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原九州,廣瀚無邊,最是豐美肥沃,天下人口十之仈ji 聚居于此。
而在九州之外,南方邊荒之地,山水險惡,多凶禽猛獸,多惡瘴毒物,故人跡罕至。
人間古老相傳,自黃帝戰勝蚩尤後,蚩尤麾下九黎族,敗退九州,殘存南疆,逾越萬年,時至今r 化為古巫族,多是些風俗怪異、飲毛茹血之輩。
——此段記載出自《瀆神戀•奇聞異史》
南疆,窮山惡水之間。
天穹黑雲蓋頂,電閃雷鳴,瓢潑大雨傾瀉而下,濕潤冰冷的空氣中卻帶著一股淡淡的血腥味,纏繞不散。
在這煌煌天威之下,南疆如惶恐不安的猛獸,帶著幾分恐怖,時而有淒厲地慘叫聲響起,從蒼涼的雨中掠過天際。
雨絲落下,發出「啪啪」的聲音,風聲伴奏,仿佛在嗚咽悲鳴一般。
肅殺的氣氛,隱隱有讓人喘不過氣來的感覺。
此刻,有一傷心y 絕的女子癱倒在風雨中,她約莫花信年華,蒼白如紙的臉上依然能看清她容貌的秀麗,一身白衫沾滿了稀釋後的血跡,體內更是心脈俱斷,僅剩下一口氣。
雨水落進眼中,分不清究竟是淚或是其他,女子低頭凝望著懷中嚎啕大哭的嬰兒,低低道︰「他叫初惜,初晨的初,惜……」
「夠了!」忽然,一道蒼老不失威嚴的聲音截斷了她。
這是一個白發蒼蒼的老者,身著素白道袍,頭戴玉冠,手持神兵天晶,玉綠s 的劍身上纏綿著濃濃的血液,原本仙風道骨的氣質上帶了幾分不該有的煞氣,此人自然便是大名鼎鼎的清風觀觀主雲玄真人了。
女子淒苦一笑,抬頭望向雲玄,氣若游絲,喃喃道︰「我不恨你,但求你能讓他好好活下去,也不要告訴他,今天的這一切。」
女子用平靜的臉s ,淡淡的話語,哀求著最後一件心願。
雲玄沉默,面無表情,只是雙目中卻閃過了一絲猶豫,仿佛心中起了憐憫的波瀾。
女子慈愛地望了眼懷中嬰兒,嘴唇微微蠕動,似在述說些什麼,隨即悄悄咬牙,吞下咽喉中涌來的血腥,顫抖著雙手將嬰兒遞向了雲玄。
雲玄望著那大哭不止的嬰兒,半響後伸出左臂接了過來,輕輕抱在胸前,一瞬間臉上浮現出各種情緒,有殺意、有不忍,復雜難明。
就在雲玄失神之時,女子身子一抖,口中流下猩紅的血液,渲染了胸前衣襟。
人死之前,會想些什麼?
女子緩緩倒了下去,望向身旁渾身血跡的男子。
這個男子,早已沒了氣息。
女子深深凝望,微微動了動唇,下一刻,她竟如得神明垂憐,用盡了最後的一分力氣,仿佛死也不離不棄,伸手、緊緊抓住男子冰冷的手。
女子的眼神漸漸黯淡,消失了光彩,失去了生機,她淒婉的臉上,似還有淡淡的笑容,而在那雙眼中,卻帶著一抹愧疚、藏著一抹恨意。
她的身體,冰涼一片,她的氣息,赫然已斷,只有緊握的手間,仿佛殘存溫暖。
哪能想到,這對夫妻此行千里迢迢而來,本是為了求取巫族的無上奇物女媧石,借此醫治初惜的七竅玲瓏心,無意間卻卷入了清風觀與巫族的血戰,平白遭了這場殺身之禍。而傳說之中,七竅玲瓏心萬古一現,此心之人,活不過二十余年,但又得天獨厚……
雲玄一怔,向來寵辱不驚的他,終是在心中低低嘆息了一聲。
嬰兒悲鳴,聲嘶力竭,竟連身體也在劇烈顫抖,稚女敕的面容仿佛都有些猙獰。
不知過了多久,遠遠耳邊地廝殺聲、慘叫聲漸漸低了下去,就連懷中嬰兒的哭泣聲也嘶啞著微弱了下去,有氣無力,只剩下凜冽的風雨聲。
從雲玄身後緩緩走來一位約莫知命之齡的道士,他眉宇間帶著煞氣,道袍上渲染了他人的血液,叫人看了心生畏懼。
他在雲玄身後三步處停了下來,沉聲道︰「師兄,巫神殿余孽已盡數剿滅。」
雲玄听到動靜,猶如大夢初醒,轉過身來,面容又恢復成了嚴肅的樣子,微微點頭。
這不苟言笑的道士瞥了眼雲玄懷中的嬰兒,目光又向周遭一看,已是會過意來,眉頭一皺,冷冷道︰「師兄,斬草除根啊!」
雲玄臉s 一沉,微帶怒s ,喝道︰「上官宇,你可知你在說些什麼?」
這名為上官宇的道士心中一驚,自知失言,沉默不語。
雲玄面s 難看,但聲調轉為低沉,緩緩道︰「上官師弟,我清風觀乃是天下久負盛名的正派,一向光明正大,斬妖除魔之事自然是義不容辭,可此刻若是犯下如此行徑,那我們與魔教妖人還有何區別?師弟,你道行雖深,但仍需潛心修煉,參悟道義,洗滌殺x ng才是。」
上官宇單掌豎起,道︰「多謝師兄指點,師弟受教了!」
雲玄面s 一松,點頭道︰「你明白就好。」說著轉向周圍逐漸匯聚來的眾人,朗聲道︰「諸位,巫神殿可還有漏網之魚?」
上官宇接過話來,正s 道︰「師兄不必擔憂,巫神殿那些位高權重的首犯,絕無一人幸存,即便還有余孽,如今也成不了什麼氣候,只是……」說著,他頓了頓道︰「只是巫神殿主卻不見蹤影,門下弟子已尋遍周圍數十里,也找不到他究竟藏身何處。」
雲玄眉心微皺,自語道︰「難不成是天易閣的卦象出錯了?」
上官宇搖頭道︰「師兄,天易閣一向神神秘秘,如今身在南疆卻不見蹤影,定是在暗地里另有所圖,我兩派雖同屬正道,但畢竟有門派之別,對我等所言恐怕有所保留。況且天機不可測,天易閣雖可窺視一角天機,可世事無常,難免會有些遺漏之處,這也是人之常情。」
雲玄沉吟,片刻後道︰「罷了,不過是一藏頭露尾的鼠輩,南疆太大,他有心藏著我們要找出他便猶如大海撈針,實在難如登天,暫且就饒他一條命吧。」
上官宇點頭,附和道︰「師兄明見,此人定是懼我清風觀威名,提前藏匿了起來,即便苟活人世也翻不起什麼大浪,不足為慮。」
雲玄輕嘆一聲,望向眾人,卻見門下弟子臉上都帶著疲憊與傷感,且人數少了一些,心頭頓時一跳,此戰清風觀雖大獲全勝,勢如破竹地剿滅了巫神殿,可同樣死傷了不少同門。
雲玄斟酌了一下,苦笑道︰「諸位同門,此行斬妖除魔,歷經三天之久,功績雖大,可想來諸位也都累了,如今此事已了,我等對天下也算有了個交代,便回王屋山好好休息吧。」
眾人齊聲道︰「謹遵掌門之令。」
雲玄點了點頭,就在這時,上官宇看著嬰兒道︰「師兄,那這孩子該如何處置?」
雲玄思索了一會兒,才道︰「這孩子身世淒苦,自然不可對他置之不顧,我天壇峰正好清淨,便將他留在我門下吧,若是他資質上佳,將來把他收為弟子也未嘗不可。」
上官宇皺了皺眉,道︰「師兄言之有理,全憑師兄做主,只是遭此大變,他的身世定要清白才是,如此才可化解此段冤孽,避免他心中生恨啊!」
說起此事,雲玄心頭亦是有些沉重,凜然道︰「我心中有數,上官師弟就不必多慮了。」
上官宇不再多言,當下雲玄更不猶豫,引動法決,身子在風雨中逆天直上,于半空中一停,隨後向著豫州王屋山飛去。
上官宇招呼一聲,大喊道︰「我們走!」
說罷,清風觀眾人緊跟其後,道行高者踏空而行,略低者御劍飛行,化為一道道不同s 彩的光芒,從烏黑的天際快速掠過,幾個眨眼便消失在了天邊。
場中,只剩下了一位身著清風觀服飾的人,他身子干瘦,目中滿是血絲,帶著一抹呆滯。
他失魂落魄地望著風雨中淒涼的夫妻,至死都緊握雙手的夫妻,不知為何,他的臉s 慘白如紙,身子更是因為激動而劇烈顫抖,秋水無痕的「純鈞劍」上,依然還有不曾散去的血跡緩緩流下。
南疆,ch o濕的大地上橫七豎八地躺著尸體,殘肢斷臂四處皆有,血流成河,觸目驚心。
哭聲震天動地,仿佛經歷了一場末世天災,黑雲更沉,無數人狀若瘋狂,淚流滿面。
血與骨,雨與淚,殘忍地演繹著一場人間慘劇。
雨借風勢,更是疾如刀兵。
在離此地數里外,一處隱蔽古老的祭壇上,有一個佝僂瘦小的老嫗,在她的四周用血液畫滿了無數奇異圖紋,她赫然全身浴血,跪在祭壇中,猶如一個從尸山血海中誕生的惡魔。
「天易閣,你表面與清風觀聯手,私下卻貪圖我族聖器,迫使我族聖女……」這老嫗撐開雙手,仰望天穹,渾身顫抖不停,眼中帶著深深的怨恨,咬牙切齒道︰「清風觀,你巧立名目,假借剿滅巫神殿,卻借此大肆屠戮我巫族族人,此仇不共戴天,我以靈慧之力,燃盡我三魂七魄,祭蚩尤殿下之魂,我詛咒……」
說著,這老嫗站起身來,手舞足蹈,口中嘶啞著聲音。
神秘而古老的咒語,在這祭壇上幽幽回蕩。
漫天黑雲,電走龍蛇,仿佛在響應老嫗的咒語。
高空中,雲玄急如閃電,他低頭望著手中嬰兒,臉上表情怪異,低聲道︰「初夕嗎?這倒是個好名字……」
未曾注意到,雲玄背後天晶劍身上,一直不曾散去的血液,漸漸消失,仿佛被大雨沖刷而去,又好像滲透進了劍身中。
玉綠s 的天晶,輕輕一抖,劍身中數條鮮紅的血絲勾畫出了幾個奇異符文,隨後如一場幻覺,消失不見。
萬般寂靜中,唯有天際不斷落下的大雨,以及震耳y 聾的雷鳴。
這一r ,南疆電閃雷鳴,大雨冰冷蒼涼,巫神殿被剿滅,受到牽連的巫族亦是死傷無數。
同一r ,清風觀在天下同道中聲威大震,修道人士莫不驚嘆清風觀的實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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