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風和這位書攀談了幾句，知道他叫沙啟亮，听到他姓沙，柏風有些訝然。
「沒錯，我其實是個沙民。」沙啟亮道，「我娘是漢人女，又不慣沙漠的生活，所以我爹才會跟他一起來漠北府，從此在這里定居。」
「像你這樣的人很多嗎？」柏風問道。
「其實漠北府里有大概兩成的沙民，不過我們其實已經算不上是純正的沙民了，因為我們有漢民的血統。」沙啟亮道。
「原來如此……但也正因為如此才更復雜吧。」柏風心道。
對沙啟亮這個人，柏風倒是頗有好感，是個挺有個性的人。
柏風也介紹了自己姓，是個落第書生雲雲。
這種落第書生的梗，柏風早就想要用了，一直沒機會，誰想到竟然在這里得以圓夢。
「不好，樊大人來了，你先躲起來……」沙啟亮帶著柏風剛剛穿過前庭，就面色一變，拽著柏風就要躲起來。
當然，柏風紋絲不動，反而疑惑問道︰「怎麼了？」
「啊，來不及了……」沙啟亮一臉便秘的神色，對著前方鞠躬道︰「樊大人！」
柏風順著沙啟亮的目光看過去，就看到一名年官員大搖大擺地走了過來，他的身邊跟著一名體形消瘦的師爺，還有兩個侍衛，其一名侍衛幫他撐著一把傘，遮擋著初春清晨的陽光。
這位樊大人長相不惡，眉目間卻總有一種狗眼看人低的感覺，看誰都用倆鼻孔。
「哼。」樊大人用鼻孔看了沙啟亮一眼，哼了一聲就算是回答了，沙啟亮心慶幸，卻看到柏風正站在那里，連忙道︰「快低頭行禮！」
沒想到已經晚了，樊大人停住了腳步，皺眉看向了柏風，冷道︰「小沙，這是誰？見到我竟然不行禮？竟然如此不知禮數？」
他上下打量了一下柏風，看到柏風只是穿著一身布衣，道︰「哪里來的賤民，竟然能隨意進出府衙，府衙的守衛到底是干什麼吃的？規矩呢？師爺，查查今天門口是誰當值，給我罰餉半月！」
柏風這倒是有點理解，為什麼門口的衛兵死活不讓自己進了。
放個人進來，就扣半個月的餉銀，這是多少錢都不夠扣啊。
听到柏風受辱，一名金劍妖面上怒容一閃，柏風微微抬手，阻攔住了他。
樊大人完全不知道自己從鬼門關走了一遭，還在那邊罵個不停，口髒字不停，很難讓人相信，他是一名官員。
「是！」那師爺連忙從懷取出了一個大大的花名冊，翻查了片刻，道︰「大人，是丁乙他們，他們這個月的俸祿已經罰光了，需要追加到三個月後。」
「罰罰罰！」樊大人揮揮手，「雞毛蒜皮的事，也跟我說，小沙，你……」
「樊大人，我的俸祿已經罰到了半年以後了，您就饒了小人這一命吧，小人上有老下有小，這人是安大人讓我帶進來的賢才，我也沒辦法……」
「哼，什麼亂七八糟的人都向里面帶？安大人呢？為什麼沒有經過我的同意，就廣納什麼賢才？安大人？安大人！安大人到底到哪里去了，安大人是越來越過分了！」樊大人惱怒非常，揮手道︰「給我趕出去！」
他身後的兩名侍衛連忙走上前來，對柏風三人道︰「對不住了，這位公，還請跟我們出去吧。」
樊大人哼了一聲，氣沖沖地走了，看那模樣，是去找安大人去了。
兩名侍衛還沒到他身邊，一名金劍妖已經攔住了那兩名侍衛。
「兄，真是對不住了……」沙啟亮苦笑道，「沒想到踫到樊大人，這下可麻煩了。」
「公，對不住，我們實在是……」兩名侍衛連連賠不是。樊大人有命，他們本應該直接把柏風趕出去的，但不知道為什麼，看到柏風，他們就覺得莫名的親近，有一種格外信服，似乎多年老友相見的感覺，實在是不願意出手推搡。
柏風最怕這個，若是這倆侍衛也凶神惡煞一般，柏風早就大耳刮打過去了，但是這倆人也是身不由己，柏風最不願意做的，就是讓這些小人物為難，頓時又被清出了大門。
這一遭，進門到出門，還不到半刻鐘，眾人的目光看過來，都透著一股說不出是幸災樂禍還是心有戚戚的味道。
柏風也是哭笑不得，想他堂堂妖仙柏風，身為漠北之主，竟然被從自己的領地之上趕了出來。
若是回去一說，怕是要笑掉大牙了。
「這個樊罰罰是什麼人？」柏風問道。
「樊罰罰……」別說沙啟亮，就連那幾個侍衛，都被逗笑了，但是他們剛剛笑了出來，就忍不住憋了回去，一名侍衛還道︰「這位公，可千萬別在外面這樣說，若是讓人听到……」
他還警惕地回頭看了看，一臉擔憂之色，似乎生怕有人看到。
似乎很有故事啊……
柏風道︰「這樣吧，雖然進不去府衙，不過大家見面就是朋友，我做東，咱們隨便找個地方喝點小酒。」
柏風這麼說，兩名侍衛連忙道︰「對不住，這位公，我們還在當值，實在是不敢去喝酒，若是被樊……大人看到了，我下半年的俸祿可就保不住了……」
雖然這樣說，可這倆人卻還是露出了渴望之色，似乎很想和柏風一起喝酒。
柏風心訝然，他能感受到這幾個人的感受。
想來想去，這或許都是道之巔帶來的好處了，他本以為這種好處其實是來自于名望，但事實上，漠北州壓根就不知道他柏風是什麼人，卻依然被潛移默化的影響了。
當然，這種影響並不是特別強烈，只是讓別人對他先保持一定的好感而已，像樊罰罰那種對其他人都抱有各種惡意的人，就完全無法影響了。
「無妨，兩位大哥什麼時候不當值，我再請兩位好了。」柏風揮揮手。
「兄你有所不知，樊大人是漠北府府君，樊是漠北大家，漠北有一半的人都姓樊，他上下串聯，樊家把持了上下許多重要的崗位，在漠北府這一畝三分地里，有時候他說話比安大人還管用。」
「難怪……」柏風了然，這人就是一個漠北府版的魏家，宗族勢力的影響力向來很大，這沒什麼奇怪的。
但柏風轉念一想，卻覺得不對，道︰「如果樊家是漠北府的大家族，那麼樊家應該更希望能夠解決沙民之患啊，為什麼他不願意安大人廣納賢才？」
「這誰知道呢？誰也想不通啊……」一名侍衛道，然後他眨了眨眼，壓低了聲音，道︰「公爺，我可听人偷偷說，好像樊大人被夏俊國的人買通了，想要通敵叛國呢……」
「噓，別亂說話！」另外一名侍衛連忙阻止他。
但片刻之後，那侍衛又壓低了聲音，道︰「但我也听我兄弟說過，我兄弟在樊府當差，看到過不止一次夏俊國的人去找樊大人……」
柏風心了然，這說不定就是真相了。
在這樣的小城市里，什麼都蔓不過別人，而這些販夫走卒口傳播的謠言，有時候假到不能再假，但有時候，偏偏就是真相。
看來這位樊大人很有嫌疑啊。
夏俊國……什麼事情和夏俊國聯系起來，就沒好事的感覺。
夏俊國當初圖謀顓而國的領土，難道現在夏俊國膽敢圖謀漠北州？
這可是天朝上國的土地，而不是顓而國那種孱弱小國。
但仔細想想，也並非沒可能。現在姬根基不穩，無暇顧及其他。
若是夏俊國操作得當，得到漠北州也不奇怪。
可這漠北州，到底有什麼地方值得夏俊國圖謀呢？
沙金？幾百萬兩，他柏風都看不上，夏俊國雖然也是一個屬國，卻並不是窮光蛋，還不至于為了這麼點的力量，付出那麼大心力。
更不要說沙民和漢民的沖突，解決這些沖突需要大量人力物力，得不償失。
那就只能圖謀其他了。
沙漠毫無價值，這世界上除了柏風，其他人怕是都沒能耐能改造沙漠。
前世的人打沙漠的主意，是為了石油。
那夏俊國是為了什麼？
柏風又想到了那珍寶之國。
其實，不論是夏俊國，還是什麼樊大人，對柏風都毫無威脅，他完全可以出手碾壓。
但是這些人背後有妖界。
妖界一直都是站在別人的背後偷偷模模，但這一次，卻是柏風站在了背後。
他完全可以利用這個機會，給妖界下個絆，若是能夠把燭龍引出來，想辦法布下陷阱……
但他們到底圖謀什麼呢？
珍寶之國……
「小沙，這里有什麼可以看到省志的地方嗎？」
「省志只有在府衙里才有……」沙啟亮道，「兄你想查什麼東西嗎？」
省志並不記載什麼需要保密的東西，算是各省的歷史記錄，將每年的大事都記錄在其。
柏風猶豫了一下，道︰「珍寶之國。」
「原來兄也是為了珍寶之國的傳說來的。」听到柏風這麼說，沙啟亮卻是忍不住哈哈一笑，「這珍寶之國的傳說，在這里可是家喻戶曉，完全不用查什麼省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