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鬼記 第五十八章 牢獄之禍

作者 ︰ 月落山

()原來據那張公文所述,四年前熙雎縣程村大戶程大防一家財物失盜一案,經熙雎縣捕房查實系慣盜張三、馬五所為,但二慣盜身死,所失財物未見其蹤,致使此案始終未結。後有熙雎縣古榕村農戶方西嶺近r 供陳其三子方生石藏匿財物金器一件、銀器三件、上等玉佩一枚,可折銀七百四十六兩,經證均為程大防一家所失部分財物,與此案干系甚大,縣衙本應速速緝拿其三子方生石以做審結,追索余失。但其三子方生石雖不是朝廷生員,但目今已赴州城府試,故特呈報道學台、州府衙、州督學府,靜候示下。

另一張供狀卻雲,熙雎縣古榕村草民方西嶺偶知其三子方生石匿有財物,與程村大戶程大防一家財物失盜一案有涉,終r 食不安、寢不寐,今將所得財物全數奉還,以替其三子方生石免去罪責,乞請寬宥,頓首拜上。供狀下面是方西嶺的簽字畫押。

方生石看完,只如五雷轟頂一般,腦中一片空白。

那知府梁宗政見方生石臉s 青白,目光呆滯,卻並不審訊,也不發話,只搖扇冷眼相看,也不知道想些什麼。那坐在一旁的書吏甚覺奇怪,若按往常,這知府大人必乘犯者心惶之時,以雷霆之勢一舉審破,可如今卻只是冷眼相看,實在有些古怪,當然這書吏也只是心中暗自狐疑罷了,哪敢出聲?

方生石本是沉靜、聰慧之人,緩了一時半刻之後,心神漸漸醒轉過來,他本來實在想不到會出這樣的事,可是細細一想之後,就覺得既是意料之外,又是情理之中的事,以父親方西嶺敦厚至誠的心x ng,做出這等事來,實在不奇怪,這方父和長兄方南德都是如此,不象二兄方南文和方生石有些機敏靈動。當然方生石也不敢對其父有怨懟之心,怪也只能怪自己慮事不周,況且這藏匿財物也是確有其事,也只能怪自己了。目今之計,只是下面如何應對罷了,按朝廷律令,雖說匿藏財物數百兩價值甚大,但是藏匿財物實算不上重罪,況且以自己的年歲還可以減免罪責一等,只要納還財物,撇清罪責,最多是仗脊一番吃些皮肉的苦頭,以自己皮肉堅厚的必然可以承受下來,斷不至于千里流放,禍連家人,不過這一生的功名只能是付諸東流了。方生石默默一想,心中已有了主意。

知府梁宗政見方生石神情依舊破敗,但雙目似是恢復了清明,就冷聲說︰「你現在可知罪了。」

方生石听了,緩緩磕頭一拜,說︰「學生知罪了。」

知府梁宗政冷笑說︰「你倒說說看,你所犯何罪了?」

方生石說︰「學生藏匿罪財,所犯一‘貪’字。」

梁宗政笑說︰「哦?你倒爽利,且說說看那r 的情由。」

方生石略作沉吟,就將那r 回風嶺所生之事慢慢道出。不過訴說時並未將吳豐子和劉子浚二人牽扯入內,畢竟就算將二人牽扯進去也于事無補,不如自己一人承受,所以只說自己先醒轉過來,然後看到一地的財物,起了貪念,後來藏匿了財物,編造了謊話以遮掩過去,那些財物自己花去了大半,僅剩下一些留給家人,才有了今r 事發。

梁宗政想來已是閱讀了案事的卷宗,心中已有了計較,所以听了方生石的敘述依舊神s 不變,反而緩緩問道︰「僅是如此嗎?」

方生石听了梁宗政的反問似有弦外之意,心頭微驚,說︰「學生不敢欺瞞,確實如此。」

梁宗政緩緩道︰「我看未必如此吧,看你年紀雖小,但言語刁刻,為人頗有些ji n猾,其中未必沒有隱情。說不定是你與那二盜相互勾結,然後三人分贓不均,你挑唆二人互斗,再尋機殺死二人,獨佔財物,也未可知呀。」

方生石听了大驚,忙說︰「這二盜學生從未見過,怎會與其勾結,況且學生當時僅是九歲,那二盜怎會勾結一個小小的孩童?斷無此事,望大人明鑒!」

梁宗政似乎並不理會方生石的辯駁,又笑說︰「或是你趁二盜相斗一死一傷,然後見財起意,把其中傷盜殺死,然後裝昏瞞天過海。又或是你和另外二童勾結殺死傷盜,然後一起編造謊話欺瞞。這些都是有可能的。」

方生石听得頗有些目瞪口呆,這位知府大人信口胡亂編造,任一說法若是坐實了,都可定自己重罪,方生石正要極口辯解,哪知那知府大人將手一擺,似意味深長的說︰「你也不必急著辯,先自己好好思量一番罷。」然後淡淡的對那領頭的衙差說︰「先將此人關押起來,三天後再行提審吧。」說完起身朝屋外走去,那書吏忙收拾好東西跟了上去。

那領頭的衙差听了知府的吩咐忙恭謹的應了聲「是」,後見知府起身外走,忙行禮目送其走出門外。待知府和那書吏走後,那領頭的衙差對方生石身邊的兩個衙差說︰「你們兩個將他帶去牢房吧,恩,告訴王牢頭別弄壞了,三天後大人可是要提審的。」那二人忙應了聲是。

那領頭的衙差見二人恭謹,滿意的點了點頭,轉身也出去了,另兩個衙差跟著也散了去。領了命的那兩衙差見眾人走光後,就將方生石一把提了起來,推搡了一下,喝道︰「起來跟我們走吧。」

方生石想著方才堂中之事,想著方才知府的話語,迷迷糊糊的起身,然後跟著兩個衙差也不知道走了多久,拐了幾處彎,最後來到一處偏僻的院落,這處院落看上去毫不出奇,不過門頭上有二字「州獄」。此時院落的大門半開,三人進了院落,轉過一浮刻有青面獠牙似虎的怪獸模樣的照壁,就看到一處頗為寬大的四方院子,不過空蕩蕩的似乎並沒有人。

一個衙差沒好氣的喝道︰「里頭有沒有喘氣的?給我出來一個!」

不一會兒從一間屋子里一前一後跑出兩個人來,這兩人都是二十來歲年紀,一個瘦削、一個壯實,身穿後背繡有「獄」字的灰衣,看來是兩個獄卒。兩人跑出來後,見是兩衙差,走在前面的瘦子笑說︰「我說是誰呢,原來是宋哥和董哥啊,怎麼有空閑到我們這里來了?」

一衙差沒好氣的說︰「呸,要是沒差使,就算再怎麼得閑也不會來這里。」

那瘦子笑說︰「那是,那是,依著宋哥和董哥的身份,就不該來這。」

那衙差揚手作打狀,罵說︰「你小子暗地里罵我是不是?小心我打你。不和你廢話了,你們牢頭呢?」

那瘦子笑說︰「我哪敢呀,我們王頭兒啊,正在里頭教犯人呢,要不你稍等,我去叫他?」

那衙差想了想,說︰「不必了,你們牢頭跟煞星似的,我看見他直晦氣,其實也沒有什麼大事,我們帶了個犯人來,你們看管好就是了。」

那瘦子早看見方生石了,這下又打量了一眼,說︰「咦?是個半大小子,年紀輕輕的不知壞了什麼事。」

那衙差白了一眼說︰「廢什麼話,不該你知道的別亂問,這可是知府大人親定的案子,要是有什麼閃失,你吃罪不起。還有,告訴你們牢頭,知府大人三天後還要提審,別給弄壞了。」

那瘦子吐舌說︰「知府大人親定的案子?看來這小子有些來頭,宋哥你們放心就是,我會和我們牢頭說的,既然是知府大人發的話,我們肯定小心看管好的。」

那兩個衙差和兩個獄卒辦好了交接,自然就回去了,院中只剩下方生石和那兩個獄卒。

那一個一直不言聲長得比較壯實的獄卒皺著眉頭說︰「馬哥,牢里都滿了人了,該往哪里送啊。」

那瘦子也尋思說道︰「這兩天城里頭淨出事,把人都塞滿了,想想還真是沒有空號子了」,忽的眼前一亮,說︰「有了,把這小孩弄去丁字五號房,那里應該還空著。」

那壯實的獄卒皺眉說︰「那丁字號關的是重犯,多半都是要死的,把這小子關進去恐怕不太合適吧。況且九號房里頭還關著三個人,哪有空地?」

那瘦子不屑的說︰「這兩天你不當班吧,那三個死賊囚窮得沒半點油水,早被王頭兒‘一不小心’給折騰死了,如今只關了個老瘋子,再把這小孩放進去正合適。」

那壯實的獄卒奇說︰「馬哥,怎麼還關了個老瘋子?這幾天的案卷里我也沒見進來什麼老頭啊?到底犯了什麼事?誰關進來的?」一連問了幾個話。

那瘦子忽然壓低聲音說︰「咳,能犯什麼事?昨兒個呀,王頭兒在大街上撞了個老瘋子,這老瘋子也不知道抽了什麼風,在大街上就把王頭給打了一頓,結果王頭兒就偷偷把他弄進來了。」

那壯實的獄卒驚說︰「哎呦,竟然把王頭兒給打了,那不活該倒霉嗎?咦!不對啊,王頭兒可是行伍出身,殺的人沒有一百也有幾十吧,這演州城里能把王頭兒給打一頓的可不多,更何況是一老頭?」

那瘦子嘿嘿笑說︰「說起來也奇,這瘋老頭瘦得只剩下一把骨頭了,但是骨頭硬得很,力氣也大得出奇,听說這瘋老頭只一巴掌就把王頭兒的一嘴好牙給打碎了一半,臉也腫了半邊,王頭兒後來拉了十幾個人去,還是拿他沒辦法,後來要不是這瘋老頭突然昏倒了,肯定弄不進來。」

那壯實的獄卒笑說︰「你這麼一說我倒想見識見識這老頭,到底怎麼個奇法。」

那瘦子笑說︰「還有更奇的呢,這瘋老頭一被王頭兒帶人綁著抬進來,就上了我們獄里最重的那付一百斤的鐵枷,可這老兒硬是沒半點事,滿嘴只說著糊涂話,後來王頭兒又給他上刑,牢里的刑具都用了個遍,還是奈何不得,差點沒把王頭兒給氣瘋了,這不,今天一大早就去找其他犯人的晦氣了,估計是在撒氣呢。」

那壯實的獄卒似恍然說︰「怪不得呢,我說王頭兒今天氣s 不對。得了,那這小孩就由我帶去了,順便再看看你說的那瘋老頭。」

兩個獄卒將方生石帶到一處房間,先是抄檢一番,可惜方生石身上的東西已在見知府大人之前被那幾個衙差都給搜走了,兩個獄卒似乎心中明了,也不在意,他倆又讓方生石換了件陳舊的獄衣。方生石此時依然有些迷迷瞪瞪的,只任憑二人擺弄。那二人因見方生石是個半大的孩子,又是知府大人親定的案子,而且方生石頗為順從,所以也沒有怎麼難為方生石。

一切妥當後,那瘦子囑咐說︰「這半大小孩兒沒有過堂定罪,直接弄進去就行了,也不必戴什麼枷號了,弄壞了說不得要誤大人的事。」

那壯實的獄卒說︰「我理會得。」

那壯實的獄卒推著方生石往里頭走去,拐過一兩處房舍後現出一個院牆極高的去處,那院牆全數青磚砌就,估模著至少有近兩丈高,三四尺厚。那壯實的獄卒帶著方生石進了一道有兩個獄卒守把的大門,然後又往里走,不一會兒又過了一重門,這一重門的門房處依舊有兩個獄卒守把,牆邊畫有「丁字號」三個字,那壯實的獄卒和門房的兩獄卒打了個招呼,又說了幾句話,就繼續推著方生石往里走。這越往里頭走愈發的狹窄,兩邊的夾道、屋牆似是壓逼過來一般,讓人有種透不過氣來的感覺,耳邊偶爾還能听到一些慘呼、嘶叫之聲,更是讓人心驚動魄的。

最後二人來到一處偏角的小屋舍前,那屋舍封得嚴實,厚厚的木門,只有牆面高處有一道不過數尺長、半尺寬可透光、透氣的氣窗,為防犯人逃出,上面都立有粗大的木欞,可謂守得如鐵桶一般。

那壯實的獄卒打開監舍的門口,把方生石推了進去,方生石踉蹌一步進了去,只見里面甚是幽暗,ch o氣也重,泛這一絲絲的寒意,氣息也頗為混濁,撲鼻而入的都是刺激的氣味。在監舍的里角,還坐有一個老頭兒,方生石只看了一眼就倒吸了一口冷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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