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失血過多,手術之後,身心疲憊的黎雅昏睡了三天三夜,到現在還沒醒。
三天三夜的時間里,卡爾的王宮里沒有一個人睡得著,艾達定時定點地給黎雅熬制一些補血的流食,由一直守在床邊的卡爾喂黎雅喝下去。每次站在床邊看到黎雅毫無生氣的樣子,艾達就忍不住掉眼淚。
法蘭克也一直守在黎雅床邊,隨時為黎雅診察身體狀況,但是換藥的工作,卻被卡爾搶走了,就是死活不讓他踫。
馬卡斯和薩恩雖然也擔心黎雅,但是他們還有好多事情要做,了解米坦尼的後續工作、應付來刺探情況的官員、王後的後事,兩個人忙得跟陀螺一樣,幸好有凱利和普利莫幫襯著點,不然黎雅痊愈醒了之後,可能就見不到他們最後一面了。忙里偷閑,馬卡斯和薩恩總會去看看黎雅,順便向卡爾匯報一下情況。
國王陛下每天上下午都要來一趟,每次都是靜靜地坐在房間的角落里,盯著黎雅一看就是一個多小時,看完了,就嘆息一聲,舉步離開。
偶爾的對視中,卡爾捕捉到國王陛下的疲憊和異樣,但是心神全部集中在黎雅身上,卡爾也就沒多考慮國王陛下的事情。有伊萊恩跟在國王陛邊,卡爾還是很放心的。
這三天,奧羅拉和梅麗薩也分別來探望過黎雅。
奧羅拉已經成為了有史以來最年輕的大祭司長,被安排在供奉戰爭女神伊修塔爾的神殿里侍奉。在卡爾他們出征米坦尼的期間,組織安排過幾場祈禱,最終卡爾獲勝,奧羅拉也被赫梯人民私底下稱為戰爭女神派來人間的侍者,是戰爭女神的化身。
梅麗薩不知道做了什麼,如今已經是國王陛下的妃子了,但從宮里的女侍們的態度來看,似乎並不十分受寵。卡爾和黎雅出征也不過幾個月,這個曾經天真膽怯的小女孩就變得嫻靜端莊,雙眼中隱藏著的,是對**的渴望。
沒有人知道在梅麗薩的身上發生了什麼,也沒有人在意這個異國的公主在赫梯遭遇了什麼。好事者冷眼旁觀,無心者過耳即忘。卡爾也只是突然想起黎雅對這個女人還算照顧,便隨意問了艾達幾句,得知了大體的情報之後,就不再過問。
而關于辛迪王後之死,馬卡斯和薩恩也做了全面的調查。
事情的起因,是國王陛下突發奇想去了王後的寢宮,事情的發展,是國王陛下看見辛迪王後與一名侍衛渾身**地同床共枕,身上還有青紫痕跡無數,事情的**,是審問時侍衛的坦誠示愛和辛迪王後混亂的記憶,事情的結果,無疑就是辛迪王後的死亡。
向來不在意王後言行的國王陛下為什麼會突然前往王後的寢宮?侍衛為什麼寧願被處死,也要一口咬定自己對王後無悔的愛?而辛迪王後的記憶又為何出現混亂?辛迪王後那樣精明的女人,會連自己前一夜是否真正偷歡都記不清楚嗎?
事發之後一個多月過去了,很多證據都消失無蹤,或是被人取走,或是隨風飄散,盡管馬卡斯有很多猜想,可是沒有證據,他的所有猜想也都只能是猜想,得不到證實,便什麼都改變不了。
馬卡斯每天都會將各種情報匯報給卡爾,但是每次,卡爾都只是听著,偶爾點點頭或者發出一個單音,表明他確實在听,但是,卻沒有做出任何的決定,自然也沒有下達任何的命令。
馬卡斯知道,現在,卡爾的全副心神都在黎雅身上,他能將信息听進去就已經是極限了,想讓他好好思考?那是根本就是不可能的。
第四天半夜,黎雅終于睜開了眼楮。
「……水……」
撐著頭坐在床邊的卡爾身體一僵,眨眨眼,偏頭看向黎雅,見黎雅依然雙目緊閉,面部沒有任何變化,卡爾自嘲地笑笑,覺得自己終于因為太過心急而出現幻听了。
「……水……卡爾……水……」另一邊,已經恢復了意識,卻懶得睜開眼楮的黎雅在喊了一聲之後,等了變天都沒等到她要的水,于是又開口喊了第二聲。
身體還十分虛弱,黎雅的喊聲跟呢喃沒有多大的區別,但這第二聲,終于讓卡爾確信了黎雅的蘇醒。
「黎雅?黎雅?」卡爾像是受了驚的兔子,瞬間蹦著變換姿勢,趴在枕頭邊輕喊黎雅的名字。
「……水……」如果身體有足夠的能量動彈的話,黎雅現在一定要揍卡爾一拳。
丫的,怎麼智商變這麼低了?
卡爾一愣,尋思了一下,然後趕緊轉身去給黎雅倒水。
「怎麼了?」卡爾的動作太大,吵醒了窩在一邊椅子上睡覺的法蘭克。
「黎雅醒了,快看看。」三天三夜的磨合,因為有一個重病的黎雅,兩個男人磨合得非常順利。
「什麼?」法蘭克一個猛撲,左腳絆了右腳,差點撞上床尾,趕緊伸手扶了一下,然後以怪異的腳步踉蹌到了床邊,「黎雅?」
「黎雅,喝水。」卡爾剛好也端著水過來,一杯水灑了一半。
雖然恢復了意識,但還是覺得疲憊不堪,連眼楮都懶得睜開。
「黎雅?」見黎雅沒反應,卡爾疑惑地皺眉。
「嘖!怎麼偏偏在這個時候這麼笨?」法蘭克咋舌,「喂她喝啊!你不喂就閃一邊去,我來喂!」
「滾開!」卡爾護住杯子退開一步,狠狠瞪法蘭克一眼。
「哼!」鄙視卡爾一眼,法蘭克繼續為黎雅做檢查。
而卡爾听了法蘭克的話之後,看了看手中的水,再看看雙眼緊閉的黎雅,仰頭將水灌進嘴里,一俯身,嘴對著嘴地喂了下去。
「你!」見到這一幕,法蘭克氣得直瞪眼。
他讓卡爾喂,又沒有讓他用嘴喂,這貨是在故意氣他嗎?是故意的吧?故意的吧!嘖,真想干掉他!
渴得要命的黎雅才不管自己是被以什麼樣的方式喂水,她只要有水喝就可以了,所以本能的,黎雅嫌棄卡爾喂得太慢,強硬地用舌頭頂開了卡爾的牙齒,允吸著汲取她所需要的水。
卡爾一愣,便僵著不動了,任黎雅以自己滿意的方式喝水。
卡爾也總算是淡定下來了,喂完這半杯,就又給黎雅弄了一杯,以同樣的方式喂下去。
秉承著眼不見心不煩的原則,法蘭克低垂著頭,為黎雅檢查傷口的愈合狀況,可是那兩個人竟然還敢給他親出聲來?法蘭克怒了,壞心眼地在黎雅的傷口上輕輕一戳。
「唔……咳咳……」黎雅瞬間睜開了眼楮,完全清醒了,可是同時,也被水嗆到了。
卡爾也跟著遭了秧,被嗆得不輕。
黎雅眼珠子一轉,就看見了一臉小得意的法蘭克。
「法蘭克,你是想去死一死嗎?」黎雅翻了個白眼,手撐著床要坐起來。
「不許動!」卡爾和法蘭克同時開口,速率一致。
黎雅被震住了,愣愣地眨眨眼,慢慢地躺了回去,拉過被法蘭克扯到一邊的被子一角抱在懷里,怕怕地看著她面前的兩個男人。
好凶。
「傷口愈合得怎麼樣了?」卡爾模了模黎雅的腦袋,看著法蘭克問道。
「還不錯,沒出現任何不該出現的問題。」法蘭克心平氣和地回答道。
「是嘛。」卡爾扭頭看著黎雅,松了一口氣似的笑了笑。
黎雅眨眨眼,再眨眨眼。這兩個男人的關系什麼時候這麼好了?
「我能起來了嗎?」黎雅的聲音還有些沙啞,也十分虛弱,听起來跟沒斷女乃的小貓一樣,可憐兮兮的。
「不能。」卡爾果斷拒絕。
黎雅又將被子往上拉了拉,連鼻子和嘴巴一起蓋住,只留一對大眼楮,忽閃忽閃的,帶著水光,可憐巴巴地看著卡爾。
被那小眼神盯著,用祈求的目光看著,卡爾只覺得自己的心軟得都要化了,可一想起黎雅月復部那差點要了她命的可怕的傷口,卡爾的心就瞬間結冰凍住,硬邦邦的。
這招不好使了?看著卡爾突然陰沉下來的臉色,黎雅疑惑地眨眨眼,偷偷撇嘴。
「黎雅,你肚子上這線要怎麼辦?」
法蘭克一直都覺得很驚奇,那天,他使勁渾身解數都沒能止住的血,經過黎雅的指點縫合了之後,竟然很快就止住了,而且只三天的時間,原本預計會很難愈合的傷口竟然已經長合了。
「呃……」黎雅愣了愣,才想起來自己真的被當成破布一樣縫起來的肚子,「傷口長死了?」
「嗯,不做劇烈運動的話,不會有問題。」但是,可沒人保證這瘋女人能老老實實的。
「哦,那就可以拆了。」這線就是一般縫衣服的線,再過幾天,她還真怕這線拆不下來了。
「拆了?怎麼拆?」法蘭克眨眨眼,茫然不解地看著黎雅。
「就是扯下來啊。算了,還是我來吧。」黎雅還是動作敏捷地撐著坐了起來。
「慢點!」卡爾一驚,動作迅速而利落地坐到黎雅身後,用自己的胸膛撐住黎雅,這樣黎雅就可以不用使力了。
撇撇嘴,雖然覺得卡爾有些大驚小怪了,但是心里暖暖的,滿足地笑笑,黎雅放軟了身體,靠在卡爾胸前。
「線,怎麼拆?」法蘭克額角青筋暴跳,說話也是咬牙切齒的。
這兩個人,明明都知道他的心思,就偏要在他面前秀恩愛嗎?
但是不管怎麼說,如果以前他還覺得自己不比卡爾差,還有實力跟卡爾一較高下的話,這三天的接觸下來,法蘭克就完全沒了信心。
卡爾能為了照顧一個重傷但是沒有生命危險的黎雅,而放下他所有的重要政務,甚至連親身母親的死因調查工作都推後了。法蘭克仔細想了想,他覺得自己做不到。
「把這個剪掉。」不看不知道,低頭一看,黎雅發現卡爾縫合完畢之後,還給線打了個漂亮的死結,看起來,手法很嫻熟啊。
「你確定?」法蘭克抬頭看著黎雅。
「當然。」黎雅點頭。
她不會拿自己的身體來玩的好不好?
法蘭克抿嘴,小心地將那個死結剪掉。
「然後呢?」
「把線抽出來。」
「……」法蘭克抬頭,一臉扭曲地看著黎雅。
這瘋女人是在耍他嗎?抽出來?就這樣抽出來?開玩笑也有個限度啊!玩他很有趣嗎?
「沒騙你,很簡單的。」黎雅撇撇嘴,自己動手隨隨便便地就抽出來一截。
這個時代的線,必然沒有現代的那麼細,而且表面稍微粗糙,黎雅這一使勁,線劃過細女敕的皮肉,疼得黎雅面部抽搐了。
「停下停下停下!」法蘭克被黎雅生猛的動作嚇得三魂七魄都快散了,趕緊拉開黎雅的手,仔細檢查黎雅有沒有留下多余的傷口。
「干什麼呢?」卡爾也受到了驚嚇,趕緊配合法蘭克的動作,抓住黎雅的雙手固定住。
「不是你們說不會拆的嗎?我就示範一下而已。」黎雅無辜地眨眨眼。
卡爾無語,狠瞪黎雅一眼。
檢查完確定沒有新傷口,舊傷口也沒有裂開之後,法蘭克也瞪黎雅一眼,然後小心翼翼地捏起線頭,繼續拆線工作。
一分鐘之後,黎雅嘴角抽了抽。
「法蘭克,你老花眼?還是半身不遂?敢動作快點嗎?」
這一針就抽了一分鐘,卡爾那天似乎給她封了六針吧,她自己抽掉一針,還剩五針,法蘭克的速度慢點倒是無所謂,問題是法蘭克的速度慢了,她更疼了啊!就好像在用鈍刀子殺人,將那種痛苦和恐懼放大了無數倍。
「別讓我分心!」法蘭克低聲呵斥黎雅一句,然後繼續自己的工作。
「很疼?」卡爾皺眉,雖然看不見他的表情,但是黎雅能從他的聲音中听出濃濃的心疼。
「嗯……」黎雅故意放柔了聲音,帶上點鼻音,再帶上點哭腔,這小聲音,听得卡爾心肝一顫。
「再忍忍,乖。」卡爾模模黎雅的頭發。
「……」忍你妹!
黎雅怒,偏頭,一口咬住卡爾的脖子。
「唔!」卡爾悶哼一聲,然後一手握住黎雅的兩手手腕,另一只手輕柔地撫模黎雅的腦袋。
脖子被咬住,卡爾從黎雅使力的輕重程度上更容易判斷黎雅正在承受的疼痛程度。
「法蘭克,快點吧。」了解到這樣的速度非但不能讓黎雅好受點,反而讓她更難受了,卡爾眉頭緊皺,皺起的紋路已經足以夾死蒼蠅了。
「啊?」法蘭克停了手上的動作,抬頭看著卡爾。
他不敢在抽線的同時分心跟卡爾講話,怕會出現什麼差錯。
「速度太慢好像更疼了,你小心點,再稍微快一點。」
「……你來試試?」法蘭克挑眉。
卡爾閉上了嘴。
他的脖子還在小野貓嘴里呢。
重新低頭,法蘭克深吸一口氣,繼續抽線工作,速度稍稍加快了一點。
等線完全被抽出來了,黎雅好不容易積攢的一點力氣和能量也消耗得差不多了,躺在卡爾懷里直翻白眼。
這兩個男人是故意整她呢吧?偏偏還都是一臉擔驚受怕的樣子,讓她有火氣也發不出來。
抽完線,法蘭克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仔細查看了一下黎雅的傷口,確定沒問題之後,抬頭看著黎雅。
「翻過去。」
「……」黎雅縮了縮身體,「那個……身後那個……明天……明天再抽吧?」
「為什麼?」法蘭克不解。
「……因為很疼啊!」黎雅抱著卡爾的脖子挪動了幾下,將整個身體都縮進卡爾懷里了,然後扭頭憤恨地看著困惑不解的法蘭克,扁著嘴,一臉委屈的樣子。
「……」
他是壞人?法蘭克看向卡爾,發現卡爾正半垂著頭,抱著黎雅一個勁地安慰,只是嘴角微微揚起的弧度是怎麼也掩飾不下去的小得意。法蘭克嘴角抽了抽。
深呼吸幾次,法蘭克狠瞪卡爾一眼,冷哼一聲,大步走到一旁,一坐在椅子上,弄出了很大的聲響。
黎雅掛在卡爾懷里,也不回頭,完全無視了法蘭克的脾氣。
「法蘭克,過來拆了。」卡爾尋思了半天,突然就著黎雅熊抱的姿勢直接將人按在懷里不能動彈,然後向法蘭克使了個眼神。
「卡爾!不要!明天!明天拆!今天不能拆!」黎雅立刻撲稜著手腳,但此時雙腿叉開盤在卡爾腰間,雙手抱著卡爾的脖子,自己擺出來的姿勢倒是成了自己給自己挖的坑了,怎麼撲稜也不起作用。
「老實點!」卡爾挑眉,抬手就在黎雅的上輕拍一下,「明天?我看你今天晚上就能偷偷給拆了!」
黎雅的動作一僵,老實了。她確實是這樣打算的沒錯。
法蘭克的氣還沒消,就又被卡爾使喚,盡管心有不甘,但是黎雅的性子他也多少了解些,卡爾的猜想很有可能變成現實,于是,不情不願地站起來走到床邊。
卡爾將黎雅的衣服向上卷起來,剛好露出傷口,然後停住了。
這小心眼的動作又讓法蘭克嘴角抽了抽,最終什麼也沒說,任命地低頭干活。
黎雅和法蘭克兩個人,一個致力于緊咬卡爾的脖子以減輕自己的痛苦,一個忙著專心給黎雅抽線,誰也沒有注意到,被黎雅緊緊抱住的卡爾,滿眼笑意一臉愜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