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雅大人，您小心。」顧慮著黎雅是個女人，所以喬伸手扶了一把。
「在城里喊我的名字。」黎雅搭上喬的手，動作靈活地從洞里滑了出來，然後起身，拍掉身上的泥土。
喬帶他們走的這個洞不知道是在瓦舒卡尼城的什麼地方，總之，黎雅一行人爬出去之後，四下里鴉雀無聲，連個人影都沒有，倒是真的有月黑風高殺人夜的恐怖氣息。這種氣息，黎雅簡直就是愛死了！
伸出丁香小舌舌忝了舌忝嘴唇，黎雅興奮地笑了。
一直關注著黎雅等待命令的阿諾和喬一看到這個表情都先是一愣，然後莫名地，心跳加速。
「瓦舒卡尼城里的居民被瑪提瓦扎集中在什麼地方？」活動一下手腳，黎雅準備做正事了。
「跟我來。」喬擺擺手，當先走在前面。
「小莫爾給我吧。」
「我來就好。」當黎雅換上女裝，阿諾才意識到這是個女人，應該照顧一下。
「母親抱著孩子更自然點吧。」黎雅小小，抱過小莫爾。
「……」阿諾似乎有些驚訝，表情似乎正要變化成目瞪口呆的樣子，變化雖然微小，但還是可以看得出來。
「別傻站著，快跟上。」黎雅將兜帽又向下拉了拉，身體一縮，邁著女人嬌羞的小步子跟在喬身後一路小跑。
這女人……好能裝……阿諾警惕地左右看看，拉下兜帽，跟著大步快走，在黎雅的身側做出保護的姿態。
黎雅一邊小跑，一邊注意著左右快速後退的景象。
瓦舒卡尼城街道的布置跟哈圖薩城差別很大，哈圖薩城大體上被分成三部分，上城、下城和王城，上下兩城的街道算得上是田字型設計，而瓦舒卡尼城是環形設計，非常標準的同心圓，王宮就在都城的正中間。
「嗨，喬，這麼晚了，干什麼去了？」
走到半路，就踫上巡邏兵了。
「嗨，集合的時候沒看到熟人，就趁著休息的時候去找了找，果然是沒被通知到，就帶來了。」喬憨厚地笑兩聲。
「熟人？呵，我說喬，這瓦舒卡尼城里，有跟你不熟的嗎？」那巡邏兵打趣道。
「呵呵。」喬不好意思地撓撓頭。
「行了，快帶人過去吧。不過今天的晚飯時間已經過了，小孩子受得了嗎？」巡邏兵看起來還十分善良，注意到黎雅懷里抱著小孩子之後，還略微擔心地皺眉。
「從家里出來的時候給了點面包吃，應該沒事。」喬也跟著轉頭，擔心地看向黎雅懷里的小孩兒。
黎雅一手托著小莫爾的，一手輕輕按著小莫爾的腦袋，讓小莫爾靠的腦袋靠在自己的肩膀上，瑟縮著身體，怯懦的目光在喬和那個巡邏兵以及巡邏兵身後的巡邏隊之間來來回回。
小莫爾雙手環著黎雅的脖子，看到這麼多的陌生人，是真的害怕了。
阿諾來回看了看，猶豫了一下，還是一步跨到黎雅身邊，半擁著黎雅，拍了拍小莫爾的腦袋。
黎雅有些詫異地偷瞄了阿諾一眼。
這人看起來呆呆的，但是演技不錯啊。
黎雅身體微轉，縮進阿諾的懷里。
阿諾的身體非常明顯地僵硬了一下，然後放松下來。
「行了，快走吧。殿下正在安排帳篷，晚了可就要睡街上了。」
「是嗎？那可得快點了。阿諾，快走快走。」喬拍了拍阿諾的手臂，然後就略顯匆忙地繼續往瓦舒卡尼城城中心走去。
阿諾沖巡邏隊的人點點頭，擁著黎雅跟上喬的腳步。
「嘿，干得不錯啊。」走了幾步之後，黎雅就吊起眼楮，戲謔地看著阿諾。
「我要安全帶莫爾殿下離開。」阿諾看都不看黎雅一眼，一邊帶著黎雅小跑，一邊警惕地注意著四周的情況。
「唔……那也不錯，保持這個想法，做你覺得應該做的。」只要小莫爾有人保護，她就放心了，「這次的事情會記小莫爾一功的，你回去可以跟側妃交差了。」
听到這句話，阿諾是真的詫異了。
「不用太感激我，不是為你，是為了小莫爾以後不受非議。」卡爾對于凱里和莫爾這兩個弟弟，是真心疼愛啊。
黎雅其實原本是想一個人跟著內應進城的，因為一個人好辦事。但是前幾天跟卡爾聊天的時候，提到過以後的事情，卡爾也擔心凱里和莫爾要是一直在他的庇佑下成長，以後怕是要招惹些不必要的非議了，所以，他們還是需要一定的榮耀加身的。
雖然卡爾原本打算等莫爾長大了再說，可是這次稍微出了點差錯，小莫爾也跟著他們來到了戰場，卡爾也想過是不是可以讓小莫爾做一些什麼事情，能記上他一功的。
正是因為卡爾的想法，黎雅才突發奇想要帶著阿諾和小莫爾進城，進城的只有他們三個和一個喬，只要搞定了喬，整件事情的經過還不是她說的算的？
拐過一個拐角，眼前突然燈火通明，強光讓黎雅有些不適地眯起了眼楮，再睜開眼楮，眼前便是一副和樂融融的景象。
瓦舒卡尼城的王宮前有一個十分空曠的大型廣場，不知道原本是用來做什麼的，但是此時，剛好可以容納瓦舒卡尼城內的大部分居民和士兵。
密密麻麻的人群中，一個面容沉靜的男人信步其中，似乎在巡察情況，偶爾會俯身或者干脆蹲下與平民們交流。
能心平氣和地耐心與平民對話，這是氣度，再加上其本身的智慧和能力，這是才華。無怪乎連國王陛下都要稱贊他了。
喬帶著黎雅三個人擠進人群，找了個地方坐下。
「我該歸隊了，你們……」
「放心吧。」黎雅將小莫爾放在阿諾的懷里，自己靠在了阿諾身上，「對了，喝的水，用的是哪口井？」
「你該不會……」喬先是一愣，然後瞪大了眼楮驚訝地看著黎雅，「水井是部隊與百姓共用的。」
「我看起來像是那麼惡毒的女人？」一听這話黎雅就翻了個白眼，「只是一點瀉藥而已。」下毒什麼的，雖然想過，但是她還是做不來。
士兵們何其無辜，只是因為君主的**就要面對生死，好不容易活了下來，卻要被她上不了台面的小伎倆殺掉，同為軍人，黎雅自己是無法接受這樣的死法，她也寧願在戰場上多殺掉幾個敵兵，雖然並不會有人記住她的功勞，但至少，她對得起自己身為軍人的驕傲。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更何況，這軍隊中，還有那麼多的半大孩子，黎雅是真的下不了手。
她已經盡力了，她做不到斬盡殺絕，所以剩下的那些事情，就交給卡爾去處理吧，讓她看上的男人為她善後，黎雅莫名覺得很有趣。
喬明顯松了一口氣，但隨即又微微皺眉。
「瀉藥……沒問題嗎？還是……」喬比了個抹脖子的動作，「比較好吧？」
「呵，剛剛還在為他們擔心，你這也太善變了吧？」看著喬糾結的樣子，黎雅忍不住笑了出來。
「他們雖然是共同生活並肩戰斗過的戰友，可殿下才是我的主人。」
「不相信殿下嗎？」沉默片刻，黎雅挑眉，微笑。
喬抬頭，略有不解地看著黎雅，但是看到黎雅的笑容，不知道為什麼就明白了黎雅的意思。
「我懂了，謝大人提點。」
他們當初之所以圍繞到殿下的身邊，願意為殿下賣命，不就是因為殿下的與眾不同嗎？不就是因為殿下是那極少數的會關心平民和奴隸生活的貴族嗎？在米坦尼呆的時間長了，見過太多不把人命當回事的貴族，他怎麼都開始懷疑殿下了呢。
「喬，你在那干什麼？」
听到聲音，三個人同時一僵，隨即快速放松下來。
「連太子殿下都認識你啊，混得不錯。」身體剛好被喬擋住，所以在瑪提瓦扎走過來之前，黎雅迅速調笑一句，就變成了一副膽怯的樣子，所在阿諾懷里。
喬嘴角抽了抽。這個女人……
「太子殿下安好。」喬轉身，恭敬地向瑪提瓦扎行禮。
「太子殿下安好。」阿諾扶著黎雅，跟著向瑪提瓦扎行禮。
「嗯。這也是你的朋友？」瑪提瓦扎看了看黎雅和阿諾兩張陌生的臉，然後挑眉看向喬。
「是的，殿下。」阿諾撓撓頭。
「你的朋友可真不少。」
這個喬雖然職位不高，只是個隊長，但是不管是在軍中還是在瓦舒卡尼城中，都混得如魚得水。軍中上至大將軍下到新兵，每個人都知道喬這個人，其中有八成跟喬關系不錯，六成被喬稱為朋友。而瓦舒卡尼城中的大半居民都跟喬關系要好。就現在在這廣場上的人中，至少八成都是喬的朋友。
瑪提瓦扎真的很佩服喬在這方面的能力，所以即使喬的職位不高，瑪提瓦扎也結識了一下，然後不自覺地就混熟了，似乎喬就有這種魔力，讓人很想靠近，跟他在一起的時候總是覺得很開心，很愜意。
「呵呵，不知不覺就這麼多了。大家都是好人。」喬不好意思地嘿嘿傻笑。
喬這一傻笑，連帶著瑪提瓦扎都露出了笑容。
大家都是好人？黎雅偏了偏頭，將臉埋進阿諾的懷里。是啊，大家都是好人，就喬一個是壞人。
其實仔細想想，做間諜的人都很悲劇，背井離鄉，在自己的國家中沒什麼朋友，在敵國中結識的朋友最終卻還是要背叛的，那種心情，沒有人能理解吧。
「你們還有什麼需要嗎？」喬的朋友雖然多，但也沒看見他今天特別照顧誰，都是打個招呼就各忙各的了，但是卻特地帶了這一家三口過來，還聊了很久，是好朋友？
這樣猜想著，瑪提瓦扎也不自覺地想要多照顧一下這一家三口。
「沒有，謝殿下關心。」阿諾抬頭，目光依然是呆滯的。
瑪提瓦扎皺眉，然後不解地看向喬。
「啊，我這個朋友性格十分木訥，而且膽子小，一緊張就這樣了。見到太子殿下就更緊張了，呵呵，殿下不要介意。」喬趕緊解釋。
瑪提瓦扎挑眉。看起來，關系真的不錯啊，喬竟然緊張成這樣。
「嗯。既然帶著孩子，給他們挑一個厚一點的帳篷，別凍著孩子。喬，你跟我來。」囑咐跟在身後的人給這一家三口點優待，瑪提瓦扎就轉身繼續巡查。
喬偷偷跟黎雅他們打了個手勢，就跟著瑪提瓦扎走了。
被瑪提瓦扎囑咐過的士兵立刻帶著阿諾和黎雅去了新的地方，空間比之前的地方稍微寬敞一些，並且將冬季用的軍帳分給了三個人。
黎雅一邊幫著阿諾搭帳篷，一邊打量起整個廣場。
廣場中間，士兵和居民分據東西兩邊，涇渭分明，廣場周圍圍著一圈守衛兵。雖然瓦舒卡尼城中的其他地方已經沒有人了，瑪提瓦扎依然安排了巡邏隊來回巡視，似乎是怕敵軍突襲。
與哈圖薩城相似的是，瓦舒卡尼城的王宮也是城中最高的建築，整個王城由外向內呈階梯狀，最中間的王宮高高聳立。
此時，為了方便勘察，在王宮的屋頂臨時搭建了瞭望台，用以監視城外的聯軍動向。
水井似乎是在王城里面，黎雅看到有人提著空桶進去，然後提著裝滿水的水桶從里面出來。那麼，那里就是她今天晚上的目標了。
「小莫爾，今天晚上，我們來玩個游戲怎麼樣？」整理完帳篷，黎雅蹲下來，俏皮地沖縮在帳篷門口的小莫爾擠擠眼。
「游戲？」小莫爾偏頭，疑惑不解地看著黎雅。
當黎雅說是游戲的時候，事情通常都很嚴重。
「是啊，游戲。小莫爾要不要來玩？」
小莫爾抿嘴，左看看右看看，又縮了縮身子。
「哼嗯~小莫爾害怕了呢。唉，當初在王宮里說好了要一起保護卡爾王兄的，哎呀，真可惜小莫爾怕得連游戲都不能玩，還怎麼保護卡爾王兄呢？現在看來只能我一個人去了呢。」黎雅搖頭嘆息著，扶著膝蓋慢慢站起來。
「唔！」小孩兒一伸手，拉住了黎雅的衣服，仰著頭，大眼楮水汪汪的，可憐巴巴地看著黎雅，「我……我要保護卡爾王兄！」
「很好！」黎雅重新蹲下去，拍拍小莫爾的小腦袋，「卡爾王兄還在外邊等著我們勝利的消息呢，小莫爾不想讓王兄高興一下嗎？」
「想！」小孩兒重重地點頭。
「小莫爾長大了是要輔佐卡爾王兄的，對嗎？」
「嗯。」小莫爾點頭。
「那麼，小莫爾從現在起就要學會勇敢，只有勇敢又有智慧的人才能站在卡爾王兄的身邊，知道嗎？」
「嗯，知道。」小莫爾再次點頭。
「更何況，不是還有我在嗎？」
「嗯。」黎雅很強大，連卡爾王兄都要靠黎雅保護，這個他知道的。
「今天晚上一起努力，好不好？」黎雅的笑容再柔化一分，笑嘻嘻地向小莫爾伸出手。
「……嗯。」一想到卡爾王兄，小莫爾拋下最後的猶豫，將自己的小手覆在黎雅的手上。
「很好！小莫爾真是勇敢。」
「你是在為卡爾殿下拉攏人心嗎？」整個過程，阿諾一直沉默著站在一旁，直到黎雅與小孩兒的對話結束，阿諾才開口。
「有些人的心，是不需要拉攏的，他們本來就是靠在一起的。」黎雅揉亂小孩兒的頭發，起身看著阿諾，「他們是兄弟，對嗎？」
「可是，側妃不這麼認為？」
「阿諾，我最後再跟你說一次，忠心不二是一件好事，但是，選好主人。」
「我只求平安。」曾經的榮耀給他帶來的只有傷害和痛苦，如今，他什麼都不想要，只想要安安靜靜地活著。
「有能力的人，如果一直隱藏不被人發現，那麼他就可以得到他想要的平靜，可一旦暴露，除非你有能力對抗，不然……良禽擇木而棲，別將自己送上死路。」
「想讓我為卡爾殿下效命？」阿諾挑眉。
「你還可以選擇國王陛下。」黎雅笑，「你可要清楚，這赫梯是誰的天下，一個外來的公主，是否能成為你的靠山？」
「……」阿諾抿嘴，直勾勾地看著黎雅，不說話，似乎是在思考。
「我很看好你哦。」眼尖地發現瑪提瓦扎正走向這邊，黎雅瞬間轉換表情，還拍了阿諾一下，算是提醒。
看到黎雅的變化，阿諾瞬間就明白了狀況，配合著收斂了現在所有的情緒，進入角色。
「殿下。」黎雅趕緊伸手將小莫爾拉起來，圈在身前，跟阿諾一起向瑪提瓦扎行禮。
「免禮。為你們準備的東西，還滿意嗎？」瑪提瓦扎看了看已經搭好的帳篷，覺得這夫妻倆的動手能力還挺不錯的。要知道，廣場上的很多百姓都是不會搭帳篷的。
「勞殿下費心了，很好。」阿諾正經兒八百地回答道。
「嗯，你們是喬的朋友，也就是我的朋友，有什麼需要可以直接跟我說。」
黎雅仔細注意了瑪提瓦扎的表情，發現他說這句話並不是在客套，而是真的有這種想法。
難道瑪提瓦扎是真的把喬當朋友了？而且「朋友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會有這種想法，說明他把喬當成很要好的朋友。
黎雅的目光開始在人群中搜索喬的身影，很好找，唯一一個抻著脖子往這邊看的，就是喬了。
「在找喬嗎？他有事情要忙。」注意到黎雅的目光，瑪提瓦扎轉頭，看見的，是已經收回視線的喬正忙著幫別人搭帳篷。
「殿下跟喬的關系真好。」黎雅收回目光，靦腆地笑笑。
「……嗯。」瑪提瓦扎頓了一下，才點頭。
他們的關系，是不錯。至少比起別人來，他覺得他跟喬的關系更加平等親近。
「是嘛。」黎雅不置可否地點點頭，讓人覺得這月兌口而出的兩個字其實意味深長。
瑪提瓦扎皺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