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關將近,又是歲末歡慶之時。
就在昔r 霍家莊腳下的樂陽小鎮上,家家戶戶都在慶賀ch n節,孩子們正穿著新衣,大呼小叫地追逐嬉戲,大人們也在歡歡喜喜地包著餃子,每家每戶,皆在樂敘天倫,就連平r 里閑閑散散的中華閣,今r 也是熱鬧了起來。
「中華閣」是一間酒樓的名字,只听名字還是覺得有些氣派,但事實卻和市面上其它的酒肆一樣平凡無奇,平凡無奇的裝修,平凡無奇的菜式,唯一讓人值得念叨幾句的大概只有數月前店里突然多出來的那個半大小子。
那是個相當出彩的小男孩,听伙計們說似乎是老板的遠房親戚不久前來投奔,這時節江湖動蕩,加之天災不斷,許多百姓流離失所食不果月復。樂陽雖小,卻也是十里八鄉中難得的富鎮,昔r 有霍家坐鎮,無人敢來惹事,現下更是歸在了天下會的實力範圍之內,百姓生活更是安定,前來尋親投靠的也是屢見不鮮,不過,要是前來投親的是個金發白奴就不得不惹人眼光了!
現今正是大明朝,百余年前明太祖朱元璋驅除韃虜恢復漢人正統,明前期,經過太祖皇帝的洪武之治,國力發展迅速,到了明成祖時期,國力強盛,威服四方,更是出現了難得的永樂盛世。
永樂三年,三寶太監鄭和奉成祖之命,從南京龍江港起航,經太倉出海,偕王景弘率近三萬人第一次下西洋,打開了大明朝的萬里海疆,從此,漢人才對那些金發碧眼的異族之人有了足夠的了解,不再視為妖物。
西方人種身材高挑,兼之膚白賽雪,再加上床事開放,很是對一些達官貴人的口味,自元朝分崩離析,不少s 目人就淪落為奴,顯貴都以白奴為身份的象征,更有口味嚴重者,也喜白人孌童。像阿爾薩斯這樣出彩的小男孩兒,雖然還沒長成,卻已經有了美男底子。
美貌。
雖然用在一個男人身上並不貼切,但是,不論在何時何地,它永遠是除了錢財之外最能引發事端的大麻煩。
故事發生在數月之前,開場的原因並非讓人愉快,頻頻有人來中華閣鬧事,起因是樂陽鎮某個員外家的公子在路上恰巧踫到了剛到鎮上的無名一行。
常言道︰財惑人心,s 迷心竅。
那員外公子一見阿爾薩斯,非說他是自己所養的白奴,阿爾薩斯雖然失憶,卻也不是傻子,不待幾個惡奴上前,已經躲到了無名身後。無名乃是當事大俠,自然不會對這種小角s 出手,一行的劍晨卻是小小的出了下風頭,三拳兩腳就將幾個惡奴連同他們的主子一同踹進了路邊的水溝。
這員外公子平r 里眠花宿柳,自詡風流公子,倒也不是十惡不赦。其實這等酒囊飯袋在哪個朝代也不缺,最後莫不是自認為被社會所傷郁郁不得志,好一點兒或許能成一落魄詩人,留下幾句疑似憂國憂民的佳句,資質略差的就只能敗盡家財,淪落街頭。
被小小的教訓了一下,那員外公子大概也是知道了這中華閣的老板不太好惹,硬的不行便來了軟的,每r 留戀于此。
于是乎十里八鄉都知道這小小的中華閣里竟來了個了不得的金發白奴,這年頭說白了,人就是閑的蛋疼,一有稀罕景兒,就巴不得扎堆去看,于是連帶著中華閣的生意都好了許多,可惜數月時光已逝,那謠傳的金發白奴卻是從未露面,難免叫人嘆息,卻又發作不得。
這中華閣看似普通,但事實上幕後的老板正是無名,而且這中華閣里上至計銖掐錢的掌櫃,下至跑堂洗馬的伙計,就連那常年躲在廚房里的伙夫,都曾是江湖上響當當的人物。
適逢亂世,武林中爾虞我詐,這些人或是厭倦了打打殺殺的武林生活,或是被逼無路可走,卻在機緣之下遇到無名,一個個也隨他歸隱。
所謂大隱隱于市,任誰也想不到那位傳聞已死的武林神話竟會在小小的樂陽鎮開了一間小酒樓,想不到昔r 刀口舌忝血的豪俠們也能忍受得了這種窮苦的生活。
適逢年關,中華閣也沒了過往的客人,中華閣本就不是為了賺錢而開的地方,武人豪爽,自然不會為了迎合客人的喜好,辦什麼酸倒牙的慶余鑒詩會,這樣的佳節,兄弟們齊聚一堂,大碗喝酒大塊兒吃肉才是正道。
「小三子把燈掛得高些,大伙兒也加把勁,趕緊掃淨了地把桌子並並,難得老丁今r 有興致,讓大家打打牙祭。」
「丁廚子這廝終于開竅了,說什麼‘平淡是福’硬是讓老子吃了半年的爛菜葉子,差點兒都把老子給餓瘦了!」平r 里伺候馬廄的伙計大福,一副身板能當牆使,現在正坐在牆角擦著燭台,這話一出,滿堂都是大笑之聲。
大福話音剛落,一把菜板子大小的黑刀「 嚓」一聲釘在他褲襠下面,「嫌難吃去馬廄里跟牲口一塊兒啃草料去,老子還懶得伺候呢!」
刀風激得門簾兒一掀,頓時一股肉香彌漫了整個中華閣,眾人皆是一臉陶醉之s 。
「c o!這肉香可勾死人了,只是有好菜,丁掌櫃你看這酒?」
丁算天微微一笑,「罷了罷了,一年難得幾回,索x ng老板不在,今r 就解了酒禁,窖里還有幾壇鳳小姐送來的好酒,兄弟們今r 分了就是。」
那伙計頓時一臉苦s ,「好個摳貨,鳳小姐的‘女兒紅’誰敢貪口,被他知道了,怕不得當場給扒了皮?」
眾人又是哄堂大笑,那大福顫顫巍巍地將釘在胯下的黑刀給拔了出來,「鳳小姐的‘女兒紅’是喝不得,老花給小公子釀的那些壇‘狀元紅’應該是恰到好處,雖然不是陳釀,新釀也是別有一番風味。」
「你小子淨是歪心思,前些r 子才把晨少爺的酒偷著喝了,不過想來小公子也用不上這個,咱老板的徒弟哪有去賣酸文的道理?」
「呸!你小子懂個屁,‘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听說過沒?」
「作死!」
「……」
此時被人惦記的阿爾薩斯正跟隨無名遠赴千里之外,隨行的自然少不了劍晨,先是坐了四五r 的馬車,時值臘月天寒地凍,等到馬也走不動了,三人就開始用輕功趕路,越往北行風雪越大。
阿爾薩斯如今已拜得無名門下,這些中華閣的伙計平時便稱他「小公子」,而劍晨自然是「晨少爺」,當夜在月下比劍的少年三余其二,卻唯獨缺了那面s 奇冷的霍驚覺。
他,最終還是走了,比劍的當夜便不辭而別。
其實以無名的大氣,加上劍晨從旁規勸,如果霍驚覺再堅持下去,並非沒有習全莫名劍法的機會,可惜命中注定緣分使然。
「緣」之為物,作弄蒼生,總叫人不願相見的人狹路相逢,願意相見的人又偏偏生離死別。正因如此,不同的人被不同的緣所牽引而走在一起,總會得出不同的「果」。
就以霍驚覺而言,他與阿爾薩斯,黑白對立。
與無名,難成師徒。
與生父步淵亭,緣如紙薄。
與生母玉濃,情恨難辨。
與霍步天……
恩深,緣淺!
算來算去,他竟與所有人皆無緣!
每次當他記起霍步天生前那張慈祥的笑臉,和他死後給斬下來血淋淋的人頭,他的心就在劇烈抽搐。命運仿佛一直在作弄于他,讓他遇到霍步天,卻又讓霍步天慘死眼前;讓他遇到了無名,卻又在短短的幾天之內再度催他離開,踏上他命中注定要走的那條險路。
沒有人會知道,那個注定孤苦一生的少年已經加入了天下會,‘霍驚覺’這個名字從此消失,武林中多了一個叫「步驚雲」的不哭死神!
以三人的腳力,竟是走了十數r ,所到的地方淨是白雪皚皚。阿爾薩斯隨無名習劍也有一段時間,加之本身就有一股柔和溫暖的能量充斥在骨血之中,這幾月下來身體越發輕健,趕起路來雖然不如無名那般閑庭信步,卻已經能夠跟得上無名的步伐,而劍晨每天都是跑得上氣不接下氣,動不動就要無名背著趕路。
不過也怪不得劍晨,畢竟上午一口氣狂奔近百里路,對一個十來歲的少年來說也確實是極大的負擔,至于阿爾薩斯,卻是另類中的另類。
這r ,已近正午飯時,三人竟在這深山之中踫到一個小村,無名卻未停下趕路的腳步在此休息,又是奔行了數里,三人來到一片雪嶺腳下。
「師父,不趕路了嗎?」
「就到這里罷。」
阿爾薩斯听了一愣,就這里?
環顧四周,這里是一片山林人跡罕至,也不知是不是終年積雪的原因,樹木皆是長得不甚高,放眼望去,山體一面的斷崖倒是十分壯觀。無名並沒有解答他的疑惑,也不顧地上積雪ch o濕,擺開長衫席地而坐拉開了他手中的二胡。
一段淒涼的曲子響起,在山林懸崖間回蕩,那是道不盡哀愁的《孤星獨吟》,曲聲一起,已然叫人黯然涕下。
「師弟不用奇怪,師父每年都要來這兒拉上一陣二胡。」劍晨解釋道,但是要問其中原因,劍晨也是一無所知。
這里難道是有什麼特殊意義?阿爾薩斯好奇地將感知範圍擴散開,很快他發覺到異樣,這雪嶺之上竟然有人!
雖然相隔太遠,阿爾薩斯並不能很清楚的把握,但那確實是一群頗有些修為的武林人,只是不知為何待在這冰封的荒山之上。
難道師尊來這里就是為了拉上一曲二胡給他們听?
還是只為「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