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五,七十六,七十七------。」風焚手撐在地上倒立著,腳跟靠著牆,一下一下地屈肘上撐。關在獄中的r 子難以打發,李飛托人送進來的《西方神機》都翻爛了,風焚就靠折磨自己的體力過r 子。
這時牢門嘩啦一聲打開了,一雙皂靴出現在門邊,然後,後面跟著又走出幾雙獄卒的布鞋。
又有哪個倒霉的官員被關進來了?連官服的皂靴都沒有月兌。風焚心里想著,手還是在地上一下一下地撐著沒有停,大明朝的官員也不好做啊,每天都有人被關進詔獄,風焚看多了,現在連瞧熱鬧的心思都沒有了。
這雙皂靴始終都走在最前頭,慢慢地走了過來,後面幾雙不鞋不緊不慢地跟著。這雙皂靴走到關風焚的號子的門前卻停了下來,接著就有走在後邊的布鞋上前,然後是嘩啦啦開鎖的聲音。
大明朝的詔獄生意可真好啊,都客滿了是,是誰跟老子關到一起來了?風焚心下好好奇,腳跟往牆上一用力,就翻身站了起來,就看到一張熟悉的眼楮正看著他。
「盧大人!」風焚驚呼起來,「你什麼時候出來了?」
風焚看到盧象升身後獄卒畢恭畢敬的樣子,就知道盧象升不是進來坐牢的,而是來看望自己的。
「出來不久,你在這里沒受苦吧。」盧象升微笑道。
「沒有,因為他們知道我遲早要出去的。」風焚指著盧象升身後的獄卒道,然後訴苦道︰「不過就是悶得慌。」
「別急,再過幾天你就要出來了。」盧象升微笑著坐下,示意跟著他進來的獄卒出去。
待那些獄卒都離開了,盧象升才繼續說道︰「陳奇瑜下獄了,知道嗎?」
風焚吁了口氣道︰「他進來了,那我就要出去了?呵呵呵,解恨啊!」
盧象升笑道︰「不止是出去,還要升職。」
風焚嘆道︰「好啊,是副將還是總兵?哎,盧大人你呢,勞苦功高,蒙冤受辱,升不升?」
盧象升道︰「你越級升總兵,我還是鄖陽巡撫。隕陽還是剿賊的軍事要沖,職務不能輕易換人。」
風焚心情大好,笑道︰「你也別急,反正我們不能一起升官。上次我升參將,你卻沒有挪動一下,可過了半年,就從知府升巡撫了。所以,慣例就是,我先升,你後升;我升官了,你就要跟著升了,別急。」
「你說話一直都很準的,那就托你的福了。」盧象升也笑起來,然後肅容道︰「我這次來,主要是想問你一下你的意思,那就是你任職的事情。現在和湖廣總兵鄖陽總兵兩個實缺,你想去哪里?」
風焚心里突然一沉,他沒想到,自己這麼快就要做選擇了,而且問的人居然就是盧象升,他想了一下,才緩緩問道︰「我一直做你的部下,就是統兵者專將,朝庭放得心下嗎?」
「我和兵部及周閣老請示過了,非常時期用非常之舉,應當沒有掛礙的。」盧象升笑道。
盧象升的意思已經很明顯了,他間接地表達了自己的期望,這期望里面不只是有信任,而且對于一直行事魯莽的風焚來說,還蘊含著關懷之意。
其實,朝庭既已許可,他完全可以不問風焚,直接請求朝庭任命的,但是他還是自己到風焚牢里來征求意見來了。這種行為完全是對風焚的尊重;或者說他還在間接地向風焚表示在車廂峽隱瞞消息的歉疚之意。
風焚明白他的意思,卻回答道︰「大人能幫我安排到湖廣去嗎?」
盧象升象是沒有听清,愕然問道︰「什麼?」
風焚低頭咬牙道︰「我想去任湖廣總兵,希望大人成全。」
盧象升眼楮里露出無法掩飾的震驚和失望之意,啞聲笑道︰「是啊,湖廣的地方大多了,你去那里自然更好。」
風焚低頭,不敢看盧象升,卻依然問道︰「大人,是不是不方便?」
「方便,有什麼不方便的,只要我不強調你去鄖陽,你本來就會去湖廣的。」盧象升的話里面隱約有些惱怒之意。
風焚心下十分不安,卻堅持著不肯改口,裝作毫無覺察地笑道︰「那就謝謝大人了。」
盧象升見風焚去意已決,怒意一瞬即去,又叮囑道︰「到了那邊,你自己要多珍重。上意已定,你不r 即可接到旨意了。我明r 就要赴任鄖陽了,到時就不能來接你出來了。「
「是,大人!」風焚語氣干澀,低聲應道,兩人一時無語。
過了一會,風焚又問道︰「大人,你說陳奇瑜會不會問斬?」
盧象升答道︰「我等入詔獄後不久,建奴就入寇宣府、大同等地,京師震動,兵力因此大多北移,朝庭只能坐看流賊坐大。因此,上意震怒,陳大人只怕是凶多吉少了。」
風焚大驚,原來女真人又來了,看來明朝內外交困之局已經鐵定成型了,于是憤然道︰「建奴和流賊,向來互相配合,如同盟軍一般。己已事變時,勤王兵嘩變從賊,導致流賊坐大;今年流賊遭難,建奴又恰巧入寇,又來救了流賊,這是天意!遲早有一天,流賊會把欠著建奴的恩情一次還回去的!這也是天意!天意已經在車廂峽幫過大明一回了,可咱大明不在乎,不要!于是------。」
「住口!」盧象升低聲怒斥道,「關了你六個月,你還沒有想明白?你還是喜歡這樣信口狂言!你又如何能一個人去做總兵,統領數萬之眾?」
風焚鉗口不語,心想,自己這樣一直舍死忘生為明朝效力,效忠的其實還是整個民族,是因為明王朝此時仍是漢民族抵抗建奴不可替代的主體。現在自已在獄中反思數月,一心改過,決意另起爐灶,不再管明朝;卻一听到女真人還是如此沉不住氣,實在值得自己j ng惕。于是低頭道︰「大人教訓的是!「
盧象升見風焚認錯,就也不再指責他,又重拾前題道︰「陳奇瑜其實算是一個好人,只是太過迂闊好名,對你我也算是手下留情,你也不要太過記恨于他。」
風焚道︰「大人,我沒有記恨于他。我是想要大人上書去求求情,讓陛下別殺他。」
盧象升大奇,問道︰「我知道你向來赤心為國,卻沒想到你居然能有如此心胸,以德報怨。」
風焚解釋道︰「我也沒那麼好的心腸,就覺得陳奇瑜是個人才,吃過敗仗之後就更是人才了,該留著。常言道,‘用功不如用過’,這陳奇瑜才能本來就不錯,若是陛下能不究其罪,繼續任用他,那陳奇瑜一定會感激涕零,全心為陛下出力,說不定就能剿滅流賊,挽回大局了。到那時群臣相得,就如同唐高祖和李靖故事一般,傳為千古美談了。」
盧象升瞪著眼楮看著風焚,神情頗為驚喜。風焚笑道︰「你也覺得這辦法不錯?」
盧象升感慨地嘆道︰「想不到你竟然有這等見地!這等胸襟!」
風焚心想,我還以為這辦法行得通,原來是高興我有腦子想問題,這算是什麼話!我平時只是魯莽一點而己,又不是白痴!以前我說中過那麼多事,怎麼就沒看你驚喜過。
于是也不理盧象升的感慨,只是追問道︰「你看我說的這事行不行?」
盧象升搖頭道︰「陛下自是英明神武,只是這等事卻只有唐朝的高祖、太宗才做得出來。,再說,就算陛下肯再用他,這滿朝的大臣和言官也不會放過他的。」
風焚勸道︰「那也得保下來啊,陛下不用,大人你可以用啊。」
盧象升還是搖著頭說道︰「那也不行,我若用他,豈不是公然和朝庭作對。」
風焚急道︰「天生人才必有用!大人不能用,我可以用啊。」
盧象升霍然轉過頭來,驚奇地看著風焚,他終于意識到,今天的風焚的確與以往有些不同了。
崇禎七年十二月,風焚無罪獲釋,累功進湖廣總兵。陳奇瑜論罪當斬,因盧象升求免得赦死罪,改以流刑戌邊,家眷盡沒為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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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單位電腦壞了,中午不能碼字,本想請假一天,但覺得不這是堅持下來的好。回家後趕著碼了三千,大家捏著鼻子看看,不好我再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