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門嫡殺 073 祟雲出手

作者 ︰ 紫白飛星

剛才實在太過混亂,根本無人想起明霜月來。現下听明華容一提,眾人不禁面面相窺︰是啊,既已查明白章翎私會的是明獨秀,那明霜月又去哪里了?

老夫人剛才被白章翎氣得不輕,現在深感疲憊,但還有個孫女下落不明,她只能強打精神,繼續坐鎮分派事務。

她先命人將白章翎和明獨秀帶下去分別關起來,明日再做理論。之後正要讓剛剛押人回來的下人再出去尋找時,先前出去的另一拔人里,領頭的那個婆子忽然回來報說,找到明霜月了。

「什麼?她在哪里?快帶她來見我!」老夫人立即說道。

但那婆子卻吞吞吐吐,閃爍其辭。見狀,老夫人心中生出一陣不好的預感,遂將屋內下人都打發出去,只留下幾個主子,才命令道︰「不要吱吱唔唔的,快說到底出了什麼事,我不怪罪你。」

得了保證,那婆子才小聲說道︰「回老夫人的話,適才奴婢們將竹林中搜了個遍,最後在北院附近的一間耳房外發現了……發現了……四小姐的披風,同時听到房內有人聲。奴婢們敲門詢問,里面的人卻理也不理。奴婢們沒辦法,又听見里面有女子的聲音,就合力撞開了房門,結果提燈籠一照,看見四小姐被個年輕男子強行摟抱著,而且……而且衣裳不整。」

擔心了許久,最害怕的事情還是發生了!老夫人又急又氣,胸口氣血翻涌,眼前一陣發黑,幾不曾急暈過去。林氏與明華容本就在她旁邊站著,見勢不妙,連忙替她揉捏順氣,一旁的貼身丫鬟連忙奔到另一個房間拿參片。周姨娘則皺眉問那婆子︰「你們至少該去了七八個人吧?怎麼沒把他們帶過來?」

那婆子喊冤道︰「回姨女乃女乃的話,奴婢們本也想將那狂徒拿來的,誰知那廝竟是身手不弱,奴婢們去了八個人,還沒靠近他便都掛了彩,見不是辦法,只有先掙扎著逃回來稟報老夫人,讓她老人家定奪。奴婢因傷得最輕,就被打發來報信兒,其他人都在廂房里躺著擦藥呢。」

說著,她撩開棉褲,整個小腿上面皆是一片青紫,望之觸目驚心。

听說那男子竟會武功,周姨娘眉頭皺得更深。她本說再找幾個力氣大的婆子過去幫忙,但對方既然會武功,那去了也是白搭。當下之計唯有請寺里的僧人出面相助,但這樣一來,卻無異于將明霜月被人帶走輕薄的事兒昭告天下,日後白氏必會找她晦氣。左右對自己無甚好處,她又何苦強自出頭,反而招來埋怨?

想到這里,周姨娘不再詢問,退到一邊看著老夫人,意思請她示下。

過了片刻,老夫人一口氣總算順了過來,狠狠喘了幾口氣,說道︰「事到如今——保住四丫頭的性命要緊。橫豎她是被擄走的,就算事發,旁人也只能說她命不好,怨不到其他上頭。咱們府上縱然丟臉,也不至于牽連到其他小姐。」

听到這話,其余人皆是了然地點頭︰既然那男子會武,不管事實如何,屆時便只推說是他強行擄走了明霜月。唯有如此,才能保得府上其他小姐的清譽不受牽連。

做了決定,老夫人剛待打發人去找方丈援手,先前奔出去拿參片的淨紗突然回來,滿面惶惑地稟報道︰「老夫人,外面來了位年輕公子,說是已制住了驚擾小姐的賊子,特地過來交給您處置。」

——什麼?這事竟然被外人知道了!這人是誰,怎麼會知道這事的?

當下眾人不禁大驚失色,面面相窺,一時之間模不著頭腦。明華容亦是心中大驚,但想到落梅之前暗中回稟情況時所說的話,心中又轉為一凜︰難道竟會是他?

還好老夫人也算見過世面,片刻的驚異之後,定了定神,心道與其自己猜測,不如將人叫進來問個明白,遂說道︰「既然幫了我們家,那就是四丫頭的恩人,快好生請進來。」她知道那人就在門外,便刻意說得特別大聲,表示自己並不氣惱被他撞破了隱秘,而是十分承情,好先穩住對方。

淨紗趕緊應聲而去,片刻的功夫,便帶進一位身長玉立的紅衣少年來。男子若著紅衣,未免會顯得跳月兌輕佻,但這身上好雲錦裁剪而成的獵獵紅袍穿在這少年身上,卻是恰如其當。襯著他完美得找不出半分瑕疵的面龐,更顯風華清貴,燦若朝日。

見他生得神采飛揚,樣貌之俊美更是平生僅見,眾人又是一愣,但剛才乍聞消息生出的隱約敵意,卻不由自主消退了許多。

老夫人也不例外,上下打量著這舉止灑月兌,通身貴氣的少年,連她自己也沒注意到,她的聲音已變得十分溫和︰「少年人,是你幫了我們家?」

少年先向老夫人與林氏、周姨娘行過禮,趁人不備時,悄悄向明華容飛了個眼風,表面卻是一派肅容,恭謹說道︰「舉手之勞而已,說不上幫忙。而且說來慚愧,這賊人和我還有點關系,從某種意義上說,是我將他招來的。」

「什麼?」听到這話,老夫人不禁失聲驚呼。

少年解釋道︰「晚輩姓姬,雙懷祟雲。數日前與國子監祭酒葉大人家的公子一起入寺參禪,在寺間小住。今日偶然听知客僧說起,有位姓趙的公子隨其母親過來誦經祈福。我當時思友心切,誤以為這是一位故交,便請小師傅等經課結束後請趙公子上山一聚。後來在等待時,與另一位小師傅聊了一會兒天才發現,這位趙公子乃是鎮北將軍府的少爺,並非晚輩的故友。邀請錯了人,晚輩十分不安,立即著人前去查看,本說如果小師傅還未來得及過去,便算揭過此事。如果已經對趙公子提了,那麼我勢必就要親自致歉了。沒想到,過了片刻,那位趙公子自己倒過來了,自稱剛從邊疆回到帝京,朋友甚少,今日我這一番錯認,也算是有緣,想要與我結交。我亦是習武之人,見他言語懇切,便以為他也是個性情中人,自然無有不允。一番交談之後,他說愛這竹林幽靜,也想暫住一晚。我便讓小師傅替他收拾了一間空房出來,待用過晚飯,他說累了想先休息就自己回房了。我素來有早晚練劍的習慣,便又在院中多待了一會兒。但等我收劍之後,想起有件東西忘在了趙公子房里,想想時辰尚早,他未必睡著,就過去敲門。但無論我如何拍打,房內都無人回應,我再仔細一听,房間里根本就沒有呼吸聲。這時我又听見竹林間似有人語喧嘩,便以為他是遇上了什麼麻煩,就出來查看,結果走了沒幾步,恰好看到有幾位大嬸被人從房里丟出來。」

說到這里,他神色驀然變得凝重,軒長眉宇間一派肅然︰「在下自幼習武,五感勝于常人。幾位大嬸可能沒有注意到,但房門打開的剎那,我卻嗅到有迷香飄出。當時我離耳房約有十幾步之遠,卻依然能辯出迷香的味道,可見那迷香份量之重。我心知有異,但情勢不明也不好妄動。之後听幾位大嬸交談商議,才知道里面藏了個賊子,擄走了貴府的小姐。我怕動起手來傷及無辜,便等她們離開之後再故意弄出異動,引那賊子出來查看。不想這一照面,才發現他竟是剛與我結識的趙公子。我質問他為何要干這種下三濫的事,他卻狠聲命我不要多管閑事。我見說不通,便動手將他制住,帶來通知貴府。貴府女眷還在那間耳房內,我一介男子諸多不便,還請老夫人另做安排。」

起先眾人還疑惑他為何突然說起不相干的事來,直听到後面才恍然大悟。待他說完,明華容面帶不安地說道︰「這麼一說我想起來了,白天我去請光如大師時遇見四妹妹,便和她一起回來。之後又見二妹妹和一位公子在竹林間說話來著。當時二妹妹說是偶遇,我和四妹妹便也沒多想。現在回想起來,他當時是在暗中打量四妹妹的,這……這真是教人害怕。」

聞言,姬祟雲一本正經地點了點頭,道︰「此人應是白日見到貴府小姐後便起了歹心,這般處心積慮,實在可恨。」說著,又悄悄向對面拋了個眼風,明華容只做不見。

但老夫人听說偷香竊玉的惡賊竟然是將軍公子後,心中反而越發急燥起來。如果是個普通小賊,既已捉到,隨便安個偷竊銀子的罪名,灌了啞藥送到官府處置了便是。可此人既有身份,處理起來便棘手了許多。雖然理是佔在自家這邊的,但明霜月的名聲卻是毀定了。

雖有重重顧慮,但當著姬祟雲的面,也不好多說。老夫人命林氏帶著丫鬟婆子親自過去一趟將明霜月帶回來,又再三叮囑若被外人看見,只說是有丫鬟體弱,昏倒在竹林間,特地前去尋找。見林氏俱都一一應了,才略略放心。

安排既畢,老夫人看向姬祟雲,剛待說話,便听他搶先說道︰「老夫人請放心,晚輩雖不如至交好友那般出身清貴,但亦是自幼飽讀詩書,知道禮儀廉恥。今日之事我絕不會再向其他人提起半字,請老夫人放心。」

見他言辭懇切,又想他既大方說出了自己的名字,並且他好友還是國子監祭酒家的公子,想來應該不會是兩面三刀的小人,老夫人這才放了心,嘆道︰「姬小公子,虧你是個明白人,此番多謝你了。算我老婆子欠你一個人情,回頭若有什麼事要辦的,盡管到明府來找我,我必盡力幫你。」

其實以她的性格,本不想告訴對方自家的來歷。但想想今夜留宿的女眷只有自己一家,姬祟雲既在這里住著,想要打听還不是一句話的事。與其含糊其辭弄得場面難堪,不如大方說出來的好。當然,她還是希望姬祟雲不要來明府,就算要來,也萬萬莫要求取黃金白銀做為謝禮。

姬祟雲雖然不知她心中所想,但見她眼神閃爍,便知道這番話不過是走個過場而已。好在他這次出手本就不是沖著明府,當下也不在意,客套兩句,十分體貼地說道︰「夜色已深,晚輩便不逗留了,改日再來拜訪。」

老夫人自是求之不得,但門外一干丫鬟並幾個人老心未老的婆子卻頗有惋惜之色,你推我搡的,悄悄爭著該由誰來送這俊美得過份的少年公子出去,能多親近一刻也是好的。

待姬祟雲走後,老夫人又命人將被他擒來的趙家公子帶到空房關起,因為想著他會武功,還特地吩咐多捆幾道繩索。奉了命令的下人們原本有些害怕,但見姓趙的緊緊閉著眼楮伏在地上,像條死狗般動也不動,才知道他早被姬祟雲炮制過了,這才放心地去捆人。

過不多時,林氏便帶著明霜月和秋霽回來了,只是人雖然回來了,卻是神智不清,昏昏沉沉的誰都認不出來。老夫人見狀眉心一陣亂跳,命人將明霜月放到床上,又讓下人送走秋霽再退出屋內,只留下幾個主子一起查看她的情況。

明霜月被裹在一床被子里,只露出小半張面孔,青絲散亂,面色酡紅如醉。當周姨娘揭開被子時,在場的人都輕抽了一口氣。明檀真更是漲紅了臉,害怕之中,隱約又覺得有幾分羞澀。

錦被之內,只見明霜月玉體橫陳,身上唯有一件小小的肚兜敝體,勉強遮住了小半春光。而她肩頭、手臂、胸前,盡是牙印齒痕。大腿內側滿是青痕,甚至還有幾個明顯的指印。明眼人一看即知,這女孩剛剛經歷了什麼。

老夫人原本還存有萬一的希望,本說替明霜月整理一下衣裳,再請個有經驗的媽媽來為她驗身,這下卻是徹底失望了。

事已至此,她不得不考慮如何將這件事的影響轉到最低。但今日委實發生了太多事情,她早就體力不濟,這下連精神也提不起來,渾渾噩噩地根本想不出什麼辦法。

明華容目光在滿面痛惋的林氏,沉默不語的周姨娘,神情惶惑的明檀真身上一一掃過,最後落到疲憊不堪的老夫人身上,說道︰「四妹妹遭此一劫,實在令人扼腕。但這種事若是宣揚開去,無論四妹妹如何無辜,都會被人妄加議論。依我想著,那人既是將軍之子,雖然品行有虧,但身份門第卻是不差。不如……就將四妹妹許配給他?」

聞言,老夫人眼前頓時一亮︰是啊,姓趙的身份擺在那里,殺人滅口既行不通,那麼或許還有另外一個辦法,與趙家結親,將丑事變成喜事,一床錦被遮掩過去。

但听到這話,林氏卻依舊擔憂︰「雖說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但嫁給這種無德無行的小子,霜月這一生豈不是……」

老夫人嘆道︰「這麼個孫女婿,我也看不上。但現在還有什麼法子呢?比起讓霜月被人指指點點,青燈古佛了卻殘生,這條路至少還好些,于彼此面子上都好看。」

周姨娘依舊默然不語,眼神卻不由自主投向明華容身上。直到剛才,她才驀然驚覺,今日種種事情看似純出意外,但每到關鍵時刻,老夫人所下的每個決定,都是因為明華容貌似輕描淡寫的幾句話所致。

——這個大小姐不簡單啊,但她這番作為,所欲所求又是什麼呢?

想到近兩月里明府中發生的種種事情,周姨娘若有所悟,目中異光微動,但隨即又覺得有些疑惑︰白氏仇視繼女,容不下明華容,幾次三番設計于她,明華容還報回去也不為過。但細細回想近來的事,卻會發現明華容報復得似乎有些過份了。其他人家里內闈相爭,一方佔了上風之後,多半就要端起粉飾太平的架子,縱然私下里依舊處心積慮恨不得讓對方去死,但至少表面上都是一派客氣親熱,依舊好母親好女兒地叫著。可明華容卻不同,她毫不掩飾地對白氏母女的敵意,分毫不讓地與她們針鋒相對,根本不屑于維持那份虛偽又做作的虛情假意,露骨的恨意委實讓人心驚。

——這是為什麼呢?難道她知道了那件事?不,決不可能!都過去十五年了,那件事除了下手之人外,就只有自己知道。而且明華容當時出生不滿周歲,打小身邊又沒有親戚忠僕照顧,根本無人告訴她。那,她對白氏的恨意到底又是從何而來?看來,等回府後自己勢得旁敲側擊問上一問了。

周姨娘分神深思之際,老夫人卻因明華容提出的利用結親抹平丑聞,心情好轉了些許,沉思片刻,說道︰「這主意不錯,但還得和你們老爺再合計合計。明日就不再听經課了,我們一早就回去。現兒時辰不早,又累了一天,你們快回房好生歇著養養精神。」

說著,她想了想又關切地說道︰「華容丫頭,你自己一個人住會不會害怕?若是害怕的話,索性挪過來和我一起住吧。」

明華容笑謝道︰「多謝老夫人關心,但大半夜的再折騰下去只怕天就要亮了,您還怎麼歇息。橫豎就一宿的功夫,我多叫幾個丫鬟婆子陪我,也就罷了。」

「也罷,還是你最貼心。」聞言,老夫人不再堅持,夸獎了一句便連催眾人快去歇息。

回到自己的禪房,明華容卻沒有讓任何人進去,甚至連落梅也被打發到耳房去與其他下人同宿。等把身邊的人都支走後,她才輕輕推開了屋門。然後,不出意料地,看到一抹紅衣在燈下張揚肆意地鋪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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