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王陛下,我請求您再給我些時間徹查此事!」
「你現在是在懷疑我的決定嗎?」國王陛下眯起眼楮看著黎雅。
跟了他幾十年的王後,會做出什麼樣的事情他會不知道?可是人證、物證俱全,連這個向來精明的女人自己都說不出對自己有利的證詞,他不給這個女人定罪無以服眾。
有人在他眼皮子底下耍手段,陷害的還是他身邊的王後,正在為這件事情感到惱火,這該死的小野貓,沒搞清楚狀況就給他出來搗亂?
「小人不敢。」黎雅垂下頭。
她也知道自己這樣的出場有些不妥,可是要拖延時間保住王後的這條命,這是唯一的辦法了。
「父王!黎雅?」才趕來的卡爾一見到王後身前擋著的黎雅就愣住了,茫然地扭頭看看身後,就只看見那匹一臉無辜的黑馬,立刻震驚地轉回頭看著黎雅。
「嗨。」黎雅心虛地笑笑,還沖卡爾擺擺手,微微偏一體,想擋住月復部以下的血跡,可是血量太大,衣服被浸染得很嚴重,怎麼擋也擋不住。
「你又有什麼想說的?」國王陛下不耐煩地皺眉。
「黎雅,回來。」跟國王陛下對視了一分鐘,卡爾抿著嘴,看向黎雅。
黎雅一愣,扭頭,有些猶豫地看著王後有些憔悴的臉。
「黎雅!」卡爾加重了語氣。
「斗了這麼多年,這一局,是我輸了。小心娜姬雅。」
听見說話的聲音,黎雅先是一愣,听完內容之後,黎雅不禁多看了辛迪王後一眼,然後抬腳,向卡爾身邊走去。
「閉上眼楮。」苦惱、不甘和不忍不知道什麼時候,全都被甜美的笑容所取代,黎雅輕輕墊腳,帶血的右手繞到卡爾的腦後,微微下壓。
卡爾一愣,然後乖乖閉上眼楮,放松了力道。
「行刑。」
在黎雅吻上卡爾的瞬間,國王陛下揮手,下令。
看不見,卻能听見周圍的驚呼聲和尖叫聲,卡爾的身體很明顯地顫抖了一下,卻始終沒有睜開眼楮,黎雅身上淡淡的香氣縈繞鼻尖,將濃重的血腥味隔離,黎雅甜蜜的親吻佔據他的全部心神,讓他沉淪,無力思考。
薩恩和馬卡斯趕來的時候,死刑已經結束,刑場上,所有人都屏息關注著那一對擁吻的男女,在國王陛下的授意下,王後殘缺的尸體被迅速移走,士兵們迅速清理地上的血跡。
卡爾跟王後的關系再疏遠,那也是自己的親生母親,黎雅此舉的用意,眾人都明白,也都願意去配合。
見場地收拾得差不多了,薩恩和馬卡斯對視一眼,走到卡爾面前、黎雅身後,勉強擋住了刑場中間的景象。
黎雅月復部的傷口應該是完全裂開了,這麼長時間了,血都沒止住,依然大量涌出,染透了衣衫,低落在腳邊,積了一灘。
「殿下,回去吧。黎雅要撐不住了。」
馬卡斯話音剛落,黎雅就像是在驗證馬卡斯的發言一樣,身體一軟,眼皮一翻,昏了過去。
卡爾一把撈住黎雅,打橫將人抱起,轉了個身,才睜開眼楮。
黎雅不想讓他看,他就不看,黎雅不希望他傷心,他就不傷心。
「父王,我去王兄那里看看。」見卡爾一行人離開了,凱里跟國王陛下打了個招呼,就趕緊跟了上去。
「父王……」普利莫面帶憂色。
「配合卡爾,一定要查出來。咳咳……」
「伊萊恩,帶父王回去,讓醫師再給看看。」普利莫的憂色更重了。
半個月之前,父王的身體就有些不適,雖然一直都有醫師給治療,但是一直到現在,父王的身體都沒有起色,臉色倒是一天比一天難看了。
「醫師都看過無數回了。」一听到「醫師」二字,國王陛下就煩躁地皺眉。
「那父王就回去休息一下吧。」
「不了,還是去看看黎雅吧。」眯起眼楮看了看地上那一小灘血,國王陛下還是十分擔心的。
雖然經常看見黎雅流血,但是這麼大的量還是第一次,剛剛又逞強了,不知道怎麼樣了啊。
「那我陪父王一起去吧。」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身體不適,最近,普利莫總覺得國王陛下日漸蒼老了,這也才意識到國王陛下的年齡已經不小了。
「嗯。」國王陛下點點頭,轉身,向卡爾的王宮走去。
跟在國王陛下的身後,普利莫突然覺得國王陛下的腳步都不如以前穩健了,一時間感慨無限。
卡爾的寢宮里,正在給黎雅治療的醫師,依然是法蘭克,他都已經快成為卡爾宮殿的專用醫師了。
原本,法蘭克估計著黎雅和卡爾最快也要兩個多月之後才回來,今天也沒去刑場,他沒有看人被砍頭的興趣。可是王宮里消息傳播得多快啊,黎雅前腳才踹飛了劊子手手上的刀,後腳黎雅大鬧刑場的事情就長了翅膀一樣,傳遍了王宮的每一個角落。
法蘭克得了消息,自然是飛奔而來,可是到了刑場,卻正好看見黎雅和卡爾擁吻的那一幕,如果不是注意到黎雅腳下的血跡,他絕對會扭頭離開。
法蘭克是個多話的人,若是往常,見到黎雅受傷,必然會擠兌卡爾幾句,可是今天,黎雅的臥室里,靜得讓人喘不過氣來。
卡爾坐在床頭,手有一下沒一下地撫模著黎雅的頭發,法蘭克站在床邊,和站在對面的艾達一起幫黎雅包扎傷口。
「天啊!這血止不住,怎麼辦?」從來沒見黎雅受這麼重的傷,血還怎麼都止不住,艾達急得眼淚直往下掉。
「哭喪嗎?手上動作快點!」
第一次,法蘭克沒有笑容沒有輕挑,臉上覆了冰霜一樣,就連看著艾達的目光,都跟冰刀一樣,嚇得艾達一哆嗦,短暫的驚訝之後,趕緊擦擦眼淚,配合著法蘭克給黎雅包扎。
馬卡斯和薩恩只能站在一邊干著急。
卡爾不動,也不說話,不理會任何人的任何反應,目不斜視地盯著黎雅蒼白無血色的小臉,動作輕柔地撫模著黎雅烏黑的長發,周身縈繞著的氣息似乎要隔離出一個只屬于兩個人的世界。
後跑來的凱里被這房間里的氣氛壓得一句話都不敢說,安靜地站在門邊,緊張地關注著黎雅的狀況。
「怎麼樣了?」
「陛下日安。」
國王陛下突兀的造訪嚇了所有人一跳。
「父王日安。」听到國王陛下的聲音,卡爾眨了眨眼,似乎魂魄剛剛歸位,站起來,向國王陛下行禮。
「黎雅怎麼樣了?」
「傷口因為趕路反復裂開,所以更加嚴重了,血止不住。」卡爾瞄了一眼黎雅月復部的猩紅,心疼地皺眉。
馬卡斯和薩恩一愣,詫異地看向卡爾,然後心虛地低下頭。
黎雅傷口裂開的事情,一直都是瞞著殿下的,他們以為瞞住了,沒想到殿下什麼都知道。
「血再止不住,就沒辦法了。」法蘭克突然開口。
幾個人一驚,全都看向面色慘白的黎雅。
「那……那快點想辦法止血啊!你是醫師啊!快想辦法啊!快點……快點想辦法止血啊……」
「哇」的一聲,艾達再也壓抑不住恐懼和驚慌,放聲大哭。
「想辦法?呵,我特麼也想想辦法!可是我沒辦法!我什麼都想不到!」法蘭克也崩潰了,亂吼一通,然後踉蹌著跌坐在地上。
國王陛下、普利莫和凱里全都被嚇傻了,雖然知道黎雅傷勢很重,可是已經到了這個地步嗎?真的……真的就沒辦法了嗎?
卡爾顯然也沒有預測到這樣的結果,他以為只是傷勢過重而已,他以為只要上了藥包扎好了就沒事了,他以為……
「黎雅。」卡爾的聲音在抖,卡爾的手也在抖,抑制不住的顫抖,「黎雅?黎雅,快起來,該起來了。黎雅……」
卡爾緩緩地跪在床邊,表情呆滯,嘴里反反復復就是那麼幾句,出現頻率最多的,就是「黎雅」這兩個字了。
「普利莫,去把王宮里所有的醫師都找來,咳咳……我就不信沒有人能想出一個辦法。」
「是,父王。」普利莫回神,一陣風一樣地狂奔離開。
「我……我去祭司院……我去祭司院!」凱里也回神,猛地沖了出去。
他從沒見過這樣的王兄,丟了魂一樣的呆傻,他絲毫不懷疑,若是黎雅就這樣斷氣了,王兄絕對會跟著一起去的。
法蘭克抱著頭坐在地上。
「我就知道會這樣,我就知道……我就不應該讓黎雅留在你身邊!我就應該早點帶著她離開!我就知道會變成這樣!」
卡爾似全然沒听見法蘭克的咆哮,跪在床邊,一個勁兒地呼喚著黎雅的名字。
「卡爾,站起來。」看著這樣失魂落魄的卡爾,國王陛下皺眉。
不論是作為他的兒子,還是赫梯的三王子,卡爾都不應該為了一個女人失態至此。雖然他非常理解卡爾此刻的感受,因為他自己也曾體驗過,但依然覺得不應該如此。
卡爾依然無動于衷。
「站起來!看看你現在像什麼樣子?」國王陛下兩步上前,一把拉起卡爾,甩到一邊去。
卡爾完全沒有反抗,被甩出去之後撞到了牆上,然後跌坐在地上,但目光依然緊鎖在黎雅的臉上,沒有移開一絲一毫。
跌坐在地上呆愣了半分鐘,卡爾爬起來,走到床邊,再跪下。
「嘖!」國王陛下怒了,將人提起來,再甩出去。
卡爾撞牆,跌落,爬起來,走到床邊,跪下。
再提,再丟。
父子倆就一直持續著這樣的動作,直到國王陛下累得氣喘吁吁,咳嗽加重。而卡爾,雖然傷勢不明,但是嘴角溢出了血,卻還是固執地跟國王陛下對抗著。
「陛下!」見國王陛下還要上前提人,伊萊恩、薩恩和馬卡斯全都沖上去,兩個擋在國王陛前,一個抱住國王陛下。
「陛下,您的身體還沒恢復。」伊萊恩抱著國王陛下的腰,用力往一邊拖拽。
「放開!」
正在氣頭上的國王陛下用力甩開了伊萊恩,這一甩,伊萊恩就撞在了床上,手肘不偏不倚地撞在了黎雅月復部的傷口上。
「唔!」一聲悶哼。
房間里的所有人全都停下了動作,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黎雅的臉上。
慢慢睜開眼楮,黎雅迷茫地看著天花板。
唔……好熟悉。啊,是她房間的天花板,她在哈圖薩王宮里的房間。傷口好疼,似乎剛剛被什麼東西戳了一下,是誰這麼壞啊?呃……好像還有在流血的感覺啊,不會是止不住血了吧?也是,傷口崩開的有些嚴重了。
頭暈,好困,手腳好像都是涼的。失血太多了吧。
黎雅轉了轉眼珠子,然後緩緩轉頭。
「卡……爾?」這一轉頭,正好對上表情呆滯的卡爾。
「是,我在。」一把抓住黎雅的手,卡爾的目光中既有驚喜又有心疼,還有抹不去的擔憂。
「國王陛下也在啊。」緊接著看到的身影,讓黎雅扯了扯嘴角,扯出一個虛弱的笑容,「對不起哦陛下……我又闖禍了呢……」
「沒事。」國王陛下皺眉,表情復雜。
「醫師呢?……是法蘭克嗎?……怎麼不幫我止血啊?在報復我……丟下你……自己去玩嗎?」黎雅試圖用玩笑緩和一下氣氛,不知道為什麼,每個人看起來都有些悲傷呢,看著她那副欲言又止的樣子,好像她隨時會掛掉一樣。
「你不是向來心里有數嗎?猜猜我為什麼不給你止血啊?」法蘭克依然坐在地上,看著黎雅的目光說不出是悲傷多一點還是憤怒多一點。
「哈哈……」黎雅的笑聲都因為虛弱而失去了歡樂的感覺,「是你太笨了,沒辦法止住吧。」
「黎雅……嗚嗚……黎雅……」艾達趴在床的另一邊,握著黎雅的手,哭得稀里嘩啦的。
「呵呵……真……真受不了你們……」黎雅的笑容變得有些無奈。
她到底是失掉了多少血啊?看起來真的像是在為她哭喪啊。
「艾達……去,拿針線過來……」
「針線?你……你要做什麼?」憑空而來的跟主題毫無關系的要求讓房間里的人齊齊愣住,悲傷的氣氛也被強硬地截斷。
「你再不去,我就真的活不了了……」
「去!立刻馬上去!」艾達一高跳起來,秒速消失在房間里。
「法蘭克……有傷到內髒嗎?」
「沒……沒有。」
「唔……傷口多大?」黎雅本來是想坐起來的,可是使不上力,反而牽扯到傷口,疼得齜牙咧嘴。
「別亂動!」卡爾急吼一聲,慌忙壓住黎雅,卻又覺得自己的力道太大了,嚇得縮回了手。
「法蘭克……傷口多大?」沒得到回答,黎雅又問了一遍。
法蘭克愣了愣,突然眼楮一亮,一個鯉魚打挺跳了起來,仔細觀察起黎雅的傷口。
「拳頭大小,是劍上吧?但是傷口附近的皮肉有點……」
「切掉。」黎雅毫不猶豫地說道。
「什麼?」幾個男人大驚。
「別讓我……說太多話啊……」她已經很辛苦了好不好。
「……我知道了。」法蘭克盯著黎雅看了十秒鐘,然後點頭,「給我把匕首。」
其余人全都沒有動作。
「快啊!你們不相信我,還不相信黎雅嗎?!」
「哦,好,匕首匕首。」薩恩開始尋找自己的匕首,可是因為太過慌張,好半天都沒模到,「不對啊,應該就放在身上的啊。」
黎雅翻了個白眼。他們其實很希望她立刻去死吧?
「用這個。」最後,國王陛下提供了匕首。
將匕首在火上烤了一下,法蘭克咽了口口水,舉著匕首,對著黎雅的傷口,卻半天都下不了手。
「喂……可別一激動戳進去了啊……」黎雅打趣道。
「閉嘴!你這個瘋女人!」法蘭克暴躁了。
「我來。」卡爾突然身形一動,動作利落地從法蘭克手上奪過匕首,連一絲猶豫都沒有,下手就切掉黎雅傷口上的腐肉。
「唔……」黎雅一偏頭,咬住了枕頭。
越拖拉,黎雅就越危險,所以卡爾強忍著驚慌、恐懼和心疼,強迫自己不顫抖,動作麻利地完成第一個步驟。
「針線來了!」卡爾做完的時候,艾達也拿著針線沖了進來。
「卡爾……我的命……就交給你了……」卡爾收刀之後,黎雅喘幾口粗氣,笑著看向卡爾。
「嗯,怎麼做?你說。」
法蘭克、艾達、馬卡斯和薩恩全都變成打下手的了,不需要吩咐,就開始幫黎雅清理傷口的血跡,處理掉被切割下來的腐肉,以及準備道具。
「縫過衣服嗎?」黎雅看著卡爾,眼神中是堅定的信任和戲謔的笑意。
「縫衣服?」幾個人又是一愣。
「天啊,黎雅!你不會是要殿下用針線把你的傷口縫上吧?」艾達瞪著眼楮驚呼。
「艾達好聰明……」黎雅眨了眨眼,微笑。
快要撐不住了,好困,好想睡。
「聰明個屁!」艾達怒爆粗口,「都這個時候了你還開玩笑?!想死嗎?!」
「我沒有開玩笑……說真的……快點……」
「艾達,針線給我。」卡爾抿嘴,深吸一口氣,伸手。
「殿下……」
「快點!」
「是……」
于是,法蘭克幫忙捏住傷口,從未踫過針線的赫梯三王子殿下第一次做了針線活,還是高難度的。
等普利莫和凱里分別帶著人回來的時候,就看見了這場驚世大手術,全都傻掉了。
好在還有一個國王陛下在旁協助維護現場秩序,這場縫合手術終于在兩個小時之後完成了,完成的瞬間,卡爾就暈倒了。
一眾醫師被留下觀察黎雅的情況。國王陛下囑咐兩句,就帶著多余的人離開了。
------題外話------
女人是大量出血也不會死的神奇生物,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