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座酒樓被燒成了廢墟,桑玥的最後一絲憐憫也跟著泯滅了。
南宮氏愧疚無比地走近桑玥,企圖去拉她的胳膊,桑玥卻陡然轉身,一記凜冽的眸光打來,如混淆了滔天怒火和鐵馬金戈的威壓直直落在南宮氏的頭頂,壓得她本能地後退一步︰「玥兒,我……」
她沒想到,桑玥會為了一個下人傷心成這個樣子,不就是一個下人嗎?
南宮氏的觀點在這個世上看來並沒什麼錯,下人就是一個物品,為主子拋頭顱灑熱血是應該的,只不過她經歷的生活環境終究過于單純,從小是嫡女的她被母親呵護得很好,嫁入姚家這一夫一妻的望門,又被公婆和丈夫呵護得很好,所以,她理解不了人性有多麼善變、多麼貪婪。
蓮珠這個不畏強權、不貪名利、不戀情思,只懂得默默付出的人,早已不是桑玥身邊的一個丫鬟。
桑玥冷冷地看向南宮氏,眼底的輝芒似要粉碎了她一般︰「這就是你自作聰明的後果,從現在起,落霞公主會如何鏟除你這個知曉她秘密的人,我不會伸出任何援手!」
「玥兒!」南宮氏看著桑玥決絕地上了馬車,心里很不是滋味兒,貼身丫鬟冰兒扶住她仿佛要迎風倒下的身子,蹙著眉頭道︰「夫人,你好心好意救她,她卻給你臉色看,真是太不知恩圖報了!」
南宮氏的眉心一跳,糾結之色浮現了片刻,但很快便散去了,她呼了口氣,也上了馬車。
對面的一間酒樓內,有人看了出好戲。
落霞公主意態閑閑地把玩著手里的梔子花,這是駙馬生前最鐘愛的花朵,駙馬常贊嘆她身上的香氣與梔子花如出一轍,他喜愛得緊,而今那個笑著喊她淑明、陪她溫馨度日的人……沒了!被桑玥給害死了!
手里的花瓣被她揉出了汁來,芬芳更是濃郁了幾分,她的笑也猙獰了幾分︰「居然沒死成!」
身旁的青女官不由地擔憂道︰「那……放她們回了姚家,萬一姚夫人把公主威脅她的事抖出來,怎麼辦?」
落霞公主扔掉碎花瓣,取帕子擦了手,似笑非笑道︰「我原先也有這個擔憂,所以想將南宮霖一並殺死,不過我瞧見桑玥失去那丫鬟之後的態度,忽而改變主意了,貌似如今這樣也不錯,南宮霖把我抖出來又如何?只要姚秩一日在牢里,姚家就一日不敢輕舉妄動!」而這段時間,足夠她報仇了!
青女官有些跟不上落霞公主的思路,落霞公主喝了口茶,用上等絹絲帕子拭去唇角並不存在的水滴︰「你說,南宮霖害了桑玥最鐘愛的丫鬟,桑玥對怎麼對付南宮霖?」
「如果那些傳聞是真的,那麼桑小姐肯定會讓姚夫人生不如死,」青女官頓了頓︰「可……桑小姐應該沒這麼笨吧,姚夫人剛害了她,她轉而就去報復,誰都會知道是她做的。」
落霞公主模了模染了層嫣紅唇膏的杯口,眸子里跳動起詭異的波光,喃喃道︰「是啊,誰都會知道是她做的。」
「公主,您是想殺了姚夫人,然後嫁禍給桑小姐嗎?」青女官疑惑地問。
落霞公主輕蔑地一瞥︰「誰說我要殺死南宮霖?」
青女官看不懂落霞公主了,她明明恨桑小姐,為何會放過這麼一個栽贓桑小姐的大好時機呢?公主難道有更好的法子不成?
……
銘嫣將落霞公主要挾她的事和盤托出後,姚俊明一宿未眠,匆匆用了早膳便趕往京兆尹的府邸,然而他想盡了一切辦法,換來的卻是京兆尹非常冷漠的態度,這可真是愁壞了他。
就在此時,異變突生,刑部忽而過問了姚秩的案子,將姚秩從京兆府轉到了刑部大牢,這叫姚俊明瀕臨滅絕的希冀再次燃燒得血旺。刑部隸屬荀家管轄,荀家跟姚家的關系向來親近,這件事啊,一定還有轉圜的余地。
姚俊明去拜訪了荀義朗,得到了荀義朗的再三保證後,才汗噠噠地回了姚府。
一回府,發現氣氛不對勁了。
花廳內,眾人齊聚,連銘嫣都在,唯獨不見桑玥。
銘嫣穿著一件白玉蘭散花紗衣,內襯淺綠色曳地長裙,換了華美的裝扮,整個人的氣質霎時如皓月般明朗,整個沉寂的花廳,她像一株悄然綻放的百合,不欲驚艷,偏生驚艷。若非眉宇間徐徐散發的懨懨之色,喻她艷冠群芳也不為過了。
與她相比,身著寶藍色對襟華服和月牙白鳳尾裙的南宮氏,盡管更雍容華貴,卻色不如之、韻不如之,如此,南宮氏本就郁結的心情愈發雪上加霜了。
正中央,是巡防侍衛長李濤。李濤曾經只是個流浪的乞丐,因根骨奇佳被姚俊杰看上,帶入了軍中,對于一個寒門子弟而言,能成為京城的侍衛長,已是許多人望塵莫及的事,因此他對姚家充滿了感激之情。
李濤給眾人見了禮,語氣恭敬,神色卻肅然︰「下官徹查了縱火一事,掌櫃的說那家酒樓是被姚夫人買下的,火,也是姚夫人命人放的,只不過,有個陌生的蒙面女子,中途收買了店小二,讓縱火的時辰提前了半刻鐘。」
此話一出,眾人啞然,意味不明的眸光齊刷刷地投向了南宮氏,南宮氏的心慕地一顫,神色慌亂不堪。
李濤正色道︰「下官將此事壓住了,那掌櫃的和店小二為了不擔上幫凶的罪名也都改了口,承認是天災,下官能做的只有這麼多,其余的,恕下官無能為力。」這明顯又是各大權貴相互傾軋的戲碼,他縱然有報恩之心,卻無力挽狂瀾之能。
姚清流感激地道︰「多謝李大人,這份情老夫記住了,晟兒,送送大人。」
李濤拱了拱手,語氣和緩道︰「不必了,姚侍郎留步。」
姚晟拍了拍他的胳膊,單臂一指,禮貌地笑了︰「李大人,請。」
姚晟送走了李濤,姚清流再也忍不住怒火,一把摔碎了手里的茶盞︰「你說,你到底犯了什麼事?」
南宮氏雙腿一軟,跪在了地上,把落霞公主利用姚秩的性命來威脅她殺死桑玥的事據實相告,包括這個法子,也是落霞公主提點的,她惶恐地道︰「我真的……真的是想救秩兒,也從來沒想過殺死玥兒,我只不過想做個假象給落霞公主看,好讓她放了秩兒!」
「假象,假象,玥兒的命是命,蓮珠和子歸的,就不是了?你怎麼可以濫殺無辜?」姚俊明氣得渾身發抖,對這個發妻越來越失望,逼走銘嫣害得他妻離子散那麼多年,疏忽照料令得姚秩亂闖、沖撞了落霞公主,現在居然蠢得被落霞公主給要挾了!落霞公主是那麼好相與的人?只怕她這邊剛殺了桑玥,姚秩那兒就該被砍頭了!
他氣不打一處來,指著南宮氏的鼻子,怒目而視,「銘嫣也被威脅了,為什麼銘嫣就選擇告訴了玥兒、告訴了我?而你,非要一意孤行?」
所有人包括南宮氏在內,全都朝銘嫣投去了不可思議的目光,銘嫣垂眸,模著手上的帕子,以示默認。
「你真是……真是……」陳氏只要想到這個兒媳自作主張差點兒害死玥兒,心里對她僅剩的幾分好感頃刻間就蕩然無存了,陳氏撇過臉,已無好感的眸光掃過南宮氏惶恐不已的面頰,欲要訓斥,奈何本性太過純良,終是開不了口,只恨鐵不成鋼地撇過臉。
姚清流握住愛妻的手,他不比陳氏好受,南宮氏這回的確過分了,尤其當他知道同樣是被威脅的人、銘嫣卻較她理智太多時,潛意識里,對這個兒媳,又多了一分失望。
姚馨予哭成了一個淚人兒,她雖然對母親的行為極不認可,但那畢竟是自己的母親,看到她被所有人排斥,情不自禁地就蹲抱住了她,緊要關頭,單純如她,腦海里的思緒竟然如日照般清晰明朗︰「你們不要再說了,母親也是逼不得已的,這件事的罪魁禍首是誰?姚秩當真有那麼莽撞,連公主都敢殺嗎?你們怎麼不想想,姚秩或許……根本就是刻意為之呢?為的,就是整垮姚家!他進入姚家才幾天?就把府里弄得雞飛狗跳、烏煙瘴氣的!哥哥們和我,哪個沒受他的氣?完事了,他還惡人先告狀,撲進祖母的懷里使勁兒地擠兌我們!他哪里是來投靠親人的?他是來尋仇的!」
銘嫣身子一晃,靠在了椅背上,委屈的淚珠子吧嗒吧嗒往下掉。
啪!
姚俊明扇了姚馨予一耳光,七竅生煙道︰「你容不得秩兒,你心里恨我,恨我這個父親對不住你的母親,是不是?」
爾後,面相南宮氏,「這就是你教出來的好孩子!」
「父親!」姚奇和姚豫一躍至他跟前,二人的眼底都有受傷的神采劃過,這個妹妹,從小就是捧在手心里長大的,除了家法之外,沒有人對她動過手,而今,他們的父親不僅對妹妹動手,還污蔑她容不得秩兒,這叫一直隱忍著秩兒的他們情何以堪?
姚豫是個木訥的性格,向來腸子不會轉彎,他瞧著母親和妹妹被刁難,一下子就將南宮氏的錯拋諸腦後了,他憤憤不平地道︰「父親,讓姚家陷入危機的是姚秩,脅迫母親的是落霞公主,母親也是個受害者!她如果不是擔心姚秩,大可讓姚秩死了算了!你非但看不到母親的用心,反而責怪母親,你真是……太讓我們失望了!」
姚奇覺得事情沒那麼簡單,可這個節骨眼兒上,他不好發作,只得跟哥哥妹妹統一陣線︰「子不言父過,父親怎麼教訓我們都是應該的,但母親是你的結發妻子,是你在這個世上最應該相信的人,你這麼對待母親,傷的,是我們大家的心。」
姚俊明自嘲地點著頭︰「好啊,好啊,你們翅膀硬了,一個一個都敢忤逆我了!像我們這樣的門第,三妻四妾又有什麼?我有哪一點對不住你們母親了?她要是對姚家不滿意,大可回她的南宮家去!」
「父親!」三兄妹異口同聲,完全怔住了,他們的父親,怎麼能說出如此傷人的話?
陳氏和姚清流出于意料的並未發表任何意見。
南宮氏絕望地落下兩行熱淚,心如刀絞,她按住額頭︰「好,我走,這個家,誰都不歡迎我,我留在這兒還有什麼意思?」
語畢,頹然地站起身,推開姚馨予,一步一步,步伐沉重地朝著門外走去。冰兒難過地攙住她的胳膊,「夫人,您別走。」
「我也走!」姚馨予跟著起身,卻被姚俊明給吼住了,「你個逆子,給我站住!你要敢踏出這個門,我就打斷你的腿!」
「你?」姚馨予的腳步一頓,嚇得嚎啕大哭,撲進姚奇的懷里,「三哥……三哥……」
姚豫氣得雙目竄起了一層水霧,他咬咬牙︰「你就算打斷我的腿,我也要陪著母親回門!」
姚奇一個頭變成兩個大,姚豫的性子最是木訥,也最是倔強,他倔脾氣上來了,便是八匹馬也拉不回來,只希望府門口的大口能攔住他的去路了。
姚俊明看著姚豫真的邁步跨出了門檻,操起一旁的板子就要沖過去,銘嫣眼疾手快地抱住了他的腰︰「俊明!你別沖動,你都是做父親的人,跟一個孩子計較什麼?」
姚俊明掰開銘嫣的手,銘嫣就勢跌倒在了地上,一聲痛呼,讓姚俊明如夢初醒,他趕緊甩掉木板,蹲把面色慘白的銘嫣抱入懷中︰「銘嫣,你怎麼了?」
銘嫣露出極為痛苦的表情︰「我難受……快要呼不過氣來了,俊明,我是不是快不行了?」
姚俊明這會兒哪里還記得對南宮氏和姚豫發火,一把將銘嫣打橫抱起,朝著院子跑去,邊跑邊焦急地安慰道︰「我去請太醫,你堅持住。」
姚奇悄然松了口氣,不論姚秩犯了什麼錯,起碼銘嫣,對他們是沒有惡意的,甚至此刻,他對銘嫣的善舉滋生了一絲感激之情,父親如今對銘嫣和姚秩的維護,與陳氏對玥兒的一般無二,若是銘嫣不阻止父親,那一板子下去,姚豫怕是要臥床三月了。
已經走出院子的冰兒問南宮氏需不需要收拾衣物,南宮氏只淡淡擺手,望著姚俊明抱著銘嫣疾馳而過的身影,一言不發地走出了姚府。
在門口,踫到了剛剛告別了李濤的姚晟,姚晟輕喚了一聲「母親」,但南宮氏應也沒應,越過他朝馬車走去。
姚晟納悶,只好問向一旁的冰兒︰「我母親怎麼了?」
冰兒看了看南宮氏孤寂的背影,面含隱忍地道︰「夫人跟大人吵架了,大人說夫人不應該謀害二小姐,讓夫人回娘家。」
此時,姚豫怒氣沖天地一晃而過,姚晟正欲開口詢問,姚豫扭過頭,甩出一句︰「這件事,根本不是母親的錯!」
姚晟詫異不解,可顯然,母親和姚豫都不打算打理他,他只好快步往花廳方向而去。
姚豫已和南宮氏一道上了馬車,然而南宮氏剛坐了一個眨眼的功夫,似乎憶起了什麼,趕緊跳下馬車,奔入了府里。
銘嫣「病」得不輕,姚俊明親自去請太醫院的院判,當南宮氏和冰兒趕到銘嫣的院子時,她正坐在床邊做著繡活兒,那是一件男子的外袍,雪藏之青的顏色,極品蜀錦的質地,長年縫制衣衫使然,她的手藝相當好,嫻熟的穿針走線,不一會兒,一片銀色祥雲便浮現在了下擺,她舒心一笑,盡管臉色蒼白,可半分奄奄一息的感覺都無。
冰兒扯了扯南宮氏的袖子,眸光一橫,低聲道︰「夫人,方才大人表面是拿板子追二少爺,實際明眼人都瞧得出他是要出來追您的,銘嫣卻稱病拖住了老爺,您看看,她哪兒有半分病態?奴婢可覺著她生龍活虎得很。」
是啊,剛剛她雖然失魂落魄地走出了花廳,但一直沒敢邁大步子,就等著丈夫喚她回去,然而沒等到丈夫,卻等到了銘嫣的一聲痛呼和柔柔弱弱的撒嬌,冰兒的話,倒也不錯。南宮氏冷冷一笑,提到了音量︰「你真是好興致,快病死了,還在這兒做衣服。」
銘嫣循聲側目,看清來人後,把衣衫和針線放回籃子里,簡單行了個禮︰「見過夫人。」
南宮氏嗤然一笑,似自嘲、似苦澀︰「得了吧你,現在我是人人避之不及的惡婦,你是俊明心坎兒上的人,個個都要巴結你、討好你,我哪兒受得了你的禮呢?」
銘嫣對南宮氏字字帶刺的話充耳不聞,給南宮氏搬來凳子,又倒了杯茶奉上,南宮氏一把打翻了她的茶盞,柳眉一擰︰「不要惺惺作態!你這個心腸歹毒的女人,還不如我在意秩兒!雖然方法不對,但起碼,我為了救秩兒努力了一番,你呢?你這個生母又是怎麼做的?你對秩兒的死活置若罔聞!你有什麼資格做母親?」
銘嫣的眼底閃過一絲痛色,語氣仍然輕柔如常︰「夫人,我也在努力,只不過我努力的方向跟你的不同,我依賴俊明,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他的身上,他是未來姚家的家主,如果連他都束手無策,試問,你我兩個弱女子,還能成什麼事?」
南宮氏的呼吸一滯,銘嫣又道︰「還有,夫人你含沙射影說自己是為了救秩兒才淪落到眾叛親離的下場,可銘嫣不這麼認為,夫人對秩兒並無多少關愛之情,夫人最在意的,是姚夫人的地位、是兩位老人的態度、還有俊明的心。」
「你……」南宮氏被氣得上氣不接下氣,縱然銘嫣講對了七八分,可她顧及秩兒也是有著兩、三分真心的!
冰兒對銘嫣這種漫不經心的態度甚為不滿,又橫了一眼,道︰「我家夫人做事,輪得到你評頭論足?你得了便宜還不賣乖,現在我家夫人被你兒子害成這個樣子,你心滿意足、喜出望外了吧?」
饒是銘嫣再好的脾氣此刻也不禁有些薄怒了,她極力平復著翻滾的情緒,道︰「夫人沒什麼事,我歇下了,我身子骨不好,也不盡是裝出來的。」說完,不等南宮氏批準,轉身進了內屋。
冰兒瞪大了眸子,跺了跺腳︰「夫人,您看看,她一介草莽,連個名分都沒有,如今都敢爬到您的頭上來了!」
南宮氏闔上眸子,深吸幾口氣︰「我們走。」
二人離去後,春桃拿了帕子給銘嫣擦臉,試探地道︰「二夫人,要不,咱們告訴大人?萬一,夫人要對您使壞,怎麼辦?」
銘嫣微微嘆息︰「不要告訴大人,我只想在姚府好好地過日子,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隨她恨吧。」
……
依香閣的豪華包廂內,粉紅色的帳幔輕舞搖晃,暗銅色的檀香煙霧裊裊,床前的屏風用水墨畫著七十二式**艷景︰顛鸞倒鳳、老漢推車……那姿容神情惟妙惟肖,端的叫人面紅耳赤。
然,最**的可不是這圖,而是圖畫正對著的活。
「大人,您輕點兒,奴家這身子就算是鐵打的,也被您給揉化了!」
女人欲拒還迎之詞讓男子越發凶猛地撞擊起了她嬌柔的身子︰「說!你被那麼多男人干過,我的功夫排行第幾?」
女子撲哧笑了,摟著他的腰身,媚眼如絲道︰「大人的功夫那還用說?翠香最願意服侍大人了,大人在翠香的心里呀,可不正是這個?」語畢,翹起了大拇指。
「那本官就讓你爽個夠!」語畢,幾乎是殫精竭慮地開始了律動,喘息吟叫此起彼伏,如靡靡之音,悱惻纏綿。
突然,只听「轟隆」一聲巨響,右側的牆壁被震出了一個窟窿,二人的身子同時一顫,**戛然而止,本能地拿過衣衫套上。
慕容拓掏了掏耳朵,頗為無可奈何地長吁短嘆︰「你們叫得太難听了,這是在殺豬嗎?本王實在听不下去,打攪了。」
本王?男子怔了怔,從帳幔里探出半個腦袋,這一看,下巴差點兒沒歪了!怎麼會是南越的曦王殿下?糟糕糟糕!難得今日不用上朝,姚俊明又來找他,好不容易送走了姚俊明,他忙不迭地就來私會小情人,怎麼被曦王殿下給撞上了?這萬一傳到皇上的耳朵里,他官位不保啊!
趕緊的,把頭縮進了被窩。
女子卻是很識相地穿戴整齊,探出手撩起帳幔,面含微笑地朝著對方望了過去︰「喲!這是哪來的王……王……」
目光一觸踫到慕容拓那張巧奪天工、俊美無鑄的臉時,所有的話都吞進了肚子,她為娼多年、閱人無數,還是頭一回見如此高貴貌美的男子,天啊!這……這還是人嗎?
!
女子被一道勁風打到暈厥,從床上一個跟頭栽到了冰涼的地板上,順帶著,扯落了綾羅帳幔,男子惶恐的面容就那麼呈現在了慕容拓的視線。
慕容拓無比驚訝地道︰「哎呀!是京兆尹啊!」
京兆尹嚇得六神無主︰「曦……曦王殿下……別來無恙……」
慕容拓挑眉一笑,慵懶地捏了捏下顎︰「本王不是大周人,吃喝嫖賭樣樣俱全都無恙,有恙的是你吧!你是朝廷命官,嫖娼之罪好像是要被革職或者下放的。」
……
事後,為怕京兆尹反悔,慕容拓命人打劫了他的褻褲,作為嫖娼的憑證。
氣不氣?他第一次打劫,居然劫了一條男人的褻褲!
暖心閣。
姚晟和姚奇找到了桑玥,仔細交換了彼此探到的信息。
據姚秩透露,吊唁當天,他在後花園看到了一只很有意思的小鳥,那小鳥口里餃著一條金色的絲帶,他覺得那鳥兒有趣極了,便想去捉。誰料,他屏住呼吸地一撲,居然撲倒了落霞公主。當時他並不知道那人是個公主,只暗自罵了一句「倒霉」,落霞公主便差人要掌他的嘴,逼他下跪認錯。他不從,那些人紛紛拔出兵器,他這才拔出了腰間的匕首,誤打誤撞之下刺傷了落霞公主。
想想落霞公主身邊既然有著武功高手,為何還讓不懂武藝的姚秩刺傷了呢?擺明就是故意的。
當然,幾個兄妹此時都不約而同地認為,姚秩即便不認得落霞公主,從她的著裝和儀仗定也能判斷出她非富即貴,之所以還要不服軟,除了性子剛烈,還很有幾分給姚家抹黑的打算。
姚晟目光灼灼地看著兀自品嘗的桑玥,不確定方才他長篇大論講了一大通對方到底听進去沒有,不由地出聲詢問︰「玥兒,你怎麼看?」
桑玥神色淡淡地道︰「我沒看法,這件事並非我能掌控。」
姚晟听出了幾分火藥味兒,于是把聲音又放柔了幾分︰「玥兒,我知道蓮珠對你來說十分重要,像朋友更像親人,我母親這回的確是偏激了,你看在我祖父和祖母的份兒上,不與她計較,好不好?」
桑玥垂著的頭微微揚起,目光越過窗台,落在含苞待放的海棠花上,唇角的笑若有若無︰「怎麼?大哥怕我對大舅母痛下殺手?」
姚晟和姚奇不語,顯然,他們對于桑玥睚眥必報的性格了然于心,很難想象,得罪過她的人,到底下場有多慘?
桑玥放下茶杯,唇瓣勾起一個似嘲似譏的弧度︰「大舅母這回的確是把我惹火了!」
姚晟和姚奇的心砰然一跳,不由自主地張大了嘴,卻是一句話也說不出口。
桑玥理了理水紋寬袖,仿佛也理去了突然滋生的怒火,聲因變得輕飄飄的,如風如絮︰「可是大哥,你防錯了人,有人比我更想要大舅母的命。」
「什麼?」姚晟和姚奇睜大了眼,就在此時,門口的丫鬟稟報道︰「大事不好了,夫人受傷了!二少爺剛帶著夫人回府。」
南宮家和姚家的距離甚遠,幾乎橫穿了整個京都,姚家的馬車駛離了喧鬧的市區,沿著河道正常行駛之際,突然從對面的僻靜巷子竄出幾名黑衣人,與姚家的護衛展開了搏斗,一柄長劍沒入車廂內,差點兒刺傷了南宮氏,好在姚豫機警,及時擋下攻擊,但南宮氏躲避之時,仍是撞破了手腕的一大塊皮。
最後,幾名黑衣人打不過姚豫,紛紛落荒而逃。
可南宮氏受了傷,無論如何也不好回去讓娘家人擔憂了。
眾人前去探望,在半路的一個小花園里踫了個正著。
姚豫不由分說地就是一頓臭罵︰「你這個蛇蠍心腸的女人,我母親若是想害你,早就一把火燒死你了!你居然還要找她尋仇,你進入姚家以來,我母親是怎麼對你的,你心里比誰都清楚!為何,連一次改過自新的機會都不給她?當你出事的時候,我們所有人都站在身前,想要為你遮風擋雨,我母親出事,你明明可以站出來為她說句公道話,你卻選擇關在自己的房間,讓她飽受非議,你對得起她!還派人殺她!」
眾人不禁驚愕了,沒想到向來木訥的姚豫在情急之下會說出這樣一番洋洋灑灑的道理,他分析得沒錯,今日若是桑玥出來替南宮氏求個情,表示她不怪罪南宮氏,姚俊明或許不會那麼窩火,姚清流和陳氏也不會眼睜睜看著南宮氏回門子而不出言挽留。
可關鍵是,姚豫為何那般篤定殺手是桑玥派去的?
桑玥意味深長的眸光掃過冰兒低低垂著的臉,埋在寬袖下的手倏然一緊,冷意自眉宇間流轉開來。
南宮氏愴然地撇過臉︰「算了,是我有錯在先,這事,怨不得玥兒……」
這便是和姚豫一樣,認為那些人是桑玥派來的了。
桑玥的眸光寒涼到了極點,看了看南宮氏,再看了看姚豫,深吸幾口氣,最終什麼也沒說,轉身離開了。
她轉身的一霎那,冰兒的眼角側飛出兩道亮煞風景的厲芒。
桑玥的心情十分郁結,黑著一張臉,路上的丫鬟們見了連禮都不敢行,一路回到暖心閣時,關于她和南宮氏的惡劣關系已傳遍了整個姚府,這于她、于南宮氏而言都不是好事。
可,要發生的,是無論如何也避免不了的。
就比如,姚賢妃懷胎四月,終于有人按耐不住對她開始了打壓,剛剛傳來消息,姚賢妃被蕭麗妃頂撞得臥床不起,冷貴妃特地恩準姚家女眷前去陪同幾日。這女眷里,赫然有著她的名字。
這個節骨眼兒,宣她進宮,不可謂不玄乎。
掀了簾子進去,慕容拓已然在等她。
她自知理虧,選了個合適的笑容掛在臉上,走近他,軟語道︰「慕容拓。」
慕容拓氣得鼻子冒煙,轉過身,愣是不理她。
桑玥繞到他面前,俯身掬起他的臉,哄道︰「我這不是沒事嗎?」
他不過是離開片刻,辦了點事,去酒樓接應她就發現她差點兒被火燒死!他後怕得手腳冰涼,渾身顫抖了許久,在她跨入們的那一刻才勉強平靜下來,她倒好,樂呵呵地,仿佛全然不在意!
他怒得甩開她的手,仍然不理她。
桑玥打了個旋兒,裙裾如花開花謝,美得淡雅恬靜︰「你瞧,我真的一點兒損傷都沒有。」
慕容拓看也沒看一眼,兀自生著悶氣。上回她去普陀寺上香,連個暗衛都不帶,遭遇敵人被打下了懸崖,他當時,也如此刻這般氣得想瘋狂地殺人!事隔三年,這個女人粗心的毛病又犯了?
桑玥原本就因著蓮珠的事委屈著呢,就想著抱著他好生地找點兒安慰,他非但不安慰她,反而對她發火,這一來二去,她也氣得不輕,一坐在繡凳上,伏著桌子,將頭埋在了雙臂間。
慕容拓一見著這個架勢,心底的怒火就凝滯了,他的手指一動,打算起身抱住她,可這個念頭剛剛閃過腦海就被他給扼殺了。
這個女人,太過輕視自己的性命,這回,說什麼也不能輕易地原諒她。
桑玥難過了許久,手臂都被腦袋給壓麻了,慕容拓還是沒反應,她咬牙切齒地把慕容拓在心里埋怨了幾十遍,最終,把心一橫,兩眼一閉,直愣愣地朝後倒了下去。
這一倒,不留絲毫余地,若無人搭救,定是後腦殼開花。
慕容拓大驚失色!急忙縱身一躍,將她搶到了懷中,看著懷里不省人事的人兒,他的心揪成了一團︰「桑玥,桑玥,你醒醒,你怎麼了?」
該死的!他怎麼可以忘了,這個女人一過十六歲,隨著年齡的增長,身子骨會越來越弱呢?
這一刻,他突然十分地後悔,自己為什麼不能好好地說、好好地勸?
「桑玥!」他慌了,心跳急劇加速,額角的汗都給嚇了出來。
桑玥嘴角一勾,攬住他的脖子,吻了上去。
慕容拓雙眼陡然一睜大,瞬間明白自己又中了她的苦肉計!
想要推開她,她卻雙手摟得更緊了,丁香小舌滑入他的唇中,開始與他繾綣交纏。
她似乎,要把自己的思念盡數融化在這個綿長的吻中,識破了她的苦肉計,卻逃不過她的美人計。
跟她斗,他永遠都是輸的一方。
感受到慕容拓從最初的排斥、慢慢接受到現在的瘋狂索要,她知道對方的氣消了大半,于是戀戀不舍地送開他的唇,淺笑著道︰「想你了。」
一個吻,一句甜言蜜語就想讓他遣散怒火?門兒都沒有!
慕容拓雖然抱著她,也吻過了她,此刻更是瘋狂地想要辦了她,但仍竭力逼著自己擠出一副臭臉。
桑玥莞爾一笑︰「都說夫妻是床頭吵架床尾和,也不知是真是假。」說著,她的縴縴玉手就順著他健碩的胸膛一路向下,點起了一股焚情的火,他喘息一聲,急忙捉住她不安分的小手,低吼道︰「別鬧了。」
桑玥側坐在他的腿上,扭了扭身子更貼緊他,他額角的青筋突突一跳,壓抑過後的富有磁性的嗓音帶了幾分命令的語氣︰「說了,別鬧了!」
桑玥歪著腦袋凝視著他︰「那你先不生氣。」
他繳械投降︰「下不為例。」
桑玥嫣然地笑了,又獎勵了他一個吻︰「好,對了,你今天干什麼去了?」
慕容拓把一份狀紙遞到她面前,神色嚴肅了幾許︰「姚秩殺害鄧鴻凌的事果然傳到了京都,看來,表面按兵不動,實際等著把姚家拖垮的人可是一抓大把,這不是通過官員層層遞交到京兆尹手中的,而是一個黑衣人將他丟進了京兆尹的臥房。」
桑玥接過狀紙,攤開仔細看了看,爾後放在火上燒掉了。慕容拓既然能拿到狀紙,想必做好了善後工作,姚秩的事只是一個開端,真正的風浪還在後頭,如今的姚家,怕是經不起那樣的大風大浪了。
桑玥陷入了沉思,渾然沒有注意到慕容拓再次怒氣勃發,慕容拓扳過她的身子,怔怔地望進她淡漠的眉眼︰「你變了!從前的你可會讓自己陷入那樣的險境?你向來有仇必報,現在你看看,南宮氏是怎麼對你、怎麼對蓮珠和子歸的?若是在以前,今日去刺殺南宮氏的殺手就真該是你派去的!你現在拿到了狀紙,是不是又開始想著替姚家排憂解難了?姚家的溫馨日子讓你心軟了嗎?讓你多愁善感了嗎?要是這樣,你也不用報什麼仇了,跟我回南越,好好做你的曦王妃!反正我父皇對你,定比雲傲對你好多了!」
桑玥淡淡抬眸,含了一分憂郁的眸光落在慕容拓微微泛白的臉上,不理會他的怒詞,反倒是話鋒一轉︰「你的氣色好差,最近飲食起居不好麼?」
慕容拓垂眸掩住略有些飄忽的波光,再抬眸時已只剩單純的憤怒︰「我還不是被你氣的?」
桑玥報以一個會心的笑,抬手撫模著他俊逸的面頰︰「說了以後不會了。」
「你保證?」慕容拓似有不信,按住了她的手,狐疑地看著她。
桑玥笑著點頭︰「不會再讓自己身陷險境了。」
下午,南宮氏帶著姚馨予和桑玥入宮陪伴姚賢妃,現在三人的關系顯然有些微妙,南宮氏和桑玥算是徹底鬧翻了,姚馨予夾在中間很難做人,三人表面母慈女孝,走到皇宮各處都惹來妃嬪們和宮人們羨慕的眼神,只是誰能想到,這笑意底下究竟藏了多少不為人知的詭異心思?
桑玥環視著斂起屏聲的如雕塑般面無表情的宮女和太監,花團錦簇、風光獨好,她卻沒太在意這別致的風景,只靜靜地思付著,蕭麗妃的位份比姚賢妃低,怎敢冒然頂撞後者?這中間,必是有著某種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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