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再次照耀海灣,金子般跳躍著波粼的海面上,太空船于港口來回吞吐。更遠處是高聳入雲的建築物,延續到海濱路這邊,一派繁忙的景象。
在這邊的雪初晴機甲維修公司,工人們在地面來回指揮,有幾台待維修機甲在滑軌上緩緩移動,然後被輸送至檢測車間。
那邊的機動測試車間,「轟」「轟」之聲不絕于耳。
一台「雷霆」機甲,在車間迅速走位,極具金屬質感的重拳連環擊出,不斷擊破空氣的聲音,和液壓軸承機構的回彈聲,揉合成一種悅耳而凌厲的爆震。吸引到越來越多的工人們,叼著煙,站在觀測艙,痴痴地看著這一幕。
他們有從老板娘,猥瑣大叔本杰明,丁小布和馬蓋先處听過關于這個貴族出身,幕後小老板爺的種種傳聞。之前多少有些不屑一顧。
他們經年從事機甲維修,上機測試都有功底,幾乎人人都有些心得,但這些天真正見識到這個小老板爺的親自上機,才能知道他們和對方的差距。
那台被修復了傳動系統的私人「雷霆」機甲,在對方手上,宛如一柄在風雪中狂暴的長刀。
拳拳轟出,攪動得車間空氣不斷震蕩,有如置身一場風暴,「雷霆」走轉,踏得地面咚咚作響。金屬腿座的每一步,仿佛都踩在他們心尖的鼓點上,震得人血脈沸騰。
之前有如跛腿老虎的「雷霆」機甲,修復之後,在這種動靜之間,爆發出甚至比出廠狀態還要靈動的質感。
那個前來觀察自己機甲修復交工的富商,此時則只能目瞪口呆的看著車間這一幕,陡然間,「雷霆」足尖點地,金屬機身扭轉,帶動激旋的空氣,暴龍般撲出,朝著觀測艙撞擊而來。以雷霆機甲的氣場,這一下就有如垃圾星的猩紅風暴,摧枯拉朽,而在這樣巨大的動能之下,一旦撞實觀測艙,高強度縴維玻璃和合金強,絕對無法抵御此刻宛如一顆加農炮破甲彈般的「雷霆」機甲。
那名富商駭然之下,「啊啊啊啊」得一連退後四五步,就要奔出觀測艙遁逃。卻發現在艙中的那些叼煙技工們,一個個佇立原地,紋絲不動。
雷霆在距離觀測艙一個身位,施施然停住,肩胛幾乎是抵臨觀測窗數根合金指的距離,才緩緩頓止。結合剛才山勢壓頂的一幕,此時有如亭台落雪般輕描淡寫。
那名富商努力的整了整凌亂的衣服,尷尬的走回之前所立的位置,這才發現那些讓他暗暗佩服面臨此山崩一幕紋絲不動的技工們,瞳孔都瞪得宛如大開的貓眼,一個個失魂落魄的站在原地,叼著的煙桿還在輕輕顫抖,其中一個長班似的人物狠狠吸了一口煙,煙絲頓時朝後漸明的縮退數厘米,再狠狠噴出一口繚繞的煙氣,「每次看小老板的機甲⺪控,我都感覺會少活幾年……」
林海跳下「雷霆」,將機甲交付給那位到來的富商,那名之前還對這家小維修公司抱有不信任心理的富商,此時只剩頻繁捋著額前搭下來的一縷頭發,維持著在驚嚇後的體面,和林海握了握手,「不錯,不錯。」然後又猶有余悸的和工人前去交付修理好的機甲了。
今天過後,海濱路一家小修理公司竟然有個水準十分不錯的機師,估計又會傳開于他的那個圈子。
在休息室喝了幾口水,本杰明和馬蓋先丁小布隨著老板娘李晴冬走了進來
李晴冬頭發梳後系成一束馬尾,一身素色套裝,顯得于練而清麗,紅撲撲的臉,明艷照人,「我們已經開始在這里打出了些名氣,原本這片只有大型機甲維修公司才能生存,但我們硬生生的擠出了一片小天地,我們之前維修過的客戶,大多帶來的口碑都相當好,很有幾個都是口口相傳介紹過來的。有的私人機甲,還是這個片區很有名望一些人所有,你都想不到我手上還有誰的維修單……朱古•利特」
看到李晴冬的雀躍,馬蓋先一臉的醋意,「就那個米蘭星的明星？和夏盈搭過戲的那個人？……那台「針刺」機甲？我是不是要給他教一下腳部減震器,讓他⺪控的時候狠狠摔幾跤？」
話音未落,就被李晴冬拿手上的電子資料卷拍了一下,「你可別亂來人家可是我們的重要客戶…要知道連朱古•利特都來我們這里保養修理他的私人機甲,這可是我們公司很了不起的創舉呢說出去,也不會有人相信,哈。一家小小的公司,卻取得了很多大人物的訂單呀。」
李晴冬像是小女孩般興奮。
大叔本杰明啐了一口,「我看那朱古•利特就像是公子,沒準他是醉漢之意不在酒,你一個小女娃子,得多幾個心眼而且話說回來,大人物,我們面前的小老板爺,難道如今還不算大人物？」
听本杰明的前半截話,李晴冬面色大窘,經意不經意的掃了林海一眼,臉繼續紅撲撲道,「我做這些,還不是為了給真正的老板打工呢總是不希望讓某人失望嘛再說了,我會很有分寸的,客戶就是客戶,絕不會接受客戶私下的邀約,對我而言,工作和生活是不同的……」
丁小布已經忍不住道,「話說回來,和我們僅一個海灣之隔的上島區大學城那邊,如今對咱們的小老板爺,也是個名人了……最近機師館陸續有來清遠學院的學生在這里訓…‥小老板爺的名字,在那場調查听證會後,就無人不曉了……據說學院開學,一些老生當場在大學城發了火箭,敲山震虎,要給新生下馬威。如今相比起新生這一界就爆出了一個轉子引擎的設計者。不知道那些當初發射火箭的人,會不會羞愧到在地上挖個坑把自己腦袋埋進去……？
「激光火箭技術的確看起來比較新穎,但哪怕學院那些老生的課題組再如何了不起,能夠和轉子引擎的設計者相提並論嗎？至今多少個世紀,菲加士提出理論過後,曾經驚艷一個時代,卻又帶著無數人夢想被掩埋……能夠讓這種當時跨時代的設計重現于世,這哪里單單是靠基礎可以完成的？那些大學教授,前人研究者們哪一個不是聲名 赫,學術超群但這東西沒有天賦卻是萬萬創造不出來的……小老板爺的天賦,能夠讓鄭秋水都破例收為徒弟,要知道鄭秋水在帝國還是堅定不移的轉子引擎反對者,斷言過這種引擎絕不會成功……現在態度一百轉變,還收納了林海為徒,這樁事情,在米蘭星學術界,已經口口相傳,津津樂道呢人們都說這個「鄭鱷魚」,在真理面前,真是毫不含糊。正是因為此事,據說他的聲望,已經隱隱居于清遠學院五人委員會的首席地位。」
馬蓋先瞥嘴笑道,「當時調查听證會上,還有人對小老板爺能夠通過學院大考而生出懷疑,我听人說那個叫什麼教授來著……對,賓啼法為首,都是米蘭星赫赫有名的教授們,對小老板爺百般指責……甚至還懷疑你通過駭客技術考試以及⺪控重力系統,哈,這次他們是聰明反被聰明誤了……試問他們手下的那些在學院大考里優秀的學生,有誰能夠在如此年輕就發明出轉子引擎？既然沒有人辦得到,那麼他們憑什麼質疑設計了引擎,並以夸張的成績,考入學院的小老板爺？現在據說大學城中,多數人都像是看小丑一樣看著調查听證會當時的指控方們……」
本杰明半邊坐在沙發扶手上,吸著煙,無限唏噓道,「只怕現在誰也不知道,鄭大教授霸佔的學生,轉子引擎的設計者。竟然會是我們這個海濱路小機甲維修公司的幕後老板……呵呵……」
在雪初晴公司進行一些機甲測試,順便活動活動自己的手腳,林海恍惚間,仿佛已經有很長的時間,沒有模到過真正的機甲了。他無比想念在新南星和他並肩作戰的「剛鐸拉」,也不知道這台首創搭載了隱形技術的機甲,如今又下落何方。而在這個世界上,可以啟動這種隱形技術的,大概也只有他,徐騰,和江植三個人了。
幾天前的那場調查听證會,當然以他曝光了轉子引擎設計,毫無懸念被五人委員會集體通過無過錯判決告終。還告什麼告。學院當時大考其他閱卷組的教授們,最大的疑點在于林海在試卷上反饋表現出來,對基礎理論知識有近乎于廣博到讓人發指的精通。而他又來自垃圾星,從未經受過任何的正規教育。按理說這些都是林海身上的疑點。
他們的確可以因此成群結隊的懷疑到林海這種反常人生上面。
但自發明轉子引擎的身份曝光後,再加上鄭秋水講述林海在垃圾星近乎于苛刻的求學過程,收集每一份垃圾中的有價值知識資料,哪怕是一本殘破的縴維書籍,或者廢了的軟盤,林海都會用之前學到的知識,將其修復,閱讀里面的內容。
天才沒有捷徑。天賦更從來就不是恩賜。若沒有這些刻苦的學習求知過程,若沒有如此強烈要改變命運的願望……現在也不會有一個從垃圾星走出來,考入清遠學院的學生。
加上這些,還用得著質疑林海什麼。那些質疑看起來已經完全沒有了力量
正應了那句老話,在絕對的實力面前,一切懷疑指控都是那樣的脆弱不堪,被摧毀得渣都不剩。
調查听證會全票通過林海無任何過失責任,那幫骷髏會的權貴家族盡管咬牙切齒盡管匪夷所思,但最終也只有無可奈何,至少在學院里,他們現在完全動不了林海了……
而這場听證會讓林海被曝光,名動米蘭星圈,同時也給他帶來了相當頭疼的麻煩。
不說那些雪片般飛來要求他講解引擎的學術講座邀請,學院方要讓他出面給一些聞訊到來交流的學術界知名人士作陪。就是五人委員會的那幾個「鷹眼」施華洛,「玳瑁」奧羅拉,「紅狐」蕾切爾,「暴徒」索拉利,都紛紛拿出一大筆前人未競的研究課題,塞在林海面前,想要看看林海這個與眾不同思路非凡的腦袋,能不能接二連三解開那些百年難題……
對此,林海只能心底月復誹……解你妹啊……老子又不是做題機器
于是在清遠學院翻了天找他蹤跡的時候。林海只能偷偷躲濱河路的李晴冬維修公司,暫時避一避成為眾矢之的煩惱。
只有在這里,他才可以模到久違了的機甲,找到了一個暫時能夠僻靜獨處的地方。將身外的那些風雨,暫時拋之腦後。
林海明白,鄭秋水選擇曝光他的身份,亦是某種明智之舉。很明顯,通過這件事,林海得罪了骷髏會以及他們身後的權貴,甚至還有那幾號米蘭星的侯爵上位貴族。
作為一個在學院里沒有太大背景的學生,要想針鋒相對于這些權貴的打擊,那麼林海便必須要強大。當這些高門權貴準備將林海如捻螞蟻般碾軋的時候,鄭秋水就拋出了林海的身份。
一個轉子引擎的設計者身份,就足以⊥這些明槍暗箭,不敢輕舉妄動。因為任何對他的刻意針對,只怕都可能引來無數因為同情或者憤怒于林海遭遇的唾沫和援手。
一個默默無聞的人很容易會遭到暗算,而當默默無聞者再不是無名小卒,任何勢力想要動他,都會考慮那種後果。
而在消息爆發的米蘭星圈,有太多人,喜歡那枚漂亮無比,雖然早已過時的引擎。
劈嚓李晴冬修長的手指叩開兩瓶灌裝汽水,自己喝一瓶,另一瓶遞給林海,讓他真正像是個小老板爺那樣享受此時安寧的時候。休息接待室的那頭,一個背著包的青年,來到了門口。
恆星余暉將他的影子在地上拉得扉長。
他的包噗一聲隨意磕在了地上,那是一雙單眼皮的眼楮,容納了星雲一樣的深邃。直直的盯著房間里的幾人。甚至掃到了沙發上享受著李晴冬親自遞來汽水的林海,也沒有半點詫異。
反倒是林海有些驚訝,險些沒從沙發上起身逃走。
「戰王」陸銘背著他的登山包,熟視無睹的看著沙發上,被清遠學院校方翻了天到處尋找的林海,又淡漠的看向旁邊的李晴冬,「這里,可以練習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