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
蘇琚嵐看了她一會兒,平靜道︰「你眼楮有問題嗎?」
胡砂腦袋頓時長滿黑線,發現蘇琚嵐的眼神里明顯帶著一絲戲謔的味道。不知道為何,胡砂有一種想一頭撞死的念頭,繼續咬著嘴唇哼道︰「沒問題,比你這雙不識貨的眼楮不知道健康多少!」
蘇琚嵐笑了一下,她的眼神掃過胡砂的身子,那似乎帶著嘲弄味道的眼神,讓少女感到一絲不妙。
果然,惜字如金的蘇琚嵐難得輕啟朱唇,講出一連串話來,「從你漏洞百出的裝扮來看,你涉世未深。你似乎很喜歡腰間那把尺八洞簫,就算易容偽裝也舍不得收起來,執意要隨身系帶。這尺八洞簫看似平常,純白無華,但細看簫身其實遍布花紋,細如牛毛。近年來宗師職業中旁生一種叫做琴師的宗師,善于利用樂器、精神氣與自然合鳴產生攻擊的宗法,我猜測你是位琴師!再者,敖鳳國習慣稱呼這種攻擊力量為‘宗法’,而你剛才卻用了‘魔法’二字,據我所說,這是北方殷悅國的稱謂,而你身上這把簫偏向于古董的價值勝于本身宗法加持的力量,如此罕見的既是古董又是武器的寶貝,敖鳳國也沒人擁有,也只有殷悅國的貴族才會配帶……」
這番侃侃而談,讓少女不由得張口結舌,半天才蹲地畫圈圈道︰「不好玩,隨隨便便救了個人都能把我的自信毀得連火星子都不剩。誒,你一點都不像外面傳得那樣不堪入目嘛,謠言果然不可盡信!」
「謠言都是失敗者制造出來,怎麼能信?」蘇琚嵐將包裹重新扎緊,打量著周圍破舊的環境,問道︰「這里是哪里?」
「溪口村,反正就個落後的小村落,跟白赤城就隔著個魔獸橫行鳥不拉屎的不歸森林!」
「白赤城?」怎麼這個名字這麼熟悉?蘇琚嵐低頭仔細的思考了一會兒,那不就是她的封地嗎?
「我昏睡了幾天?」
胡砂攤著手無奈道︰「兩天兩夜!要不是我發現得早,就憑你這軟趴趴的身子,再過半天沒被人打包拿去拐賣了也會被野獸叼回窩里生吃了,看在我是你的救命恩人的份上,你回盜迤城必須帶上我!」
蘇琚嵐皺起眉看著她,那少女拍著她的肩膀,一副「安啦」的閑暇神情,「如果我想要殺你,就沒必要這麼費勁把你從河邊背到這里來,還服務到家為你換衣上藥!再說了,就憑你現在這副要死不死要活不活的狀態,要是不答應帶上我,小心我拿起尺八洞簫隨便吹個調都能要你小命……」
「那你可以試試看,我已經落成這步田地,寧死不屈倒也成了名節!」蘇琚嵐笑著打斷了她的話,沒有半點猶豫,很自然從容的拎起包裹朝外走去。
胡砂怔住,急忙轉身扯住她的包裹,形成拉鋸狀態,「喂,我是你的救命恩人呀,不是說滴水之恩定當涌泉相報嗎?」
「那你也應該知道施恩莫忘報!」
「我不管,我在敖鳳國人生地不熟的,錢也快花完了,你必須養我!」
「……」蘇琚嵐頓時有點意外,「你沒錢了?」
「難道你不知道有錢是老子,沒錢是孫子的社會法則嗎?」胡砂的眼神里分明有些憤怒了,「再說了,你們敖鳳國的物價水平那麼高,我私藏的金幣都掏光了!」
蘇琚嵐忽地被點醒一個很現實的問題︰「從這里到盜迤城有多遠?」
「看你用什麼交通工具了,天上飛的要兩天,地上跑的要五天,水里游的,這里是逆游,至少需要十天!」
原來她漂浮了這麼長的距離?蘇琚嵐不得不期待地瞄向她的荷包︰「那你身上還有多少錢?夠不夠錢買馬車?」
「還買馬車呢!我就只剩下六個銅幣,待會買饅頭就連一子兒不剩了!」
蘇琚嵐有些說不出話了。
她意識到有點麻煩了!
錢!
堂堂的蘇家四小姐,聖旨欽封的嵐郡主怎麼會帶錢在身上?
蘇琚嵐看著胡砂,緩緩沉下臉來,「那我們去找當鋪把這對金翅流蘇當了。」
胡砂頭頓時搖得像撥浪鼓︰「這麼個破村莊哪里有當鋪,最多只能找村口賣饅頭的多換幾個而已!想要當錢,我們必須穿越不歸森林到最近的白赤城去。」
不歸森林?蘇琚嵐沉默了……
她腦海里反射性回憶起幾百年來與它齊名、令人談虎色變的名字,不歸森林、雙峰島、落日沼澤以及一線天!她冷冷笑了聲,總算明白這個皇帝為什麼舍得把臨近盜迤城的白赤城賞給她作為封地了。
手無縛雞之力的她有點頭疼了,這要如何當槍匹馬地闖過有去無回、猶如魔獸巢穴的不歸森林?她瞄著胡砂的眼神有些變了,直覺告訴她這人的能力跟扮相一樣糟糕!但是,她心中確實有點好奇那座賞賜給自己的城池會是什麼模樣?
「胡砂婆婆,我幫你買了饅頭來了。」外面突然傳來一個聲若驚雷的粗嗓音,這樣的聲音乍听之下,會讓人腦海里忍不住勾勒出一個肩寬壯碩,肢體發達的中年男人形象。
胡砂將食指壓在唇中間,噓聲道︰「出來冒險決不能讓人知道我們是女孩子!」隨後,一片陰影迎面飛了過去,立刻把蘇琚嵐蒙在里面。
蘇琚嵐伸手快速扯下,把腦袋里陰影里鑽了出來,發現是件厚重的灰色披肩。她趕緊裹上披風戴上帽子,將可能露出馬腳的臉、脖頸、手統統藏起來,然後抓起包裹追出去。
外面,努力扮作駝背老嫗的胡砂正吃力地抬頭望著一個**著雙臂,渾身長滿爆炸性肌肉,滿臉絡腮胡子的中年男子,她接過男子遞上來的一籃饅頭,將僅剩的六個銅板放入他手中,邊咳嗽邊捏著嗓音說道︰「又麻煩熊格了,真是不好意思……」
「呵呵,胡砂婆婆身體不方便,我只是順手幫忙罷了。那沒其他事的話,我就先回佣兵團里集中了!」這叫熊格的男子咧著嘴笑道,然後揚起手露出左肩上不規則的寒冰圖形,跟胡砂道別後便大跨步朝來時的路走去,人如其名,腦粗腿短,頭大耳長,走起路來像是一頭蹣跚的大熊。
胡砂搖頭晃腦地挪過來,「沒錢了沒錢了,這次真得連半個子兒都沒剩了……」
蘇琚嵐瞟她一眼,冷道︰「你沒听到他剛剛說了什麼嗎?回佣兵團集中?這里居然有佣兵團,難道他們要穿越不歸森林?」敖鳳國是個敢于辭舊迎新的國家,常年派遣官員到其他國家學習,引進適合本土的文化,這種雇佣制度便是其一!
後知後覺的胡砂頓了下,馬上被蘇琚嵐拽著朝達格的方向追去。
那是座兩人高的石雕下。已經陸陸續續聚集了四十多人,有些人穿著與達格相同的衣衫,同樣**著雙臂露出寒冰圖形,還有些類似尋常百姓的人,從衣著判斷包括商人、采藥人等。他們站著交談說笑,有些坐在石雕像的台柱上,指著栩栩如生的雕像揚聲贊道︰「哇,真不知道傳說中的郝師旋是不是真得跟這座雕像一樣美麗?」
郝師旋?!匆促奔近的蘇琚嵐靠近聚集中心時,听見這個名字呼吸差點停滯了,她抬起頭看著矗立在眼前的雕像,美麗的面容,熟悉的神情,赫然是死死印在腦海里的人!
「我小時候听爺爺說,郝師旋是神族僅存的後人,是個曠古奇才,天生就能掌控四種元素。」
「不是吧?四種元素?我能掌控一種就謝天謝地了。這個世界能掌控的兩種元素的宗師寥寥無幾,還四種,果真是厲害的變態呀!人比人,羞死人!」
「哎,我看古書說過百年前能掌控四種元素的人其實並不少,像那幾個神族的後人都能掌控,有些甚至是兼修煉藥師,還有宗法武藝雙修呢!不過三百年前那場人魔混戰,這些驚艷奇才幾乎滅絕了,活下來的人寥寥無幾……」
「是呀,我听我爺爺的爺爺的……那一代說當年那場戰場打了幾天幾夜,天地變色!我爺爺的爺爺的……還說,當年郝師旋他們逃出來時渾身都是血,為了消除魔族,他們連命都豁出去了。」
「哇,沒想到郝師旋這麼美,還這麼有正義之心!對了,听說她現在還活著,有三百多歲了?」
「不是吧?三百多歲!不愧是登入神階的宗師!」
……
「怎……怎麼可能?」蘇琚嵐從牙縫間蹦出這句話,忽然甩開胡砂的像個瘋子沖過去擊打著堅硬無比的雕像。旁邊歇息的人被她的模樣嚇到急忙退遠,發現這個裹著披肩的小少年似乎是對那雕像有著什麼深仇大恨,狂力捶打著,甚至弄得滿手鮮血還要往那雕像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