瀆神戀 第九章 昔日仇

作者 ︰ 七月的四葉草

()夜風蒼涼,滿天雲層轟鳴不斷,不時有雷光閃起。

虎子目光一轉,喉間有低吼聲響起,那雙血紅s 的雙目,猶如來自地獄的惡鬼,奪魂攝魄。

王城主面有疑惑之s ,心中有不好的預感,可身體內卻有一種力量,令他身不由己地問道︰「劉管家,你在說什麼?」

劉管家面s 難看,定了定神道︰「小公子,你可記得一百多年前,老祖宗留下的那個傳聞。」

王城主一怔,思索片刻後,面s 一變,似乎想到了什麼,吃驚道︰「你是說,當年那個人就是他?」

劉管家緊盯著虎子,艱難地點了點頭,喃喃道︰「一定是他,一定是他,我看過他的畫像,絕不會有錯的。」

初夕不明所以,忍不住道︰「他究竟是誰啊?」

知情的兩人同時身子一抖,王城主心中更是一陣發寒,怔怔看了虎子半響,面s 一點點白了下去,隨之而來的,臉上忽有懊悔、恐懼之s ,種種不同的情緒一瞬間浮現,復雜之極。

他圓睜著雙目,情緒激動,茫然道︰「是你、真的是你,你……你又回來了……」

虎子的身子也仿佛在隱隱顫抖,似是被勾起了什麼痛苦的回憶,他看著王城主,嘴角忽有詭異笑容,低低地、嘶啞地、y n冷地開口︰「你記起我了嗎,看來你終于記起我了……」

他低低自語,好像在對自己說,又好像在對王城主說,他的臉s 因為痛苦,而顯得更加猙獰,他一點一點,慢慢地緊握住了降魔杵。

王城主身子大震,不禁向後退了一步,仿佛被一盆冷水當頭澆下,從頭涼到了腳,一句話也說不出口。

陌許緊皺雙眉,沉聲道︰「王城主,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王城主臉s 慘白,大口喘氣,許久許久,他才張了張嘴,有飄渺的聲音響起。

這聲音如經過了一百多年的時光,幽幽而來,帶著深深不散的滄桑與悔恨。

原來就在一百四十多年前,洛陽城中有一對無兒無女的高齡老夫婦,一對善良的老夫婦。

有一r 狂風暴雨。

這一對老夫婦听到了門外啼哭之聲,急忙出門,卻見竟是一個被遺棄的嬰兒,在風雨中大聲嚎哭,淒慘至極。

這對老夫婦本就無兒無女,此乃心頭一大憾事,苦苦遺憾了幾十年。且他們心地善良,不願見這嬰兒死去,便將他帶回了家中,細心撫養。

可是,這嬰兒卻有一張極為怪異的面容,細看之下臉頰上竟有黃s 絨毛。

老夫婦收養了嬰兒,取名虎子。

但虎子那張容貌,在洛陽城中被傳了出去,引發軒然大波,人人都將此視為不詳,流言不斷。

然老夫婦並未因為他人的閑言閑語而拋棄虎子,期間視虎子如己出,視為親生骨肉,呵護有加,從未有過嫌棄。

只是這一路撫養也極為辛苦,虎子食量異于常人,且隨著逐漸長大,食量更是恐怖,幾乎是常人的六七倍之多,老夫婦本就年老體衰,家中又不富裕,但這期間非但沒有絲毫怨言,更是傾盡年輕時攢下的銀錢,竟是從未讓虎子餓上過一頓。

虎子在老夫婦全心全力地撫養之下,一別二十年,長大ch ngr n,歲月如飛刀,刀刀催人老,老夫婦也是步入了古稀之年,垂垂老矣,身體更加不堪。

而由于虎子面容怪異,時常嚇到他人,故而在洛陽城中遭人排擠,受人冷眼,以至于老夫婦也遭人不待見,時而有人在背後指指點點,生活可謂是甜中有大酸、大苦,因此往後大門不出二門不邁,與周圍鄰舍都斷了聯系。

緣此虎子與百姓們關系並不融洽,寡言少語,x ng子孤僻,平r 里也無交集,更沒有一個朋友,只有、那一對真心實意,深深愛他的老夫婦。

虎子無y 無念,不懂勾心斗角,不懂名利權勢,不懂與人攀比,心中純淨的就好像一張白紙,他只會憨厚的笑,即便那怪異的面容帶來的樣子,是有些猙獰恐怖的,可老夫婦打心眼里喜歡這個孩子,喜歡這孩子的笑。

即便二十年了,在他們眼里還依然只是個孩子。

一個,需要用心呵護的孩子……

然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

在虎子二十歲那年,夏r 炎炎,洛陽城忽然連續半月不下雨,迎來了一場詭異的大旱。

城中數萬百姓惶惶不安,風水師、道士、法師與和尚被請來做法,可最後也沒起到什麼用處,每況愈下,一月過去,直到第二個月也過去,天依然無雨。

洛陽城百姓們大多是農家出生,r 出而作,r 落而息,可這一連兩月上蒼沒有一點雨,大地干枯了,作物也死了,顆粒無收,百姓們賴以生存的路斷了,數萬人吃不上飯,喝不上水,更是因此家道中落,貧困潦倒。

旱災造成的饑荒,突如其來。

世人本就愚昧無知,听風是雨。

恐慌之下,久久尋不到應對良策,迷信的認為洛陽城發生了不詳。

大地荒蕪,烈r 當頭,城中惶恐不安。

然後,有一則流言在城中開始口口流傳︰干旱是虎子所招來,他乃是受上天詛咒之人,故而才會生的非人相貌。老天爺雖有好生之德,可也不願這等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活在世上,便想要賜他一死,可老夫婦將其撫養長大,乃是違背了上天之意,久而久之,老天爺重新想起此事,天眼一掃,發現該死之人竟還好好活著,遂大為震怒,因此才降下干旱,懲罰我等,我等只是被牽連了而已……

人雲亦雲,不久,便有愚昧百姓相信了此段流言。

眾多百姓雖覺得此事有些邪乎,但他們走投無路也只得破釜沉舟,聚在一起一商議,尋上當時的洛陽城主,也即是王城主的老祖宗。

可王城主老祖宗見多識廣,出生乃是書香門第,自然是不太相信的,只是眾怒難平,大勢所趨,迫不得已只得草率定下要將虎子一家燒死,祭祀上天以此求雨。

其中雖有個別人心境明亮反對此事,可迫于大勢非人力所能移也,即便不參與但也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韙,阻攔義憤填膺,被迷信沖昏了頭腦的無數百姓。

于是,無數人打著為上天除害的口號,定下了火攻一計,前後短短不到半個時辰。

因無知而瘋狂,弄虛作假,巧立名目。

無數人里三百層外三百層,高舉火把,氣勢洶洶、浩浩蕩蕩猶如一條火線長蛇包圍了虎子家門。

其後,無數火把就在王城主老祖宗的一聲令下,仿佛天降火雨,一起被丟入了虎子家中。

大火熊熊燃燒,期間,有兩道撕心裂肺的蒼老慘叫聲響起。

事後,眾人在火焰過後的殘亙斷壁之中,只發現了兩具被燒焦的尸體,卻萬然沒想到那一r 虎子出門打獵去了,得以逃月兌一劫。

時至今r ,一百四十年有余。

仿佛是上天憐憫虎子,虎子依然活著,道行有成地活著。

而當年的人,都已經成了無情歲月下的一抔黃土,王城主老祖宗因為悔恨,也將這件極為隱秘的事情傳了下來。

直到如今,虎子忽然回來了。

夜s ,更深了。

恍惚中,從王城主口中說出的一切只是一場夢。

一陣輕微的咳嗽,在眼前這個中年人身上響起,他的身影劇烈地顫抖,打碎了這里死一般的寂靜,讓幾人重新回到現實中來。

在這一刻,這個中年人仿佛又蒼老了十年。

初夕臉s 難看,心下已是大概明白虎子為何會對城主府如此之恨了,他的雙手在剛才就一直緊握,猛然驚醒,才發現手心中因為震駭已是出了一層細汗。

「轟隆」一聲雷鳴,斜斜地掠過天際。

蒼穹上黑雲翻滾,風越來越大,忽有點點雨絲飄落。

風雨萬變,叱 呼嘯。

雨借風勢,電閃雷鳴,瞬間化為傾盆大雨灑落而下。雨滴擊打著地面,滴滴答答發出一陣聲音,似落葉的一聲聲嘆息,似流水的一陣陣聲音。

初夕幾人站在雨天之下,毫無防備,冰冷而充沛的雨水從天而降,不過片刻功夫,幾人的衣服已被這場突如其來的大雨淋濕,濕漉漉地貼在身上,感覺十分難受。

蒼天,終于不再吝嗇地下起了大雨,冥冥之中,這是預示了什麼嗎?

初夕呆呆地想了一會兒,他的目光透過那層層的雨簾,看向那道黑s 的身影,雨中,朦朦朧朧甚至隱隱還有些悲涼的身影,還是剛才令天地變s 的風雲人物嗎?

絲絲縷縷的寒意,深入骨髓。

那淹沒在雨簾之中的黑影,也許是察覺到了寒冷吧,竟然是抖了一下。

初夕心中一酸,沉沉的呼吸。

耳畔,響徹的是哪里來的笑聲,仿佛是魔鬼在低語。

這般蒼涼卻瘋狂。

黑夜中,雨水下,沉沉遮擋,初夕幾乎要看不見虎子的身影,如被天地遺棄了一般。

黑暗將這個男子吞噬,痛苦將他淹沒,那嘶啞的笑聲,可是哽咽?

陌許眼中帶著一絲不忍,長嘆一聲,在這天地孤寂的時刻,忽然之間竟有些不知所措。

就好像,在十六年前,那在他劍下緩緩倒下的女子,嘴角帶著淒婉而令人心碎的笑容……

虎子停止了顫抖,猛然抬頭,咬牙切齒。

「一百四十多年了,我在那個鬼地方被困了一百四十多年啊!」

「我永遠記得,那場大火……」

你听,好像有魔鬼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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