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鬼記 第十二章 伏魔禪師

作者 ︰ 月落山

()藍衣童子似乎對許重光的這類行徑早以習以為常,目送許重光遠去後,早一眼瞥見不遠處的方生石和吳風子,遂找他們一起玩笑戲耍去了。

那藍衣童子叫許浩然,是許重光的獨子,年方十二,只比方生石年長一歲,與吳風子年歲一般。自幼喪母,時常隨父游蕩江湖,年紀雖小,見識卻比這村中的孩童要廣博許多,言談舉止在那些村童眼里更是非同一般。這許浩然和方生石自那r 馮府一會,兩人覺得甚是投緣,因與方生石等人年紀相仿,又是活潑好動的年歲,沒兩r 早與方生石等人玩成一片,頗有些親密無間的情狀。

方生石等人雖沒有許浩然那樣廣博的見識,但鄉下生活也別有另一番新奇有趣之處,爬樹、打鳥、鳧水等等這些鄉下孩童的玩意讓許浩然只覺得新鮮有趣。許浩然雖然年紀尚幼,但是頗懂得一些武學,肚子里早藏有一兩套拳法,讓一干村童看得眼熱。還有那吳風子雖然淘氣頑皮異常,但心里最敬重有本領的人,每r 只痴纏許浩然。小孩子的心x ng頗有些「好為人師」的心思,這許浩然也不謙虛,像模像樣教授起拳法來。于是,三人雖然僅僅相處三四r 卻如同是多年的好友一般,可謂是無話不說。

一r ,程子浚也來到了古榕村,四人在古榕樹下閑話,許浩然說起了各個地方的見聞,三人听得入神。與其余二人不同,吳風子是要臉面的人,堪堪待許浩然說完,也賣弄起胸中的見識來,待吳風子說起回風塔和桃花嶺的事情來,許浩然听著大奇,這神鬼之事雖也听說過一二,但也只是听說,哪里經過真陣仗,一下子就听住了,其間還問個不住,三人也不藏私,將發生的那些事倒講了個干干淨淨。听罷許浩然更是坐不住了,連著央求三人帶去探看一番,三人雖然心中對那些事仍後怕在懷,只架不住許浩然的求懇,且近些時r 跟許浩然習學了幾招幾式,恍惚覺得倒象是有了一身的本領,技藝在身世間有何處去不得?于是也就應允了,先是擺弄從那兩處尋得的物件,翌r 便直接帶著許浩然往「回風塔」去了。

卻說數r 之前,雀兒山的白鶴觀。

在古榕村東北二百八十里處有一座山,叫雀兒山。因山形如一只鳥雀,故而得名。此山並不高大,最高處也不過三四百丈。雀兒山附近頗為荒僻,左近不過三四個小村落百余戶人家,最近的鎮甸也在二三十里外。這山不僅地處偏僻,山s 也甚是平常,只稀稀疏疏長了些尋常的樹木,其余到處都是些灌木雜草,一條路徑掩映其中,直通山頂。

在形似雀首的前山半山腰之處,有一片略為平緩開闊之處,上建有一座破落的道觀,叫白鶴觀。廟觀很小,不過是間近五六丈寬的舊房子,中間是正殿,兩邊是偏房,都顯得頗為破舊。正殿正中供奉著傳說中的道家始祖三清,後殿則供奉著一個虎面長須的道士。因地偏人稀,除了一些節祭之r ,廟觀少有人來,一年三百六十五r ,有多半時間無人前來祭拜。雖是常r 的冷清,但觀中道士卻不以為然,因不以此為營生,平時正好可以偷閑放懶。

這r ,廟觀極是冷清,正殿只有一個十五六歲的小道士,盤腿坐在一個發黑的蒲團上打著瞌睡。左偏房也有一個四十來歲道士,則干脆躺在一張長榻上呼呼大睡起來。

在正殿後有一門,出了門就是一條盤山的青石路徑,直接轉向後山,只需走上約五六里的路程便來到後山深處,與前山大不相同,景致頓時讓人耳目一新,流泉隱澗、樹木蔥郁,頗有一番世外桃源的景象。往里走,在林木深處看到建有七八間竹舍,那都是白鶴觀道士r 常的居所。正中一間比其余的竹舍都要高大些,住的則是白鶴觀的觀主。里面異常的簡潔,幾乎沒有什麼多余的物事,一張睡榻,一張方桌,幾張椅子僅此而已,不過最顯眼的還是一個近兩人高的大書架子,架子上堆滿了書籍。榻上這時正有一個約莫五十歲左右模樣的老道士正盤腿打著坐,雙目緊閉,倒象個半死的人,也不知是不是已經魂游它方去了。

這時,舍門「吱呀」一聲推開了,從外面走進來一人,灰衣邋遢,頭上道髻蓬松,面相古奇,眉毛象胡子,胡子象眉毛,正是那r 方生石在村外路口撞見的那個自號「九天仁信至誠聰毅道德玄妙伏魔弘法靈覺法師」的邋遢道士。邋遢道士見老道士正在打坐,也不敢攪擾,尋了張椅子,坐在上面耐心等候,臉上沒有了那r 的詼諧氣度,倒多了幾分肅穆。

不過倒也沒等多久,不一會的工夫,榻上閉目的老道突然出聲問說︰「師弟,事情辦得如何?」倒象是早已知曉邋遢道士在這里。

邋遢道士听老道突然發問,卻也不覺得吃驚,倒象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一般,他回說︰「我寫了書信叫恆定送去宗門了,估模著傍晚時分就可以送到。」

老道士不覺點頭說︰「叫恆定去甚好,他素來辦事妥帖,這樣我也就放心了。要是讓恆信去,我倒真的是不大放心吶。」老道士這時睜開眼楮,微笑的看著邋遢道士說,有點打趣的樣子。

邋遢道士听老道士這麼一說,頓時有點臉紅,尷尬的笑了笑說︰「都是師弟我教徒無方,讓師兄勞心了。」

老道士哈哈一笑說︰「你們師徒二人都有點瘋呆,不愧是秉承了瘋祖師一脈,確實是有點子不大讓人放心。」

邋遢道士更是尷尬,一時也不知道說什麼好。

老道士話風一轉,又說︰「其實呀,我還是很看好恆信的,外人看著他有些傻氣,其實那是他真摯淳厚的緣故,小事有時有點沒譜,但大事不糊涂,這對我們這些修行的人來說是很難得的。」

邋遢道士也笑說︰「正如師兄所說,恆信小毛病確實不少,但大事不含糊,這也是我當年收他為弟子的緣故。」

老道士又笑說︰「你們呀,都是一樣的脾x ng,不然你會收他為徒?」

邋遢道士哈哈一笑說︰「師兄說的是,什麼都瞞不過您。」

說笑了一會,邋遢道士忽然神s 一斂,頗有點嚴肅的問︰「師兄,你說桃花嶺的事宗門如何處置?」

老道士倒象早料知邋遢道士早晚會有此一問,篤定的說︰「還能如何?必定是要派宗門的信得過的人前往。事關八百多年前的傳聞,不查清楚,他們如何坐得住?」

邋遢道士說︰「那具法軀果真是降魔禪師?八百年前,想那降魔禪師乃是大光明寺數一數二的人物,神通廣大之極,一身本領罕逢敵手,如真是不免讓人嘆惋。」

老道士問說︰「要問是與不是,你才最清楚了。畢竟你見了真軀,要是如你所說一身法體如暗金難朽,必然是修練金剛伏魔金身到了大圓滿的境界,這一千多年來有幾人可以做到?」

邋遢道士說︰「如師兄言,八成是了。說到這我倒有一問還望師兄解惑一二。」

老道士說︰「你我師兄弟還來這套虛的?有話便說就是了。」

邋遢道士呵呵一笑說︰「如師兄所言宗門必定要追查此事,想那降魔禪師只不過是數百年前就已經做古的人,為何要追查,背後到底是怎樣的緣故?」

老道士悠然說︰「其中自然有一段故事,記得‘禪林逸志’上說,降魔禪師本法號x ng寂,自幼大光明寺出家,禮光明佛,篤光明經,傳聞曾在光明佛前發下宏願,要渡盡天下一切不入輪回的冤魂。唉,這位降魔禪師也算是一個痴人,想那不入輪回的怨魂豈是他可渡盡的?不過這位降魔禪師也確實了得,硬生生的將一千多個了不得的魂魄鎮在鎮魂珠中,沒有**力、大毅力的人是做不到的,非是我輩之人可比。所以世人才給他冠了個降魔禪師的妙號。」

老道士說著不禁停下來嘆了口氣,邋遢道士不敢攪擾,只默默的听著。

老道士頓了一下,繼續說︰「誰知這麼一來卻惹惱了一物,惹來了無盡的追殺,要奪回那些魂魄。」

邋遢道士听到這忍不住驚道︰「師兄所說那物是不是……?」一面說著一面用手指了指地下。

老道士听了點頭說道︰「大光明寺有一本書叫《高僧錄》,內中有一卷是《x ng寂傳》,里面曾雲‘辛巳年間,魅王知師鎮殺y n陵千年怨鬼一百,乃大怒,遣鬼奴一百誓殺之,後師與弟子止明、止清三人被圍于三劫山近月,止明、止清隕,獨師遁走,返小靈山大光明寺。其後魅王親領鬼奴一千圍攻小靈山,鬼嚎之聲百里內可聞,七r 後合寺借羅漢降魔大陣終破之,魅王遁。’」

邋遢道士似是了然的說︰「果然,我在這里听著都覺得驚心動魄,一個鬼王要找他的麻煩,不說一座大光明寺,就是我等所有宗門都頭痛萬分。」

邋遢道士忽奇問說︰「咦?師兄,想來這些事情都是各門隱秘之事,你又是如何曉得的?」

老道士哈哈笑說︰「你難道不知道我這一脈的祖師乃是元知祖師嗎?元知祖師最愛搜尋誦讀這些前人的古舊秘事,光他的j ng舍之內就藏有上千卷,他常說‘古人之修可證今人之道’,各個宗門祖宗十八代的舊事都常常被他扒拉了出來,所以各個宗門的人都有點恨他。而受他的教誨,我們這一脈的弟子大多勤讀不倦,讀書難道不也是修行?」

邋遢道士也笑說︰「昔r ,掌宗師祖曾對你我祖師笑言,今宗門有知巔二人,不亦苦乎!」

老道士听著也笑了。

邋遢道士說︰「師兄,我不打岔了,請您繼續說。」

老道士點了點頭,繼續說︰「那降魔禪師又豈會讓那些鎮魂珠落入魅王手里?費盡心力要尋一處盡早渡化那些魂魄,這世間還有什麼地方可以盡快的渡化?唯有那通冥之地了。」

邋遢道士忍不住又插嘴說︰「師兄所說的通冥之地莫非是那九幽極地?那可是那天憎之物的困絕之地,誰人敢近?」

老道士輕搖頭說︰「非也,世人皆以為九幽極地可通往冥府實是誤傳,本宗第三代祖師曾有手札記說,九幽極地實乃那物本源發始之處,世人進不得,如入輕者則將魂無所依,不入輪回。重的,被收為鬼奴,r 夜受那極y n噬魂之苦,失去靈智,為天地難容之半鬼之怪。」

邋遢道士大驚失s ,說︰「原來如此!想來那些半人半鬼之物多出于此了。」

老道士點頭輕語︰「是啊,天地之大無窮無盡,不知包含多少玄異。想來那物也算得上是天地雄杰,創出此等奇詭之道,敢與冥府相爭,實在是了不得。」

邋遢道士亦點頭稱是,又問︰「師兄,那通冥之地又在何處呢?」

老道士忽反問說︰「師弟你可曾听說過鎮魂殿?」

邋遢道士想了想,搖頭說︰「從未听說。」

老道士又問︰「那混沌之地又可知曉?」

邋遢道士說︰「這我倒知道,在東北千里外的‘騖翎原’上就有一處,听說那里的混沌極氣最是凌厲之極,無人敢近,宗門派有弟子r 夜駐守此處已有幾千年,卻不知與通冥之地有何關聯?」

老道士緩緩說道︰「我道門經卷中曾有言,鴻蒙初分之時,清者上為天,濁者下為地,其間容有天地諸氣,有y n陽之氣、五行之氣、混沌之氣、太清之氣、太冥之氣、太濁之氣等等,諸氣多不能相容,一旦相逢,必將激蕩于天地之間,或成風雷、或成雨霧,甚或迸天裂地。後雖經天地無數年的蘊化,但仍有不少殘存,這些氣息多數最終被定化于九天之中,萬物方可滋生。只是仍有少許往來奔突于諸天與大地隔絕之處,這些氣息本就不能相容,誰知在無盡歲月里相互激蕩竟然在諸天與大地之間破出縫隙,諸氣一旦從裂縫中噴涌而出,那麼天地震蕩、r 月失s 、生靈涂炭,後有神祗施以**力加以封印,方消弭此禍,那通冥之地和混沌之地就是這些縫隙所在。」

邋遢道士恍然點頭稱︰「原來如此。」

邋遢道士又說︰「莫非師兄所說的鎮魂殿就是通冥之地的所在?而那降魔禪師又是可能知曉鎮魂殿的所在?」

老道士呵呵一笑說︰「到上古時期,因經過了無數歲月的磨礪,那些上古的大神通之士擔心封印缺損,天地生變,遂在封印處或建起那鎮魂殿、混元殿、降魔殿等,以圖永固。以此相推那鎮魂殿下應該就是一處通冥之地。當然這些也只是傳說和我的猜測而已,只有查找出來才能知曉,如真有鎮魂殿那麼這些傳說也就多半是真的了。」

邋遢道士奇說︰「就算那降魔禪師知曉鎮魂殿所在,如今也只是一堆枯骨,如何還能查知?」

老道士笑說︰「你呀,修行雖是勤謹,卻不愛讀書,那些前人的卷札中記載有多少隱秘珍聞,多讀些書自然就可以猜測一二了。」

邋遢道士尷尬的說︰「師兄教訓的是,師弟以後自應多用功讀些書才好。」

老道士哈哈一笑說︰「我看是難了。」然後不理會邋遢道士的尷尬之s ,問說︰「大覺寺你可知道?」

邋遢道士爽快的說︰「這自然曉得,也算得上一座大寺廟了,听說也是傳承有近三千年,而且離我們這不過二三百里的路程,熙雎縣還有他們的一個分支小覺寺呢。」

老道士說︰「在該寺《大覺寺志》中曾記錄有這麼一段話‘大光明寺高僧x ng寂忽至寺中,身披數創,尤以驚魂破元殺所傷為烈,不可救也。後與穎海祖師密談一r ,三r 後去,不知所往。’這段話是降魔禪師行蹤的最後記載,我猜想這降魔禪師臨死前必定要盡力找到通冥之地,以渡化那些怨魂,雖不能肯定,但還是有三四成的希望的。」

邋遢道士听完,默然點頭。想了想又奇問︰「就算是宗門找到了鎮魂殿所在又能如何?那可是神祗封印所在,我們這些凡人去了有何用?莫非里面有什麼秘寶不成?」

老道士忽然神情一肅,嘆說︰「這就非我輩可知了,此等所在一旦牽涉其中,一個不慎,就將粉身碎骨、萬劫不復。這也是我叮囑師弟不得帶回降魔禪師法體金身的緣故,如若讓人知曉定然又是一番不小的風波。」

老道士忽然又笑說︰「師弟剛才提起秘寶,鎮魂殿有什麼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但是那降魔禪師卻真真是有幾件寶貝。」

邋遢道士一听來了j ng神︰「哦?是什麼寶貝?」

老道士說︰「闢邪袈裟、廣法缽盂,

邋遢道士說︰「听其名,倒象是了不得的法寶。」

老道士說︰「凝聚了那降魔禪師一身的神通,自然是了不得的法寶。不過還有一件最是了不得,乃是大光明寺的堪稱鎮寺雙寶之一的‘金剛羅漢經’,因數百年來唯有降魔禪師能將金剛伏魔金身練成,故大光明寺將原本賜予降魔禪師研習,寺中只留一副本。自降魔禪師失蹤後,這幾百年來,合寺數百僧眾無時不在探訪查尋。」

邋遢道士听得目光閃動,又黯然說︰「我那r 只見他的法體和那串珠子散落在地,就再也未見什麼其它的物件了,莫非他為帶身上,或是被人拿走了?」

老道士說︰「未帶在身上卻不可能,那闢邪袈裟和廣法缽盂凝聚了他一身的法力神通,‘金剛羅漢經’更是要貼身攜帶,只能說是讓人拿走了吧。」

邋遢道士說︰「對了,我見時,一顆鎮魂珠碎裂在地,那些魂魄才得以逃出,必定是哪個無知之輩進去過,以為那珠子是什麼寶貝,砸開了才會如此,想必那些寶貝也被他帶走了。」

老道士點頭說︰「看來必定是如此了。」

兩人順著話頭閑聊著,老道士忽然似是想起什麼幾乎要跳將起來,神s 鄭重的說︰「看來要勞煩你親自走一趟,連夜將那剩下的十七顆鎮魂珠送回宗門,由宗門處置,不然如若讓那物的人曉得說不定會起怎樣的風波。」

邋遢道士見老道士說得鄭重,遂說︰「行,我今晚就動身。」

兩人又閑話了幾句,方才散了。

邋遢道士自回去準備回宗門,而老道士則繼續閉目打坐不在話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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