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賢福宮內,桑玥一行人見到了面色蒼白、情緒低落的姚賢妃。
姚賢妃是姚鳳蘭的妹妹,長得清秀端麗,性格更是溫和賢淑,正因為如此,她在宮里的日子才會舉步維艱吧,若非有母家做靠山,以及荀淑妃的全力維護,她這不溫不火的性子早就被其他妃嬪給擠下台了。若硬是說她做了什麼手段很硬的事,那便是上回派了沈女官去監督冷昭和裴浩然的杖刑,僅此而已。
「參見賢妃娘娘。」南宮氏帶著桑玥和姚馨予給她行禮。
姚賢妃一見著娘家的人,雙眸就亮堂了好幾分,掀了被子,由沈女官扶下床,握住了南宮氏的手︰「大嫂可莫跟我這般見外。」
「是,娘娘。」話雖如此,禮制不可廢,南宮氏仍謙和恭敬。
姚賢妃的目光落在姚馨予的身上,喜色道︰「馨予真是出落得越發水靈了,笙兒天天與我說,可是思念你。」
姚馨予先是一怔,爾後訕訕一笑︰「多謝娘娘夸贊,也謝過三皇子的掛念。」
姚賢妃最後走到了桑玥的跟前兒,握住她的手,看著這個或許樣貌全隨了她父親的孩子,那雙幽靜深邃的眸子真真是好看極了!姚賢妃的情緒漸漸激動了起來︰「是姐姐的孩子,真是姐姐的孩子,上次在崇喜殿我就想跟你說說話來著,誰料發生了那麼多事,你在南越受苦了,姐姐來信雖沒說,但笙兒從你三個哥哥那兒或多或少听來了一些你的過往,我這心里……真是疼死了。」
講到最後,話里情不自禁地含了一分哽咽。
桑玥寬慰一笑︰「我過得很好,娘娘請勿擔心,身子要緊。」
姚賢妃破涕為笑,幾人又絮絮叨叨講了許多,最後還是南宮氏問起了事件的起因︰「娘娘,蕭麗妃怎麼就敢頂撞你了?」
這會兒,幾人已在椅子上坐好,宮女們奉了茶,姚賢妃屏退左右,只余下沈女官和冰兒,緩緩開口︰「還不是為了她的八皇子?她雖誕育了兩個皇子,可這個小的卻自娘胎里就帶了弱癥,太醫說熄族進貢的絕品血燕對八皇子的病大有好處,偏秩兒入獄後,我心情郁結、食欲不振,冷貴妃許是擔憂,便將絕品血燕賞給了我,讓我補補身子,蕭麗妃氣不過,以為我故意跟她作對,適才跑到我跟前兒說了幾句。」
冷貴妃到底是擔憂,還是別有用心,眾人不用揣測也能辯明一二,只是姚賢妃懷有龍嗣,于情于理都應得到最佳照顧,冷貴妃此舉就算鬧到雲傲那兒也挑不出錯兒。
蕭麗妃那張嘴,在崇喜殿桑玥就見識了,絕對是四兩撥千斤,不聲不響就能戳到痛處,姚賢妃講得雲淡風輕,實際上,那些頂撞之詞怕是難听到了極點,才會生生把一個懷著身子的人給氣病了。
姚賢妃見眾人的臉上都籠了一層愁雲,尤其是姚馨予,幾乎快要哭了,她遂展露了一抹笑顏︰「你們無需擔心,我好多了。」
南宮氏瞧著姚賢妃言不由衷的樣子,便對著姚馨予和桑玥輕聲道︰「也不知咱們這回要住幾日,你們兩個要看看自己的房間嗎?」
姚馨予從未在宮里留宿過,心里止不住地有些激動和憧憬,原本擔心著姚賢妃,現在她沒事,這心情啊頓時輕松了不少,她一把拉住桑玥的手,笑得燦爛︰「好啊好啊!」
沈女官和藹地笑了︰「奴婢領兩位小姐去偏殿轉轉。」
三人離去後,南宮氏讓冰兒把隨身攜帶的衣物拿下去整理,偌大的房間便只剩她們二人。
南宮氏的笑容一收,放低了音量︰「她可是又拿那些陳年往事擠兌你了?」
姚賢妃的眸光一暗︰「她也是放不下,算了,如今我們都是皇上的妃子,怎麼爭也無濟于事,更何況,他的心里從來都只有皇後娘娘一人。」
南宮氏的眉頭高高蹙起︰「正是這樣我才不放心,荀淑妃親你疏她,她怕是老早就嫉恨上了你,你就算不為了三皇子和瑜安公主,也要替你月復中這尚未出世的孩兒想想,可別落了個純嬪的下場。」
純嬪,曾經榮寵至極的美貌女子,懷了龍嗣,卻陰差陽錯之下沖撞了瑤兮公主,被瑤兮公主亂棍打死了。誰都知道瑤兮公主是皇上最疼愛的人,是超乎皇後之女的尊一品公主,純嬪再得意忘形也不至于敢招惹對方,其間,必是受了有心人的栽贓。
姚賢妃垂眸,無可奈何地一笑︰「嗯,我且多注意便是,平日里除了給冷貴妃請安,我幾乎不踏出賢福宮一步,這一次,蕭麗妃雖說把我氣得夠嗆,可我也因禍得福,皇上下令,沒有我的允許,誰也不得私自闖入賢福宮。」
南宮氏還想再言多幾句,可又怕弄得草木皆兵反而不利于她坐胎,于是笑了笑︰「那就好。」只是心里總是透著一股子不安,一想到蕭麗妃那撒潑的樣子,便覺得這件事遠遠沒有結束。
這回,換姚賢妃問南宮氏了︰「大嫂,你可怪我大哥?」
姚賢妃未出閣之前,跟南宮氏的關系是極好的,南宮氏在她面前索性就不隱瞞自己內心的苦楚了,只神色哀戚地道︰「你大哥說的對,像我們這樣的名門望族,哪個男人不是三妻四妾?他一心一意待我這麼多年,我該知足了。」
姚賢妃性子溫和,卻並非傻子,南宮氏的話外之音她又豈會听不出?她握住南宮氏的手,真誠地道︰「在我心里,就認你一個大嫂。」
南宮氏頗有幾分撥開烏雲見月明的感覺,回握住姚賢妃的,笑著點了點頭。
姚賢妃不知想到了什麼,嘴角高高揚起︰「笙兒和馨予的婚事,咱們別拖得太久了,等大皇子和惜華郡主成了親,我就向陛下請旨,如何?」
……
桑玥和姚馨予看了自己的房間後,又央著沈女官帶她們去皇宮里轉轉,沈女官請示了姚賢妃一番,爾後帶著兩位小姐逛起了皇宮,每走過一處,沈女官都會詳細地介紹,譬如哪座宮殿住著什麼樣的妃嬪或者皇子公主,這都是介紹給桑玥听的,雖說桑玥來參加過一次宴會,可在姚賢妃看來,她對皇宮的地形不大了解,是以吩咐了沈女官給她好生做個向導。
正一品四妃里,如今只剩下三妃,冷貴妃處理後宮事宜忙得不可開交,極少出來閑逛,荀淑妃跟姚賢妃又是要好的,至于其他的妃嬪,自然不敢刁難她們。因此,幾人逛皇宮頗為自在,並不擔心沖撞了誰。
大周的皇宮跟南越的皇宮不同,多以天然景致為主,像那種修剪成各類動物形狀的盆景、或打磨得光滑無匹的假山在這里完全看不到。這里的樹高大古樸,羅列整齊,卻各自風韻韶華,參天蔽日,皇宮里的湖泊全是天然而成,水榭亭台不拘一格,別出心裁,處處透著自然的狂放之美。
路過一座門庭清冷的朱瓦宮殿時,沈女官夾雜了一分嘆息的聲音響起︰「風盈公主的生母是虞美人,有一次皇家狩獵活動中,一匹孤狼不知怎麼的,突破了侍衛的封鎖,闖入了各宮娘娘和皇子公主們正在絮話聊天的帳篷。當時,大皇子正在逗弄年僅兩歲的風盈公主,那匹狼朝著大皇子咬去,虞美人離他們最近,當即奮不顧身地沖向了那匹狼,用肉身拖住它、等來了護衛,不過她卻慘死于狼牙之下。可憐她當時還懷有龍嗣,听說是個皇子。陸鳴心感念虞美人的恩情,于是將風盈公主養到了膝下,風盈公主從一個九品公主一躍成為正三品,待遇可謂是天壤之別,也算是因……」
後面幾個字,沈女官的唇瓣蠕動了幾下,似有所估計,沒有說出口。
姚馨予為虞美人的遭遇感慨萬千時,桑玥只淡淡一笑,不過是打擊有孕妃嬪的一出戲碼而已,那狼不會憑空出現,甚至,它表面沖向大皇子,實際上極有可能已經鎖定了風盈公主,虞美人未必不知,但她明白自己處境,遲早難逃一死,索性選擇用自己和月復中胎兒的命來換風盈公主的錦繡前程。
她看向沈女官︰「當時,大皇子幾歲?」
「八歲。」
雲澈從七歲就得到了雲傲的賞識,彼時,陸鳴心正處在最得意的時候吧,她又道︰「查出是何人的疏忽呢?」
沈女官的臉色微微泛白,顯然,她沒料到桑玥會關注到這個細節,她想了想,還是如實相告︰「是荀淑妃的遠房親戚玩忽職守,行起了酒令,這才沒能看住圍欄。」
她有停止話題之意,卻發現桑玥正興趣盎然地注視著她,這種柔和的眸光,似一江吹不皺的春水,靜謐美好,可也像一塊淬煉過後置于冰天雪地的美玉,純潔硬明,令她感到無法拒絕也不想拒絕︰「皇上勃然大怒,欲將那人滿門抄斬,荀淑妃恰好懷著臨川公主,陡聞噩耗後當即血崩早產,太醫們束手無策,皇上請來了蒼國師,經過蒼國師的悉心救治,總算母女平安,只是荀淑妃也落下了病根,自此無法有孕,荀淑妃的性子也是從那之後變得暴躁的。」
蒼鶴麼,桑玥涼薄地笑了,皇宮果然是個吃人的地方,這種地方,她如何敢讓冷香凝回來?
只是每次前去探望冷香凝,她都會抓著自己的手追問︰「玥兒,雲傲怎麼還不來接我?我想他了。」甚至,好幾次,她哭著喊雲傲的名字陷入沉睡。
冷香凝根本不知道雲傲的後宮已奼紫嫣紅、兒女滿堂,她若知道,又會痛徹心扉一次吧。
她可以喪盡天良地殺掉那些妃嬪和皇子公主,可姚賢妃和荀淑妃呢?她和冷香凝欠姚家和荀家的已經太多太多……
按了按眉心,遣散逐漸沉重的思緒,側目瞧見沈女官的神色不太正常,桑玥笑著道︰「好歹風盈公主也是個正三品公主,總不至于被人欺負了去,你貌似很為她擔憂的樣子。」
「欺負倒是不至于,奴婢也不是擔憂她,只不過……」講到這里,沈女官四下看了看,小聲地道︰「今早皇上給她定了們親事,對象是陸家的四公子。」
姚馨予的眼猛然一睜大︰「陸青河?那個傻子?」
陸青河是陸青雲同母所出的弟弟,陸家嫡子,身份尊貴,奈何天生痴傻,都二十歲了,還不會自己穿衣吃飯,單是這樣倒也罷了,可有一回,陸家人給他送了個通房讓他知曉人事,他就問︰「怎麼做」?
那丫鬟答︰「把你撒尿的玩意兒放進奴婢這兒就好了」,于是他二話不說,掄起一旁的夜壺就戳了過去。
嫁給他,簡直就是葬送了下半輩子的幸福。
桑玥笑了,陸鳴心總不能白養風盈公主那麼多年,只怕從風盈公主踏入昭翠宮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今日的命運。
「風盈公主知道嗎?」
沈女官搖搖頭︰「今早才從皇上宮里傳出的消息,除了三位正一品皇妃,宮里怕是無人能知。」剛剛說完,她柳眉一蹙,「不對,落霞公主知道,因為就是她去向皇上提的這件事。」
桑玥如冷月般漾著清輝的眸子里徐徐跳動起意味難辨的波光,瞥了眼漸欲明朗的天空,唇瓣勾起一抹笑,是時候了。
……
卻說落霞公主拜別了雲傲之後,就往風盈公主的寢殿走去,她的身旁跟著青女官和四名護衛。
剛剛路過御花園時,一名黑衣人從天而降,隨手掐了一根柳條就朝著落霞公主招呼過去。
落霞公主花容失色,扶著青女官本能地倒退好幾步,不待她發話,身後的侍衛就已沖上前,拔出腰間的佩劍與黑衣人展開了搏斗。
那人的身法極為詭異狡黠,一名侍衛的劍刺向他的右臂,他急忙以左腳為軸,向右畫弧,肩膀一抖,那劍緊貼著他黑得發亮的夜行衣滑向了前方,他的右手一抓,欲從背後偷襲的護衛被迫迎上了同伴的劍,那名護衛忙揮劍相抵。
黑衣人抽身而退,轉而攻向另外兩名護衛。
說來也怪,他的兵器明明是一根柳條,卻能在利劍的鋒銳中立于不敗之地。
巨大的動靜驚擾了御林軍,荊統領即刻派人將御花園的門口堵了個嚴嚴實實︰「大膽刺客!還不束手就擒!」
黑衣人的一雙比水晶更透亮的眸子忽而彎成了兩道月牙兒,縱身一躍,單臂勾上柳樹枝,如猿猴一般打了旋兒躺在了枝椏上,爾後拉下面紗,咧唇笑了。
這是一張精致瑰麗的女圭女圭臉,雪白的肌膚,閃亮的眼眸,宛若黑水晶瓖嵌在了皚皚雪原之上,完美無瑕,純真俊逸,只是那眼眸里的鋒芒卻如同藏于鞘中的寶劍,一般情況下,是無害的。
眾人看清他的樣貌後,齊齊拜倒行禮︰「參見五皇子!」
落霞公主的呼吸一頓,沒好氣地喝道︰「雲綏!你這是做什麼?要殺我嗎?誰指使你的?」
雲綏樂呵呵地笑了,那笑,純真如一捧最潔淨的冰雪,便是滔天怒火也會在頃刻間被它給封印︰「大皇姐,我跟你鬧著玩兒呢,你別當真。」
說著,他抬臂晃了晃手里的兵器——綿軟的柳條,「你有見過誰用柳條行刺的?」
說近不近、說遠不遠的高樓憑欄處,雲傲和荀淑妃看了場好戲。
荀淑妃奉上一杯茶,道︰「皇上,你瞧,那些護衛是以保護落霞公主為己任的,綏兒武藝這般高強,都沒能近落霞公主的身,何況是一個根本沒有習過武的孩子?您大可把京兆尹叫過來問問,當初姚秩誤傷落霞公主時,這四名護衛究竟在不在身邊?」
雲傲接過茶杯,不動聲色地一握,竟是將其握成了碎末,荀淑妃大驚,忙掏了帕子給他擦去手上的水滴和碎片,好在他掌控了力道,並未傷到自個兒。
雲傲雖未多言,但那暗沉如墨的臉色,荀淑妃還是看懂了。她用帕子掩了掩唇角,縴手負于身後,打了個手勢。
這座高台好巧不巧地,對著的另一個方向就是風盈公主的寢宮。
桑玥對沈女官嫣然一笑︰「落霞公主許是好心呢,好心都有好報的。」
好……好心?沈女官瞠目結舌,可當她觸踫到桑玥越笑越冷的眼眸時,慕然揣測不透她的意思了。
桑玥理了理鬢角的秀發︰「恭房在那邊吧,我去如廁,你們隨便逛逛,我待會兒自己回賢福宮。」
語畢,不等姚馨予和沈女官回神,大踏步地朝前走去。
沈女官愕然,這一路與其說是她在做向導,倒不如說是跟著桑小姐的步子,順帶著解說罷了。真怪,桑小姐明明只來過一回,怎生對皇宮這般熟悉?
陽光明媚,天空澄碧得沒有一絲雜質,桑玥最是偏愛這種純粹的色彩。
幾彎幾繞後,桑玥來到了御花園的門口,跟落霞公主撞了個正著,這一回,她沒有行禮,只靜靜地看著對方,唇角的笑若有若無,夏風刮過,刮得落霞公主涼颼颼地,打了個寒顫。
落霞公主自詡氣勢逼人,這一刻也不禁被桑玥這種看得人心里發毛的眼神給震到了。
真是活見鬼!
她定了定神,擺出高姿態,懶懶地道︰「見了本公主,為何不行禮?別說你不是大周人,你骨子里可流著一半大周的血脈!」
桑玥的濃睫輕扇,笑弧擴大了幾分,那聲,宛若流水般清冽,字字入耳,聲聲冰冷︰「你是幾品公主?」
落霞公主沒想到桑玥居然敢質問她,不過論身份,她可是皇室除了瑤兮公主之外最尊貴的,她恣意地笑了,開始炫耀︰「本公主位居三品,又是皇上的長女,便是慶陽見了本公主也得行了個半禮以示尊重,你一個小小的臣女,若還敢對本公主大不敬,本公主現在就能治了你的罪!」
桑玥嗤然一笑,向前幾步,藍色的裙裾如海浪繾綣翻滾,拂過碧草青青,卷動花瓣艷艷,落霞公主只覺得一股香風撲鼻,隨之而來是排山倒海的凜然之勢,不若泰山壓頂,偏如彩鳳驚魂,她怔怔地望進桑玥烏黑亮麗的瞳仁,親眼見證自己優雅的笑容逐漸凝滯,似乎被那宛若千年冰泊的眸光給凍住了一般,乃至于她的睫羽就那麼飛速地眨動了起來。
桑玥在離她一步之遙的地方遽然忍住,湊近她耳邊,一字一頓道︰「正三品算個狗屁?」
「你?」落霞公主勃然大怒,「你憑什麼辱罵皇上欽封的公主?」還罵得那般污穢不堪!
「憑什麼?」桑玥的眸子里漾起犀利冰冷、傲視群芳的波光,「你真想知道?」
落霞公主被逼得後退一步,桑玥並未動手動腳,侍衛們倒也沒橫加干涉。
桑玥的單指點了點尖尖的下顎,笑了︰「好奇害死貓,窺探秘密是要付出代價的。」
落霞公主憤恨地甩了甩寬袖︰「你不要故弄玄虛!」
「告訴你也無妨,」桑玥的笑容一收,用雖小但無比沉重的語音道︰「憑我是皇後的女兒,憑我是大周唯一的正一品公主!你,雲淑明,在我雲恬的面前,只有磕頭認罪的份兒!」
「啊——」落霞公主驚恐得雙腿一軟,差點兒癱在了地上,青女官欲上前,她擺手示意所有人退避三舍,目光凜凜地打量著桑玥,「不可能,你怎麼會是雲恬?」
桑玥從衣襟里掏出玉佩在落霞公主的眼前閃了閃,但也就那麼一瞬便又藏了回去︰「這塊玉佩,你听說過吧,是皇上送給我娘的定情信物,也是我身份的憑證。」
落霞公主的腿仿佛突然變成了棉花似的,怎麼站都站不穩了。
怎麼可能?桑玥怎麼可能是雲恬?
整個皇宮,誰不知道雲恬在父皇心目中的位置,如果桑玥是雲恬,她得罪了桑玥,豈不是……她慕地想起了母妃的死,就因為被誤認為詛咒了雲恬和覬覦後位而被賜梳洗之刑,那麼她呢?
遠處的青女官不悅地瞪了桑玥一眼,不曾想,還未觸及桑玥的眼眸就被她側飄出一線冷光給掃得頭皮一陣發麻。
好陰翳的眼神!
她是來尋仇的嗎?
桑玥似笑非笑、似嘲似譏地道︰「雲淑明,捏死你跟捏死一只螞蟻一樣簡單,不過,你害了我的蓮珠,我可不會讓你這麼輕易地死去。」
落霞顯然被這個消息震驚得心慌意亂了︰「你要干什麼?」
「我忘了告訴你,之前在定國公府,有個丫鬟欺負了蓮珠之後被我大哥打死了,我把她從亂葬崗撿回來,剝了她的皮做成了一面小鼓,就是這個,你看看,美不美?」
桑玥從寬袖里模出一個袖珍的撥浪鼓,半透明的鼓面,腰側拴了兩個圓珠子,仔細一看,赫然人的眼球,金色的絲線穿透眼球在頂端打了個結不讓其落下,烏黑的珠子迎著陽光,徐徐反射出五彩的輝芒,細看之下會發現,光芒內有什麼白色的東西在游走,像極了一條條濃縮成迷你狀的小白蛇,很是詭異。
她只稍微一晃,眼珠子擊打鼓面,便發出了悅耳的低響,要命的是,那眼珠子直接晃到了落霞公主的臉上。眾所周知,落霞公主有著十分嚴重的潔癖,除了駙馬和雲傲之外,誰都不能踫她,便是那養在膝下的女兒,她也不曾主動抱過。眼下,卻被一個死人的眼珠子給踫到了臉。
她掏出帕子,使勁兒地擦著自己的臉,不過須臾,便擦紅了一片。
桑玥還在搖,那每一聲都宛若巨石敲在了她的心坎兒上,她這才發現自己惹了個什麼樣的魔鬼!
青女官早已被桑玥的氣勢嚇得六神無主,大氣都不敢出一下,就直勾勾地盯著桑玥秀美絕倫的笑靨,她只覺得桑玥笑得很美、很溫柔,可莫名其妙的,她就是毛骨悚然。
落霞幾乎要擦破臉皮,痛感襲來,她才堪堪忍住,冷聲道︰「父皇……他沒有認你……」
「可他不是一直在找我麼?現在,」桑玥探出手,落霞公主嚇得呼吸一滯,那手卻只輕柔地扶了扶她發髻上的金釵,「我來了。」
簡簡單單三個字「我來了」,飄入落霞公主的耳中仿佛宣判了死刑一般,落霞公主萬念俱灰地癱坐在了地上。如果桑玥就是雲恬,她跟桑玥斗,究竟還剩幾分勝算?
桑玥走了,把那個撥浪鼓扔進了落霞公主的懷里,瀟灑地走了。
踏入了這個皇宮,她就沒想著空手而歸,她會讓落霞知道,什麼叫做生、不、如、死!
直到桑玥完全消失在了落霞公主的視線,她才猶如在水下幾乎要溺斃了一般,突然游上了岸,狂吸一口氣,吐納的時候渾身都在顫抖,她咽下口水,惶恐道︰「快去!快去告訴大皇子,讓他今天無論如何都要拖住父皇!」
絕對不能讓桑玥跟父皇相認,絕對不可以!
高台上,雲傲和荀淑妃仍是沒有離開。
雲傲原本靜若明淵的眼底浮現起無數謎團堆積而成的暗流,漸漸地黯淡、黯淡,宛如皓月當空的夜慢慢爬上了無法撥開的烏雲。
荀淑妃唇角一勾,狀似無比驚詫地道︰「這桑小姐到底對落霞公主說了什麼,把她嚇成這個樣子?依我看,合該治桑小姐一個大不敬之罪,把她遣送回南越得了。」
雲傲不語,眸子里的光卻忽明忽暗了起來……
下午,風盈公主和臨川公主一同來探望姚賢妃。盡管曾經的陸鳴心和荀淑妃的關系不怎麼好,可也沒將個人恩怨強加到孩子身上,風盈公主自小性格開朗,十分討喜,而臨川公主則隨了荀淑妃的性子,有幾分虎氣,可一雙美眸里偶不經意閃過的波光卻和雲綏的一樣,銳利精明。
風盈公主隨了虞美人的美貌,出落得閉月羞花、沉魚落雁,除去冷貴妃的女兒,這宮里,當真找不出比她更好看的公主。只是這樣一個傾國傾城的人,即將下嫁給陸家的痴傻公子,當真是一朵鮮花插在了牛糞上。
她的臉上始終掛著和暖的笑,也不知是不是壓根兒還沒得到消息。
「姚母妃,怎麼沒見到瑜安?」臨川公主笑著問了句。
姚賢妃露出一個嗔怪人的笑︰「那丫頭,又跟著三皇子練習騎射去了,成天仿佛坐不住似的,總想著往外跑,我估模著,又得半夜才回。」
桑玥抿唇微笑,難怪來了大半天也沒見著雲笙和瑜安公主的影子。
風盈公主的目光落在桑玥捧著的茶杯上,淺淺一笑,聲若天籟︰「桑小姐也喜食蜂蜜?」
桑玥並不否認︰「是啊,我喝茶總是愛放些蜂蜜。」
風盈公主美眸輕轉,道︰「我那兒正好有幾盒父皇賞賜的蜂蜜,還沒開封呢。」和顏悅色地說著,對黃女官吩咐道︰「去把父皇賞賜給我的棗花蜜拿來,送給桑小姐。」
「是!」
無功不受祿,她可不認為自己有什麼值得風盈公主巴結的地方。不過桑玥也沒表露出任何疑惑,只淡雅似蓮地笑了︰「那我就先謝過風盈公主了。」
不多時,黃女官端了一個托盤過來,那上面整齊地擺放著三個白瓷罐子,臨川公主是個較為警惕的人,她一一看過之後才對著黃女官擺了擺手。
黃女官欲要將物品一罐一罐地呈給桑玥過目,不曾想,手一滑,一個罐子打翻在地,蜂蜜濺了桑玥一身。
風盈公主倏然起身,神色一肅,道︰「黃女官,你怎麼能這麼不小心?」
黃女官屈膝一福︰「公主恕罪!奴婢手心出了汗,手就滑了。」
各個主子管教自己的宮人,其他人都不好橫加干涉,是以,姚賢妃和臨川公主都只作壁上觀,唯獨桑玥莞爾一笑︰「公主息怒,我去換套裙衫就好。」
風盈公主面含幾分愧疚之色︰「我陪你。」
桑玥的眸中掠過一道晦暗難辨的光,轉瞬即逝,無人捕捉,她欣然接受︰「有勞公主了。」
風盈公主陪著桑玥去往房間換衫,沒了蓮珠,桑玥不習慣其他人服侍,便自己更衣。屏風內,她一邊換著衣衫,一邊問向屏風外的風盈公主︰「公主與我年紀相仿,都是十七歲,不知皇上可給公主擇了佳婿?」
「沒呢,父皇想多留我兩年。」
桑玥隔著雕花屏風的鏤空縫隙,悄然打量著風盈公主的神態,她的神態並無不妥,不過這話麼,雲傲疼愛落霞和雲澈不假,對于風盈可是極少眷顧的。她給了風盈機會,是風盈自己不珍惜,那麼,便怪不得她了。
穿好衣衫,她繞過屏風,和風盈公主一同朝外走去,剛跨過門檻時,風盈公主的腳一絆,身子一歪,倒進了桑玥的懷里。
桑玥扶住了她,關切地道︰「公主,你沒事吧?」
風盈公主難為情地理了理寬袖和裙裾︰「我是不是撞疼你了?」
桑玥搖頭,眼眸含笑︰「沒有的事,公主無需介懷。」
二人前往正殿,又和姚賢妃說了會兒話,風盈公主才打算和臨川公主離開,誰料,姚賢妃硬是熱情地招呼二人用完膳,二人盛情難卻,便也留了下來。
只是天有不測風雲,人有禍福旦夕,一場災難悄然降臨。
夜深,月色獨好。
賢福宮卻亂成了一鍋粥。
雲傲面色鐵青地坐在姚賢妃的床頭,姚賢妃面色蒼白,經太醫診斷,是誤服了慢性毒藥。好在食用的不多,並不傷及胎兒,悉心調理幾日便好。仔細甄別之後,在風盈公主送來的一罐蜂蜜中發現了端倪。
臨川公主、風盈公主立在中央,南宮氏和桑玥站在其後。
風盈公主淚眼婆娑地望著雲傲︰「父皇,那蜂蜜是您賜給我的,我還沒開封呢,當時所有人都瞧見了,臨川公主親自檢查過的,確實沒有問題。」
臨川公主凝思片刻,如實相告︰「我看的時候,的確未曾開封。」
桑玥上前一步,語氣淡淡地道︰「都是臣女的錯,這蜂蜜原本是送給臣女的,臣女喝了覺得味道還行,便給賢妃娘娘也泡了一杯。」
雲傲的心沒來由地就是一顫︰「你也喝了?」
太醫是個人精,一瞅著皇上的擔憂之色,趕緊福著身子走到桑玥的面前︰「微臣替桑小姐把把脈。」
桑玥探出手,太醫剛要行診,腦海里閃過一個念頭,轉而從醫藥箱里拿出帕子,搭在了桑玥的皓皖上,這才開始把脈。
這一刻,雲傲的心忽而提到了嗓子眼,沒錯,他尚且沒有任何證據表明桑玥就是他的女兒,可不知為何,每多見她一次,心里就對她多幾分喜歡,這種喜歡,不同于男女之情,是那種與生俱來的剪不斷的絲絲聯系,他不禁捫心自問,是否太過思念恬兒,才會錯把桑玥當作她?
良久,太醫臉上的神色變幻莫測,驚愕地看了桑玥一眼,爾後抽回手,拿了帕子,對著雲傲恭敬地道︰「啟稟皇上,桑小姐也有中毒的征兆,只不過,桑小姐大抵一直在服用效果極佳的補品,所以毒性並未對她造成太大影響。」
雲傲的心稍稍松動,隨即面色一沉︰「但凡有機會接觸那瓶蜂蜜的人都要接受盤查!朕倒要看看是誰吃了雄心豹子膽,敢在皇宮里荼毒?」
多福海揚了揚拂塵︰「是!」
話音剛落,冰兒雙腿一軟,脊背剛好抵住桌子,震得茶具發出清脆的略有些呱噪的聲響。
多福海雙目一凜,快步向前,捉住了冰兒的手,冰兒是下人,他是太監,並不存在失禮之處。他也是個練家子,單掌催動勁風往冰兒的寬袖里一松,冰兒的衣衫就猶如一個球突然膨脹了起來,勁風在她身上游走了一圈,自胸膛破出之際,一個白色的紙包掉落在地。
太醫眼尖兒地拾起藥包,打開檢查了一番,眉頭一皺︰「毒藥!這……」
桑玥打斷了太醫的話,驚訝萬分︰「毒藥?天啊!冰兒……你……是你?」
眾人的臉色俱是一變,齊刷刷地看向了冰兒。
冰兒低頭,咬唇不語。
「皇上,落霞公主求見。」門口的宮女輕聲稟報道。
桑玥輕蔑的一笑,終于來了麼?
落霞公主一進門,剛給雲傲行了一禮,就听得南宮氏形象全無,捶胸頓足地道︰「你個作死的奴婢!居然毒害賢妃娘娘!」
落霞公主愕然地瞪大了美眸︰「怎麼回事?姚夫人,你的丫鬟毒害賢妃娘娘?賢妃娘娘不是你的大嫂嗎?你為什麼要毒害她?」
講到後面,儼然已將火燒到了南宮氏的身上,南宮氏捂住胸口,跪在了雲傲面前,信誓旦旦地道︰「皇上,臣婦是無辜的,臣婦怎麼會毒害自己的大嫂?臣婦不明白這丫鬟是發了什麼神經,亦或是被人收買了,臣婦絕對沒有指使她!」
落霞公主微微輕嘆道︰「蹊蹺,的確有蹊蹺,于情于理,姚夫人都不會將毒手伸向姚賢妃的。」
臨川公主吸了口涼氣,在心里計量了一番,出聲道︰「不,我覺得冰兒想毒害的人不是賢母妃,而是桑玥。畢竟,這蜂蜜是送給了桑玥的,賢母妃只是踫巧喝了而已。」
雲傲的臉慕地變得陰晴不定,眸光深邃得叫人難以捉模。
落霞公主敏感地注意到了父皇的異樣,心里涌現了一層史無前例的嫉妒和怨恨,沒有桑玥,她就是父皇最鐘愛的女兒,可桑玥一旦認祖歸宗,定會將她所有的光環奪去!
哼!桑玥,你就等著送死吧!
桑玥不疾不徐地朝落霞公主投去意味深長的一瞥,這一瞥涵蓋了太多深意,乃至于落霞公主一個也沒揣測出。
「究竟是誰指使你的?」雲傲沉如萬年玄鐵的聲音在房內驟然炸響,眾人只如雷貫耳,余音裊裊兮,頭腦亦暈暈乎乎,可冰兒仍然不招,雲傲火冒三丈,「多福海,把她砍了手腳,泡進鹽缸,看她招還是不招?」
有句形容切膚之痛的話叫做「在傷口撒鹽」,剁了手腳,再泡進鹽缸,這可比單純的人彘之刑罰難捱多了。
「皇上饒命!」冰兒撲通跪在了地上,渾身瑟瑟發抖,連帶著聲音也顫個不停,「奴婢說!是……是姚夫人指使奴婢的……她讓奴婢殺了桑小姐,因為是慢性毒藥,需要很長的時間才會導致死亡,屆時,即便有人追蹤,她也可以推到風盈公主的頭上。畢竟風盈公主因為陸鳴心的事,恨著桑小姐呢,她有毒害桑小姐的理由……」
「你胡說。」姚賢妃虛弱地開口,「我大嫂跟玥兒的感情那麼好,怎麼會毒害玥兒?」
落霞公主欲言又止,雲傲的臉早已黑得瞧不出色彩︰「有什麼話你就直說!」
落霞公主嘆了口氣︰「是,父皇,既然您問起,我便直言不諱了,」落霞公主同情地看了桑玥一眼,「我听說,姚夫人不小心害死了桑小姐的貼身丫鬟,桑小姐懷恨在心,對姚夫人展開了報復,姚夫人和桑小姐關系根本不像像表面所見那般的固若金湯。」
她可不怕南宮氏會在這個節骨眼兒把她們兩個謀害桑玥的勾當給抖出來,因為就算她是主謀,南宮氏也是幫凶,說了,無疑是罪加一等。
桑玥淡淡地掃了落霞公主一眼,看來,今晚落霞公主的目的是要借雲傲的手處死南宮氏,這樣一來,便是坐實了她跟南宮氏之間的仇恨,那麼,姚晟三兄弟不會再護著她,南宮一家也會恨上她,不得不說,這個兩全其美的主意,當真不錯。
「是這樣嗎?冰兒。」姚賢妃喘息著問道。
冰兒為難地點頭︰「姚夫人和二少爺一同回門,半路遭遇了追殺,就是桑小姐派來的!」
桑玥的唇瓣微勾,眼眸里不顯半分懼色,只幽幽冉冉地道︰「奇了,我竟不知落霞公主對我們姚家的事了如指掌,賢妃娘娘都聞所未聞,你怎麼就熟知于心了?」
眾人詫異中含了一分探究的眸光投向落霞公主,落霞公主的長睫眨了眨,竭力保持著平靜的神色︰「我,我听來的。」
「听誰說的?听冰兒說的?」桑玥一步一步走近落霞公主,似笑非笑地鎖定著她的眉眼,她猝不及防地想起來那個人皮撥浪鼓,心里噌的一下染了一層惡寒,從頭皮到腳趾,渾身每一處的汗毛都豎了起來。
桑玥步步緊逼,「你怎麼知道我大舅母害死了我的丫鬟?又怎麼知道她和我二哥遭遇了追殺?我們姚府可是緊閉著消息,連一個字也沒外傳,除非……這兩件事根本是你在暗中操控的,目的就是要離間我和我大舅母的關系!」
最後一個字蹦出時,桑玥已和她近在咫尺,那種挑釁的威壓像一塊巨石不停碾壓著她的心。
「我沒有!」落霞公主疾言厲色,加上心虛作祟,竟然抬手推了桑玥一把,桑玥眼疾手快地捉住她的手,二人就那麼倒在了地上。
「噗」的一聲,衣衫裂帛,一把明晃晃的匕首自桑玥的肩胛劃過,穿透了她的外裳,只差一點兒,便要刺入她的體內,隨著這個危險動作而來的,是一塊質地通透的玉佩從她的脖頸間掉落。
只一眼,雲傲只看了一眼,便認出了上面的玄鳥圖案!那塊玉佩不僅是他送給香凝的定情信物,還是……
他又豈會不認得?
桑玥急忙抓住玉佩,緊緊地握入掌心,其他人倒是沒瞧出端倪,誰沒個貼身飾物呢?搞不好,是曦王殿下送的定情信物也未可知。
「落霞!」雲傲怒了,勃然大怒,宛若浩瀚大海迎雷霆,九霄闕天霸寒霜,屋子里盡管門窗緊閉,眾人卻感到了一股奇異的威壓,生生撕裂出了狂風大作、電閃雷鳴。
落霞不可置信地盯著桑玥緊握住玉佩的手,再看了看風盈公主,風盈公主眉心一跳,模了模寬袖里的玉佩,明明還在啊!
落霞規規矩矩地跪著,泫然道︰「父皇,那把匕首不是我的,是桑玥的!她故意陷害我……」
其實方才的動作看似玄乎,其實也就眨眼之間,是以,沒有人瞧清楚匕首究竟來自桑玥還是落霞,畢竟,發現的時候,匕首已經掉在了地上。
桑玥冷冷一笑,面向冰兒︰「冰兒,你說是我大舅母讓你在蜂蜜里投的這個毒?」
咦?眾人疑惑,怎麼又扯回冰兒的身上了?
冰兒咬牙,點頭︰「是,夫人說二小姐喜食甜食,這罐子蜂蜜肯定能全部吃完,吃完之日,就是二小姐暴斃之時。」
雲傲怒發沖冠!一掌拍碎了身旁的多寶格,那些價值連城的瓷器便在他的怒氣里煙消雲散了。
眾人的眼珠子滴溜溜一轉,倒吸一口涼氣,皇上……貌似對桑小姐很關系啦!難不成……皇上看上桑小姐了?
桑玥拉過腦後的秀發遮住肩胛因衣物破損而的一片雪白肌膚,對著太醫,正色道︰「太醫,我瞧你方才似乎有話沒有說完,可是這毒藥出了什麼問題?」
太醫暗自誹謗︰是你不讓我說完的,好不好?他直言道︰「冰兒身上搜出的毒藥跟蜂蜜中的不同,也就是說,賢妃娘娘和桑小姐中的不是這種毒。」
「啊?」
尖叫的人,是冰兒。她分明就是放了,二小姐也確實喝了,到底怎麼回事?如果二小姐和姚賢妃的毒不是她下的,又會是誰?
桑玥犀利的眸光掃過一眾人等神色不一的臉,蔥白縴指也順著她的眸光一一掠過,最終,她指向了風盈公主︰「一定是你!」
風盈公主的身形一晃︰「不是我!我沒有下毒!臨川都說了,我送來的蜂蜜是沒有開封的!」
桑玥幽靜深邃的眸子微眯了一下︰「可是,你從下午到現在一直沒有離開過賢福宮,不是嗎?你有的是機會,在我開封後往里面投毒!」
沈女官仿佛憶起了什麼,模著腦袋,若有所思道︰「我記得晚膳過後,大家都去往了偏殿,風盈公主踅步而回,站在放了蜂蜜的桌子旁,不知做了什麼,因背著身子,奴婢瞧不真切,但主子們做事,奴婢不好干涉,便也沒有懷疑什麼,而今細細想來,興許那時……」
「你撒謊!你污蔑我!你栽贓我!」風盈公主莫名其妙,惱羞成怒,她什麼時候站在桌子旁了?她當時明明去如廁了!
桑玥鄙夷地笑了,今天,她可是鐵了心的要把落霞往死里整!風盈要助紂為虐,那便陪著落霞一道下地獄吧!
桑玥屈膝行了一禮,薄怒中含了幾分委屈道︰「皇上,風盈公主一直沒有離開賢福宮,如果她是下毒之人,那毒藥想必還在她的身上,請皇上派人搜查!」
一听到搜查二字,風盈公主緊繃的弦忽而松開了︰「父皇,一個沒有誥命封號的臣女想要誣告皇室公主,按例,須先杖責二十!兒臣沒有行凶,問心無愧,自然無懼搜查!可是,桑小姐必須先接受杖責!否則,兒臣絕不同意搜查!」
桑玥的單指模了模臉,她倒要看看雲傲會怎麼抉擇?值不值得她過早地坦白自己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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