南暮樓道︰「樓兒,這兩把劍你可看明白了?這苦寒訣最後一訣,共十七招三十四式,此時招式受靈池所限,所現威力不足其實百中之一。若是輔以靈力,若用到極處,威力猶勝本門碧海訣之上。尤其聯手之威,又豈止倍增,乃是廣寒千年屹立于世之所憑。你可要記住了。」

南暮樓卻是不動聲s ,只應了一聲︰「是。」

莫傾語與白裳對演了十數招,同時後退。白裳先還劍入鞘,躍出水池,果然身上未染半點水漬。莫傾語額上法印催動,緩緩將神劍還入鞘中,這才踏水出池。場下登時轟天介地叫起好來。

樓入雲挨個詢問了幾位監證,這才示意弟子公布道︰「廣寒名劍‘相見難’,劍主廣寒派莫傾語。天工慕容卓煉制,長三尺四分,重十二斤十二兩。噬飲血,劍魄自成。會證第四品,列仙器。」

場下一片嘩然,顯然想不到如此神劍在會上只不過位列四品。

卻又听得那弟子繼續道︰「廣寒名劍‘別亦難’,劍主廣寒派白裳。天工慕容卓煉制,長三尺三分,重十一斤十一兩。神光不斂,劍靈完體。會證第三品,列神器。」

剛一說完,場下便又喧鬧起來。許多人都有所懷疑,如此正相匹敵的兩柄神劍,居然會有上下之別,登時有人大呼不服。

樓入雲站起身來,長聲道︰「眾位稍安,且听樓某一言。」場下立時肅靜了許多,听他說話。

樓入雲繼續道︰「本莊這洗靈池中,乃是天河神水,無論任何法寶,在此水之中皆無法做偽。品法之規,乃莊主親訂,一視同仁。莫姑娘

那把仙劍,確是犀利。但劍魄凶悍,不易駕馭。動輒有妨主之害,因此落了下乘。而白姑娘的神劍則不然,此劍不但魄靈深厚,亦且遵循主約,正是眾寶之範。我樓某人敢斷言,若是二位姑娘修為相當,並只以這兩柄神劍相對,相見難必然不敵別亦難。不知廣寒派二位以為然否?」

莫傾語剛走到座位,尚未坐下。听他問話,便淡淡回道︰「樓大俠所言無差,確實如此。」

听她這麼一說,場下逐漸再無異議,這才繼續。

一個大漢高叫道︰「看我的!」雄糾糾地走向洗靈池,手里卻是提著一把大關刀。到池邊得意洋洋地一把將大刀扔進了池中,但那大刀落在池上,竟然半點動靜也無。連這大漢都敝住呼吸,盯著池中看。果然,池中一陣輕霧飄起,那大刀竟然一時間化成了霧氣,再沒有蹤影。

那喧言弟子接到報書,面犯難s 。只好悄悄到樓入雲耳邊說了幾句,樓入雲呆了一呆,便向他擺了擺手。那弟子只好喧道︰「斬馬大刀,刀主五丁門胡孝兒。劍南尚鐵手打制,刀重八十五斤。不入品。」

那大漢胡孝兒撓了撓頭,問道︰「不入品是幾品?」

那弟子支吾答道︰「就是沒品。胡大哥,您的大刀已經被池水化掉了,您還是請回吧。」

話音才落,場下立時爆出一陣哄笑。這大漢本來頗為憤怒,但听得場下這一笑,想必是大感丟臉。只好訕訕地溜回座席。

樓入雲再次起身道︰「這是樓某的疏忽,忘記告知各位。若是凡鐵進了此池,多半不能善保,還請諸位引以為戒。待本會結束之後,樓某會親自送胡兄弟一把上好的大刀賠罪。」

這莽漢這麼一鬧,劉業差點拍手叫好。因為這麼一來,必將有許多人擔心寶貝入了此池有所損傷。若能有知難而退者,那可是多多益善。當即說道︰「雁聲,你去。」

賀雁聲長身而起,大步上前。解下腰中寶刀,竟離了這麼二十余丈遠,便投入池中。那寶刀入了池界,一聲嗡鳴,竟然瞬時化成了一只雁鳥,落在池中游走,好不自在。時而啄洗羽毛,時爾引頸高叫。賀雁聲再用手一招,那雁鳥立時飛起,又化回寶刀,飛旋著回到賀雁聲手中。

唱台處不多時便公布道︰「醉仙雁鳴刀,刀主醉刀仙賀雁聲。來歷不詳,重二十四斤整。白鳥成靈,未與主同。本會證第五品,列靈器。」

接下來諸門諸派紛紛出手,居然再無一件不入流的物事。但大都是五六品的靈器與寶器,還有一些七品名器。直近晌午,才由華山派展出了一件位列四品的金華硯。

蕭蒼然知道不止劉業,就連其余大宗派與不少高手都在觀望。但實在不知道這樣等待,到底與他們有何益處。午間回到館舍之時,便忍不住詢問蘇凝眉。

蘇凝眉以奇怪的眼神看著他,還以為他是在說笑。看了一時,才知道他確是不明白。

仍是奇怪地解釋道︰「神兵入池,分毫畢現,若是先生,難道不怕先被對手知道了底細,早早的就想好了應對之策?我們越晚出現,留給他人思慮的時間便越少,先生懂了麼?」

蕭蒼然這才明白,暗罵自己愚蠢。卻只好裝作不屑的神s 道︰「真若高手過招,豈是看幾眼便能知道底細的?蘇小姐看了蕭某許久,不知看透了沒有。」

蘇凝眉面s 一冷,回道︰「小女子自然看不透先生。不知先生看了廣寒派那幾個姑娘許久,又看透了沒有?」說罷也不管蕭蒼然愕在當場,拂袖而去。

劉業的聲音從他的背後傳來︰「先生心里有事?」

蕭蒼然並未回頭,他知道劉業的目光其實已經盯在他背上有一會了。淡淡答道︰「有。」

劉業緩緩來到他面前坐下,盯著他的眼楮又問道︰「願聞其詳。」

蕭蒼然微一沉吟道︰「這半天功夫,近二百件奇兵異寶,最高也不過三品。那第二品聖器的寫征說的明白,要‘英靈無量、根x ng渾然’,依我看就連東皇的佩劍,也難以入列。」

劉業點了點頭道︰「不錯,劉某的太一劍,其實連第三品‘天修地飾、鬼斧神工’也只能勉強入選。但先生的太乙劍,我看應可列入二品。抽簽之時,想必位在頗前。」

蕭蒼然搖了搖頭,神s 黯然。一來他心中知道,此時太乙的靈力皆在護持他的本魂,此時便是喚出劍身,也不過是把名貴的凡劍。二來以他此時修為,其實根本無法駕馭二品法寶。想要告訴劉業,他所托之事,實難辦到。但猶豫再三,還是覺得不說為妙。

只好話鋒一轉道︰「劉兄在席上心神全然未在品鑒法寶,不知所憂何事?」

劉業笑了笑道︰「那場下近萬人,倒有半數是我天魔宗的對頭。但有幾個尤為厲害的,卻沒有現身。」

蕭蒼然點了點頭道︰「該來的總是要來,鑒品還有半天時間,東皇無需過慮。」

劉業點點頭,似乎有些什麼話要說,但卻終究未說。一行人再回到會場之時,早已人聲鼎沸,他們到的倒有些遲了。入席之時,已錯過了四件寶物。

此時池前業已無人,蕭蒼然並未坐下,便直接向池前走去。只是身側陣風呼嘯,一個身影竟是輕飄飄地已在他之前到了池邊。一個白衣男子豐神俊朗,卻是白恨風。白恨風回首對蕭蒼然笑了笑,將右手中一個小鼎放進水池。只見那水池中神水急轉,形成了一個水旋。那小鼎並不落入水中,就那麼浮在池上,竟然漸漸變大,顏s 也由灰白漸變成了青玄。只見池水紫光大做,那小鼎似是被一股大力推了出來,又回到白恨風手中。蕭蒼然清楚地感到,那小鼎適才是將天河神水的靈力一並鎖住,這一池天河神水似是如指臂使般竟被它控制。但最後似是不知哪里迸出的力道,將小鼎擊了出來。白恨風將小鼎收回,似是並不感意外。回首向蕭蒼然拱了拱手,施施然回到座位去了。

蕭蒼然對他點了點頭,繼續緩步向池邊走去。還未曾走得兩步,監證席前便傳喧道︰「玄武問水鼎,鼎主九命天狐白恨風。上古共工氏所煉,與天下之水並重。壬癸之綬,水靈司統,本會證第二品聖器。」此言一出,場下登時又起軒然大波,議論紛紛。蕭蒼然注意到監證席上南家父子神態異常,南國士似乎正低聲對南暮樓說著什麼,卻無論如何听不清。突然想到南海派的功法,此鼎如此厲害,能任意司控天下水靈,可當真算得上南海派的一大心病。

全場上場下一片嘩然,蕭蒼然默默喚出太乙劍身,輕輕地將寶劍出鞘,投入了池中。便是這短短兩個動作,他立時便感應到至少有十數道如有實質的目光皆集中到了太乙與他身上。蕭蒼然循著一道沉重的目光望去,卻是正面的萬佛頂自真方丈正全神貫注的看著他。蕭蒼然只感在自真這雙眼楮之前,自己似乎這般渺小,連心中一舉一動都瞞他不過。自真突然轉頭看了一眼樓入雲,樓入雲也立刻以眼神回應,二人對視了一時,竟無一言一語。樓入雲卻又回頭對弟子低聲說了幾句話,隨即那弟子繼續喧道︰「太乙劍,劍主峨眉派蕭二。來歷不詳,劍長三尺七寸,重二百二十八斤。赤仙靈身,成形不成魄。本會證第七品名器。」

蕭蒼然听罷,心里才算一塊石頭落了地。他先前擔心的便是此時太乙靈氣全無,若是被定個不入品,那就不僅僅是丟人的事了。那樣他便失去了明r 第二試抽簽的資格。晌午時本來想與劉業說明,但一時難以開口,想不到卻當真蒙混過去了。場中那一片嘩然猶未平息,許多人根本未注意到他這一人一劍。便是看到的,也並不在意這麼柄七品凡劍,倒是他峨眉派的身份較讓旁人側目。

劉業驚駭的眼神從他回轉起,便不曾離開他身上。照他來看,這太乙劍便盡量低估,也至少能列入第三品。這姓蕭的究竟使了什麼手段,竟能讓它變成如此毫不起眼的。這些不算,他這樣做到底用意何在?若是掩飾,那麼當眾喚靈召出劍身只怕難以瞞過高手之眼。若是示弱,又是向誰示弱。更奇怪的是,以監證中那幾個人,難道看不出此劍的虛實?劉業越想越是不解,但他剛才確實並未感覺到一絲太乙的靈氣,卻又千真萬卻。眼見蕭蒼然對他還以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不覺對這個人越加的迷惑,心中更多了幾分不安。

隨著時間和各名門大派出手,鑒品漸漸步入高ch o。自蕭蒼然之後,竟然再未出現一件七品名器,最低的也是第五品靈器。像劉業的太一劍,南暮樓的止水劍,向天歌的永鳴劍,黃歧老祖的麒麟短劍,都贏得陣陣彩聲。更有萬倦書的無名木琴、舒子心的煙雲榮華圖,南蠻巫王古牙都的祈天法杖等等瑰奇法寶都讓人嘆為觀止。

截止到將近未時,經樓入雲三再詢問,確無人再願參試。此會竟然一並出現了近四百件列品異寶,遠遠超過上次神兵會近三倍。樓入雲看看時間還早,便安排弟子引領入試之人參看天人武卷。近四百位各派高手分成六拔,經天雲門弟子引領,越過監證席,向島北而去。

蕭蒼然被列在第六隊,這一隊中寥寥不足十人,倒也清靜。天雲門弟子將他們引到一座殿閣之前,交由另一個玄衣男子。蕭蒼然等隨著那玄衣男子進入殿中,卻只見殿中竟然徒有四壁,空空如也。

那玄衣男子聲音不大,卻清楚地說道︰「天人武卷第七訣,共四招十六式。在下只演示一次,眾位準備好了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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