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風涼,吹過窗欞子呼呼作響,似哀戚之人低低的哭鳴。
古樸典雅的臥房內,燭火輕搖,月光涼輝傾灑而入,照著床上慘白得幾近崩潰的俊臉,濃密的劍眉高高蹙起,清澈無瑕的眸子里火苗升騰而又隱含水光,極力壓抑悲慟和憤怒的緣故,雙頰微抖,呼吸粗重紊亂。
從天堂跌進地獄的感覺莫過于此。心,碎得七零八落,想要一片一片地湊整,就如楚蘇醒的可能……幾乎不存在!
桑玥靜坐在繡凳上,俯身,將頭埋在他的肩窩,輕撫著他俊逸的眉眼,無聲地告訴他,她在呢,陪著他呢,需要他呢。仿佛只有這樣,才能阻住這個失去理智的人兒瘋狂地去找冷瑤尋仇。
幸好,他終究是在意她的。
從沒想過她這個從地獄爬上來的冤魂居然是他在魔怔的狀態下唯一的牽絆,他的心跳一如他的呼吸,紊亂不堪,她知道,他是在隱忍,亦是在等待。只要她一離開,這個盛怒下的人便會掀開被褥,揮劍沖進冷瑤的萬和殿。
「桑小姐,您要的參湯好了。」櫻桃哽咽的聲音在門外響起,對于楚遇害,她心里的自責不亞于慕容拓的,如果她早點把四喜羹炖好,給桑小姐送過去,就不會沒能看住王妃,而令她身陷險境。
桑玥在慕容拓的額頭印下一吻,示意他安靜,別亂動,爾後走到門口,從櫻桃手里接過托盤,給櫻桃使了個眼色,櫻桃會意,點頭退下。
端起溫熱的參湯,用白瓷勺子攪拌了一圈,輕抿一口,喃喃道︰「味道還不錯,你也喝一點。」
舀了一勺,送至慕容拓的唇邊,他不張嘴,只木訥地盯著圓形帳頂,似要將那珍珠穗子看落一般。
桑玥微嘆,含了一口,俯身吻住他冰涼的唇,強行撬開他的牙關,緩緩渡入。
喉頭滑動的那一刻,眼角有淚珠滾落,桑玥並不心軟,如此反復,直到喂他喝完滿滿一盅,方才用帕子擦了擦他的唇角和眼角。
她拉過錦被給他蓋上,模著他光潔的額頭,溫柔一笑︰「別擔心,只是一點安神湯,好好睡一覺,明天,我們一起商量對付冷瑤的計策,我已經傳了消息給靈慧,他會以最快的速度趕回京城,你上回一腳踏進鬼門關都被他救回來了,王妃……也能治好的,等王妃醒了,我們就成親。」
他的神色未有松動,眼眸里水光閃耀,桑玥忍住喉頭的脹痛和鼻尖的酸澀,微笑著道︰「你曾說,前方有多少血雨腥風、多少明槍暗箭,你都給我擋著、扛著;還說,你雖不貪生怕死,但一定會為了我珍愛自己,好好地活著,這些還作數嗎?」
慕容拓唇瓣微啟,但……依舊沒出聲。
桑玥繼續道︰「你又說了,不管我是桑家的庶女還是大周的公主,你既然找到了,就不會放手了。南越、大周,我要去哪兒,你都陪著。可我覺得,你在撒謊。你不許我離開你,原來是打定了主意會離開我。」
「不是……」慕容拓握住她的手,那麼緊,那麼緊,幾乎要捏斷她的掌心。
心里吁了口氣,肯說話就好。掬起他的臉,凝視著他,認真道︰「听話,睡一覺。」
慕容拓闔上眸子,桑玥給他掖好被角,發現盡管閉著眼,他仍然不安,眼皮下的瞳仁似在徐徐攢動,于是她月兌了鞋子,學著他從前的樣子,讓他的頭枕在自己的腿上,素手捧著他的臉,大拇指輕輕摩挲,口里哼起了五姨娘哄桑玄安和桑妍時會唱的曲子。
她的嗓音舒柔婉轉,像一縷拂過山澗的春風,帶著絲絲清涼,又不失和暖,慕容拓只知她舞藝超群,卻不曾料到她的歌聲竟比那天籟還美上三分。
從她舒柔的歌聲里,他感知到了她的在意、她的不舍、她的心疼,微微側身,大掌攀上她縴細的腰,停止了把藥逼出體外的沖動,順著她的歌聲、亦或是她的心聲,沉沉地進入了夢鄉。
「桑小姐。」櫻桃听著桑玥的哼唱,哭得稀里嘩啦,直到房內靜謐如常,才小聲稟報道︰「桑小姐,桑公子來了。」
輕柔地拍著他的雙肩,小心翼翼道︰「知道了,讓他在院子里等等。」
吻了吻他的唇,確信藥效已完全發作,她穿上鞋子,理了理有些凌亂的雲鬢,在院子里見到了桑玄夜。
月光下,這名少年俊朗不凡、風姿卓越,然而這種姣好的外表于桑玥而言不過是落地繁花,她甚至懶得巡眸,哪怕只看一眼。
林妙芝被毀容,桑玄夜表現得十分悲慟,但那深邃內斂的眸子里卻平淡無波,她便知曉,這個名義上的大哥,從不曾愛過妙芝。
「玥兒,我來接你回去。」桑玄夜溫柔而寵溺地笑道。
桑玥拂去被夜風吹落在肩的花瓣,順帶著拂去了嘴角一抹合宜的笑︰「不用了,我什麼時候想回,自然會回。」
桑玄夜面色一凜︰「玥兒,你還沒過門,就留宿攝政王府的寢殿,傳出去怕是清譽不保,更何況,你們的兩個的親事八字沒一撇呢,你可不能把自己搭進去。」
桑玥笑了,也不知是暗夜清輝的緣故,還是心虛作祟,桑玄夜只覺得桑玥的笑容特別冷、特別諷刺。
「大哥,你不說,誰會知道我宿在了這里?讓我猜猜,是慕容耀嗎?他去找過我?發現我不在,于是讓你來叫我回去的吧。」她一走,慕容耀再趁機挑撥兩句,鼓動慕容拓去冷瑤的萬和殿送死,呵,如意算盤打得真好!
桑玄夜被說中心事,即便暗沉的夜色也遮掩不住眸子里徐徐跳動的不安,正思付著要如何辯駁之際,桑玥冷聲開口︰「明知他對父親做了那麼多惡事,大哥還替他鞍前馬後,這讓我不得不懷疑大哥的居心了。」
桑玄夜激動得抬高了音量︰「玥兒,你怎麼能這麼誤會大哥呢?我跟靖王殿下早沒了來往,我是自己過來想要接你回去,父親不在,長兄如父,你必須听我的,跟我走。」說著,就要去拉桑玥的手。
子歸從天而降,攔在了桑玄夜的面前,毫不掩飾雙眸里的殺氣,看得桑玄夜頭皮發麻,手,僵在了半空。
桑玄夜一怔︰「玥兒,你到底想做什麼?你該不會和慕容拓已經……」
桑玥對桑玄夜這種狗拿耗子多管閑事的心態很是厭惡,她可不會相信桑玄夜對她有多少兄妹情意,淡漠地扯了扯唇角︰「我做什麼不需要向任何人交代,你走吧,再不走,可別怪刀劍無眼。」
話音剛落,子歸就配合地抽出了腰間的軟件,抵上桑玄夜的脖子。
桑玄夜立感一股寒氣逼身,自脖子滲透到腳趾,再也不敢輕舉妄動,慍怒道︰「玥兒,我處處為你著想,你不要總是拿我的好心當做驢肝肺。」
「大哥的心里除了世子之位還會有別的東西嗎?這倒令我大開眼界了。」桑玥笑得燦爛,眼底的眸光卻寒涼似水,「大哥該關心的不關心,不該管的偏偏瞎操心,妙芝傷成那樣,我問大哥,可還打算迎娶妙芝?」
桑玄夜的眸光微顫,勉力笑道︰「我怎麼會不娶?妙芝已是我的人,我一定會娶她的。」
「是麼?大哥好走。」
子歸收回手,桑玄夜甩袖離去。
冷風陣陣,花瓣蹁躚,佇立在蒼穹下,獨一抹倩影長長地投射于地,寂寥而倔強。
桑玥帶著子歸進入慕容拓旁邊的書房,神色一肅︰「那只禿鷹在哪兒?」
子歸據實相告︰「屬下去找的時候,看到一只禿鷹從恬郡主的院子飛出,于是擊落了它,仔細檢查了它被腐蝕得只剩森森白骨的利爪,上面纏繞了一些斷魄草。」
果然麼,幕後黑手是鐵了心要毀去林妙芝的容顏,那禿鷹定是經過訓練的,指哪兒撲哪兒,想必當時指揮禿鷹的人就潛藏在附近,可惜,她只顧著給妙芝清洗傷口,待到回神,所有人已散去,凶手也逃之夭夭了。
那只禿鷹從恬郡主的院子飛出,卻恰好洗月兌了她的嫌疑,因為,妙芝是下午遇襲的,沒道理過了這麼久恬郡主還不銷毀證據,如果她是鐘愛那只禿鷹而舍不得,那麼就該除盡它腳上的斷魄草,以免它被斷魄草腐蝕了利爪。
不是恬郡主,又會是誰呢?
直覺告訴她,那人不僅僅是打算通過毀了妙芝的容讓她難過,肯定還有更深層次的目的,只是如今,她猜不出而已。
桑玥又喚了櫻桃進來,楚平時去哪兒都會帶上櫻桃,就算櫻桃當時去給她送四喜羹,按理說,楚也該等櫻桃回來再一並前往萬和殿尋找慕容宸瑞才是,但楚是孤身前往的,大概是其間受了什麼刺激,所以才火急火燎地踏進了冷瑤一早設好的陷阱。
她按了按眉心,道︰「昨天晚上,太後有沒有派人來過?」
櫻桃若有所思道︰「回桑小姐的話,奴婢問了門口的侍衛,他們都說沒看見,不過,他們又說王妃出門時,手里捧了幾副卷軸,跟孺心抱進來的一樣。」
孺心桑玥是認得的,也是楚身邊較為得力的侍女,孺心抱進來,楚又抱出去,偶然?不太像。或許,問題就出在那些卷軸上
「你把孺心叫進來。」
「是!」
櫻桃走後,子歸也出去了一趟,不一會兒,孺心就在櫻桃的帶領下進入了書房。
孺心長得十分秀氣,五官精致小巧,膚色微白,鳳眸盈盈含春,屬于江南風格的女子,與櫻桃想必,孺心顯得嫵媚婀娜,頗具風情。她的聲音,軟軟儂儂,與桑飛燕的有幾分相似,大抵是對桑飛燕的厭惡,乃至于桑玥對孺心也提不起半分好感。
孺心恭敬地行了一禮︰「奴婢見過桑小姐。」
「坐吧。」桑玥指了指屋內一把怪異的鏤空石凳,石凳內放置了一盆炭火,因澆了油的緣故,正吐著藍色的火苗,冷風灌入,吹得火苗像鬼魅的妖舌,不停舌忝舐著石凳和它上面即將落座的人兒。
孺心的心咯 一下,不明所以地對上桑玥清冷的眼眸︰「桑小姐,奴婢……犯了什麼錯嗎?」
桑玥冷冷一笑︰「真沒規矩,我是主,你是僕,竟然敢直視我的面容,唉!可我多麼好心,還給你賜座,坐吧。」最後兩個字拖得老長,儼然是命令的語氣。
孺心不動,低頭道︰「桑小姐,奴婢是王妃的貼身丫鬟,您這樣做,打的是王妃的臉,不能因為王妃病倒,您就能在府里肆意妄為。」
「是個伶牙俐齒的丫鬟呢。」桑玥嘲諷地說完,給子歸打了個手勢,子歸走到孺心的身旁,以掩耳不及迅雷之速,撬掉了孺心的兩顆大牙。
孺心的牙床一痛,鮮血已和著口水汩汩流出,她痛得眼淚直冒,一邊害怕的同時,一邊鬼哭狼嚎,試圖引起侍衛的注意。
桑玥端起旁邊的茶盞,用杯蓋撥弄著里面的茶葉︰「叫?你盡管扯著嗓子叫,看有沒有侍衛敢闖進慕容拓的院子。」
此話一出,孺心停止了哀嚎,強裝鎮定道︰「桑小姐,您根本不是王府的人,有什麼資格處置王府的奴婢?」
桑玥歪著腦袋,笑得天真爛漫︰「我處置王府的奴婢了嗎?你哪只眼楮看到我處置王府的奴婢了?不過是一個不要臉的惡賊,深更半夜偷雞模狗,卻被慕容拓給處置了,關我何事?」
櫻桃幫腔道︰「就是就是!奴婢親眼所見,孺心在公子的書房行竊,被公子打死了。」
孺心瞠目結舌,慕容公子對桑小姐的寵愛整個王府的人都有目共睹,有慕容公子做後台,即便桑小姐殺上十個丫鬟,也不會有人怪到她的頭上,更何況,還有櫻桃從旁做假證。這一刻,她的心里忽然不安了。
桑玥將她的神色盡收眼底,緩緩道︰「說,你昨晚都背著王妃做了什麼見不得人的勾當?」
孺心嘴硬道︰「沒有,奴婢從來沒有做過對不起王妃的事!」
桑玥添了柴火,對子歸吩咐道︰「孺心站著多累,扶她坐好。」
「是!」子歸擰起孺心,重重地甩到滾燙的石凳上。
「啊——」孺心一聲慘叫,本能地想要彈跳而起,子歸伸出雙指,點了她的穴,她便動彈不得了。不過,動彈不得,並不代表沒有感覺。
子歸從懷里掏出一個瓷瓶,倒了顆藥丸塞入她的口中,並補了一掌,令其滑落入月復,不多時,孺心的肚子咕嚕嚕叫了一聲,好餓!明明痛得要死,她卻好餓好餓。
她咽下口水,渾身熱汗冷汗交織,像剛從池塘里爬出一般︰「桑小姐,奴婢究竟怎麼得罪您了?求你看在奴婢服侍王妃五年的份兒上,饒恕奴婢吧!」
「服侍王妃五年,你還好意思說出口!」桑玥一杯水潑了過去,孺心緊閉雙目,茶水不燙,但落在灼熱的石凳上,便立刻發出 的聲響,這聲響令孺心覺得,她的很快也要被烤糊了。
櫻桃給桑玥滿上茶,她斂起怒容,幽幽冉冉道︰「你沒有得罪我啊,就像你沒有背叛王妃一樣,我就是心情不暢,想折磨人,好巧不巧,你這副長相令我厭煩極了,所以,你就自認倒霉吧,反正你也沒什麼利用價值,待會兒……」
不知想到了什麼,桑玥低低笑了,笑得孺心毛骨悚然。
子歸瞧見了桑玥的眼神,從食盒里端出一碗黑糊糊的「湯面」。
孺心砸了砸嘴,口水直流。
子歸走近孺心,用筷子夾起幾根「面條」,孺心一看,駭然失色!哪里是面條?分明是又粗又長的蚯蚓!還在不停地蠕動、攀纏,那股腥味兒彌漫了她的整個大腦,她厭惡地撇過臉。
櫻桃用帕子捂住唇,背過身子不敢再看,心里卻阿彌陀佛地念叨著︰幸好上回沒自作主張陷害年側妃和容側妃,再嫁禍給桑小姐!桑小姐折磨人的本事……比起公子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還不說麼?」桑玥聲若寒潭,在寂靜的書房繞了一圈,室溫仿佛降了許多。
孺心打了個哆嗦,心里惡心得緊,肚子卻空空如也,不能吃,不能吃,不能吃……
然而,當子歸把筷子遞到她唇邊時,她本能地張嘴把那青幽幽的蚯蚓給吞了進去……
桑玥呵呵地笑了,用帕子扇了扇腥味兒︰「好吃吧!生的都這麼好吃,待會兒熟的肉肉會更美味。子歸,還不把火燒旺一點?沒見孺心饑不擇食了?」
此話一出,孺心口里未嚼完的蚯蚓噴了一地!桑小姐什麼意思?
桑玥似笑非笑,眸子里閃動著幽冥般的鬼火︰「你放心,子歸的手藝很好的,凌遲一千刀,保證你還活著,瞧你這身板兒,自給自足個三天三夜估計沒問題,你的肉,比蚯蚓該好吃許多啊。」
魔鬼!簡直是個魔鬼!
孺心從後頸到雙腿,惡寒遍體,綿延不絕,她想搖頭,偏被點穴,動彈不得,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子歸從短靴里抽出尖銳的匕首,那刺目的銀光反射到她滿是淚水的眼眸里,像一道催命的符咒,弄得她惶恐萬分,她閉上眼,殺人不過頭點地,但這種凌遲三天三夜,靠著吃自己的血肉苟活的日子令她無法忍受!
肚子又咕嚕嚕叫了,她連蚯蚓都吃,自己的肉……也會毫不猶豫地吞納入月復吧……
桑玥瞧著孺心的神經已經緊繃到了極點,雙瞳忽而渙散忽而清明,立刻摔落手里的茶杯︰「我最後問一遍,你到底給王妃送了什麼卷軸?」
巨大的瓷器踫撞聲成為了最後一根壓彎駱駝的稻草,孺心月兌口而出︰「是香凝皇後的畫冊!」
冷香凝的畫冊?桑玥步步緊逼︰「還有呢?」
「沒有了!就只有畫冊!」
「動手!」
子歸扯掉孺心的羅裙,從孺心的臀部割下一片薄薄的肉,塞進了孺心的嘴里……
「啊——」流淚吃完自己的肉,那種惡心和享受同時存在的感覺令孺心差點崩潰了!再也不敢有所隱瞞了,「那畫是王爺畫的,上面有王爺親筆題的詩句,大抵都是寄托相思的,末尾都有‘憶香凝,宸瑞親筆’,是溫女官送來的。」
桑玥深吸一口氣,按捺住漫無邊際的怒火︰「太後還讓你做什麼?」
孺心用舌頭舌忝了舌忝嘴唇︰「她讓奴婢每日抽空,在王妃的耳邊挑撥桑小姐和王爺父子三人的關系!說王爺父子三人是如何為了桑小姐而自相殘殺的!溫女官說每隔幾日就會送給奴婢一張信箋,奴婢照著念,繪聲繪色地念就可以了。」
父子三人?桑玥了然了,冷瑤原來是這麼騙楚的,說不僅慕容拓和慕容錦,就連慕容宸瑞都喜歡她,把她當成冷香凝的替身。慕容宸瑞對冷香凝的痴迷已足以令楚抓狂,再加上父子三人為她而心生間隙,攝政王府從此雞犬不寧,最後又扯出慕容天這麼個即將為太子的兒子,難怪楚會義憤填膺,只是,她始終不相信,一個好端端的人能活活被氣得血管爆裂,想當年的賢妃亦是如此。到底,是冷瑤激怒人的本事一流,還是她從中做了什麼手腳?
桑玥的沉思落在孺心的眼中變味兒了,她哀求道︰「奴婢迫不得已啊,奴婢……奴婢和宮里的侍衛有染,被太後發現了,太後說,要是奴婢不替她辦事,她就殺了我們!」
「不知廉恥的東西!」櫻桃啐了一口。
哼,那侍衛根本大抵是冷瑤刻意安排的,英俊年輕的侍衛要俘獲一個妙齡奴婢的芳心,簡直易如反掌。桑玥攤開掌心,露出白色的解藥,笑得意味深長︰「只要你替我辦成一件事,我不僅放過你,還讓你和你的好情郎雙宿雙飛,怎麼樣?」
「可……他是宮里的侍衛。」
這便是動心了。
桑玥讓子歸喂她服下解藥,雲淡風輕道︰「慕容拓是攝政王最寵愛的兒子,別說一個侍衛,就是一個三品大員,他想安排到哪兒還不是一句話的事?」
……
是夜,桑玥再次叩響了楚的房門。其實再過一個時辰,天空就要破曉,但她一刻也不願等待,如果沒有足夠的有利條件說服慕容拓,那麼,他一醒,怕是又會舉劍沖向冷瑤。
「誰?」慕容宸瑞沙啞的聲響自門內響起,夾雜了一絲微不可察的哽咽,桑玥心中一動,眸光亮了幾許,給櫻桃擄了擄嘴,櫻桃稟報道︰「殿下,奴婢是櫻桃,公子有要事相商,請你務必出來一趟。」
慕容宸瑞出了房門,繞過回廊,卻在書房門口看到了恭候多時的桑玥,她穿戴整齊,眼底鴉青,眸光犀利如常,難道……她一整晚都沒睡?
「參見殿下。」桑玥行了個禮,風兒卷起她鬢角的秀發和輕柔的裙裾,飄渺得似乎要乘風歸去一般,她垂眸時,的確像冷香凝,然而只要看到她冰冷的眼神,那種相似便蕩然無存了。
「是你要見本王?」
桑玥舉眸,望進慕容宸瑞幽暗深邃的眸。
她冷,他沉;
她靜謐,他暗涌;
她目空一切,他瞻前顧後。
最後,還是慕容宸瑞率先錯開視線︰「拓兒還好嗎?」
桑玥點頭,笑得清淺︰「喝了安神湯,睡下了。」
慕容宸瑞神色復雜,桑玥正色道︰「殿下,臣女有幾個問題,還請殿下如實相告。」必須弄清楚慕容宸瑞的立場,如果他對冷瑤心慈手軟,最後只會害了慕容拓,那麼,她便是傾盡全力,拼著暴露身份的危險,也要將他和冷瑤一同打入萬劫不復之地。
心有所想,面色如常,這是死過一次後修來的本領,即便慕容宸瑞也望不穿她的偽裝。
慕容宸瑞累及了似的嘆了口氣︰「想知道什麼,盡管問,本王不會對你和拓兒有所隱瞞。」
桑玥目眺遠方,余光注視著他的眉眼︰「去年五月,王妃撞破了殿下和太後的事,殿下自那之後便對王妃冷淡不已,殿下這麼做究竟是在保護王妃不受冷瑤的迫害,還是殿下從未愛過王妃,所以連偽裝也吝嗇給予了?」
慕容宸瑞濃眉一蹙,眸子里暗涌浮動,顯然,對于桑玥對知曉他和冷瑤的事十分詫異。他側身,負手而立,望向夜空皎潔的明月,思付許久,最終不復隱瞞︰「如果香凝是捧在手心的至寶,楚便是這只手。」
至寶丟了,他是個心痛的人,手掌若沒了,他不再是個完整的人。慕容宸瑞……愛楚。
桑玥並不多麼驚愕,笑笑不語。
慕容宸瑞從寬袖里拿出一道聖旨,遞給桑玥,桑玥攤開一看,笑容凝滯,鳳眸突然睜大了幾分︰「殿下……你……」
「在別人看來,本王權傾朝野,無所不能,那是因為他們只看到了南越的局勢,卻沒看到幾國相互制衡的關系,本王毒死了慕容宸熠不假,可本王一點都不後悔,他管理南越十余年,表面德厚流光,實則荒婬無道,致使南越的國力一落千丈,民不聊生,這樣的昏君實在不配做我慕容家的掌舵人。復仇易、富國難,在你眼里,只有在意的人或者仇視的人,可在本王的眼里,除了這些,還有國泰民安、四海升平。本王想稱帝的決心不亞于任何宗親皇子,手段之殘忍也不遜于地獄修羅,但本王的心里裝著南越的疆土,所以本王無法不計後果地鏟除那些魑魅魍魎。」
桑玥暗嘆,她不曾看到瘟疫時,成百上千的百姓橫尸街頭;也不曾看到兵荒馬亂中,不計其數的將士身首異處;更不曾看到大戰過後,婦孺幼童領著一個個刻有名字的木牌立起犛牛般多的衣冠冢,可這些,慕容宸瑞都親身經歷過。當先皇醉臥美人懷,獨享太子特權時,他代替天子浴血沙場、征戰四方,他的赫赫功勛,比之玄武帝也不遑多讓了。先皇比他多的,只不過是個嫡子身份。
他不是一個合格的丈夫,卻是一個天生的好帝王。這一點,桑玥並不否認。盡管兩國勢同水火,但只要冷家不倒、冷芸不失寵,冷瑤就有著堅實的靠山,冷瑤如果死在慕容宸瑞的手上,冷家和冷芸都不會善罷甘休。
「臣女若殺了冷瑤,殿下可會有半分不舍?」
「有,她畢竟誕育了本王的孩子,哪怕只顧及天兒的面子,本王亦有不舍。」
「殿下很誠實,那麼,我也實話實說,冷瑤,我殺定了!」語畢,將聖旨還給慕容宸瑞,屈膝行了一禮︰「殿下有空就多對王妃說說話吧,王妃……應該是听得見的。」
慕容宸瑞蹙眉道︰「你哪來的勇氣和自信?你清楚自己要面對的是什麼嗎?你的身份能否被認可還兩說,你貿然得罪冷瑤,于你認祖歸宗之路百害而無一利。」
桑玥笑得寒涼,語氣卻堅定無匹︰「我從來沒有想過認祖歸宗,也從來沒有羨慕過公主的身份,我是桑玥,我父親是桑楚沐,我娘是姚鳳蘭,生母是冷香凝,如此而已。如果你擔心我會連累慕容拓,那麼我只能說,很抱歉,你阻止得有些晚了。」
慕容宸瑞仰頭,深吸一口氣︰「罷了罷了,總之,攝政王府是你們的家,記得就好。」從兒子在朝堂上豁出性命反對桑玥入宮為妃的那一刻起,他就明白,這個兒子絕非他能掌控的。
解下腰間的令牌,遞到桑玥的手上︰「我別無所求,只一點,像愛你自己一樣愛拓兒。」
轉身,踱步回房。
望著慕容宸瑞漸漸遠離的背影,桑玥第一次覺得,她真的看不懂他……
呵氣,平復了有些混亂的思緒,收好令牌,已經解決了兩個疑惑,只剩最後一個了,不過慕容拓該醒了,只能另闢時機。
回到慕容拓的房間,東邊已泛起了一抹珍珠白。
慕容拓悠悠轉醒,睜開有些紅腫的明眸,映入眼簾的是桑玥關切的笑臉,她點了點他的額頭︰「你醒了,睡得好嗎?」
抬手,拉下桑玥,吻了個昏天暗地,才確定這不是在做夢,心里突然流淌過一絲莫名的感動︰「臭丫頭,我上癮了,怎麼辦?」
「嗯?」見著慕容拓還能開玩笑,想必心里的陰霾散了幾分,于是眼角的笑意更甚了,「把小慕兒接過來遛遛。」
……
春風和煦,陽光明媚,又是一個艷陽天。
桑玥身穿撒花煙羅裙,外襯一件白色透明紗衣,蓮步輕移,裙裾飄飄,顯得清麗淡雅,溫婉恬靜,偏胸襟微敞,露出一片粉紅色的繡水蓮抹胸,憑添了幾分含蓄的嫵媚。她頭梳回心髻,簪兩支白玉木蘭釵,鬢角的兩側墜下齊顎的青絲,修飾得臉頰越發小巧迷人,向來不喜描妝的她,今日薄施粉黛,淡掃蛾眉,輕點瑩潤透亮的唇膏,精致無匹、秀美絕倫。
只要她願意,便可美麗如斯、嫵媚如斯。
漫步在臨湖的花園里,縴白的素手輕撫過奼紫嫣紅的花束,那花兒仿若嬌羞了一般,微微顫動著,美不勝收,唇角咧開一個優美的弧度,俯身,吹了吹花瓣,瑩潤的唇幾乎要貼著花束,那模樣,誘惑得不遠處的裴浩然怦然心動。
前兩日受了重傷,吞了無數靈丹妙藥後,恢復了七成功力,不出手,與常人無異。意隨心動,正要抬腳,一道紫色的身影捷足先登。
慕容耀閑庭信步而來,桑玄夜告知他桑玥在這里獨自逛花園,他便忍不住撇下一干巴結他的群臣過來了。對于桑玥,他是恨的,恨到了骨子里,恨不得將她碎尸萬段!但他同樣也是愛的,所謂越得不到的東西,越讓人心癢難耐,他自問樣貌俊美、身份顯赫,世間女子某不都是對他翹首以盼,唯獨桑玥對他視而不見。
這兩日,桑玥和慕容拓簡直親密得不像話,花園里、荷塘邊、樹蔭下……摟摟抱抱、擁吻嬉戲,每次都是桑玥主動勾引!他從未見過那樣嫵媚大膽的桑玥,撩撥得他恨不得殺了慕容拓、將她狠狠地佔用!所以,一听說她落了單,他便火急火燎地過來了。
「玥兒。」
桑玥循聲側目,看清萬花叢中那抹紫色的健碩身影,恭敬地行了一禮︰「臣女參見靖王殿下。」
慕容耀的眉頭一皺,妖嬈的面龐上漾起了一抹慍色︰「玥兒,對我如此多禮,實在有些見外了,我還是比較喜歡听你叫我‘耀哥哥’。」
「臣女約了人泛舟知音湖,殿下沒別的事,臣女先行告退。」冷聲說完,福了福身子,邁步離去,經過慕容耀身邊時,一陣暗香浮動,她揚手,似要遮掩刺目的日暉,那飄渺的白紗掃過慕容耀有些鐵青的臉,猶如一只情人的手緩緩輕撫,慕容耀喉頭一動,拽住了桑玥,「玥兒,別走!」
桑玥暫時還是冷靜的,搖搖頭,道︰「殿下,臣女已心有所屬,殿下還是別再做那無謂的追求,何不將心思放在比我更適合的人身上?」
「沒有人比你更適合我。」慕容耀血氣上涌,眸子里浮現了狂躁之色,「桑玥,你對我皇姐和碧洛做的事,我可以既往不咎,只要你答應做我的王妃,我們之間的恩怨便一筆勾銷!」
「殿下,請你放手,這是大庭廣眾之下,孤男寡女拉拉扯扯實在有辱名節。」桑玥說著,奮力掙開禁錮在自己皓皖之上的大掌,奈何那大掌像一只鐵鉗,撬不開,挪不動,她惱了,優雅的笑容一收,沉聲道︰「慕容耀,你別這麼厚顏無恥!」
慕容耀的臉倏然一凜,眸光盈盈攢動︰「你還知道名節?是誰一天到晚跟慕容拓廝混,不分場合,不論時間擁抱親吻的?當我是瞎子嗎?」
桑玥面色微窘,一時語塞,只愣愣地看著他,良久,才道︰「你跟蹤我?」
跟蹤談不上,只是很留意她的一舉一動。「別岔開話題!」慕容耀的面目幾近猙獰,湊近她的耳畔,壓低了音量,「你說,我要是告訴慕容拓你根本不是個活人,他會怎麼辦?還會要你嗎?」
「呵!臣女不是活人,難道還是個厲鬼?」桑玥不屑嗤道,心里卻計量著,究竟還有多少人知曉了她重生一事?
慕容耀只听慕容歆說桑玥是個已死之人,其它的他尚未問明,面對桑玥此刻的質問,他反而無言以對了。
桑玥趁他愣神的空擋抽回手,往湖邊走去。
慕容耀只要一想到桑玥即將和慕容拓泛舟湖上、親密接觸,甚至……他就嫉妒得快要發瘋!
他攔住桑玥的去路,咬牙切齒道︰「桑玥!你是逼著我用先皇遺詔迎娶你過門嗎?」
「隨你。」桑玥頭也不回,繼續前行。
慕容耀的心沉入谷底,欺身拉住了桑玥的胳膊,桑玥瞧著他雙目血紅的樣子,驚懼得勃然變色,開口呼叫︰「你想干什麼?慕容耀!你這回總該沒喝酒吧?來人!快來人啊!」
慕容耀被她這麼一激,呆怔了一瞬,但下一刻,立即出手點了她的啞穴。
她的眸子被驚恐填得滿滿的,正對著裴浩然所處的方向,參天大樹後的裴浩然猶豫不決,只因被桑玥陷害了太多次,難保這一回不是她的苦肉計和美人計,但轉念一想,這條通往太和殿的遠路從未讓任何人知曉,桑玥沒理由料到他會在此出現,應該,真的是巧合吧。
剛要出手搭救,又猶豫了,慕容耀早已對他動了殺心,在這個節骨眼兒上跟慕容耀硬踫硬,有些不劃算。況且,桑玥的身邊不是有個會武功的侍女嗎?去了哪兒?
慕容耀將桑玥放倒在草坪上,桑玥可憐巴巴地望著他,慕容耀心頭一軟︰「還亂叫?」
桑玥搖頭,無辜而膽怯。
慕容耀解開她的穴道,聞著她馥雅的清香,眸光漸漸變得深邃︰「玥兒。」
桑玥看到一道黑影將自己籠罩,嚇得花容失色︰「殿下!您不要輕舉妄動!子歸馬上就來了,您要再不自重,臣女……臣女會讓子歸殺了殿下!」
裴浩然的心驟然一緊,那名侍女不在?
桑玥拼命掙扎間,衣領半敞,露出了慕容拓留下的斑駁吻痕。這一下,慕容耀恨得徹底魔怔了,指著她的雪頸︰「這是怎麼回事?慕容拓那臭小子弄的?」
桑玥咬唇不語,慕容耀笑得妖嬈邪肆︰「憑什麼他可以,我不可以?先認識你的人是我,不是他!」
「你……」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慕容耀一把撕爛了她的外衫,露出一截雪白的粉肩。
桑玥淚如泉涌︰「殿下!殿下!不要!臣女求你了,放過臣女吧!殿下……」
她拼命哭求,慕容耀無動于衷。
那痛苦的叫喚每一聲都落進了裴浩然的心底,如果這個時候他還認為桑玥是在做戲,那麼只能說明他對桑玥一點感覺也沒有。上回,他故意灌醉了慕容耀、唆使他去佔有桑玥,不過是希望借桑玥的手除掉慕容耀,他從未想過慕容耀能夠在桑玥的手下討到便宜。眼下,真看著桑玥遭人凌辱,他無法再保持冷靜!
桑玥一抽一抽地哭著,死死地揪住衣襟,慕容耀索性放棄攻上,轉而去拉她腰間的絲帶。
突然,一道白色的身影從天而降,帶動一股霸道的勁風,劈向慕容耀的脊背。
慕容耀雙耳一動,俯身右滑,躲避攻擊的同時,翻轉直立,從袖子里射出幾枚暗器,看清偷襲之人的樣貌後大吃一驚︰「裴浩然!」
反正慕容耀已經和他撕破臉,裴浩然倒也沒必要故作低姿態,他冷冽一笑︰「殿下,你也太孟浪了。」
桑玥理了理有些凌亂的衣衫,爬起來躲到裴浩然的身後,探出頭,狠狠地瞪了慕容耀一眼。
慕容耀瞬間暴走,抬掌朝裴浩然襲去,裴浩然出拳迎擊,不過他只剩七成功力,又不欲暴露身份,只能使用最平凡的招式,很開便落入了下風。
桑玥從寬袖里模出匕首,刺向慕容耀,危急中的慕容耀只有敵我之分,瞬間以應敵之招對上了桑玥的偷襲,桑玥肩膀一痛,跌倒在地,匕首掉落一旁,很快,她再度拾起,再度刺向慕容耀。
慕容耀火了,他沒想到桑玥會伙同裴浩然對付他!霎時,殺招畢現、暗器橫飛!
裴浩然眼看二人就要死在慕容耀的手中,顧不得斂藏鋒芒,模出了腰間的軟劍,將桑玥攔到身後,手中的軟劍幻化出九道劍影,斬向了慕容耀。
只听嘶啦一聲,錦服裂帛,皮肉綻開,裴浩然的劍已穿透慕容耀的胸膛……
「啊——」湖面上的一艘游船上,楚縴縴憑欄驚呼,「天啊!裴公子殺了靖王殿下!」
緊接著,蔣茹、周珺、柳馨……眾多世家千金紛紛走出船艙,看清湖邊驚險的一幕後,莫不都是掩面驚呼。
而另一邊,慕容錦帶著京兆尹和寧國公從花園內竄出,京兆尹橫眉冷對︰「大膽裴浩然!居然行刺靖王殿下!看本官不將你捉拿歸案!」
再一次被算計了嗎?裴浩然慕地轉身,看了看不省人事的慕容雅,再望向一臉驚恐的桑玥,不知為何,他從她驚恐的眼神里讀到了一分極強的快意。
他上前一步,劍指桑玥,怒不可遏道︰「又是你搗的鬼?為了陷害我,你居然甘願被……」
話未說完,慕容錦已一躍至桑玥身前,同時出現的還有子歸,子歸拿出披風給桑玥披上,好遮住她肩膀上不太明顯的裂痕。
慕容錦看向裴浩然,不復從前的溫潤,冷冷道︰「裴公子,你刺殺靖王殿下還不夠,又想殺了桑小姐滅口?」
裴浩然收起軟劍,抑制住濃濃的恨意,靜氣道︰「是靖王殿下企圖對桑小姐無禮,我為了搭救桑小姐才錯手傷了殿下。」
京兆尹正要捉拿裴浩然的手一滯,看向桑玥,狐疑道︰「桑小姐,是這樣嗎?」
桑玥的貝齒緊咬住紅唇,眼淚呼呼冒個不停︰「胡說!明明是他想要對我欲行不軌,靖王殿下為了救我才身負重傷。」
「桑玥!你這個女人怎麼這般無恥?你剛剛被慕容耀壓在身上的時候,是如何求救的?」
桑玥對著慕容錦行了一禮,委屈道︰「世子!他污蔑我的名節!我跟靖王殿下清清白白,怎會于白日做那不雅之事?靖王殿下為人耿直坦蕩,斷不會欺負我一介弱女子。是他,是裴公子,想要做那風流倜儻之人,偏我不從,厲色警告了幾句,他就朝我沖過來,恰好殿下路過此處,與他展開了殊死搏斗,這才救我虎頭月兌險,方才那聲驚呼是從船上傳來的,想必千金小姐們看清了過程,一問她們便知!」
她可不怕慕容耀醒了會推翻她的供詞,慕容耀為了自保,只會拼命地配合她!
此時,船已靠岸,楚縴縴帶著眾多世家千金朝著這邊走來。
慕容錦將裴浩然和桑玥的證詞簡單敘述了一遍,蔣茹撓了撓頭,道︰「我是听到縴縴的叫聲,才從船艙里出來的,沒看清。」
楚縴縴從容淡定道︰「臣女看清了,那欲行不軌之人,的確是裴公子,桑小姐打算登船,裴公子截住了她的去路,說什麼我沒听清,但裴公子儼然發怒了,揚手就要毆打桑小姐,多虧靖王殿下及時出現,否則,桑小姐這嬌弱之軀只怕要死在裴公子的手下了。」
京兆尹大掌一揮︰「將裴浩然拿下!」
裴浩然被五花大綁,恨得咬牙切齒,桑玥揚眉一笑,用嘴唇無聲地說道︰「表哥,滿意我送的禮物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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