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院中緩緩而行。
身後是一串急促的腳步聲。
兩個人,對我的威脅幾乎為零。
然而我已經下意識運起了真氣,護住了全身各個要害。
龐淯更是單手按劍,蓄勢待發。
「拜見兄長!」
我渾身一震,豁然轉身。
只見馬鐵與馬休並肩而立,恭恭敬敬一揖到地。
「二弟、三弟!」我滿心喜悅,連忙將兩人扶起,仔細打量了一番,「一些r 子不見,你倆都壯實了許多呵!」
馬鐵看了看我,低頭道︰「兄長你卻瘦了不少。」
馬休瞪了他一眼︰「大哥征戰遼東,當然很辛苦啊。」
「找個地方坐下來聊?」我雙臂一展,攬住了兩位同父異母的弟弟的肩膀,邁步朝前繼續走去。
馬鐵猶豫了一下,開口道︰「爺爺叫你去他房里……」
我稍稍一愣,松開了雙手︰「我一個人?」
他點了點頭。
我的腦袋頓時一疼︰老爺子要說的話我已經能夠猜得出來了,其主要內容大概和上次的叮囑如出一轍。
「那你們先忙,我去上課了。」我拍了拍他們的後背,領著龐淯朝後院走去。
老爺子馬肅和老太太都已經六十好幾,喜歡清靜,因此一開始就選擇在後宅的最深處居住。
「你是誰?」年輕的護衛瞪著眼楮問道。
「我是馬超,來見我爺爺。」我朝他一笑。
「是、是、是!長公子!」他手足無措,拋下手中的佩刀,轉身朝院內小跑過去。
我立刻得到了進屋的許可。
「爺爺。」我推開了木門,輕聲叫喚了一聲。
馬肅正靠在窗邊,手中捧著一卷破舊的竹簡,見我進來,微微抬起下巴︰「超兒來啦?坐。」
我在他的案幾前跪坐下來,擺出來洗耳恭听的姿態︰「爺爺。」
他放下了手中的竹簡,問道︰「你猜猜,我看的是什麼書?」
這純粹是給強人所難的問題……
我呵呵一笑,隨口答道︰「難道是孫子兵法?」
「你果然是天生武才。」老頭子也笑了兩聲,而後又道,「是司馬公史記。」
我接了一句︰「是哪一篇?」
馬肅眼珠向上一動︰「白起王翦傳。」
「哦?」我忽然來了興趣,「爺爺也有興趣研究武將?」
「我只是想看看……」他看著我,緩緩說道,「這些戰功赫赫的歷史名將,最後都得到了什麼結局。」
我不禁一驚,旋即明白了他的用意。
白起和王翦作為戰國四大名將之二,我對這兩位的經歷雖然說不上一清二楚,卻也大致能夠掌握︰白起被稱為戰國殺神,一生大小戰役難以計數,殺敵百萬,長平之戰坑殺趙國四十萬軍民,真正意義上的人屠;而王翦的成名戰役,我一時想不起來,卻想起了另外一則相關的故事。
秦始皇橫掃五國,勢如破竹,最後準備發兵滅楚,先問青壯派將領某某,年輕人拍著胸脯說二十萬兵馬就能拿下,再問老將王翦,王翦說必須六十萬人。嬴政笑其年老膽怯,指派年輕將領率兵伐楚,大敗而歸。嬴政再求王翦,王翦推辭不成,只好提出要求︰一要六十萬大軍,二要給家中賞賜良田宅院。之後率領大軍的王翦大敗楚軍,徹底消滅了楚國。
兩人戰功赫赫,均可稱得上絕代名將,其結局呢?
我抬頭望著馬肅。
他指了指案幾上的竹簡︰「你自己看看。」
我展開了竹策,找到了結局部分的內容。
白起因與秦王的戰略意見不同而被疏遠,多次托病決絕上陣,與朝中大臣關系失和,秦王賜劍令其自盡。
「武安君引劍將自剄,曰︰‘我何罪于天而至此哉?’良久,曰︰‘我固當死。長平之戰,趙卒降者數十萬人,我詐而盡坑之,是足以死。’遂自殺。」
我跳過了幾片竹子,翻到了最後。
王翦作為主將滅掉了燕、趙、楚三國,兒子王賁滅掉了魏、齊兩國,父子均是秦國重臣,嬴政及胡亥都極為敬重。而孫子王離與章邯一起與陳勝、吳廣作戰,最後……被項羽俘虜,然後……他死了。
我將竹簡放回到案幾之上,嘆了口氣,低聲喚道︰「爺爺。」
「你明白我的意思了?」
「你想告訴我……功高蓋世的武將,是沒有好下場的?」我雖然很肯定,但卻依然用了疑問的語氣來詢問他。
馬肅搖頭︰「王翦本人的下場還是不錯的。」
「呃?」被否定了的我撓了撓臉頰,說道,「的確算是善終,那你想告訴我什麼?」
「功高蓋世的武將,若是不及時采取自保之道,便很難活下去。」
我松了口氣,輕輕拍了拍胸口,喃喃道︰「這個道理……我上輩子就知道了。」
馬肅靜靜地坐著,一臉的嚴肅。
我也忍不住挺直了腰板,皺著眉頭問道︰「爺爺的意思是,我已經到了這個地步了?」
他終于露出了意思笑容,卻極其苦澀︰「你先後被發配到朔方、遼東,如今更是直接被踢出了大漢,難道還不明白自己的處境?」
我揉了揉鼻子,也是苦笑︰「我雖然有些功勞,但還稱不上功高蓋世?」
皇甫嵩、盧植等名將尚處于鼎盛時期,我這點小小的功勞又算得了什麼?
「弱冠之年而至兩千石、五千戶,幾乎封無可封,」他微微搖著頭,「更重要的是,你的手上,始終掌握著一支j ng銳部隊,這對于朝廷來說……難道還不是威脅?」
「好,」我點頭承認,「我確實算是個不安因素。」
「所以呢,你在西域便必須收斂一些,」他給我出謀劃策,「或許……解散部隊更能消除朝廷的疑慮。」
我再一次發出苦笑︰解散部隊?
這一萬兩千人的j ng銳騎兵,我能舍得解散?!
笑話!
「解散部隊的話,爺爺就不必再說了,」我對著老爺子說道,「我不會去做的。」
馬肅重重嘆了口氣︰「痴迷武力,你遲早會因此遭受大罪的。」
我不置可否。
「唉,我沒什麼說的了。」他拍了拍案上的竹簡,從坐席上站起,右拳輕輕捶了捶腰部——我清楚地听到他的腰部發出了一陣「 啪啪」的清脆響聲。
我急忙跟著站起,輕輕將他扶住。
「超兒,你是哪一年生的?」他扭頭看我。
「熹平五年,七月十四。」
他點了點頭︰「今年就算十九了。」
「是。」
「你有自己的事業,整年都在東南西北地忙碌,很少有機會回家。」他說道,「而我年歲越老,j ng力也愈發不濟,想來也沒多長時間了。」
我默然無語,不知道他究竟想說什麼。
老頭子挺直了要背,笑道︰「我想……過幾天,給你辦個加冠禮,好不好?」
我微微一怔,而後重重地點頭︰「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