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那兩個人是怎麼回事?那奴隸就不說了,總是偷東西逃跑,這速度和伸手練也練出來了,可黎雅是怎麼回事?中午吃太多也也不能這樣消化啊!真是要了命了!
想要追上那兩個人,對于法蘭克來說是不可能的,所以他只要保證黎雅還在他的視線範圍內就可以了。
「嘖,臭小子!給我站住!」跳起,越過一個攤位,黎雅不自覺地喊了一句。
前面的男人一听,跑得更快了。
這誰家女人啊?誰家的女人會當街追人,還追得這麼歡樂啊?她的貴族形象和禮儀呢?這麼丟人她不要緊嗎?這到底誰家的女人啊?當男人養的吧!
心里正月復誹呢,男人眼楮突然一亮,猛地來了個急轉彎,轉得太猛,差點摔了。
不走直線?黎雅一挑眉,緊跟著急轉,轉得可比那男人穩當多了。
可這一轉完,黎雅就愣住了。
這是一條小巷,集中了七八座房子,所以小巷中的岔路特別多,而那個男人顯然很熟悉這一片的地形,進入這小巷之後,就不知道轉進哪里沒了影。
黎雅撇撇嘴,因為對環境不熟悉而失敗還真是讓人郁悶啊。
當然,黎雅也不會無聊到四處去找那男人,現在找,一定找不到的。反正她已經記住那男人的長相了,以後出來再遇上再說吧。
黎雅倚著房子的外牆,雙手抱胸,等著法蘭克過來。
「怎麼?沒抓到?」見黎雅他們轉彎了,嚇得法蘭克趕緊猛沖過來,沖到跟前了,才發現黎雅優哉游哉地站在巷子里,而那個奴隸卻不見了。
「嗯,跑了。」黎雅聳聳肩,然後嫌棄地看了法蘭克一眼,「怎麼那麼慢?」
「……」是你們太快了好嗎?「要找個地方休息一下嗎?」
「你需要休息?」黎雅上下打量了一下法蘭克,發現他是有點喘,于是,沒等法蘭克回答,黎雅就作出了決定,「還是找個地方坐一會兒吧。」
「誒?那個……不是……我……不是……」
唉,算了。法蘭克放棄了解釋。黎雅的行事作風都太過凌厲果斷,跟他所見過的會思來想去優柔寡斷的女人完全不同。男女之間,向來都是他掌控節奏,突然變成由女方主導,所以這節奏,他還真是不適應啊。不過,他還有很長一段時間去適應這個節奏不是嗎?
兩個人找塊陰涼的草地,黎雅隨意地躺在草地上,雙手交疊枕在腦後,悠然自得地看著潔白的雲朵在湛藍的天空中飄來蕩去,跟法蘭克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聊著聊著,竟然睡著了。
法蘭克也是一邊打量著午後悠閑的人們,一邊有一搭沒一搭地跟黎雅聊著。可聊著聊著,身邊便沒了動靜,側頭一看,這女人竟然毫無防備地睡著了。
法蘭克微微一愣,然後低笑起來。真是個有趣的女人,防備的時候沒有一絲空隙,但卻又在轉瞬間露出這樣毫無防備的樣子。呵。
輕笑一聲,法蘭克心情頗好,也跟著躺了下來,躺在黎雅的旁邊,閉上了眼楮。
風和,日麗,收了攤的商販們隨口唱出的歌謠是最自在的搖籃曲,玩鬧的孩子們也不會去打擾草地上午睡的愜意之人,一切都那麼安逸,美好。
法蘭克自然是不會在這樣開闊又嘈雜的環境中睡著,他只是覺得跟黎雅保持同一種狀態是一件非常愉快的事情,只是靜靜的躺著,閉上眼楮,周圍的一切卻更加明顯,光影、清風、鳥語、花香、歌聲、歡笑,明明都是常見而又平凡無奇的景象,可這平凡的一切突然變得美好起來,美好的似乎連時間都加快了腳步。
但法蘭克任憑時間流逝,盡情地享受著這可能一生只有一次的美好。
直到強冷空氣襲來,法蘭克才被凍得一哆嗦,睜開了眼楮。
「醫師興致不錯啊。」
卡爾站在法蘭克和黎雅的腳邊,俯視著法蘭克,即使是逆著光的,法蘭克也能感受到他冰冷刺骨的目光。因為黎雅還在睡,所以卡爾刻意壓低了聲音。
「還不錯。」法蘭克知道,自己這次是模著老虎的了,瞧瞧,這只大老虎的怒氣都要實體化化成利刃將他切割成塊了。
「醫師對哈圖薩城有何看法?」卡爾冷著臉,繼續提問。
「唔……」法蘭克倒是真的開始認真想了,「干淨,整潔,民風淳樸……啊,我跟黎雅剛剛還遇到了扒手,可惜竟然讓他跑了。」法蘭克像是想起了什麼有趣的事情,笑得十分開心,在提到黎雅的時候語氣也十分自然親昵。
卡爾皺眉,張口要說些什麼,那邊黎雅就有動靜了。
「唔……」嚶嚀一聲,側身蜷縮成一團的黎雅慢慢睜開了眼楮,因為姿勢和角度的問題,一睜開眼楮就看見了逆光而立的高大男人,「卡爾?」
黎雅揉揉眼楮坐了起來。剛睡醒的黎雅腦袋還有點不清醒,懵著呢,暫停運轉的大腦完全沒有辦法弄清楚現在的狀況。
「要回去了嗎?」黎雅只隱約記得她今天出了王宮,那麼卡爾來了,就是接她回去的吧?
「不想回去?」
沒想到黎雅開口的第一句不是「你怎麼在這?」,而是「要回去了嗎?」,而那一個「回」字更是讓卡爾的心情奇跡般地好轉,就連說話的語氣都柔和了一點。
這神奇的轉變看得法蘭克一愣一愣的。
「回……」黎雅剛想點頭說回去,突然想起什麼,又頓住了,「晚上,有表演。」黎雅仰起頭看著卡爾,表情還有些迷茫,烏黑的大眼楮蒙了水霧一樣迷離。
「想看?」被黎雅單純迷茫的樣子萌到了,卡爾蹲子,跟黎雅平時。
「嗯。」黎雅大力地點了點頭。
「呵。」
輕微而又模糊的聲音,卻足以讓馬卡斯和薩恩露出驚訝的表情。殿下……他們家殿下竟然笑了?這麼明顯地笑了?還笑出聲了?
兩個人對視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驚訝,然後同時看向黎雅。
「想看就看完再回去。」卡爾竟然伸手捏了捏黎雅的臉,然後移動位置,坐在黎雅身後,然後將黎雅圈進懷里,「餓了嗎?」
馬卡斯和薩恩的眼珠子都要掉出來。
這個滿眼笑意動作輕柔的人真的是他們的殿下?這個表情堪稱溫柔的人真的是他們殿下?天啊!假冒的吧?!
黎雅迷茫地眨眨眼,似乎思考了一下,然後搖搖頭。
「嗯,那就等著看表演吧。」卡爾將黎雅的斗篷緊了緊,讓黎雅靠在自己胸前,然後自己把腦袋擱在黎雅頭頂。
在政事以外的事情上,卡爾向來奉行想到就做的原則,想要的就去得到,不想要的就丟掉。比如現在,他的一系列動作也都只是因為想到了而已,至于為什麼會想到要做這樣的行為,在沒有外力的情況下,卡爾是不會去思考的。有些行為方式太過習以為常了,下意識地就完成了,會讓人忘記去思考行動的原因。
法蘭克看著黎雅乖順地被卡爾擺弄來擺弄去,然後像人偶一樣抱在懷里,法蘭克眯了眯眼,然後看向卡爾。
「卡爾殿下似乎跟黎雅的關系很好啊。」
卡爾瞄了法蘭克一眼,不作回答。他現在心情好,不理他。
法蘭克一愣,嘴角抽了抽。
三王子殿下,您是小孩子嗎?這麼明顯的炫耀可以不要有嗎?您能得瑟得稍微不明顯一點嗎?
法蘭克郁悶了。早知道他今天白天就下手了啊,他都還沒抱過呢!現在又不能下手跟這個該死的王子明搶,他憋屈死了。
黎雅的迷糊又持續了大約十分鐘,然後猛然清醒。
身後依靠著什麼,硬硬的,卻很溫暖,再看看圈著自己的這兩條胳膊,很好,她身後倚著的是人體沒錯。
向左轉頭,法蘭克一臉郁悶。
向右轉頭,馬卡斯和薩恩一臉呆相。
仰頭,很好,這下巴她似乎在哪里見過。
「那個……殿下?」
「嗯?」卡爾知道,懷里的女人怕是清醒了。
「您……怎麼出來了?」黎雅扭了扭,發現卡爾並沒有要松手的意思。
這是什麼意思?抱著她暖和?還是舒服?
黎雅起床之後會有一段時間十分迷糊,而清醒之後,對于迷糊時段的記憶也幾乎是沒有的。
「有個人不回去。」卡爾十分平靜地說道。
「……」黎雅偏了偏腦袋,有些疑惑。怎麼這語氣,听著有些哀怨呢?錯覺吧?嗯,錯覺,「那殿下打算什麼時候回去?」
被卡爾抱著,黎雅倒是沒什麼排斥的感覺。不如說卡爾的懷抱其實挺舒服的,溫暖,又有種安全感。
黎雅已經不知道自己有多少年沒有跟人體有這麼親密的接觸了。她的祖父和父親都是軍人,對軍人這一職業的執著已經達到一種狂熱的境界,所以對于家里唯一的孩子,盡管是個女孩,卻依然是寄予厚望,希望她也成為一名優秀的軍人。
祖父說,對于一個人來說,人體的溫度是最舒適的溫度,它會讓一個人懈怠、放松,進而變成一種依賴,讓人軟弱。
父親說,一個人只有依靠自己,才能真正變強,沒有任何人可以在變強的道路上幫助你,所以不能依賴別人。
而黎雅也算是個異類了,她是個女孩,卻又跟別的女孩不一樣。
當別的女孩還在媽媽懷里撒嬌要糖吃的時候,她在院子里跟父親學習格斗術,每天身上都是青一塊紫一塊的。
當別的女孩跟同伴們研究著洋女圭女圭的衣飾時,她在特種兵的訓練營里跟一群大叔一起練習射擊。
當別的女孩跟閨蜜們討論流行時尚化妝美容時,她在外祖父的身邊挖坑下墓,研究著一塊石板的內涵。
當別的女孩跟男朋友打情罵俏的時候,她已經正式加入特種兵部隊,每天風吹日曬,偶爾去什麼荒無人煙的地方特訓一下。
她獨立、堅強,她混在一群男人當中,能以一對三,穩勝不敗,她是隊里的副隊長,是連隊長都要讓三分的大姐大,除了嬰兒時期,她二十多年的人生幾乎與「溫柔、溫暖」這類詞匯無關。
這並不是她的抱怨,因為她對自己所選擇的生活非常滿意,她自認她的性格並不適合普通女孩子那種溫軟的生活。她只是在說一個事實。
一直沒有得到,她並不會覺得遺憾什麼的,她自以為已經習慣了這種獨立和堅強,她不需要那麼軟弱的東西。
可是當真的觸踫到人體的溫暖的時候,當真的被暖暖的氣息包圍時,她才知道那種舒適,她才理解祖父說過的話。
人的體溫,確實會讓人眷戀啊。
「殿下,可以松手了嗎?」黎雅仰頭,看著卡爾的下巴。
「……」卡爾沉默。
「殿下,我的工作似乎不包括充當人形抱枕吧?」黎雅挑眉,扭身推了推卡爾的胸膛。
「人形抱枕?那是什麼?」卡爾握住黎雅推拒的手,一扯,讓黎雅又回到了剛才被抱住的姿勢,然後繼續抱,「我要那種東西做什麼。」
「那您現在在做什麼?」黎雅繼續扭身,推。
「別鬧,抱著舒服。」卡爾又將人扭了回去,「我力氣比你大。」所以別徒勞掙扎了。
黎雅黑線,嘴角抽了抽。殿下,您這算是耍無賴嗎?殿下,您真的不能這樣做,這有損您英明威武的形象。黎雅抿嘴。
「殿下,您剛剛說您不需要人形抱枕。」黎雅義正言辭地說道。
「嗯,你不是。」卡爾有些不耐煩地蹙眉。
她為什麼總是糾結人形抱枕的問題?就說他不知道那是什麼了。
「……」黎雅抿嘴,瞬間覺得自己沒有辦法跟卡爾交流了,怎麼就突然不在一個頻道上了呢?
法蘭克在旁邊听得也是一頭霧水,有種驢唇不對馬嘴的感覺。這是他第一次覺得自己的智商不夠用了。
而另一邊的馬卡斯和薩恩則表示毫無壓力。跟隨殿下那麼多年了,他們那是相當了解殿下的思維方式。其實總結一下很簡單︰第一,殿下不知道人形抱枕是什麼,它可能是一種枕頭,用來抱在懷里的,而且是人形的,奇怪的東西,殿下連靠枕都不需要,怎麼可能需要抱枕?第二,黎雅是人,怎麼可能是枕頭。
綜上所述,殿下只是不明白,為什麼黎雅會認為他抱著她的這件事情跟枕頭有關。
「喂,肚子餓了,放開,我要去吃飯。」郁悶了一會兒,黎雅重新開口。
「馬卡斯,去買點吃的。」卡爾只動了動嘴。
「是,殿下。」于是,馬卡斯拖著薩恩買吃的去了,連個反駁的機會都沒有。
「卡爾殿下,您這樣不太好吧?萬一他們買回來的東西黎雅不愛吃怎麼辦?」法蘭克看著面前連在一起的兩個人是怎麼看都不舒服。
卡爾這回連看都沒看法蘭克一眼,堅決保持沉默。他心情好,所以不理他。
法蘭克瞪眼。這人就這麼紅果果的無視他?敢不敢不這麼得瑟了?會不會太過分了!
「黎雅,走,我帶你去吃好吃的。」法蘭克轉移目標。
他相信,若是黎雅真的想要離開的話,卡爾是絕對攔不住她的。
「算了。」黎雅已經放棄了一切反抗,軟軟地癱在卡爾懷里,「馬卡斯和薩恩這兩個白痴會把整個上城所有的食物每樣一份地買回來的。」
卡爾挑了挑嘴角。很顯然,黎雅說對了。
「不會吧?」有點常識的人都不會這麼做的。法蘭克有些質疑黎雅的話。
「等著看好了。」常識?跟在卡爾身邊的,除了艾達,哪個有常識?物以類聚人以群分,古人誠不我欺啊。
這種情況下,法蘭克也不知道該說什麼了,只能靜靜地坐在一邊,百無聊賴地四處打量。
半個小時之後,馬卡斯和薩恩還沒有回來,法蘭克就知道黎雅所說的話多半是正確的。
一個小時之後,馬卡斯和薩恩大包小包地回來了。
法蘭克一拍額頭,作不忍直視狀。這世界上還真有這麼白痴的人啊?種類是齊全了,可就他們五個人,怎麼可能吃的完!
「看看喜歡哪個?」
馬卡斯和薩恩還買了一塊布,鋪在地上,然後將食物放在上面,搞得跟野餐一樣。
黎雅是真的餓了,于是隨便拿了塊面包,開啃。
除了面包,其余的食物都起不到充饑的效果啊。
黎雅選好之後,卡爾才找了東西吃起來。
「喝口湯。」見黎雅一直干啃面包,其他的食物踫都不踫,卡爾皺眉,她既然不主動,那就被動吧。
黎雅看著突然被送到嘴邊的湯匙,嘴角抽了抽。
她就很好奇了,馬卡斯和薩恩到底是怎麼把這些零零散散的餐具在一個小時之內全部買齊的?
張嘴將湯喝掉,黎雅疑惑地實現在馬卡斯和薩恩之間來來回回。
「怎麼了?」馬卡斯被看得渾身發毛,尤其是黎雅一看他,殿下就跟著看他,他可沒有薩恩神經那麼大條,總這樣,他可是受不了的。
「沒什麼。」嘴上這麼說這,黎雅卻還是一直在看。
「……」馬卡斯要哭了。
殿下,您瞪我也沒有用啊!我確實是什麼都沒有做啊!
「別看了。吃飯。」卡爾終于良心大發,決定放過馬卡斯。
「吃飽了。」將最後一口面包塞進嘴里,黎雅腮幫子鼓鼓的,仰頭看著卡爾。
為什麼突然有種背後這人是她爹的感覺?不對,她親爹都沒這麼照顧過她。
「喝碗湯。」卡爾將一碗湯送到黎雅面前。
「……」黎雅盯著那湯碗看了半天,終于是接了過來。
連湯碗都買了。話說,出門在外的,簡單點能吃就可以了吧?這兩個人至于連湯帶菜還有點街邊小吃全都給買回來嗎?
黎雅不禁想再一次感嘆這兩個人的沒常識了。
法蘭克啃著面包,看著卡爾與黎雅的互動,皺眉。
你說這兩個人不是情人?你說這兩個人之間連那種曖昧的情感都沒有?鬼才相信呢!
不是情人兩個人之間能親昵得這麼自然?他跟他妹妹之間都做不到的好不好?
卡爾的舉動他可以無視,可是黎雅的不排斥不反抗他就不能無視了,這可是嚴重影響到他的行動的啊!
黎雅若是對卡爾有意,那他的追求就只能采用細水長流的模式,以細雨無聲潤萬物的架勢,一點一點攻陷她的心。若是黎雅對卡爾無疑,那他還猶豫什麼?直接來個暴風驟雨把人拿下就得了唄。
所以黎雅的態度對他來說很重要啊。
但是他並不認為黎雅對他說過謊,也就是說,這一男一女確實不是情人的關系,那他們之間這該死的親密是怎麼回事?
法蘭克困惑了,郁悶了,要抓狂了。
還得找機會試探一下,嗯,必須試探一下。
隨著時間的推移,夕陽的余暉越來越弱,終于完全隱沒在地平線。黎雅這也才知道,道路兩邊高高的木桿上,綁著的是一盞盞的燭燈,在天色完全黑下來之前,每家每戶的男人都主動點亮自家門口的三兩盞燭燈。
燭火本微弱,可當二十幾盞燭燈聚在一起的時候,那光明也是足以驅散黑夜的。
見慣了黑夜中各色閃亮的霓虹,再看這種昏黃朦朧的燭火,卻也有一種浪漫的感覺。
浪漫的燭火之外,黎雅靠在卡爾的身上,看著男男女女們逐漸聚集在一起,看著孩子們爬上房前的木箱蹦蹦跳跳,喧鬧,卻真實。
而對于眼前的景象,卡爾卻沒有過多的想法,他只知道,那些平民臉上幸福的笑容就是對他最大的肯定和慰藉,那是他努力至今的全部動力。
蜷縮在他懷里的黎雅越來越放松,像是一只慵懶的貓咪,看著不遠處的愉快忙碌著的人們。
卡爾勾了勾嘴角,將黎雅往上提了提,讓她可以靠得更舒服。
不遠處的人們自發地圍坐成一圈,正中間堆了幾個木箱酒桶,一個女人和三個男人在眾人的歡呼聲中走到正中間,在木箱和酒桶上坐好,三個男人有兩個手上拿了什麼樂器,看起來是某種彈撥樂器,黎雅沒在意,也沒仔細去看。另外一個男人坐在一個木箱上,面前擺了個兩個酒桶,看樣子是要當鼓用的。
先響起來的,是女人高亢空靈的聲音,幾個嗯嗯啊啊的即興轉音之後,男人們的伴奏才跟著響起。
這是一首歡快而熱烈的歌曲,強烈的鼓點,律動的節奏,女人隨性而唱的灑月兌。不一會兒,就有人忍不住技癢,湊上前一展舞技。有人帶動,豪爽的、靦腆的,會跳舞的、不會跳舞的就全都湊到一起去了。
沒有復雜的動作,沒有高超的技藝,也沒有華麗的音樂做伴奏,人們只是踩著鼓點、和著歌聲或扭或擺,釋放著自己的歡樂,燃燒著自己的激情。
「他們都很幸福。」又過了一會兒,黎雅已經能隨著音樂輕聲哼唱。
「看得出來?」卡爾也被人們的歡樂所感染,嘴角高揚著。
「嗯。」黎雅點點頭,「卡爾,千萬不要忘記了,這個國家,是由人民構成的,你的子民幸福了,這個國家就會繁榮,你的子民若是不幸福,這個國家便只能衰敗。君主,只有滿足了他的子民,才能滿足自己的**,失去了子民的君主,便不再是君主了,君主,只有依附于他的子民,才有存在的意義。」
其實黎雅並不擔心卡爾的仕途和他的君王之路,除非歷史巨變時空混亂,不然卡爾會成為一個優秀的君王,這是一個必然事件。可是此情此景,作為一個特種兵的黎雅所能想到的應景的話語,也只有這些了。
「嗯,我知道。」黎雅總是特別的,面對這樣歡樂美好的景象,她竟然會想到治國方法,真是讓人無語。
「還有,你要管理的,是這個國家,而並非某一部分群體。」這是卡爾比較容易出現的錯誤,他的目光總是過于關注底層人民,而忽視了貴族。
雖然說這個國家,奴隸和平民佔據了人口的大部分,但是手握奴隸資源和國家權力的,卻是貴族,這是一個不爭的事實,所以王室想要鞏固自己的地位,必須要拉攏貴族,貴族的反對可也是件要命的事情。
「……嗯。」黎雅還真是毫不客氣,這句話說得一針見血,「以後你提醒我。」
「……」這是為毛?她不過是說出自己的想法,提個意見而已,為毛就變成以後都要提醒他了?她並沒有多久的以後好不好?!「殿下還是自己記清楚了的好,我可沒空提醒您。」
「我倒是看你很閑。」閑到隨便跟著男人就跑了。
想到這,卡爾抿著嘴,涼颼颼地看了法蘭克一眼。
法蘭克突然覺得有些發涼,捂著後頸左右看了看,並沒有發現什麼不妥,于是疑惑了。
「我很忙的,煉鐵術到了最後時期了,我忙得很呢。」所以千萬別想著讓她再做其他事情。
這才幾個月,她就覺得一直呆在赫梯的王宮里也沒什麼不好的,這要是時間再長一點,她可就不確定自己是不是真的可以干脆地離開了。
她,不能呆在這啊,她得……回家去啊。
黎雅躺倒在卡爾身上,閉上了眼楮。
「累了?」卡爾低頭,幫黎雅整理好碎發。
「嗯,有點。」
她最近的情緒是不是太多了?上一秒還興奮著,下一秒就郁悶了,又或者上一秒還郁悶著,下一秒就歡月兌了。這算不算是精神分裂的前兆?完了,又想偏了。
「回去?」
「好。」
卡爾也沒多想,打橫抱起黎雅,抬腿就走。
他們也是走著出來的,所以還得走回去,黎雅累了,自然就是他抱著了,這樣就不累了。
「喂!」本來還有些懨懨的黎雅瞬間活力四射,「我腿沒斷!」
「你要是不怕現在摔斷,可以繼續晃蕩。」無視黎雅的反抗,卡爾涼颼颼地瞄了她一眼。
黎雅立刻老實了。這都是什麼人啊?佔她便宜還要威脅她,這不明擺著欺負人嗎?
其實黎雅完全可以毫發無傷地跳下去,以她的實力,這都不是事,可是跳下去之後呢?違背了上司的命令,她不說要倒霉,可總是要難過一陣子的。像卡爾這樣的王子,總是會被人慣出一些霸道的毛病來,他雖然不會提出什麼任性的要求,可一旦提出要求了,就不喜歡被違背。
卡爾雖然不是無理取鬧或者小心眼的人,但總是喜歡讓她嘗點苦頭或者郁悶一下,也不知道是打擊報復,還是想要教她一下。對此,黎雅表示深深的無語。
實際上,黎雅覺得卡爾對她已經很寬容了,奴隸制的社會里,有哪個王子會允許身邊的女人像她這樣沒大沒小天天蹦蹦噠噠的?她沒被拖出去斬了已經是卡爾的放縱了,所以在不超過底線的事情上,黎雅也不會執拗地去違背卡爾,要不然真的惹怒了卡爾,對她來說有百害而無一利。
她只在這里停留三年,忍忍就好了,再說,也都是些微不足道的小事,真要是為那點事情跟卡爾鬧別扭了,她都會覺得自己小家子氣了。
「醫師是要跟我們一起回去嗎?」薩恩先跟上卡爾,馬卡斯停了一下,微笑著看著法蘭克,但是目光中的警告即使在黑暗中也是明晃晃的。
「呃……」法蘭克本來已經站起來要一起走了,可是馬卡斯這麼一說,他立刻就明白馬卡斯的意思了,或者說是卡爾的意思了,想了想,決定今天先撤退的好,「不了,我去看望一個朋友去。」
「是嘛,那可真遺憾。」馬卡斯點點頭,顯然是對法蘭克的回答十分滿意。
「……」法蘭克嘴角抽了抽。你這松一口氣的態度可以不要表現得那麼明顯嗎?
「我們家黎雅今天有勞醫師照顧了。她就是活潑好動,無論殿下怎麼說都老實不下來。那麼,告辭了。」馬卡斯微微一笑,扭頭跑開,去追卡爾和薩恩。
這是……什麼意思?法蘭克站在原地,愣愣地看著已經走遠的模糊背影。那個「我們家」是什麼意思?
「卡爾!」頹廢地靠在卡爾胸前的黎雅正想著自己是越來越沒有原則了,突然就睜開了眼楮,目光凜冽,身體一個鯉魚打挺,從卡爾懷里跳了下來。
卡爾也配合地松開了手,只是皺在一起的眉毛顯示他的心情不太好。
這里是上城跟王城之間的那片空地,最近的一所房子也是在五百米開外,而且看樣子家里沒人,應該是去廣場上唱歌跳舞去了吧。
這樣才好,不會擾民,也不會讓平民看見血腥。
我方,四個人,卡爾、黎雅、薩恩、馬卡斯,卡爾和薩恩都帶了佩劍,馬卡斯的武力值太低,不能算成是戰斗力。
敵方,六個人。黎雅是不知道這個世界的刺客等級是怎麼劃分的,但如果上次普利莫生日宴出現的刺客是一流刺客的話,那麼眼前這些也只能算得上四流,簡直就是……弱爆了!
「薩恩,一人三個,搞的定不?」黎雅活動著手腳,一副躍躍欲試的樣子。
「說的什麼廢話!一對六我都搞的定!」薩恩不滿地嚷嚷著。
「呵,那是最好不過的。馬卡斯,殿下就交給你保護了。或者反過來。」黎雅聳聳肩。
「馬卡斯交給你來保護。」卡爾對于黎雅的安排十分不滿。
「殿下,您還記得我上次在采石場對您說過的話嗎?殿下,請將我當成是您的屬下,這才是我呆在您身邊的意義。還有,難得我勤快一點,想要活動一下,別妨礙我。」這是她的選擇,完成相應的工作是她的義務。
「殿下,您就帶著馬卡斯找空隙進入王城吧。」薩恩抽出佩劍,對著某個方向不屑地一笑。
真是一群笨蛋,行動之前難道沒有打听到黎雅的信息嗎?那個女人,優秀的可不僅僅是伸手,還有對于殺氣的敏銳。想要埋伏黎雅,那必須不能泄露一丁點的殺氣,不然,就會變成現在這種狀況。
「你們若想我安然無恙,就盡快解決了吧。」卡爾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馬卡斯站在卡爾的身邊,什麼也沒說。他知道,這是殿下的底線了。
「呵。」輕笑一聲,黎雅對于執著地躲藏在暗處的六名刺客表示,她沒有耐心了。
從地上撿起三顆小石子,似是隨意地同時拋出。半分鐘之後,六個人從兩個方向沖了出來,正是黎雅和薩恩正對著的方向。
黎雅無聊地撇撇嘴。這是誰請來的笨蛋刺客?技術四流,連智商都是四流的嗎?
嘖,讓薩恩見識一下什麼叫速戰速決吧。她還挺喜歡看見薩恩目瞪口呆的樣子,像是一只大笨熊。
黎雅直接迎了上去,對面四個人。側身,躲過第一個人刺出的劍,順便抓住他的手臂,壓低身子,一個勁道十足的後踢正中第二個人胸口,拽著第一個人的手臂用巧勁一帶,將人甩到第三個人身上,等第三個人被撞倒在地之後,一個直拳砸在第四個人呆愣的臉上,打得對方眼冒金星。
腳尖輕輕一挑,一把劍凌空躍起,伸手一抓一甩,那劍直直地插進土里,利劍旁是第一個刺客的雙腿和某個重要部分。嚇得第一個刺客瞬間渾身顫抖,冷汗刷的就跟瀑布一樣流了下來。
「薩恩,我解決了。」一腳踩在要爬起來的第三個刺客的背上,黎雅笑嘻嘻地看著剛好放到手邊第二個刺客的薩恩。
「……靠!」雖然已經習慣了黎雅的變態,可每次都還是會被打擊到,因為她一次比一次變態了。
這麼變態的女人,到底是怎麼培養出來的?薩恩郁悶了。
這黎雅來之前,他是王宮里最強的侍衛長,可是自從黎雅來了之後,他越來越覺得自己其實只是守城門的那種貨色了。什麼抓刺客啊、什麼上戰場啊,他越來越覺得自己就是被秒殺的那一方了。跟黎雅比,壓力山大啊!
「這幾個怎麼辦?」黎雅使勁踩了踩腳下的刺客,听到對方吃痛發出哀嚎聲,黎雅心滿意足地笑了。
「帶回去一個,其余的殺了。」月光下,卡爾祖母綠的雙眸中冰雪狂舞。
最近,有些人膽子越來越大了。
「好咧!」
黎雅二話沒說,抽出插在地上的劍,先抹了還在發抖的第一個刺客的脖子,那刺客連聲驚呼都來不及發出,驚恐地瞪著眼楮就斷了氣。秉承著就近原則,黎雅又刺穿了腳下那個刺客的心髒,不偏不倚。剩下兩個,一個流著鼻血正瞧瞧爬開,想要逃跑,一個還暈著呢,黎雅想了想,把劍當成了飛鏢,使勁一甩,正在爬行的刺客瞬間倒地,再也爬不起來了。
「就帶這只回去吧。」黎雅指了指還暈著的唯一一個刺客,表情輕松加愉快。
如果那個刺客清醒之後知道自己是因為被打暈而得以保命,一定會非常感謝打暈他的黎雅,雖然這之後稍微受了點皮肉之苦,不過因為意志不夠堅定,交代了一些事情,于是被卡爾發配到采石場做奴隸去了。不管怎麼說,他的命終歸是保住了。
而黎雅,完全沒有第一次殺人時的負面情緒涌出,表情自然得如同剛剛只是砍了幾棵白菜一樣。
果然有些事情做過第一次之後,只要克服了第一次的心理障礙,以後就不會有問題了,說不定還能習以為常呢。黎雅不知道該評價自己果斷還是冷血,總之,對于想要殺她卻因此而死的人,黎雅沒有任何同情和懊惱。
看著這樣的黎雅,卡爾突然有一種很復雜的感覺。他不知道自己是該高興還是該傷感,但是她知道,黎雅是個堅強的人,同時也是個自由隨性的人,她不會委屈自己去做一些會讓自己不愉快的事情。
「回去吧。」卡爾上前,揉了揉黎雅的腦袋,然後率先向王宮走去。
見黎雅這邊留了活口,薩恩把自己那邊的兩只都殺了。刺殺事件轉瞬間就結束了,四個人跟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回了王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