鏡與花 第二十一章 白蓮寒霜兩相尋

作者 ︰ 再墮輪回

()蕭蒼然不斷催發劍意,形成一道巨大的旋風,迫得蕭傲然的劫雲無法形成更強大的雷界。這旋風之中,任何沙石都被凌厲的劍意碾為細塵,是以看上去灰茫茫的一片,而且呼嘯中還隱約夾雜著龍吟之聲,那是玉衡玄黃之上龍魂的怒吼。一眾邪神紛紛退遠,免得受這兩大奇術的波及。

蕭蒼然這是第一次將無常劍意施展至如此地步,雖然其威力在外人看來已是驚世駭俗,但這與他預料和期望的卻相去甚遠。其實若無魂境中二女的牽制,而且其三魂之意能共同施展無常劍意,此刻他的劍風定能將劫雲盡數吹散。可現下,卻只能勉強自保。

他已是第二次面對劫雷,雖然這次劫雷的規模遠遠難與上次相比,但卻是只針對他一人而來。深紅的雷電總能無聲無息的穿透風障,打在他的身上。雖然他有皇袍道衣護身,體內更有玄黃血脈,紅雷難以傷及肉身,但這每一次的撞擊卻依然能直接沖擊他的元神。

蕭蒼然心下叫苦不迭,這種震動雖不能對他造成真正的威脅,也沒有達到能夠穿透魂境的地步,但卻反而危及了那魂境中的白裳與莫傾語。因為那個先前還沉浸在化神之中的虛魂之意,竟在此時化盡了三魄神元,並被這劫雷驚醒了。

白裳焦急的望著上方魂境之外的蕭蒼然,只見一道道蜿蜒的雷電不斷的落在他身上,他時爾揮劍呼喝,時爾跌跌撞撞,早呈不支之狀。可是手中這把蒼生神劍之上,無窮無盡的殺機化為凜冽的寒氣,不斷的自行催發出來。白裳感覺的到,這殺機是為蕭蒼然而生的,這把劍與他似有什麼深仇大恨一般,不將他殺死便不會停止。更為可怕的是,她越是克制,似乎此劍便越會從她的元神中汲取什麼東西,反而越是強大。

忽然之間此劍猛然一頓,隨即更強大的殺機便迸發出來,原先劍身上斑駁的血痕瞬間凝聚在鋒端數寸,不住的顫抖。白裳似乎感覺到了什麼異樣,抿著唇緩緩轉過身來。

另一個穿著一襲黑衣的蕭蒼然正負手而立,英俊的面孔一如昔r ,只是冷冷的看著他,那雙眼里滿是敵意與殺機。

「你想殺我。」

白裳只覺這一生里,從未听到過如此冰冷的話語。也從來沒有想過,她會與那個朝思暮想的人如此面對。忽然間無數的委屈與悲痛盡數襲來,淚水滾滾沖出眼眶。她幾乎用盡全身的力氣,說道︰「我我沒有」

可是手中神劍上一道劍芒飛sh 而出,直向蕭蒼然而去。在白裳失魂落魄之際,面前的蕭蒼然身影一花,劍芒已然穿空而去。到他身影再度凝實之際,卻抬起右手仔細觀瞧,只見一重厚厚的霜已將他右手凍住。

黑衣虛魂轉面向白裳說道︰「我識得你,自問沒有什麼得罪之處。可是你想殺我,總不能讓我引頸受死吧。而且真魂已然力竭,若是還任你們在我魂境中胡鬧,我蕭某今r 還能活麼?」

白裳驚問道︰「你是誰?」

蕭蒼然微笑道︰「我便是他,他亦是我,待我殺了你之後,便會將他吞噬。若是能順利找到最後一個,我們融合之後,大概就是你認識的那個人了。」

說著右手一團氣息如霧如焰般躍起,傾刻間便將手上霜封化去。

白裳只見他身影突然模糊,雖知他已然出手,卻不知如何抵擋。只得下意識提劍一揮,未曾想這一劍竟正堪抵住蕭蒼然刺來的黑s 劍鋒,仿佛是手中神劍自行尋到了他的蹤跡一般。

蕭蒼然目露奇光,左手中又幻化出一柄黑s 長劍,同時身影倏閃,一化為十,虛實難辯。白裳如何能敵得住這等劍勢,只得將靈覺與神劍相聯,苦苦抵擋。

就在以神入劍的一刻,她竟感覺到這劍中蘊藏著一股濤天的恨意,她無瑕考究到底世間如何會產生這般的恨意,只覺出劍如有神助,每劍刺出,總能為她化解生死危機。

蕭蒼然虛魂見急攻她十數招,竟鬼使神差般的一一被化解。立時也感覺到她手中之劍並非凡物,似有靈智一般,在自行護主。亦是一聲冷笑,身影再快數分。白裳本就無意與他為敵,此刻亦無半分斗志,如此一來縱能感覺到他真身所在,卻也再難跟得上他的速度,登顯不支之狀。便在這危急關頭,魂境之中劍嘯大作,無數劍影撇開狂攻界壁的絕塵不理,掉轉劍鋒向蕭蒼然虛魂刺來。

黑衣虛魂怒喝道︰「竟為一個不相干的女人,置己于死地,愚蠢!」

原來整個魂境中的無量劍意,先前都在抵擋絕塵所發的刀氣,使之無法破壞此境界壁。此刻為救白裳,真魂之意強行抽出一部境則意劍,來牽制‘自己’。而無量化境的界壁,登時被兩道刀氣擊中,發出驚天的巨響,兩道巨大的裂縫不斷的蔓延開去。

另一道更為巨大刀氣,呈一道白光狀,緊隨而至,立時將其中一道裂縫撕碎。界壁被破,這刀氣卻並非如目覺能見般透出此界而進入現世,而是飛馳入蕭蒼然諸多魂境間的虛空之內。

無數紅雷如一條條游蛇般,不斷噬于蕭蒼然肉身之上。他恍若不覺般,只是眼中一片血紅,緊緊與虛魂的目光交擊。無量化境中的無量劍氣,如發瘋一般的不斷追逐虛魂。

黑衣虛魂怒喝道︰「就算你想與我分個高下,也不應選在這個時候,你莫要迫我太甚。」

白裳也焦急呼道︰「蕭大哥,你不要管我,專心御敵要緊。」

蕭蒼然面沉如鐵,恍若不聞,鋪天蓋地的無量劍意,如雨沷落。卻茫然不覺頭頂高處風眼之上,一團黑雲已然凝聚。白裳縱然修為遠遜,也已看出這道劫雷非同小可,待要高呼示j ng,卻已然來不及。

眼見數道黑雷以根本說不清的速度,無聲無息貫將下來。蕭蒼然的身體如被一股無比巨大的力量砸中,立時跌落下來。白裳怔怔看著那不斷墜落的身軀,黑衣虛魂卻是凝眉切齒,目露寒光。

一道人影從亦從黑雷降下之處飛降而下,手中長槍帶著一團熾烈的白雷,直指蕭蒼然追擊而下。蕭蒼然靈台一緩,還待回劍抵御。正在此時,一道紫光刺破虛空,後發先至般及近蕭蒼然的後方。蕭蒼然只覺手中神劍不知為何,被一股絕大至不可抗拒的力道牽引,竟將他身體反而拉向那紫光而去。

說來遲,其實還不及瞬眼,一只手亦從虛空伸出,竟一把正正抓住這道紫光。一個英年披發道人的身影才顯現出來,手中所持,赫然是一個長長的匣子。

這道人仰天大笑,左手劈胸一把抓住蕭蒼然,右手一甩之間,一道更為明亮的紫s 劍氣從匣中釋出,正中從天而降的蕭傲然,蕭傲然倉促變招,紫白二光轟然一閃,將他遠遠撞了出去。

遠處的孤竹君呼道︰「傲兒!」只是他這一出手,也立時招至譚夫人的攻擊。

這二人交手,極少發出聲響,又另有一番景象。譚夫人同周身光明,宛如一輪滿月降世。而孤竹君則是劍上一點豪光,如紫微臨凡。二人皆知,如此對手,花巧之術已然無用。是以甫一交手,便是極為凌厲的靈玄之法,看似沒有蕭氏兄弟打的熱鬧,實則凶險過其百倍。譚夫人這式孤山月輪,極為霸道,便是如孤竹君這等修為,也根本無法避開,只能憑自身修為硬挨。他此時失了紫曜匣,又少了一件重寶,此時只是橫劍而立,采取完全的守勢,借祖器之威而自保。而譚夫人見他雖大落下風,卻也知要取他x ng命一時三刻也難辦到。

只見蕭傲然凌空噴出一口鮮血,身影立時又消隱入雲霧之中,數息之間,又已隨一道雷光遠遠落在孤竹君身後。喘息道︰「父親放心,孩兒無礙。」

孤竹君冷哼道︰「好,竟然漏算了你。靈遠,你也算是一方人杰,夠資格與本座談條件。說吧,如何才肯交出紫曜匣?」

靈遠將紫曜匣收入袖中,扯下蕭蒼然的束發帝冠,信手抓住玉衡玄黃,一劍便將蕭蒼然的咽喉刺穿,然後才連人帶劍將他擲下。

舌忝了舌忝手上沾染蕭蒼然的少許玄黃之血,隨即狂笑道︰「條件?當初你們煉我魂魄的時候,可沒提到什麼條件。」

蕭傲然待要喝罵,孤竹君卻伸手止住。笑道︰「此一時,彼一時。兩全其便,遠勝過拼個死活。」

靈遠一笑,點頭道︰「好,你說條件,我靈遠就和你談談條件。」

孤竹君道︰「願聞其詳。」

靈遠正s 道︰「其一,我要你與敖遠霄,在我面前恭恭敬敬磕上三個響頭,叫上三聲靈遠爺爺。」

孤竹君淡淡一笑,隨即問道︰「還有其二?」

靈遠笑道︰「不錯,你有兩個兒子,我要你將其中一個煉成魂丹,好讓我服下,以快這些r 被你們凌害之憤,此為其二。」

敖遠霄當空哈哈大笑,由是道︰「有意思,你覺得這樣的條件,我們會不會答應?」

靈遠昂道冷笑道︰「且不忙著答應,還有其三。」

敖遠霄大訝道︰「哦?」

靈遠拈須眯眼笑道︰「其三我要你的夫人南斗君,陪我這麼一晚半晚,以訴貧道傾慕之情。」

其實早在在他提第一個條件之時,已有人暗中稱奇。提第二個條件時,便大都面s 極為古怪。說到第三個條件,失聲大笑聲便已大有人在。但為數更多者,便是在關心蕭蒼然的生死。

蕭蒼然的軀體飄然墜下,白裳一顆心已經提到了嗓間,全身不停的顫抖。一旁的黑衣虛魂卻長笑起來,只見他連結手印,不信露出詭異的笑容。一襲黑衣不斷的緩緩變白,數息之間連頭上長發也竟盡如霜雪。最終雙目一黯,登時撲倒。

白裳搶上去將他抱住,觸手之際只覺一陣熾熱,蕭蒼然的魂身數處毀敗,如屑散落,雙目緊閉,昏迷不醒。白裳恍忽之間,仿佛又回到了嚴家村的那些r 夜,輕撫著蕭蒼然完好如初的面孔,不禁痴了。手中神劍在不覺中跌落,再無聲息。一時間,無量化境中的劍嘯刀鳴全數停息下來。只有剛剛蘇醒的莫傾語目光呆滯的望著那條巨大的裂縫,喃喃自語道︰「找到了,就在那。」

靈遠站在半空,便以這帝冠將自己的散發扎攏而起,面上洋洋自得。似乎在等待著敖遠霄與孤竹君的回應,絲毫未將一舉開罪了敖遠霄夫婦、孤竹君,或者還有整個邪族放在心上。而他的眼神,只掃了一眼無量化境,便再不離孤竹君左右,顯是在尋找他的破綻。而孤竹君亦立時變動法訣,紫微劍上光明再盛,原本的護法紫障,立時扭曲為數重光幕,防護的更加牢固。

殘余的風雲逐漸退散,一陣森寒的氣息重又漸漸填充這片空曠的蒼穹。敖遠霄由腰間取下一枚小鈴,輕輕搖動,鈴聲乍響便瞬間破碎成灰。隨即封滅谷外各方,一道道青光沖天而起,接連不斷。

靈遠撮指喝道︰「敖遠霄,這九子接天陣尚未純熟,你此時施展,不但無法將神木根中的神元引出,還會將那九條老狗全部碾成狗肉醬。」

敖遠霄微笑道︰「夏蟲語冰,不知所謂。諸位長老經我親自施展玄黃灌頂,解開了青靈轉世封印,連獸身也已修成。就算你有紫曜匣,遇上哪一個也難逃一死。我若是你,就當場自決,免受無窮無盡的苦楚。」

靈遠面s 一變,還待再說。只是忽然閃身,一道烏光從他身側掠過,靈遠肩上濺血而退。大駭回首時,只見蕭蒼然眉發皆白,提著一把烏黑的長劍,正在他對面冷笑。

靈遠暗催紫曜劍匣,卻不料此匣竟對蕭蒼然手中之劍一無反應。不由怒罵道︰「小畜生,壞我大事!」

蕭蒼然冷冷道︰「交還帝冠,我留你全尸。」

靈遠見他話未說完,身影便倏忽變幻,化做數百,立知難以抵擋。身化一道紫光,穿入天際。

秦晚詫異道︰「又是踏神術?」

敖遠霄道︰「是。不過看來這踏神術,應是那帝冠上加持的神通。」

秦晚點頭問道︰「還不開爐麼?」

敖遠霄搖頭道︰「再等等。」果然話音剛落,地底深處傳來一陣陣的響動,如擂鼓一般有節有律。黃石公鬼谷子等都發覺,有兩個魄力奇大的元神,正從地底深處覺醒。

蕭蒼然一劍重創靈遠,隨即身影幻化,來到樓入雲身旁。安寧與南暮樓正仗劍護衛,見他奇跡般的反敗為勝,似毫發無損般,都不由欣喜。

蕭蒼然對二人的招呼不聞不理,徑自來到樓入雲身前,伸出二指點在她額上,龐大的靈元不斷的回充樓入雲的元神,卻依然極難將她的元神恢復。但這靈元畢竟太過雄厚,不幾息之後,樓入雲便幽幽轉醒過來。

蕭蒼然淡淡問道︰「神武門蕭殘紅,你認得麼?」

樓入雲見他一頭白發披肩,眼中卻閃著烏黑的異芒,反問道︰「你是?」

蕭蒼然道︰「她是我娘。」

樓入雲長舒了一口氣,道︰「原來如此。」

蕭蒼然追問道︰「當年滅我滿門,是何人所為?我娘死于何人之手?」

樓入雲一怔,嘆道︰「蕭家滅門麼,那是天妖宗、天魔教、南海派與合一派下的手,你的殺母仇人,正是東皇太一劉業。」

蕭蒼然再問道︰「當年圍攻我爹的都有哪些門派?」

樓入雲見他面上一股煞氣,自知他復仇之心。可是當他問及此處,卻笑道︰「你爹?你是說蕭空竹麼?他可不是你爹。」

蕭蒼然身軀一顫,雙瞳轉白,追問道︰「那我爹是誰?」

樓入雲搖頭道︰「你娘沒有說過。不過四派滅門之事,雖是由東靈教穿針引線,背後指使者,正是你所謂的爹蕭空竹。」

蕭蒼然怒喝道︰「一派胡言!」右手如刀般立時劈下。

他一時盛怒之下出手,力道雖然極大,卻並不極快。樓入雲勉力出掌一托,身體便一旁滑開去。安寧大驚失s ,連忙搶到樓入雲身前。

南暮樓也持劍躍出,以防他再度出手。勸道︰「蕭兄息怒,樓前輩並無逛你之理。」

樓入雲喘息道︰「不礙事,他是急怒攻心。」

蕭蒼然心中狂風駭浪,萬沒料到滅門一事竟有如此內情。是娘當真做了不貞之事,爹蕭空竹才指使人將她殺死。而當他被神武門圍困之時,便吐露情由,神武八刀自覺理虧,這才沒有下殺手。而前幾r 支吾不肯相告,也自是如此緣由。

樓入雲繼續道︰「蕭空竹既死,神武門雖y 誅殺滅門凶手,卻並無理由,只得另尋借口。數年之內大開殺戒,而參與者亦知難與爭鋒,都逐漸隱退,暗施詭計。我機緣巧合之下,得悉了一件大y n謀。」

蕭蒼然道︰「什麼y n謀?」

樓入雲道︰「你娘死後,曾留給我一封書信,讓我到鎖妖塔中,尋找她留下的一件法寶。有了此寶,就能尋到你的所在,好讓我代她將你撫養ch ngr n。」

蕭蒼然將右手從沙土中抽回,竟坐了下來,y n沉不語。

樓入雲道︰「那r 我趁八刀中數位外出,終于成功潛入神武門鎖妖塔。不過才上第二重,便發覺塔中魔氣彌漫。當我潛至第三重,赫然發現神武門主霍輕裘,正在修煉一種魔功。這種魔功,可以使靈元無限的壯大,便是靈極期恐怕也可輕易突破。不過,所用的法子卻是殘忍無比。不僅要處子的元y n元陽為驅,更要初生三r 內的嬰孩生機為潤,如此以他本身戰意役動歷代坐化于其中的八刀戰魂,方能為他將界中神元化為靈元。」

南暮樓等都是首次听聞如此駭人的隱秘,都不禁瞠目結舌。

蕭蒼然道︰「那又如何?」

樓入雲露出一個狡詰的笑意道︰「對付這種人,我向來是不會客氣的,在他行功的緊要關頭,我便sh 了他一箭。此箭雖無法要他x ng命,卻也會讓他受傷,功力大幅減退。而且這聲響嘛,自然也就驚動了神武門弟子。」

旁邊一個男子接口道︰「不錯,否則以祝某當年的修為,如何是霍門主之敵。」

蕭蒼然不必回頭,也知來的是祝子仁。隨口道︰「既然如此,祝兄後來為何被門中所逐。」

祝子仁嘆道︰「讓賢刀會,本是門中盛事,下輩俊才之中,如舍弟子烈,龍隱緣兄的天資,其實都遠勝于我。我雖發現了霍門主的惡行,但苦無真憑實據,加上他一向為門下仰慕,聲望極隆,所以我雖拼死將他格殺,卻立時招致同門的圍攻。」

蕭蒼然不耐道︰「這算什麼y n謀,說些緊要的。」

祝子仁道︰「霍門主臨死之際,終得一線清明,他告訴我,其實他中了旁人的種魔之術,元神戰意中被一絲魔念所污,所以才做下了此事。而且他臨死之際,已將這絲魔念從元神中迫出,交將它交給了我。」說罷亮出孤衡,遞到蕭蒼然面前。

蕭蒼然伸指一觸刀脊,立時目光大盛。奇道︰「這是不,這並非絕天禁法。」

祝子仁道︰「絕天禁法,乃軒轅五禁中的靈族禁法。這魔念之內,卻是魔族逆魔禁法之術。只是區區一術,便可控制如霍門主這般的神武戰意,著實可怕。孤衡雖能將困住,卻也逐漸與這魔念融合,再也沒資格成為神武之刃,我也因此而再無望重回重武。這些年來,我四處尋覓克制之法,直到遇上了你,而孤衡也首次遇上了它無法復刻的意力。」

蕭蒼然默默不語,直到此時才冷靜下來。心中忽然生出一個疑問,既然當年滿門遭滅,那麼他自己是如何活下來的。憑兩個孩童能在如此之多的高手手下逃月兌,簡直荒謬。而為何他流落到了昆侖派,而大哥卻無人問津。

祝子仁道︰「便在那一刻,小師弟,我終于辯出它的真面目,它與當年雷隱神君身上的氣息如出一轍。即是說當年蕭神君的所為,也是這魔念所致。我將此事與樓前輩商議,明查暗訪之下,已然隱約尋到了它的源頭。」

蕭蒼然問道︰「是誰?」

樓入雲嘆道︰「北魏護國天師,聖陽子。」

蕭蒼然心中一驚,不由念道︰「聖陽天師?」

話到此處,秦晚朗聲道︰「距百花天尊定下的時辰,只剩最後一刻,諸位如何不並力向前?」

邪族諸神本來見蕭蒼然如此神通廣大,均已萌生懼意,大都不願再行出手。只是此時聞听南斗君之言,立時又有不少冥頑不靈之輩凶焰復起,奔向無量化境。

樓入雲等只覺眼前一花,蕭蒼然身影如一道朧影般去。都不禁心中一震,覺頭昏眼花,數息之後才平復過來。樓入雲見識極廣,深知此時蕭蒼然的實力,已然難測。他若再行出手,必是天翻地覆。

樓入雲道︰「南公子,安姑娘,咱們還是再退開些的好。」

安寧答應一聲,將她擅起,只是還未起步。卻發現周圍數個人影緩緩出現,已將三人圍在當央。

蕭蒼然又一劍刺穿一位邪神的胸口,深深的嗅了一下氣息。嘆道︰「加上你,應該夠了。」一個光團般的元神從此人口中飄出,落在他左手之中。同時其余六個元神齊齊浮現,在蕭蒼然手中飛速旋轉起來,迅即連成一個光圈來。不數息之間,這光圈越來越小,最後幾乎凝成一個小光點,聚在指尖。

蕭蒼然伸出指尖,便在劍刃之上依次寫下巨門二字,這才將黑漆漆的劍刃將他尸身上抽出。劍身一陣劇烈的抖動,然後便發出極為嘹亮的劍鳴。這劍鳴之聲,似是為擁有了名字而歡呼雀躍。可落在周圍邪神的耳中,卻似亡命的喪鐘。

這柄巨門劍,正是以蕭蒼然覺魄所凝煉成形。此時他盡管是虛魂主身,無法動用本識五劍,但覺魄之劍在化蘊了巨大的靈元之後,立時成形。運用此劍而施展的幻境殘夢訣,威力更是空前的強大。許多邪神都眼睜睜的看著他被神通擊中,卻似紋絲不動,其實已是中了此劍的幻術。唯有幾個覺魄之力頗強者,才能略知端倪。

但僅是略知,也並非是有活命的資格。在魂境法則之下,這七名j ng通覺魄之力的邪神幾乎沒有任何還手之力,便被蕭蒼然取了元神。此劍將這七個元神的神元猛然吞噬,不但沒有半點不適,更是迅速的更加壯大起來,烏黑的劍刃一分分顯示出劍鋒的光亮。而蕭蒼然的臉上,也露出迷醉的神s 與詭異的笑容。

若說蕭蒼然的真魂對這些邪神尚能手下留情,而此時的虛魂卻是絲毫沒有憐憫之心。而此時蕭蒼然的行徑,更使這些邪神堅信他乃魔頭。雖然明知不敵,卻依然殊死相搏,甚至一反各自為戰的常態,紛紛聯起手來,使蕭蒼然的可乘之機越來越少。

這一翻神通施展開來,皆是近百邪神的保命神通,山崩地裂,天象異變。

白絕長吁一口氣道︰「如此百神舍命的搏殺,連我也不易抵擋,這位北斗君當真已得了邪皇傳承的真髓。」

百花天尊笑而不語,海棠仙子卻接口道︰「金神何必過謙,這地界之內,恐怕除了玄尊,還無人有資格傷你。正神二字,又豈是白饒的?」

白絕面s 數變,要知道修為到神英境界,心念之大之堅,可比天地。等閑絕不會有半點動搖,更不可能被人窺破。一身神通術法,已然成道,絕非神實境界可以比擬。而他先前之語,若非作偽,便是心境動蕩之兆。此時听海棠仙子暗帶譏諷,加上百花天尊在旁,更有種心思被人看穿之覺。

無奈只得點頭道︰「仙子言之有理。」

舉目望去,又吃了一驚。眼見諸邪神奮死力拼,以十余條x ng命的代價終于將他圍住,紅夫子不顧寶劍穿心,雙手死死掐住了蕭蒼然的脖頸。獰怒道︰「魔頭,償命來!」

蕭蒼然一聲冷哼道︰「就憑你?」

紅夫子須發倒豎,全身轟然烈焰騰起,呼嘯作響。這是他當年以極大的代價,才求得三虛子諸亢助他領悟而出的赤烈之炎,此炎雖沒有三昧真火那般神妙的煉化之功,但其熾裂之處,卻猶有勝之。整個邪族所有修得五行變化的邪神中,紅夫子此火已是首屈一指。此火乃是魂火,在發動的一刻,紅夫子全部神元立即轉化成火元之力。

紅夫子暗忖,即使你有皇袍護身,在赤烈之炎下肉身元神也要化為灰燼。只是就在他神元飛也似的消耗之時,卻發現蕭蒼然似笑非笑的看著他,毫無半點痛楚之s 。

紅夫子幾疑自己又中了他的幻術,但是當楚江王與千里公的雙掌搭上他背心,二人神元滾滾涌入元神,便立知並非如此。周圍一眾邪神都大喝道‘燒死他’,可是紅夫子卻心中顫抖,隱隱覺得將有什麼禍事就要臨頭。他們無論如何也不會料到,蕭蒼然的元神,早便經過定界根火的融煉。便是他還未能c o縱極y n的無冥之炎,這點火焰也實在不足掛齒。

蕭蒼然笑道︰「這也算是火麼?」

其實他縱然通曉一切邪族術法變化,卻也不易將如此多的邪神全數殲滅。他故意示弱,被他們包圍,等的就是這個時刻。心念一動間,化神術再次發動。

紅夫子只覺胸中巨門劍微微一震,全身神元如決堤般地往劍內傾泄而去,一息間幾乎元神都要月兌體而出。不由立時大喝道︰「撤掌!」

蕭蒼然卻立時斷喝道︰「遲了!」

千里公與楚江王也同時感覺到神元飛逝,立知狀況不妙,但這股引力極大,又哪能說撤就撤。紅夫子拼盡最後一點神元,將他二人手掌震開。二人卻同時感覺胸口劇痛,才發現已各自被一柄長劍貫心而過。

蕭蒼然冷笑道︰「我這三柄寶劍,正缺本魄器靈。你們三個老家伙的元神倒是不弱,既然送上門來,我也就卻之不恭了。」

鬼谷子和黃石公等都知道,千里公三人乃是邪族的中堅力量,修行至今極為難得。雖然有罪,降服即可,若妄行殺戮,連他們也于心不忍。

「劍下留人!」

「主尊手下留情!」

「殺不得!」

蕭蒼然確實向這幾人看了一眼,但眼中卻盡是寒意。手下卻絲毫不停,三柄寶劍緩緩將他們的元神拖出肉身。

「哼!身犯謀逆弒皇之罪,此等逆徒不殺,留之何用?」一個蒼老卻如洪鐘一般的聲音響徹封滅谷。眾人看時,卻是兩個老者站立在蕭蒼然交戰處的下方,服s 一藍一黃。

封邪二尊!白絕心中默默念了念二人的名號,不自然的皺了皺眉頭。

二老者同時跪伏拜道︰「老臣河圖、洛書,叩見新皇。」

蕭蒼然冷然點了點頭道︰「起來吧。」蕭蒼然面s 雖然未動,心中卻也頗為驚異,這兩個老者魄力之強,就連鬼谷子等也遠遠不如。二老皆是五鳴巔峰修為,而且似乎是有意壓制,應該說只要他們想,隨時都可以達到**,甚至可在短時之內便至大成。二人恐怕是為了保持真虛魄力的平衡,才強行壓制在五鳴。

河圖道︰「老臣等閉關守護封印,至以護駕來遲,還望吾皇恕罪。」

洛書卻並不多言,似是一抬手間,圍攻蕭蒼然的數十邪神盡數身軀一震,元神飄然而出,向他手中聚去。蕭蒼然眼前一亮,洛書所用,本是單一力魄神通,但這種魄力的變化似乎是專為針對邪族功法而創,這數十位邪神的力魄竟在一瞬間都被盡數震散。雖然這二老修為依然是神實圓滿境界,比九公等人略高一籌,不過其魄力之強與運用之妙,卻差之極遠。

蕭蒼然看著洛書雙手將數十個元神拜奉而上,問道︰「封印?」

河圖道︰「此印乃當年七封邪皇為保青尊靈種而設下的靈族至陽五行封印,其外加設極y n四象封印。」

蕭蒼然遠遠看了看敖遠霄,點頭道︰「原來如此。」

邪神一脈其余諸人,見這二老一經出關,便以迅雷手段誅滅了對蕭蒼然不敬的所有邪神,都是心中又敬又畏。封邪二尊乃是邪族中碩果僅存的,與初代七封邪皇同時的遠古邪神。他們的名字,許多族中後輩包括九公在內,也只在族內典籍中略有所聞。如今整個邪族之內,見過二尊的委實太少太少,一共不過二三人。

河圖洛書各出指訣,打出一道光華,二光融匯之際,迅速凝成一只虛幻的眼楮。河圖喝道︰「諸位冥眼邪神,晉見新皇。」說話音此眼中閃出一道熾白的光芒,如一道大門的縫隙般,百余道氣息飛散開來,落地里凝成一個個人影,如九宮之形般陣列,布落于周圍。蕭蒼然心中大訝,這一百零八位冥眼邪神不但盡數為三功魄力,而且全部都擁有力魄神元,而且其魄力盡數真虛相衡,絕不容小覷。

另有一道烏光落下,卻眼見得面目與蕭蒼然一模一樣,只不過此時氣喘吁吁,似是靈元盡耗之態。不過其手持一把玉 ,周身十金符繚繞,散發出陣陣磅礡的威壓。眾冥眼邪神不再理會,而是齊齊下拜,高聲叩禮。邪族所有弟子,也盡數跪倒。

百花天尊見了這一幕,一聲輕嘆道︰「時辰已到,回吧。」眾仙子答應一聲,齊齊緩步升入天幡,數息間便無影無蹤,只留一片異香。

蕭蒼然閃身來到這個假冒者面前。四目相對,假蕭蒼然似是失去了抵抗之意般,金符緩緩收回前心。蕭蒼然抬手伸向他臉面,此人竟毫不抵擋,任由一張面具被摘了下來,露出其後亦嗔亦喜的嬌容來,赫然正是修羅三將之首的鬼幽。

蕭蒼然怔怔嘆道︰「果然是你,我早該想到。」

鬼幽沒好氣道︰「油嘴小賊,說這些不著邊際的話干嘛,也不看看這是什麼地方。」

蕭蒼然一笑,岔開話道︰「看來你本元大耗,我來為你復元。」說著將手中那數十個邪神的神元盡數化去,一指輕點在鬼幽額頭,渡入她的元神。

這一觸之下,蕭蒼然忽然愣住。原來鬼幽元神之外,層層疊疊,竟有七重金障。這金障與其說是護魂元障,倒不如說更似魂境一些,不過此障比之他的魂境壁要遠遠堅實。而且其內另有乾坤,每重金障之內,都有蘊養無數鬼魂。鬼幽以靈元滋養這些鬼魂,而這些鬼魂也同樣以魂意守護鬼幽。每個鬼魂的魂意,都是以一種獨特的法術修行,略有所成時,便可凝化為一點金光,是以這無數金光匯聚而成的金障,才能如此堅韌。

蕭蒼然訝道︰「這便是修羅十剎功麼?果然名不虛傳。」

鬼幽察覺他指上涌來似無窮無盡的靈元,也是心下震駭。答道︰「我只不過修成第七重而已,幸而此功修行太難,每重進境需要的魂魄都比先前倍增。而且最後三重,必須以道元蘊養。否則今r 你的這些屬下,便要遭大殃了。」

蕭蒼然深知,這冥眼榜眾邪神,遠非天地二榜可比,隨便哪一個大概便可以一當十。百余人結陣之力,必定驚世駭俗,恐怕與神武天刑劫都可並駕齊驅,她能毫發無傷的撐到現在,已實屬不易。要說破陣,恐怕八重的修羅十剎功也屬無望。

蕭蒼然幾乎抽出了近半靈元,才將她的十剎境並元神補足。同時也對修羅十剎功有了進一步的認識,他本身的際遇非常,魂魄已不可用常理而論,然而即使如此,能夠容納的靈元也並非無窮無盡。化蘊本身六魄大成神元加上另行滅化不少邪神之元,其實已然接近他魂魄容納的界限。一旦盈滿,就算他再如何化蘊,靈元也無法保留在元神肉身之內,而是會自行溢出。

但鬼幽的修羅十剎功便並非如此,十剎之中的鬼魂平時吞吐靈元而存,是為了保證主剎元神,也就是鬼幽的運用之需。若其有取之不用盡的靈元,便會各自吞噬修煉壯大。鬼魂越來越強,吞噬也便會越來越多,而相應的剎界也會愈加堅固。如此下去,其中可以容納的靈元,已近無窮。蕭蒼然也只是在鬼幽尚未役使鬼魂吞噬靈元之時,才能將其補足。

蕭蒼然收功之際,隨口揚聲道︰「邪族弟子听命,自現在起,她就是邪族之後,有不敬者,一律處決。」

邪族諸人紛紛再拜,浩浩蕩蕩呼道︰「臣等參拜皇後!」

鬼幽面上緋紅,y 待嗔斥,似覺不妥,y 要答應,眾目睽睽之下又覺害羞。饒是她如今也已是代修羅王統掌一界,此時竟是沒個理會法。

倒是鬼刃來的合時,只听他高聲呼道︰「恭賀大姐大姐夫,小弟代修羅獄同僚敬祝大喜!」

秦晚平靜的看著這山呼海嘯般的聲ch o,無動于衷。

敖遠霄睜開雙眼,瞳中青光閃爍,冷冷道︰「你們這一出戲,也該到此為止了。」

蕭蒼然聞言看向敖遠霄,面上立時冷如鐵石,此時小三公的元神已經盡數被他化盡,其余的兩柄魄劍也盡數錈名已畢,識劍名破軍,慧劍名廉貞。三劍歸魂,蕭蒼然感到了一種不同尋常的意蘊在三魄中涌動。

蕭蒼然沉聲答道︰「不錯,是該了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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