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柔回到長樂軒時,大夫人正斜臥在貴妃塌上淺眠。今日被桑玥氣得不清,到底覺得那丫頭與從前不一樣了。
「母親。」桑柔進來,見母親在歇息,輕聲喚了句。
大夫人緩緩抬眸,桑柔掀開簾子的一霎那,刺目的陽光也偷偷溜了進來,令她的頭腦一陣眩暈。
桑柔忙上前替她按摩太陽穴,關切道︰「母親,頭疾又犯了?」
「嗯。」大夫人繼續闔上眸子,享受女兒帶給她的片刻溫馨。良久,沉聲道︰「過幾天我帶你去寺廟上香祈福,去去晦氣。」
「都是桑玥那個小賤人害的!從前雖看她小氣,卻向來垂首順目、安分守己。這次狐狸尾巴全露出來了,把祖母給哄上天了都!」桑柔想起方才在她的威懾下居然失掉了平日的儀態,心中惱羞成怒。
「你又去找她麻煩了?」知女莫若母,大夫人一看桑柔的表情就知她在外受了氣,而這氣八成是桑玥給的。
「母親,她真的很可惡,你都不知道她方才差點……差點……」
「差點怎樣?」大夫人疑惑追問。
桑柔不語,總不能說光天化日之下被桑玥給唬住了吧!丟死人了!
大夫人慍怒道︰「你說你堂堂定國公府的嫡出大小姐,為什麼要跟一個庶女過不去?不是自降身份麼?她再厲害,難不成能越過你去?」
桑柔委屈地癟癟嘴,柳眉微蹙,倒是美如西子︰「我只要一想到每年父親回來陪她比陪我多,心里就難受。」
以前她沒少找過桑玥的茬,可桑玥從來都是逆來順受,不敢抱怨半句。今天,居然在她面前展露出那般威懾的一面,真是匪夷所思!
而更離奇的是,她並不確定桑玥從骨子里透出的威懾真實存在過,仿佛是她的幻覺,但心中又實實在在殘留了那麼一絲不安。
大夫人有些恨鐵不成鋼道︰「該做的,我自會為你做好。你的雙手,就不要沾染不干淨的東西!你父親再疼她又如何?瞧五姨娘那出身,連個門第都沒有!她將來,至多配個官員,連給你提鞋都不配!你的親事,我和你外祖父一直都有留心,不久便能有眉目,你就等著飛上枝頭做鳳凰吧!」
听母親這語氣,難不成是要將她嫁入皇家?桑柔的滿腔怒火頓時化作綿綿春水,雙頰緋若春桃,嗔道︰「母親!」
大夫人見女兒開心了,臉上才綻放一抹笑顏︰「你父親回來後,玄羲也該回來了。在那之前,你切不可再滋生事端,尤其是對桑玥,能忍,你就都忍著!別在一旁給我添亂!」女兒的婚事重要,兒子的世子之位同樣重要。若因為跟一個庶女較勁兒而讓老爺對她生厭,累及玄羲可就不妙了。桑玄夜,最近很是不安分呢!
「母親心里有計策了嗎?」桑柔的眼中劃過一絲狡黠的波光,繼而有些飄忽,忙垂眸掩住心里的不安。但轉念一想,這件事她並未出面,就算查也查不到她頭上,遂乖巧地說︰「母親放心,我還是那個溫婉賢良、秀外慧中的嫡長姐。」
大夫人滿意地點點頭。她堂堂丞相府千金,腦子里又豈會沒有幾分主意?「一個曾經入不得眼的庶女而已,現在我會重新審視她一番,再做計較。只要不阻礙我的計劃,讓她風光幾日也無不可!」
棠梨院的前院種滿了枝葉茂盛的西府海棠,時下正值海棠果的收獲季節,一顆顆晶瑩的「小黃燈籠」垂吊在綠色的彎葉下,叫人垂涎欲滴。
年僅十二歲的桑秋一襲藕色緞面夾襖,內襯同色百褶羅裙,立在一顆海棠果下,顯得靜雅賢淑。
她的五官小巧而精致,眉眼彎彎,鼻若懸膽,粉色的唇瓣總是微抿著,看面相倒是有著三分拘謹。
畢竟,今兒是她頭一回來二姐的院子。
鐘媽媽稟報了桑玥後,忙將桑秋迎了進去,路上不忘寒暄幾句︰「三小姐怎麼得空了?」二小姐從前的人緣並不怎麼好,自落水後,先是大姨娘前來探望,後被老夫人留宿福壽園,方才大少爺又來探過了,眼下,三小姐又來了。有句話怎說來著?因禍得福,對,二小姐就是因禍得福!
桑秋微微一笑︰「二姐生病,我早該來探望的。待會兒,四妹和五妹估計也會來。」
說這句話時,蓮珠剛好了打了簾子讓桑秋進去。
屋里,桑玥正坐在小姐椅上,細細翻看著一本厚重的書籍,午後的陽光透過軒窗灑在她美如璞玉的臉上,令她的膚色白皙得近乎透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