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鏘」的一聲脆響,不大的聲音在寂靜的寢殿里卻是尤其清晰的。
黎雅雙眸微張,一個後空翻從床邊退開。他的枕頭底下竟然藏著短劍?!
「敢孤身一人闖入我的寢殿,我該諷刺你的無知還是夸贊你的勇敢?」
大床上,蘇皮路里烏瑪一世不緊不慢地坐起來,將手上的短劍隨意地橫在胸前,輕蔑地看著黎雅。
躺在他身邊的女人也緩緩起身,淡定地看著黎雅。
嘖,還是低估對方了嗎?黎雅弓著身子,目光如激光刀一樣射向床上掌控全局的男人。
「女人?真是不錯的眼神。」視線在黎雅身上掃視一圈,蘇皮路里烏瑪一世對黎雅的性別感到驚訝,「是誰派你來的?」
不喊侍衛過來?真是自傲的國王啊。
黎雅突然放松了身體,懶洋洋地站在原地,把玩著手上的短劍,小腦袋轉動著,百無聊賴地打量著這寢殿里的裝飾,自信而高傲,似乎完全無視了床上一派威嚴的國王。
「有趣的女人。舍棄你的主人,為我效命如何?」蘇皮路里烏瑪一世從大床上跨下來,唯一可以遮擋身體的被子自然是被留在了床上。
黎雅眉尾一挑,下流地吹了聲口哨。身材真棒,有料啊。
別想黎雅露出女孩子的羞怯表情,在軍營里長大的黎雅最常看見的就是男人的**,不管是上半身還是下半身,尤其是跟隊友療傷的時候,黎雅什麼沒見過?
說起來,對于一個四十歲左右的男人來說,蘇皮路里烏瑪一世的身材確實很有看頭。
「哈哈哈哈,你真是個有趣的女人。我改變主意了,你就直接來做我的妃子吧!」蘇皮路里烏瑪一世被黎雅下流的樣子逗笑了。
就是現在。黎雅眉眼一動,運用自己超高速的奔跑,瞬間來到蘇皮路里烏瑪一世身前,將短劍刺進了蘇皮路里烏瑪一世的身體內。
「呿!偏了!」一擊不成,黎雅毫不猶豫地抽出短劍,急速後退。
不愧是好戰的赫梯王,竟然在最後時刻憑著身體獸性的反應躲過了要害。這下可糟糕了!
蘇皮路里烏瑪一世的臉上還掛著震驚的表情,身體上傳來的痛感讓他的思維出現了停滯,伸手在胸前抹了一把,黏黏濕濕的,是鮮紅色的血液。
「衛兵!衛兵在哪?!有刺客!」床上的女人突然惶恐地大叫起來。
原來她不是不怕,只是一直在強撐著啊。
女人的尖叫聲剛停下,就有手持長矛的衛兵破門而入。
「呿!」黎雅邁開腳步,跑向寢殿左側的窗戶。
「抓住她!」蘇皮路里烏瑪一世站在原地,任鮮血從傷口中涌出,「要活的。」
利用了他的高傲,裝作自負的刺客讓他放松警惕,真是個有勇有謀的女人,若能馴服,必會成為一把利劍。
「陛下,我幫您處理傷口。」赫梯的王後辛迪穿好外衣,款步走到蘇皮路里烏瑪一世身邊,為他披上了一件外衣。從表情上,依然看不出她有多麼慌亂,但指尖的抖動卻是無論如何都抑制不住的。
「嗯。」蘇皮路里烏瑪一世點點頭,泰然地走回床邊,任由辛迪幫他處理傷口。
刺殺失敗的黎雅準備破窗出逃,可是剛跳到窗台上,就敏銳地察覺到危險,立刻來了一個後空翻,重新落會寢殿內。
同一時刻,兩支長矛刺穿了窗戶,攪動兩下,便報廢了好好的一扇窗戶。
動作真快。
黎雅半弓著身子,戒備地掃視四周。看來,不沾點血,她今天是出不去了。
已經下了決定,黎雅就絕對不會猶豫。將手中的短劍一拋一接,黎雅反手握著短劍,氣勢十足地沖向寢殿的正門,也就是衛兵最多的地方。
坐在床上的蘇皮路里烏瑪一世微微挑眉,頗感興趣地注視著黎雅的一舉一動。
黎雅選擇了最短的直線路徑,手上的短劍或劃破擋路者的喉嚨,或插進對方的心髒,劃出一道道堅定的銀色軌跡。黎雅的眼神沒有一絲動搖,腳步堅定無比,這這條直線上,不斷奪取擋路者的性命,即使有的時候會付出一點點血的代價,黎雅的腳步也不曾出現過停頓。
不一會兒,黎雅的身上就沾滿了血跡,有敵人的,也有她自己的,盡管沾染在黑色的風衣上並不容易辨認,可皎潔的月光下,那些濡濕的痕跡還是能在瞬間抓住人們的視線。
衛兵們開始踟躕,他們的眼神開始晃動,他們的動作開始遲疑,他們動搖著,懼怕著。
清冷的月光將黎雅籠罩其中,黑色風衣的衣擺連同烏黑的長發一起在夜風中搖曳,瓷白的肌膚似乎被月光染上了一層冰霜,冰寒刺骨的眼神與月亮銀白色的冷光交相輝映。黎雅宛如死神臨世,是收割生命的惡魔。
唯一的觀眾蘇皮路里烏瑪一世似乎是被眼前的景象所取悅了,嘴角不自覺地勾起,笑得十分愜意。
「辛迪,你覺得這個女人美嗎?」一直沉默的國王突然開口。
垂首坐在國王身邊的辛迪王後一愣,緩緩抬起頭,看向月光下嬌小的身影。那樣冰冷堅定的背影,讓辛迪王後的心開始顫抖,因為懼怕而顫抖。
「從背影看,應該是個美人。」辛迪王後很努力地讓自己的聲音平穩些,可即使是她自己,也能听出那聲音里不像話的顫抖。
國王瞄了辛迪王後一眼。不管怎麼隱藏,懼怕的情感還是會泄露出來,越是想要壓抑,便越是難以壓抑。
「黎雅,浪費的時間太多了,還有二十五分鐘,快點!先回去再說!」
「算你厚道!」還會以送她回去為優先。
總算是殺出一條血路,顧不上自己身上大大小小的傷口,只要死不了就行。
體力耗費太多,黎雅沒辦法施展那令人驚嘆的超速奔跑,只能普通地發足狂奔。
「站住!」
「你們去那邊,你們去那邊!一定要抓住她!陛下交代,要活口!」
「是!」
身後響起各種施令、受令的聲音,還有雜亂的腳步聲,凌亂的怒吼聲。黎雅全部都無心理會,只是不斷地向前跑。
「黎雅,再快點!」
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因為皇宮衛兵們各種堅持不懈地包抄,黎雅不停地變更路徑,跟既定目的地之間的距離始終沒能縮短多少。
「不用你提醒!」該死的!這群人咬得真緊!
說起來會出現這種局面,也怪她自己大意了吧。沒想到蘇皮路里烏瑪一世的警覺性那麼高,而且心性出奇地堅定,自信、狂妄。早料到他是這樣的人的話,她也不會笨到直接舉著短劍刺下去了,至少應該再增加點其他保險措施。該死的!
「薩恩,外邊出了什麼事?」
三王子的寢殿中,卡爾•穆爾西里被外邊的吵鬧聲驚醒,迅速地穿好衣服,便向殿外走去。
「啟稟殿下,國王遇刺,他們正在抓捕刺客。」
卡爾身邊的武官薩恩是個看起來憨厚的青年,每當夜晚來臨,薩恩總會守在卡爾的殿外,盡職盡責地為卡爾守夜,自然也會從巡邏兵那里詢問到各種信息。
「還沒抓到?」卡爾皺眉,略微有些生氣,「父王怎麼樣?」
外邊的混亂已經持續了很長時間了,現在都還沒有要停歇的征兆。抓個刺客都要這麼長時間,看來王宮里的衛兵需要重新訓練了。
「不清楚,還沒有關于國王重傷的消息傳出來,應該是沒什麼事。」
「走,薩恩,跟我去看看。」
國王的寢殿是整個哈圖薩城中最高的地方,所以此時,國王的寢殿外,蘇皮路里烏瑪一世攜辛迪王後站在大門外,靜靜地觀看著這一場混亂。
「父王、王後。」
雖然辛迪王後就是三王子卡爾的生母,可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卡爾就只會稱呼辛迪為「王後」,「母後」這種稱呼便是從那個時候開始消失不見的。
「卡爾,你來了。」國王的心情似乎不錯,這讓卡爾很是詫異。
「父王,您受傷了?」眼尖地看見了國王身上纏繞著的繃帶,卡爾開口詢問。
「沒什麼,被亂跑進來的小野貓抓傷了而已。」
卡爾詫異地挑眉。
父王的語氣……怎麼有點寵愛的感覺?難道這次溜進來的野貓剛好對上父王的口味了?
卡爾扭頭看向國王寢殿前混亂的廣場,一眼就找到了國王嘴里的那只小野貓。
一身黑衣的黎雅在包圍圈中靈活地移動,總是能避開致命的攻擊,然後攻擊別人的致命點。短短幾分鐘,黎雅所過之處已經倒下一大批衛兵了。
「女人?」卡爾詫異地看向國王。
「有趣嗎?」國王笑著看向卡爾。
「有趣。」嘴角高揚,卡爾的目光鎖定黎雅,全神貫注地看著黎雅的一舉一動。
「父王,您怎麼樣?听說您遇刺了,受傷了嗎?」二王子、四王子、五王子和六王子也趕到了,紛紛湊到國王身邊,詢問國王的情況,只有四王子,雖然也是湊上前了,但卻落後了一小段。
「沒事。」國王的目光也集中在黎雅身上,對于後趕到的幾個兒子,連個眼角都沒給。
「王兄,刺客呢?」四王子凱里湊到卡爾身邊,低聲詢問。
可這一次,跟以往不同,卡爾似乎是沒有听到凱里的問題一樣,像是沉迷于什麼當中,處于一種靈魂離體的狀態。
卡爾的身體猛地一顫,嘴角的弧度不斷拉大,然後一步一步沿著國王寢殿前的台階向下,緩慢而堅定,帶著某種趣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