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克明從睡夢中醒來,陽光照在他臉上,使他感到自己此刻像是處在一個既虛無又現實的世界中。窗外居然照進了陽光,他起身站到窗前,看到外面綠樹成蔭,太陽透過空中那隔著一層水一樣的氣體照sh 進來。
響起敲門聲。馬克明打開門,雷斯洛站在門口。「睡得好嗎?」他說,「洗漱一下,早餐的時候我們可以繼續談。」
收拾東西時,馬克明發現生命聯絡儀上原有的微弱訊號也消失了。
他隨雷斯洛來到一個小型餐廳,這里倒與過去的餐廳區別不大,讓馬克明有一種住酒店的感覺。雷斯洛領他到一個餐桌前坐下,說︰「一萬年之後的人,生活設施同以前沒多大區別,是吧?不用奇怪,幾千年前人類文明已經被覆滅x ng地破壞過一次,現在和那時比起來,要算落後了許多。只是吃的東西恐怕你不會習慣。」
馬克明看到餐桌上有類似瓷器一樣的碗碟,刀叉仍是金屬制品,也有筷子,而且還是竹子的。眼前的食物也非常熟悉,有面包,n i白s 又不是n i的湯水,還有看不出是什麼動物的肉片。果然,馬克明覺得面包的口味大不相同,說不出是甜或是咸。其質感如同比面粉細糯的谷類。肉的口感很別致,是一種從未嘗過的滋味,辛沖中略帶幾分香甜。「這是什麼肉?」他問道。
「鹿肉。哦,對你來說應該是未來的鹿肉。」雷斯洛說。
馬克明喝了一口湯,真的不是n i!因為從他鼻腔里冒出一股像是咖喱或是芥末之類的沖味兒。「這湯的原料……」
他話沒問完,雷斯洛就說︰「一種我們叫野蘭的植物提取液和少量的鹿n i合成品。既利于健康又能刺激我們的j ng神。」
馬克明品了品後味,又有了幾分甘醇。他還是急于打听秦若和麥加的消息,問︰「雷先生——我可以這樣稱呼你嗎?」
雷斯洛爽朗地笑道︰「不太習慣!還是直接叫我的名字吧,我們沒有什麼尊稱。」
「雷斯洛,我們來時每個人都帶有生命聯絡儀,可是現在卻都沒了訊號。還可以聯絡上嗎?」
「那東西到這兒也就成了廢物。這里沒有它工作的空間以及能源。」
「可是昨天還有訊號。」馬克明感到自己這個所謂的科學工作者,到了這里似乎成了白痴。
「那應該是它的殘余能源,而不是訊號。那小玩意兒經過幾千年的時空,不會像人一樣還有生命力。」雷斯洛語氣肯定。
「你是這里的……怎麼說呢——總監理?」在馬克明的時代,已經沒有了諸如國家元首之類的官員,人們只是選舉本地區的監理,以敦促各事業的正常運行。
「不,我是本區分部執行官。我們這個區叫‘維士蘭亞區’。還有一些分區在其他遠離煞的地域。」
「這麼說應該還有總部?」
「不,沒有。我們各自行事。設總部只能令煞快速將我們一網打盡。」
「那你們是怎樣發現我的?」
「監控探頭不已經用了數千年嗎?它太簡單了。我們只是將它改進成隱蔽的瞭望儀。如果有興趣,可以讓你通過它觀看煞的世界。」
「煞,這東西真有那麼厲害?」馬克明仍然一肚子狐疑。
雷斯洛看出他眼神里的輕蔑,清了清嗓子說︰「你們遠古時代的人總自以為是。把自己當做地球上的最高等生物,認為自己就是這個星球上的老大。這是造成後人衰敗的主要原因之一。」
這時,一個樣子更接近黃種人的j ng干小伙子出現在他倆面前,叫道︰「雷斯洛!」
「哦,安玉!」雷斯洛叫出一個漢語詞,接著同眼前的人交談了幾句。然後向馬克明介紹︰「這個人祖上是古代的亞裔,血統很純。他叫安玉,以後他將陪你度過一段——嗯——不知是否算美好的……時光。只要你還能活著。」他又轉向叫安玉的小伙子,說出「馬克明」三個字。
此人立刻伸出手,並說出流利的漢語︰「你好,馬克明!今後我與你合作。終于見到和我同宗的古人了!」他臉上帶著興奮。
馬克明同安玉握手道好。沒想到自己這個研究宇宙時空的人,居然成了活古董。雷斯洛對馬克明說︰「我就不陪你們了——說古英語真要命。以後再見。」他走了出去。
「食物還合胃口嗎?」安玉問馬克明。
听到母語,馬克明頓時覺得眼前的小伙子分外可親。他說︰「雖然感覺不太一樣,但還能吃得下。你們現在以什麼為主食?」
「基本上還是稻谷。和你們古時候吃的差不了多少。就是口感可能不如你們那時飽滿。」
「喂,我帶來有我們那時的壓縮食品,你想嘗嘗嗎?」馬克明說道。
安玉使勁揮了揮手,笑了笑︰「算了吧,那東西難以下咽,能把我噎死!」
「你吃過?」
「我接待過一些與你差不多同時代的人,」安玉靠近他,低聲道,「還同一位姑娘發生過一段戀情。可惜,她不適應這里的生活,」安玉表情黯淡下來,語調柔和地說,「沒多久她就去世了。」
馬克明又想起秦若,一陣心痛。「我想我得首先尋找一下我的兩個同來的朋友。」他對安玉說。
「這不能太急,我們不可以在外面隨意活動。特別是你,好像煞已經知道這里又來了遠古人,它們正在搜索。」
「為什麼對我這麼有興趣?要研究我嗎?」
「研究你?」安玉樂了,「你真逗!煞只對吃你有興趣。據說來自遠古的人可以使煞延年益壽,強身健體!」
馬克明突然覺得,自己辛辛苦苦通過「時空切換」到了未來,卻成了這里的**「千年人參」!「不可思議!」他自言自語。
「還有更讓你不可思議的呢。」安玉說,「為了加深你的印象,雷斯洛讓我首先帶你去觀看一下煞的世界。走吧。」安玉起身便走。看樣子他是個行事果斷、干練的人。
「要到煞那里去嗎?」馬克明跟上去興奮地說。
「不是,是去看——按照你們的說法叫視頻。就是通過我們的遠程瞭望儀,觀察煞的聚居區。」
安玉領著馬克明來到一幢高大的建築物里。說它高大,其實也就是三層樓。因為在這里都是類似平房的建築,所以襯出它的高大。進入一間寬敞的c o控室,屋里布滿一人多高的顯示屏,畫面里盡是些怪異的區域。安玉把馬克明安排到一個顯示屏前坐下,自己來到c o作盤前,說︰「現在我為你c o作,你會看到令人毛骨悚然的東西。當心被嚇著。」
顯示屏上出現了各s 奇形怪狀的建築物。有煙囪一樣尖而高的物體,還有像數十層窯洞一樣的房屋。空中有絳紅s 的小東西不斷飛過。地上有熙熙攘攘的人在活動……不對,不是人!它們腦袋巨大,雙眼像玻璃球。
安玉特意為馬克明將畫面拉近,他看到了它們的特寫︰這東西大嘴巴的四周布滿小洞,沒有鼻子,眼楮里有一道血紅的瞳仁。體形有幾分似人,但它們卻是半直立。身上長著鱷魚皮一樣的甲,四肢像是從腦袋下伸出的粗壯機械爪。還有兩條腿——原來四肢只是它們的上肢,雙腿肥壯卻很靈活。其中一頭怪物走過去,身後竟跟著一個人!此人身上胡亂裹著一些類似布的東西,眼神呆板直愣,面皮卻白胖油潤。
「前面的怪物就是煞,後面跟著的是他們飼養的人。」安玉說道,「那里的人有的供煞役使,有的充當食物。」
「這東西就是煞?!」馬克明說,「丑陋的怪物!」
「別看樣子丑,但它們的智慧高出人類十倍。」安玉語調有些淒涼。
只見這頭煞領著人,又遇到了幾個似乎是熟識的煞,它們面對面站了一會兒,共同朝一個高大的架子走去。
馬克明問道︰「它們不會說話?」
安玉解釋道︰「你沒看到它們根本沒有耳朵嗎?它們不用語言交流,而是用思想,或者說心靈感應,準確地說是利用腦電波進行交流。它們的甲片和上肢都具有天線般的接收或發sh 功能,大腦更是一個功能強大的傳感器!因此它們的交流速度也比我們塊數十倍。」
煞將架子頂端打開,呈現在馬克明眼前的,是一個像早期人們舉辦奧運會取奧運火種那樣的聚熱器,也像一個巨型衛星接收器,從一個圓鍋形物體周圍向前伸出數條金屬棒,交接在一起形成一個支點。它們將架子朝向太陽,一頭煞舉起人,把他身上的外罩剝掉,然後將他牢牢地夾制在支點尖端。緊跟著又有煞啟動了一個裝置,只見從大鍋中間借助陽光的反sh ,居然發出一道昏黃的光線,準確地sh 向人的身體!架上的人身體抖動了數下,似乎還張嘴叫了幾聲。
「這是在干嘛?」馬克明驚疑地叫道。
安玉卻以司空見慣的口氣說︰「不必太激動,這是它們最常用的吃人辦法。」
僅僅十分鐘,人的皮膚就變得焦黃,並溢出明晃晃的油脂!更恐怖的場景出現在馬克明的眼前︰幾頭煞直接在架子上將人分剝,每頭煞拿到一塊血淋林的肉送進嘴里。地上掉落一串冒著熱氣的腸子……
「這就是所謂有著更高智慧的生物?」馬克明不願再看下去。
「你還沒見到它們在活生生的人體上剝取零食吃呢!」安玉加重語氣說。
「人已經算是月兌離原始生命狀態的高等智慧動物了。像此種野獸一樣的東西,居然擁有更高級的智慧?這分明是在侮辱智慧!」馬克明怒不可遏。
「智慧型的動物不都是這樣對待低等動物的嗎?」安玉若有所指。
馬克明腦子里掠過一些人類虐待低等動物的歷史。
忽然,一頭脖子上戴有小型擴音器之類東西的煞出現在屏幕前,(它們好像知道有瞭望儀,並且完全了解其位置),它發出一連串人類的語言。
「它會說話!」馬克明驚叫。
「噓——,听著。」安玉說。
煞說完走開。「它說什麼?」馬克明忙問。
安玉盯著馬克明,神情嚴肅地說︰「它們要我們交出你!並說它們已經抓住了一個剛剛來自遠古的人,也發現了你。它們明天就派人來搜捕。」
「它們也會說話?」
「煞有一種語言交流器,可以使自己發出人類的語言——為了讓人明白它們的意思。」
當馬克明獲知煞抓到了一個剛剛到此的「古人」時,再也無法抑制內心的不安,他沖動地說︰「那就把我也送到煞那里去吧!」
「那樣很好!」安玉大聲說道,「只要你們一團聚,即時就可以變成它們的餐中佳品。它們等的就是這個。」
「顧不得那麼多了,」馬克明抬頭盯著安玉,痛苦地說,「你不也愛過一個人嗎?當你知道你的愛人正在受折磨時,你能無動于衷嗎?」
「那不一樣。」安玉試圖解釋。
馬克明不容他插嘴︰「她是為我而來。即便與她一起去死,我也心安。就算不是她,我也不能看著我情同手足的朋友不明不白的死去。我寧願用自己換回他。」
「換回?」安玉冷笑道,「都說你們古代文明是今人無法企及的。難道古文明就是你們這等智慧的人創造的?別再有此害人害我的想法!」
「害人害你?」馬克明不解其意。
「哦,對不起!應該說‘害人害己’。我的古漢語有時會出現小小的紕漏。」安玉圓圓的臉上泛起微紅,「對了,你說的‘情同手足’以後就別再提了,這里不適應這個。」
「為什麼?」馬克明奇怪地問,「難道你們進化成了冷血?」
「恰恰相反,我們人與人之間都是互相敬愛。怎麼比喻呢?向更古老的中國地區人說過的那樣,叫賤愛。」安玉舌頭打卷說。
「是兼愛。」馬克明糾正,「遙遠的中國古代哲學家墨子的學說。」
「對,類似于此。我們對任何人都這樣,我們不講私人感情。」
「私人感情?」
「是呀。所謂手足情,其實就是一種原始的血緣情感。你們那時的人,總想延續自己的血統。先進的社會能照顧每一個人,懂嗎?」安玉說。
「就算這樣吧。」馬克明想到幾千年以後人的思想當然會變,轉而說,「那麼你為什麼會保持這麼純正的亞裔血統?」
「這只是偶然的血統自然延續,」安玉淡然而笑說,「現在的人,面孔都大致相似——噢,我指的是膚s 體形。但各種膚s 的人也都還有個別存在。」
馬克明沒有心情再討論,焦急地說︰「無論如何,請你告訴我怎樣出去?」他態度堅決。
安玉盯了他數分鐘,只好說︰「好吧,明天煞的飼養人就會大批到來,你跟他們走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