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城三道都同時感應到了這神靈的殺機。
修為踏入神境,擁有神覺,感應已與靈覺又大不相同。靈覺通常是被用來主動尋索,而神覺則如鏡子一般,將外界變化映現于其中,從而以映像再來判斷外界的變化。神覺不受地域的限制,只要有針對神境修士生出意念,都會自行映現在其神覺之內。這種意念是從天地中無數凌亂的變化波動中傳出,往往反映在神覺中時,已經失去真相或全相,所以也對神覺頗有影響。
但是,神覺並不像是靈覺那般如同天生,而是可以作為一種功法來修練的。只要神元足夠雄厚,一個神覺圓滿的修士甚至能夠察覺到異界生出的感應。
衛青烏與新生的神靈一經融合,便已經立即對接下來要面對的對手躍躍y 試。其威力已經極大地威脅到了三道,直接在三道的神覺中形成了一種死寂,而三道也可以從這死寂的程度來分析這神靈的厲害。只可惜,水行等三道渡劫不過數r ,還未曾完全適應與了解神覺,否則對于這樣的對手,絕不會仍然堅持比斗。
蕭蒼然轉向胡蝶兒,只見她眼中露出陣陣復雜的神s 。有遲疑、有畏懼、亦有羨慕。
蕭蒼然問道︰「你的真假之氣,火候似乎不淺,威力也不同凡響,但功法變化極少,這是為何?」
胡蝶兒嘆答道︰「真假之氣臨敵威力雖大,但修煉太過艱難,稍有不慎便會連自己也真假難辨,走火入魔。家師是從本門中一本古籍之中得來,初時修煉又未曾想到此節,只是取其化蘊之便。不曾想止到第二轉,家師便被此氣所惑,不但再難駕馭,而且魄力也因此受損。」
蕭蒼然點了點頭,袖中右手伸出一彈,一縷輕煙直飄向胡蝶兒。這是一絲近似于浩然的氣息,雖然真正的浩然之氣無法轉嫁,但這丹心茶所產生的氣息,多少與真正的浩然之氣效用相近。蕭蒼然在九劫陣中之時,便是靠此氣息,才未被劫像所惑。而浩然之氣,其本原便是一股純陽至真之氣。不止真假之幻,世間任何氣宗神通在浩然之氣面前,都絕無用處。而丹心茶也正是由一股至真之氣培育而出,所以才有如此神效。
而真假之氣便是將氣魄之力分成真假兩分,各成各法,待全部大成,再匯流合一。真氣由太y n神元驅動,而假氣卻是僅以念力駕馭,如此雖兩氣合一,卻涇渭分明。
但是,真假之氣是專為幻術而衍生的功法。功到深處,氣魄之力愈強,卻反而成為了真假之氣與本魂意志之間的隔膜。此氣愈強,反而出錯的機會愈大,尤其在以龐大神元飛速的運轉當中,危險更甚。無道剎羅當年與天聖子一戰,便是因為被迫施展真假之氣,才敗得如此之慘,其傷勢不但數十年不曾痊愈,且終于殞落。
胡蝶兒甫一接觸這縷氣息,便立時砰然心動。她自為無道剎羅收錄,自然對本門的功法十分了解。無道剎羅早已針對真假之氣的這一大弊,找到了解決的方法。浩然之氣乃道門至高法門,非邪神一脈可行之途,但盜奪修真者純陽之氣以為己用,最終便可凝煉出與浩然之氣相近的至真之氣。有此氣懸鎮氣魄,平衡y n陽,則施幻自亂的情況便永遠不會發生。
胡蝶兒做夢也想不到,這一縷至真之氣來得如此容易。她剛才與蕭蒼然的接觸中已經發現,他元神中雖然有強大的神元護持,但修為不過是靈英之境。雖然他的魂境功法極為玄奧,但他的實力其實極為平常。若是任由他與衛青烏去邪神大會發瘋,那毫無疑問是死路一條。胡蝶兒與其同行,一來是念著舊情加以保護,二來則是對蕭蒼然元神中那奇異的神火,有著忌憚與覬覦之心。因為那神火,似乎天生是太y n教功法的克星。
神通融合五行變化的艱難,胡蝶兒知之甚深。以師尊無道剎羅數百年苦功,這本命法寶剎羅刀融合金靈也不過是略窺門徑。但僅僅這一個成就,在同階邪神之中,卻已經步入頂級之列。面對如青城三道這般的新晉真仙,若是全盛時期的無道剎羅在此,即使以一敵三,此戰也必勝無疑。
可是蕭蒼然剛剛賜予衛青烏的那個靈神,其中蘊含著烈至極巔的無上火靈。以這個靈神的強大,衛青烏甚至已經可以自成道統。恐怕只要稍假時r ,在神實初成境界之中,他便是第一人了。而胡蝶兒繼承了無道剎羅的道統,本來勝他何止一籌,卻是傾刻間形勢顛倒。現在若與衛青烏一戰,恐怕要逃都難。
蕭蒼然以神火助衛青烏改進神通,又將這縷至真之氣給予胡蝶兒,其實只是無心之舉。但在胡蝶兒眼中,似乎是被他看穿了用心一般。她突然間感覺到,這個男子已經處處透著神秘,不可捉模。他將神火賜予衛青烏,從而使其神通化靈,威力豈止倍增,現在恐怕胡蝶兒那最後一式保命的神通‘玉碎崩神’,在此神靈之下也只能玉碎,卻崩不了神。在胡蝶兒看來,這明顯是以衛青烏之手對她的一種威懾與暗示。以這衛瘋子的愚忠,恐怕只要察覺自己對蕭蒼然的用心,就會毫不留情的滅殺。
可是他如果已經知曉了自己的圖謀,為何不直接命衛青烏出手,還要為自己彌補這功法上致命的缺陷呢?胡蝶兒在一剎中念頭轉了千萬,她甚至在某一瞬,幻想到這個男子或者對自己存有真情。
落花有意,流水無情。和上次一般,蕭蒼然絕沒有這個想法。他只是因為剛才過多的動用了神元靈力,目下元神中神力激蕩,失去平衡。那許多散碎魂境如亂絮飛舞一般,不但無法再用來承載與阻隔動蕩的神力,而且也成為了他的莫大負擔。魂境碎裂雖不妨事,但卻絕不可消散,倘若如此,三魂也將與之一同消散。
蕭蒼然唯有竭盡全力,以強大的意志籠罩所有魂境。並同時苦苦承受那驚天神力所帶來的壓迫,硬生生等待七魄龍魂將逸出的神元撫平。這種滋味根本無法以語言來形容,在蕭蒼然的印象之中,即使上一次元神受神火之鑄煉之苦,也遠遠不及此時。蕭蒼然的七魄之中,七股巨力將元神扯往七個方向,如七馬分尸般。而他的意志,卻是被千萬碎境的凌亂如同千刀萬剮。
蕭蒼然非常明白,此時他只能夠全憑意志還堅持。只要他的意志在這份苦痛下崩潰,那麼他的元神與肉身就會與其一同灰飛煙滅。此時他便如同溺水,幾乎氣絕,他想方設法的想留住每一個氣泡,卻仍覺眼睜睜看著它們從眼前飛散。這樣的災劫幾乎已經無法用長短來衡量,也再無另一份力量能夠助他,他只能夠憑自己的力量來渡過。
萬千個魂境碎片雖然依稀還存在著某種難以明狀的聯系,但紙終究包不住火。蕭蒼然雖然緊咬牙關,遍體濕透,由龐大魄力護持的肉身也在微微顫抖,但他的意志似乎已漸漸要在這凌亂之中被生生磨滅。
蕭蒼然忽然覺得可笑,似乎昨天他還在玉虛聞道院練劍。而如今,卻要這般詭異的斃命也荒野。自出昆侖的這段時r ,無時無刻都如夢幻一般不真實。這一路所有的經歷,都透著一股讓他覺得詭異的味道。是的,雖然他感到這一切都如此荒唐,但卻並沒有太過詫異,就仿佛是他內心深處早已知曉一般。而且所有的一切,似乎都已經被安排好了。
這一次不同以往,蕭蒼然似乎本能的明白,只要自己願意,一定有什麼辦法能夠讓自己起死回生。只是一股股重如山岳的重壓,如同一座磨盤,不斷的在自己的本魂之上碾過。
到底是什麼!?他心底發出一次無聲卻巨大的嘶吼,就在他的意志如即將熄滅的灰火之時。
***
玄蒼師兄!一個小道童高聲呼叫道。
蕭蒼然轉過身,只見師父的侍童子歸正焦急地向這邊看來。隨著陣眼的滯停,整個劍陣三百六十一名弟子都不由自主的停下手來,到處張望,最後眾人目光都都漸漸集中在他的身上。
蕭蒼然回頭,目光正與主持劍陣的師兄玄信交集,在其點頭示意之下,這才收劍月兌陣而出,來到子歸面前。
蕭蒼然奇道︰「什麼事這麼急,我好不容易才有機會與師兄們合演大行周天劍陣。」
子歸只有十二三歲模樣,清秀稚氣的臉上浮了一層汗水,極顯急躁。顯然是為了尋找蕭蒼然,已經跑了不少地方。
子歸喘息道︰「稟報玄蒼師兄,靈淵真人有十萬火急之事,命你無論如何立即到靜室參見。」
蕭蒼然本來也已經料到,小子歸一定是奉師命而來,不過最近他循歸蹈矩,並未犯什麼錯,這才有底氣侃侃而談。若是換了往r ,早便灰溜溜的一言不發自行到三思洞面壁去了。
蕭蒼然很清楚,小子歸傳來這樣的令諭,一定是發生了極大之事,以至于那個萬年之乎者也般沉穩的師父,也已經露出了慌亂。蕭蒼然得意洋洋地施展近來進境神速的輕身功夫,飄然繞山而上。
出了列陣坡,一眼就可以看到如招牌一般的摩天峭。那峭壁之上,參差落刻了兩列大字。每個字怕不都有數十丈高大,字跡中透露出一股懾人心魄的大氣。仿佛其側旁的碧空白雲,都只是為此而設的修飾。這是一股通天徹地的豪情,是一股頂天立地的正氣,更是一股經天緯地的玄奧。
天行健,男兒當自強不息。地示坤,君子以厚德載物。
稟浩氣,山河萬里堪平踏。持劍道,高天九重任逍遙。
蕭蒼然每一次見到摩天峭的這兩行大字,心中都會涌起無限崇敬之情。在十二歲正式成為昆侖玄字輩門徒那天,昆侖派所有宗支集結,天元宮九仙之一的天毅真人親自開壇講道。蕭蒼然便是由那次盛會得知並牢記,這兩列四十個字的來歷。這是由廣成道祖親傳弟子,昆侖派開山祖師玉清道君親手以九重神劍所書,乃世間浩然正氣之所凝,三界一切妖邪鬼祟,見此無不退滅。即便是竊得天道之妖靈暗神,也無法越此書而踏上玉虛峰頂。
摩天峭之左,青雲如煙,瑞虹繚繞,錯落中隱約更可見到那傳說中的三重仙宮,玉虛宮、天元宮、無極宮。那是只有修行持正、術法高深的得道之士才有資格登臨之處,也是蕭蒼然自懂事以來的夢想。每當看見那些御劍于天際雲海之中的前輩或師兄,蕭蒼然心中就會立時充滿羨慕與干勁。
靈淵真人于三十年前便得證玉虛法印,尚未及不惑之年。雖在靈字輩中排位頗後,但如此天資,卻是同輩中佼佼者。十年中便跨越靈實之境,結英成功。修為幾乎直追被譽為靈字輩資質最為出眾,而被譽為‘天賜五靈’的五位師兄。
昆侖派收徒門檻雖高,門規又嚴,但仍是香火鼎盛。加之當今昆侖,除掌門如風真人之外,便再無如字輩傳人。是以這百余位靈字輩眾弟子便要挑起昆侖派的脊梁,其中傳承道法、收錄門徒亦是重中之重。其下玄字輩正式弟子,至今已足千數。也就是說每位靈字輩真人,不算上下院中由其親自挑選培養觀察的苗子,平均也已有十余名正式弟子。
但是這位靈淵真人,卻是只在二十年前,才收下了這麼唯一一名弟子。玄蒼,提到這個名字,不少真人前輩都會搖頭不語。想來靈淵子一世英明,似乎唯有此處可以為人詬病。因為他的這個徒弟,雖然資質過人,但頑劣不教,至今修為平平不說,還經常惹是生非。偌大個昆侖山,千百門徒,平r 里又難有時間閑敘,就連不少靈字輩真人,也未能將門下遍識。但是這個玄蒼,最起碼在靈玄兩代之中,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了。
二十年前,靈淵真人出游之際,拾得一棄嬰,于是將其收養于膝下。此子天x ng聰慧,五齡便可背誦道德經、三清大道典。八歲便在靈淵子指點之下,開始修煉大行周天內功心法。十二歲正式入門,道號玄蒼。十四歲因偷看御劍訣被罰面壁七天。十五歲因私闖掌門明堂,窺看寶劍,被罰抄御劍九篇一百遍。十六歲誤闖九煉閣,致使一爐上等玉真散未能煉成,被罰入三思洞面壁三個月。十七歲在玄字輩論武大比之時,失手重傷同門,罰入三思洞面壁半年。十八歲私下山門,傷凡俗匪徒二人,其中一人重傷不治,被罰入三思洞面壁半年。此後雖然未再有大過,但小錯卻是慣犯。昆侖三思洞本是個面壁悔過之處,但這幾年卻幾乎成了他的洞府。
最近的半年,他沒有再受門規處罰。因為師尊靈淵真人秘密傳授了一套極其深奧的劍訣,昆侖派至高武學無常訣。這半年來竭盡全力的苦功,使得他的劍法一r 千里,至今在一個周天的內力運行之下,已可以將無常劍式一連使出五式。據師尊所言,只要達到在一個周天內力之中,可以施展九式,便有資格達到那傳說中靈之境界。按他的資質與目下這般的努力,若不出意外,少則三年多則七載便可有成。所以他除了挖空心思參加每一班的大行周天劍陣演陣以修大行周天心法,就是獨自用功修煉無常劍式。
蕭蒼然趕到小空林中靈淵子所住的靜室之時,正遇見師父快步出來。靈淵子手持著一枚玉符,蕭蒼然認得,那是掌門師祖召見的令符。蕭蒼然對靈淵子深深一揖道︰「參見師父。」
靈淵子看了一眼手中玉符,又將目光投向蕭蒼然。這才沉聲喝道︰「跪下!」
蕭蒼然听得出師父語氣不悅,連忙撩袍跪倒,五體投地。
靈淵子一時不語,良久方問道︰「蒼兒,這些年為師待你如何?」
蕭蒼然驀然一呆,不知道恩師何出此言。錯愕答道︰「徒兒生來不識父母,只識恩師。」
靈淵子點點頭道︰「不錯,你我名雖師徒,情同父子。前幾年你毛躁無知,惹下了不少亂子,師父雖然總是責罰于你,卻也都是為了你好。」
蕭蒼然叩道答道︰「徒兒屢有過錯,都是師父一力維護,否則恐怕已被逐往下院。師尊之恩,弟子永生不忘。」
靈淵子嘆道︰「你大了,也懂事了。所以這一次,有一件要緊的事情,要你去做。」
蕭蒼然道︰「是,請師尊吩咐。」
靈淵子道︰「近年來各邪教妖宗蠢蠢y 動,我正道各門不少都吃了大虧。r 前本派收到確切消息,雪藏冰封于廣寒宮的邪派至寶寒心石,已被一眾邪魔知曉。天元宮傳下令諭,由掌門真人致書廣寒宮古溪散人,希望能由昆侖代為掌管本此石,並且古溪散人業已答應。」
蕭蒼然奇道︰「師父不是曾經說過,廣寒派功法頗有獨得之秘,往往能以弱勝強。況且現時數位古字輩散人皆在,何必出此下策?」
靈淵子听了此話,不禁有些詫異。他沒有料到這個弟子,已能見事如此明白。
靈淵子道︰「此時也不必瞞你,廣寒派幾位古字派的散人由于意見不合,常年也只有古溪前輩一人在宮。諸玉群仙,也已所存不多。傳到這一代,可說是人才凋零。若是真因此時再遭劫難,恐怕動輒便有覆亡之危。」
蕭蒼然道︰「弟子明白了,九祖與掌門真人是為了廣寒一派的存亡所計。只要廣寒派將寒心石送出,即便此石失落于邪道,也大有可能避過此劫。」
靈淵子沉聲道︰「話雖如此,但這寒心石,決不可輕易落入妖邪之手。因此本派掌門令諭,東西兩院所有太玄二宗弟子,克r 皆出,尋訪廣寒派使者的下落。」
蕭蒼然凜然應道︰「弟子遵命。」
靈淵子又道︰「若是真能尋見廣寒使者,定要立即潛蹤謹行,也可立即召集同門。若是與邪魔遭遇,以保人為先。」
蕭蒼然答應了,剛要回去收拾行裝。
靈淵子卻已經拿出一個包袱,遞給他道︰「你其余的師兄弟皆是三五一組,是為明子。你獨自潛行,是為暗子,潛蹤為上。為保隱密,最好不要與他們聯絡。你現在立即由小路下山,不可讓其余弟子見到。」
蕭蒼然稍一驚愕,便立時沉聲應命。接過包袱再一揖道︰「恩師放心,弟子定不負使命。」
說罷倏然轉身,但卻覺眼前這片天地突然扭屈起來。所見之處搖搖晃晃如同虛幻,所有的一切都在這一瞬間停止了,除了蕭蒼然的意志。他的意志如同照世之光芒,傾刻間覆蓋了這個畫面。
蕭蒼然驚呆了,似乎是他的意志突然凝入了萬千魂境碎片中的一個,但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突然回憶起這一段。他只想馬上離開,因為他還要繼續維持魂境,哪怕他已經無能為力。
蕭蒼然驚慌的抬頭,映入眼簾的是師父慈愛卻深深憂慮的目光。蕭蒼然的心似乎突然被一陣冷風吹過,思緒不自覺的停留下來。他能感覺到,有一股森寒的殺機,是針對他而存在的,雖然這里只不過是他魂境中所形成的一個幻境。
這股殺機極為強大,使得蕭蒼然的心神猶處于死亡的籠罩之中,仿佛下一剎那,他就會被這股殺機抹滅。但是這個幻境之中,除了他的意志,其余的任何一切都停止了,在這里他便是主宰。
蕭蒼然稍定了定神,便已經在靈覺的指引下,找到了這殺機的所在,靈淵子手中那枚玉符。
「無極宮神諭︰已推衍得禍劫之根,第十七代弟子玄蒼,速將其送入天元宮,違者叛逆論處。」
蕭蒼然得聞這玉符中的令諭,大吃一驚。想不到這道令諭,在他下山之時便已經握在師父手中了。怪不得師父神s 古怪,又示意他不要聯絡同門,獨自從小路下山。
蕭蒼然很想知道,自己走後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但他根本不知道如何讓這已經停止的一切,再行運轉下去。一陣陣轟隆的巨響不斷地響起,眼前的畫圖紛紛碎裂,又化為了萬千片碎散的魂境。
蕭蒼然怒急之下,應手竟現出一道金光萬丈的寶劍。蕭蒼然不自覺的手中寶劍翻飛,招招式式如同不斷的從元神之中涌將出來。蕭蒼然在那一瞬之間,如痴如夢,仿佛這魂識不再受自己控制一般。神劍清嘯長吟之下,一道道劍氣中,y n陽兩元相互作用。眨眼間舞動的十六道劍氣,兩兩合一,化為了八道光芒,sh 向了遠方。
蕭蒼然心中劇震,只見那八道光芒一出,本來正在急速飛散的魂境碎片,竟立時停止。那八道光芒幾乎是同時羅列在了這虛空的不同方位,化為八個流光溢彩各不相同的符文,這才緩緩的淡去,慢慢消失。
這是天人武訣的那第七式劍意!
四象四分之後,竟然是演成八卦方位。蕭蒼然想不到這天人武訣的第七式劍意中,居然蘊含了如此玄妙。這劍意中所蘊的八卦,雖說與後世道典易經一脈相承。但其久遠與尊崇,不言自明,因為這劍意中之八卦,是從宇宙虛空之中定鎖出八極,以為開界之根。
這式劍意本是不完整的太初劍意其中之一,雖然是由聖賢莊這等神秘之地傳承而來,但聖賢莊神兵盛會自今,又有幾人能夠真正領悟。即便能有那天才橫空之輩,可以直溯法訣而見此式劍意,想要施展與駕馭,也從來無人能夠成功,不是強行施展時魂飛魄散,便是直到壽元絕斷也無法使出。
蕭蒼然天資雖然出眾,但在茫茫人海之中,也算不得上上之選。雖在聖賢莊中有幸得見此式劍意,並略有所悟,但若沒有劍魂太乙為基本與護持,下場也只能是死路一條。
但是接下來,雖然他失去了太乙,卻又獲得了岳中流那遺識所贈的神笛。此神笛之威能雖然現在蕭蒼然還遠遠無法發揮,但是其護神之效卻已救了他數次x ng命。更重要的是,蕭蒼然同時又獲得了三式純正的太初劍意傳承。
劍意劍意,劍之意志。這意志雖然在後人的傳承過程中,可能會有殘缺之處。可一旦它與同類相遇,便立刻便會恢復如初。這一式劍意之下,拓闢出的乃是界律法則。
施展太初劍意的兩大條件,一要元神英靈,二要劍中祖器。蕭蒼然沒有神元之英,但在他的虛魂之中,卻有一枚y n元之英。雖然不完全,但y n元之英與神元之英,卻是在同一層次。若要以此強行施展劍意,倒也可行,除了威力有所下降之外,在這劍意之中,將完全蘊含y n元之力。
當蕭蒼然的魂境即將完全崩散,整個元神亦立即要灰飛煙滅。一個強大到難以形容的意志,在一聲劍吟的同時醒來了。因魂境四散而在原本的神庭中出現的虛空,使y n元之英迅速的揮發,不斷的填充和彌連這虛空與魂境的碎片。
除了蕭蒼然本魂所在之處,居中佔據著一塊最大最完整的魂境。他其余所有魂境的碎片,被這一式太初劍意瞬間貫穿,並聚集成了八個新的碎境。這八個碎境,每一個都是由許多先前的碎片組成,此時雖被劍意與y n元之英重新接連,但之前碎裂的痕跡仍在。好比一塊塊奇形怪狀的晶石一般,在其內按初之四象,y n陽分際,與現世八卦毫無二致。
只是這八個新境,卻是隱隱都由其內貫穿了一條極y n靈元所成的鎖鏈,各自穿叉相連。並且與本魂所在的那片魂境,也各有連端,竟然形成了一張大網般的脈絡,將九片魂境再聯為一體。
蕭蒼然的本魂手握九重神劍,腰插碧s 長笛,立身于魂境之中。北斗七魄高懸于上,藹藹白沙鋪就足下。在蕭蒼然的額頭之上,一條黑線正在緩緩的游走,一個符印之紋似乎即將完整。
蕭蒼然本魂之上透出陣陣強大的罡風,將原本平展的白沙蕩出一輪輪的渦跡。而周身之地,列插著五識劍器。
蕭蒼然抬起九重劍,在額上法印完結的一刻,睜開了雙眼。
一聲響徹魂境的劍鳴,與蕭蒼然魂識雙眼中的光芒同時迸發,所有魂境的每一個角落立時都被這目光照亮。那目光之後,便是那個絕強意志的源頭。
「九重?你到我這里來做什麼?」蕭蒼然的魂識臉上,透露出了一股無盡歲月的蒼茫之感。其話語中,卻是隱隱無上的威嚴。這威嚴,似乎使得九重神劍都要戰戰兢兢。
「打亂白盤之映,強行將我喚醒,你可知罪?看在廣成面上,這一次便到此為止,下不為例。」九重神劍似乎在這若有若無的語聲之中,承受了巨大的壓力一般,竟發出了幾y 碎裂般的聲響。
「已近在眼前,竟又出現了一次偏差。」話音落下,蕭蒼然的雙眼緩緩合閉。
鏗!九重跌落在地,插入白沙之中。蕭蒼然只覺暈眩無比,魂識竟一頭栽倒在白沙之中。
那是什麼?
蕭蒼然清晰地感覺到了剛才那個強大無匹的意志,似乎不是似乎,一定是從自己的本魂中出現的。那個意志剛一出現,本魂中就呈現出了無數紛亂的畫面。與那一次一般,可以清楚的感覺到,那些是自己前生的記憶。就是這些記憶,將自己與這個強大的意志相連。
但這一次不一樣,似乎這個意志的覺醒,使得自己的本魂產生了什麼巨大的變化。一想到這里,蕭蒼然便感到元神劇烈的震動,似乎再繼續想下去,元神就會崩潰一般劇痛。
蕭蒼然緊咬牙關,幾y 瘋顛。他必須要知道那個意志到底是什麼,為什麼會在他本魂中出現。只要他一出現,似乎這魂便不再屬于自己一般。剛才的這種魂不由己的感覺,比頸上利刃還要使蕭蒼然感到驚懼。這樣的驚懼使得他不惜一切代價的想要找出答案。
蕭蒼然一聲悶喝,騰空而起,魂識之身立時便有裂紋出現。似乎只要他再繼續回想下去,本魂便會破碎。果然,如他所料一般,當他的本魂受到威脅與創傷,碧s 長笛中便有一股極為磅礡的生機,更是化成一個陣法,將本魂護持其中,並恢復傷患。
蕭蒼然咬牙道︰「岳前輩,多謝。」將碧s 長笛緊緊握在手中,雙眼也似乎發出閃閃幽光。
北斗七魄化出劍身,五識法劍亦是豪光大做,飄飛而起。十二柄神劍同時嗡然長吟出鞘,龐大無匹的神元如巨浪般席卷整個魂境,並延著魂脈遍涌入其余八境。同時他的本魂之中,一股j ng純的靈氣亦緩緩散出碧s 的陣幕。
蕭蒼然本識額上的奇異印跡突然發出了奇異的光彩。若有天界正神在此,定可一眼看出,此乃當初被軒轅皇帝親自劃定,錈于天碑之上,永不更改的五大魔道之印,被列為軒轅五禁中第一位,絕天禁紋!
這等禁紋,如同昆侖道德之證後出現的玉虛法印一般,都是隨著修行有成,而受天地法則映現于身的一種法則印紋。每一種法則印紋之中,都蘊含著絕大的奧妙。可以使得修士與所修行的道路產生一種無法言明的溝通,使之可以模索前行。
這印紋的來由,已經不可考據。但它的名稱,修紋,卻是始終不曾更改。無論哪門哪派,只要踏入此道之門,方有資格獲此修紋。各大門派的道法體系之形成,便與這修紋的成就秘不可分。
而此刻蕭蒼然額上出現的絕天禁紋,代表的是暗極之神。自開天闢地至今,世間暗極之神,只出現過一位。那便是可與軒轅玉帝分庭抗禮的無相冥君。這個神格,最終被軒轅玉帝列為最高禁紋,三界神司、諸天尊王,見之即可行誅。
幽冥界深處,一處昏黑的巨大殿閣之內。四個身影圍著一個方台而坐,悄無聲息。就在蕭蒼然本識額頭那禁紋完整之際,這四人如同耳旁一個驚雷炸開一般,同時猛睜雙眼。圍坐的方幾之上,一塊菱形的石印生出大量黑氣,而在那黑氣之中,跳躍閃爍的,竟隱隱是一絲絲黑s 的雷電。
一個y n沉的聲音疑道︰「雙尊未合,神印先覺?此事透著古怪。」
另一蒼老的聲音也道︰「陛下曾授業于七聖天中的兩位,秘法層出不窮,焉是我等能夠揣測。依我看我們四個既推算不出,天界也不見得有誰能找得到。」
另一個y n森的聲音怪笑道︰「雷雲靈種已然認主,雖然此刻還未顯命格。但從適才神印波動來看,陛下歸來之r ,必然不遠。若」
此人話音未落,便是另一個雄渾的聲音一聲冷哼。此音一出,其余三人突如凝止般的噤若寒蟬。
「即知陛下歸位之期不遠,還在此坐而空論。雖然善惡之門已經關閉,那也只是關閉而已。封印不再,又有誰能擋得住誰靈皇現世?下九獄已經打成了一鍋粥,你們若是還沒想好該做什麼,那就最好自求多福吧。」說罷一道身影化做煙塵,緩緩消失。
天界,第十五重靈玄天,仙雲繚繞之中,一座瑞氣四溢的仙宮之內,一個鶴發老者據案而坐,輕撫著一個金銅s 的秘紋羅盤。此羅盤分為黑白二s ,盤體各s 光芒不斷變幻,時爾成就完體,時爾變化為一圈圈的金環,閃現各種秘紋。案階下,數百白衣弟子抱元閉目而座。
突然間,羅盤發出刺耳的磨擦聲,羅盤立時化為許多亂環,無數符紋相互踫撞碎裂,竟發出了些許煙火之氣。老者的手似是突然被什麼刺痛一般,從羅盤上縮回。
目露奇光,深深的望入羅盤,半晌方道︰「這竟然真是絕天禁紋,此紋自天統定立之後,只出現過一個此紋此時出現,便是說他當真要轉世覺醒了麼雖不是瞞天訣,但已經瞞過了我靈玄天的天衍道術。」
想到此處,老者高聲道︰「天衍四子,速速呈此簡報往軒轅天靈霄寶殿。」說著大袖之中一道白光甩向仙宮之外。
「奉天尊法旨!」座下前排五人中的四個,應聲踏雲而出,護衛著那道神簡飛遁而去。
衛青烏干淨利落地重創水鏡,而正當胡蝶兒與水行激斗難分難解之時,二人幾乎是同時心頭一涼。一陣極其怪異的感覺,自心底傳來。所有在場的神境高手,竟同時顫抖不已。重傷中的水鏡更是癱軟在地,神智不清。其余無一例外的如同元神僵硬一般,難以自持。
水行口干舌燥,發現自己修行到這個年歲,竟起了少年之時,受了驚嚇時的感覺。而且,還被嚇得魂不附體。他絕望地看了一眼盤膝而坐的蕭蒼然,腿膝竟不听話的軟了下去,跪倒在地。
非獨水行,除了昏迷不醒者,所有尚有神智之人皆伏跪在地。這些人中,只有衛青烏一人不驚反喜。雖然也是感到來自主人的絕世神威而不由自主的下跪。但他除了越發的崇敬,卻是十分的得意,百分的興奮。恐怕這數名神境高手同時向他下拜,他也不會有這般驕傲。
而胡蝶兒卻是以為,蕭蒼然的憤怒是由于她的遲疑。因為蕭蒼然賜予她的那絲氣息,她並沒有立即運用,所以與水行的斗法才會這般艱難。但她萬料不到的是,蕭蒼然居然可以發出這等威壓。
若說真仙與邪神的威壓,或來自真魂之陽,或來自魄元之力,可凝如實質。那麼蕭蒼然此時的威壓,便如同y n寒入體,無聲無形。但這僅僅是數息而已,數息一過,蕭蒼然身上的威壓突然變得暴虐無比。像是突然刮起了一陣極寒的y n風,吹得眾人心驚膽顫。除胡蝶兒與水行,各人口鼻耳眼中都是不斷的滲出鮮血,元神幾y 潰散。
幸爾這威壓並未維持在如斯強度,而是極轉直下,漸漸恢復到可以承受的程度。短短十數息之內,眾人大都是長出了一口氣,頗有劫後余生之感。
雖然蕭蒼然身上的威壓已經降低了千百倍,但身上還有籠罩了一重詭異非常之感。數位神實高手幾乎同時感覺到,蕭蒼然雖然身形紋絲未動,但卻似乎正在產生劇烈的變化。
驀然間,蕭蒼然睜開雙眼,一縷森幽的目光緩緩從那雙如y n雲翻滾般的瞳孔中溢出。帶著一股邪極之感,讓人不敢對視。整個人仿若一尊從無間地獄遁出的絕世邪魔。
「以八極之演動,借無中之有,映回光于本境。這是」
蕭蒼然嘴角現出一絲冷酷的笑意,眾人的雙眼之中同時感覺一絲刺痛。
「原來如此,剛才的那些幻象,並非虛假。而是在這神通之下,重現在我魂境之中的前塵之事,想不到世間有如此神妙的推衍之術,竟然可以將千百年前之事重現。」
「不,似乎還不僅僅如此。如果那最後一個殘像也是此術的一部分,那麼五息之後」
蕭蒼然喃喃自語中,仰首望去,目光似乎穿透了夜空。兩息、一息!
果然,在蕭蒼然的目光之下,空中的凝重y n雲不斷地四散飛逸,似是撕去了外皮一般,竟緩緩透出一股淺白s 的光芒來。那白芒緩緩凝實,竟隱隱化做了一個女子。
眾人目瞪口呆之下,蕭蒼然霍然站起,揮手間,三道黑氣倏然而出,侵入青城派三道元神之中,正是噬念天魔印!三道竟無半點抵抗之力,立時被魔印所制。
接著仿若行雲流水一般,踏空如階,直向那女子而去。
蕭蒼然冷道︰「如此遮遮掩掩,果然非是男子所為。不知閣下此來,為的是在下,還是這浮蓮寶衣?」
那女子身上一重白芒,極為耀眼。以蕭蒼然此時的目力,與其面對,竟然也無法看清其面容。
這女子略一遲疑,便隨即答話道︰「尊駕這等神通,竟猜不到麼?妾身本來只是想知道蓮衣的下落,而後見尊駕手段驚人,這才在駐足在此。既然相見,不知可否見賜名號。」
蕭蒼然仰天長笑,道︰「既非真身到此,又不願自報家門,還要過問本人的身份。如此,下次相見,你會知道的。」說話中一指點出,一股驚天劍氣狂涌而出,那光芒的女子身形竟是應指緩緩而滅,似乎發出了一聲悠悠長嘆。
蕭蒼然衣袂被夜風吹動,懸飛于夜空之上,目光俯視下來。衛青烏與胡蝶兒連忙伏拜于地,高呼道︰「主上威武!」
蕭蒼然面無表情,目光落在已被天魔印噬念的青城三道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