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店鋪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了。
「媽媽!爸爸!」
剛踏進店鋪,黎雅和卡爾就受到了兩個小不點的熱烈歡迎。
听到這軟糯的聲音,卡爾一愣,被釘在了店門口一樣,如同一尊雕塑,一動不動。
撲進卡爾懷里的伊爾斯沒有得到反應,抬頭,就看見卡爾一臉呆滯地目視前方。
「爸爸。」伊爾斯困惑地蹙眉,輕輕拽了拽卡爾的衣服。
卡爾依然沒有反應。
「媽媽!爸爸壞掉了。」伊爾斯攥著卡爾的衣服,扭頭,一臉嚴肅地看著黎雅。
「嗯?」正在玩耍的黎雅和艾米同時扭頭看過去,果然看見一臉呆滯的卡爾。
「媽媽……」艾米怯怯地喊了一聲。
「喂,卡爾,你干什麼呢?」黎雅伸手拍拍艾米的後背,安撫小孩,然後走到卡爾面前,晃了晃手。
卡爾依然沒反應。
黎雅撇撇嘴,墊腳,在卡爾的嘴唇上親了一下。
卡爾終于有了反應,眨眨眼,一臉茫然,還帶著點不確定地看著黎雅。
「他們……他們剛剛叫我爸爸……」卡爾看著黎雅,一臉的不確定,就好像剛剛他听到的的這聲「爸爸」是幻听了一樣,但這份忐忑中,還帶著濃濃的喜悅。
黎雅沖天翻了個白眼。原來是樂傻了。
「他們不叫你爸爸叫誰爸爸?傻了吧你。」嘴上說著嫌棄的話,黎雅的嘴角卻是甜蜜的笑意。
想想也是,自己听見兩個小不點的第一聲呼喚時,不也傻了嘛,隨後就是……
「啊!」
黎雅黑線。看吧,傻了之後就該犯二了。
無視身後卡爾喜悅的吼聲和開懷的笑聲,黎雅抱著艾米往後院走去。
「媽媽,爸爸怎麼了?」小艾米趴在黎雅的肩膀上,張著眼楮好奇地看著精神有些異常的卡爾。
「爸爸壞掉了。」
「……」小艾米無語。
「誒?媽媽,爸爸怎麼辦?」見黎雅抱著艾米走了,伊爾斯慌張地看看這邊再看看那邊。
爸爸好像壞掉了一樣在傻笑,媽媽也不管,他要怎麼辦呢?要拋棄爸爸嗎?唔……那樣爸爸也太可憐了吧?
「啊!」正想著,伊爾斯就突然被人一把撈起來拋向空中。
「哈哈!他們叫我爸爸!叫我爸爸!」
「啊!媽媽救命啊!嗚嗚……」伊爾斯被卡爾拋上拋下的,直接嚇哭了。
黎雅听到伊爾斯的嚎叫聲就立刻回頭,一看到兩父子的互動,額角的青筋就爆了出來。
快步走回去,黎雅在卡爾的小腿上狠狠踹了一腳,單手撈住從空中墜落的伊爾斯,抱在懷里,瞪卡爾一眼,轉身去後院了。
「唔!」小腿被踹中,正樂和得精神恍惚的卡爾吃痛,下意識地俯身去揉自己的腿。
這疼痛也讓快要瘋癲了的卡爾回過神來,抬起頭的時候,就看見黎雅抱著兩個小不點離開的背影。
「黎雅,等等我。」卡爾一瘸一拐地跟上去。
「爸爸,你修好了嗎?」進了房間,黎雅把兩個小不點放在床上,伊爾斯就蹭蹭走到卡爾身邊,拉著卡爾的衣袖,一臉擔憂地問道。
「嗯?」什麼修好了?卡爾疑惑地看向黎雅。
黎雅只是笑。
「爸爸剛剛壞掉了,好傻啊,現在是修好了嗎?」伊爾斯眨著大眼楮,天真地說道,「爸爸要是自己修不好的話,就讓媽媽給修吧,媽媽可厲害了,最擅長修理人了。」
「……」卡爾看看伊爾斯,再看看黎雅,然後看看一旁作無語狀的艾米,「嗯,好。」卡爾順勢坐在床上,抱起伊爾斯,「艾米,過來。」
兩個小不點軟軟的、暖暖的,抱著十分舒服,反正現在黎雅看起來要忙,沒空讓他抱,那他就抱抱小的吧。
黎雅剛坐穩,連茶都沒倒上,凱就回來了。
「夫人,我剛剛去一位大人那送貨了,您急著找我有什麼事嗎?」
去官員府上送東西,自然少不了為了拉攏關系而進行的寒暄和閑聊,他才進行到一半,就見著來找他的店鋪伙計,說是夫人找他,這種情況還是第一次發生,所以凱立刻就趕了回來。
「嗯?我不急啊。」黎雅喝一口茶,詫異地看著凱,「怎麼?去找你的人說我很著急?」
「沒有。」凱搖搖頭,「夫人是第一次主動找我。」
「嗯?是嗎?」黎雅有些詫異。
「是的,您習慣自己解決。」這一點真是讓他們這些屬下感激又頭疼。
「唔……那倒也是。我問你,那天讓你單獨保護王後,你們去了什麼地方?」這才是黎雅找凱回來要問的事情。
「大概是前法老王的陵墓。」這是凱的猜測,到現在為止都沒有得到確認。
「圖坦卡蒙的墓?你還記得路嗎?」一听到這個答案,表情懶散的黎雅瞬加精神了,帶著點急切地詢問道。
黎雅這樣的態度,讓卡爾和凱都是一愣,詫異地看著黎雅。
「記不記得?」黎雅又急切地追問一句。
「記得。」凱瞄了卡爾一眼,然後才低聲回答道。
「帶我去。」黎雅噌地一下站起來,抬腳就快速往外走。
「誒?」卡爾和凱都是一愣。
「凱你快點!卡爾你在家看著小不點們!」都走出門口了,卻發現凱沒有動,黎雅又走回來,拉著凱就跑,腳步之急切,嚇得凱不知道所措了。
這樣急切的黎雅,他可從來都沒見過,就連當初伊爾斯和艾米走失,她都沒這麼急切過。
「黎雅!」卡爾一驚,不管三七二十一,夾起兩個小不點就跟了出去。
黎雅也不管他,拖著凱到馬廄去,翻身上馬,打馬就跑。
凱看看已經跑出去的黎雅,再看看夾著兩個小孩兒的卡爾,抓過艾米翻身上馬。
「殿下,請您快點。」說完,凱就追了上去。
只剩下一個小不點了,卡爾也輕松許多,抱著伊爾斯帥氣地翻身上馬,馬力全開地追上去。
在凱的帶領下,三個人一路向北,之前用了兩個小時的路程不到一個小時就搞定了,可見黎雅相當之急切了。
能不急切嗎?那可是圖坦卡蒙的墓啊!如果有可能的話,能進去溜達一圈就更好了。
「就是這里。」凱在上一次停下的地方停下,面前依然是高聳的金字塔。
「這里?」黎雅挑眉,轉頭遠眺,看向遠處的尼羅河。
怎麼感覺位置不對啊?
翻身下馬,黎雅走到金字塔旁,圍著雄偉高貴的金字塔轉了三圈,東模模西模模的,好半晌才停下,退後幾步,仰頭看著金字塔的尖端,皺眉,然後又看了看不遠處的尼羅河。
「凱,這里是尼羅河的東岸對吧?」黎雅目光幽幽地看著溫柔的尼羅河。
「嗯。」凱看了半天都不明白黎雅在干什麼,只能老實地回答她的問題。
伊爾斯坐在卡爾的肩膀上,卡爾的懷里抱著艾米,父子三個人也是迷茫而好奇地看著黎雅。
「不在這。」黎雅呢喃一句。
「什麼?」凱沒听清楚黎雅說了什麼。
黎雅卻沒再說什麼。好奇心和亢奮的情緒已經被挑了起來,現在要停下來她一定會憋死。一咬牙,黎雅再一次翻身上馬。
「從什麼地方可以過河?」
「嗯?」
卡爾和凱跟著上馬,听到黎雅的問題,又是一愣。
「在哪?」黎雅扭頭,蹙眉,沒有得到回答讓她有些不滿。
「在城里。」凱回答道。
「帶路。」
「是。」凱已經好久沒有看到黎雅嚴肅的表情,也好久沒听過黎雅冷冽的語氣了。
揚鞭打馬,凱什麼都沒有再問,果斷帶路。
卡爾懷護著懷里的兩個小不點,跟上,幽深的目光緊盯著黎雅的背影。
這麼緊張還說她跟圖坦卡蒙的關系不好?誰信啊!
三匹駿馬帶人在底比斯城中狂奔,凱帶著黎雅過了橋,就放慢了速度,因為不知道接下來要去什麼地方。
尼羅河的西岸,荒涼的山谷。
黎雅蹙眉,四處打量了一下,然後選定一個方向,繼續前進。
凱和卡爾不知道黎雅要去哪,所以只能跟在後邊。
「夫人!」跑著跑著,凱突然驚呼出聲,加快馬速沖到了黎雅的前面,然後猛地勒馬停下,擋住了黎雅的去路。
「吁!」黎雅眼疾手快地跟著勒住馬,疑惑地看著凱,「什麼事?」
「夫人,前面……還是不要去了。」凱瞄了眼身後的方向,似乎有些忌憚。
「為什麼?」黎雅挑眉。
「前面有個山谷……听說……不太干淨……」凱猶猶豫豫地說出口。
「鬧鬼?」黎雅眼神一亮,微笑。
前世的經驗告訴她,越是傳說有鬼怪的地方,就越是藏著不可告人的秘密,所有的傳說都是為了防止他人靠近。
「差不多吧。」看著黎雅的表情,凱有種不妙的預感。
「卡爾,你帶伊爾斯和艾米回去,我跟凱去看看。」
果然。凱扶額。
卡爾有些為難地看著懷里的兩個小不點,再看看黎雅的背影。
「媽媽,你又不帶我們玩!你不能總是這樣!」結果卡爾還沒出聲,兩個小不點就先開口了。
「嗯?」黎雅回頭,看著兩個小不點,「想去?」
「恩恩!」兄妹倆猛點頭。
「唔……這可怎麼辦呢。」黎雅皺眉,也是一臉為難的樣子。
帶小不點去……也不是不可以,但是那個地方連她自己都從沒去過,好像,有點冒險了。
「爸爸爸爸,讓媽媽帶我們去嘛~」小孩子其實是很聰明的,他們能迅速而輕易地分辨出哪種選項是對他們最有利的,所以一看到黎雅猶豫,兩個小不點立刻就轉向了卡爾。
雖然跟爸爸不太熟,但是直覺告訴他們,爸爸是一定會答應的。
果然,一看到兩只小不點祈求的小眼神,就跟小動物一樣,卡爾立刻就心軟了,抬頭,看向前方的黎雅。
「我照看他們。」堅定地說完,卡爾就抿著嘴看著黎雅。
卡爾懷里的兩個小不點也扭頭看向黎雅。
「唉……我又沒說不帶他們去。」當一只大型犬和兩只小型犬同時眼巴巴地盯著你看的時候,你還能說出拒絕的話嗎?反正黎雅是不能。
「耶!媽媽最好了!爸爸也最好了!」兩只小不點歡呼著爬起來在卡爾的左右臉頰上一人親了一口,然後乖乖坐好,「出發!」
「凱,四比一,你輸了。」黎雅一臉遺憾地看向凱。
「明明是夫人您誤導小少爺和小姐。」凱扶額。
明明只要卡爾殿下一個人跟他一起勸阻夫人,夫人就會秉承少數服從多數的原則回去了,可是偏偏今天小少爺和小姐也在,這兩只不愧是夫人的孩子,膽子和好奇心比誰都大。
卡爾似乎也明白了什麼,抿著嘴,低頭看著懷里的兩個小不點。
「呃……爸爸,不能去嗎?」伊爾斯一愣,然後仰頭,嘟嘴。
「真的不能去嗎?」艾米也仰頭,可憐兮兮地看著卡爾。
「……能。」卡爾再次敗陣。
「媽媽,爸爸說沒問題!」得到卡爾的允許,兩個小不點甜甜一笑,然後沖黎雅高喊。
「真棒!」黎雅沖伊爾斯和艾米豎起了大拇指。
母子三個交流完,黎雅再次揚鞭,向前狂奔,凱和卡爾跟上,最後,一行人停在一處山谷口,全部下馬。
山谷口細長得有些狹窄,僅容四人並排行走,彎彎曲曲的,若是不注意,很容易被忽略。站在峽谷口,只能听見偶爾吹響的嗚嗚的風聲。
「來。」黎雅沖兩個小不點招招手。
兩個小不點立刻跑到黎雅身邊,並沒有因為這詭異的風聲而感到害怕,反而一臉的興奮,躍躍欲試。
「媽媽,什麼事?」
「還記得媽媽之前交過你們的手勢嗎?」黎雅攬著兩個小不點輕聲詢問。
「記得!」兩個小不點異口同聲,猛點小腦袋。
「很好!」黎雅模模兩個孩子的腦袋,「接下來的時間里,不許說話,緊跟在爸爸身邊,看媽媽的手勢行動,听到沒?」
「嗯,知道了。」兩個小不點樂呵呵地點頭。
黎雅拍拍小不點們的腦袋,兩個小不點就迅速跑到卡爾身邊,一人牽住卡爾的一只手,原地待命。
黎雅看看卡爾,再看看凱,微微一笑,抬手,隨意一卷,就把長發盤了起來。
黎雅打頭,凱押後,三個大人兩個小孩緩慢地行走在狹窄的天然長廊中。
彎彎曲曲的狹窄小路,前方視線的盡頭是石壁,進入小路之後,後方視線的盡頭也是石壁,左右兩邊伸手可及的,還是石壁,行走其中,有一種被封閉其中的感覺。
左右的石壁都是光禿禿的石壁,只有偶爾冒出來的倔強雜草迎風而立。腳下卻與石壁完全不同,是雜草叢生的。兩種不同的景象同時出現,是荒涼的野性,也是生命力的彰顯。
黎雅看似輕松,但是每一步都走的小心翼翼,怕的是雜草中隱藏了什麼毒蟲小蛇,他們三個大人能應付,至于兩個小不點的實戰能力,黎雅還真不敢保證。
卡爾一手牽著一個小不點跟在黎雅身後,也是格外慎重的,打量著這個可以用荒涼形容的空間,卡爾不知道黎雅想要做些什麼。
走在最後的凱手搭在腰間的劍上,目光凌厲。
二十多分鐘之後,走在前面的黎雅突然打了兩個手勢,所有人都停下腳步,然後靠著石壁站好。
已經走到了小路的盡頭,黎雅貼著石壁向前挪動幾步,小心地探頭往外看。
出了這條小路,前面豁然開朗,是一個山谷,距離黎雅他們最近的,是一小片樹林,從樹木的排列方式來看,應該是人工種植的。樹林的另一邊,有影子緩慢移動。
黎雅勾了勾嘴角。她從來不相信有鬼怪的存在,尤其是這青天白日的時候,所以她看到的那些影子,必然是人,看他們來回移動的方式,應該是在巡邏。
特地栽了樹,還安排人巡邏,說這地方沒有特別之處,誰信啊?
黎雅向後伸手,拍了拍艾米的頭。
小艾米立刻動作利落地爬上黎雅的後背,手腳並用地纏著黎雅。
見狀,伊爾斯也爬到了卡爾身上,抱著卡爾的脖子。
黎雅的視線在樹林中搜索一遍,大概規劃處一條路線,然後貓著身子快速閃進了樹林中。
她身後的卡爾和凱立刻跟上。
黎雅像是一只山貓一樣,動作靈活又輕巧地在樹林中穿梭。
卡爾的動作靈活度不輸給黎雅,只是那一頭金燦燦的卷發和祖母綠的雙眼在光線昏暗的小樹林中格外顯眼。
跟在最後的凱身上沒有負擔,行動起來更加輕巧,相對的,凱將富裕的注意力放在了樹林另一邊的巡邏兵身上。
三個人在樹林間快速移動,擦過草木樹枝發出沙沙的聲響。
「什麼人?!」正在巡邏的一個士兵突然听見「沙沙」的聲響,立刻握緊長矛,戒備地看向樹林當中。
樹林中靜悄悄的,陽光穿過枝葉零碎地灑落在地面的花草上,星星點點,微風過,樹葉婆娑,青草曼舞。
「新來的,怎麼了?」另一個巡邏兵走過來,跟著一起看進樹林。
「我好像听見腳步聲。」
「哈,腳步聲?你的錯覺吧?這地方,除了偶爾有幾只野獸出來,哪來的腳步聲啊?現在還沒到晚上呢,別做夢了。哈啊,天天在這個地方巡邏,都要無聊死了。」
「嗯。」新來的巡邏兵撓撓頭,跟著自己的前輩繼續巡邏。
趴在粗壯的樹干之後的草叢里,黎雅見兩個巡邏兵越走越遠,且沒有回頭的意思,才微微松了口氣,輕手輕腳地爬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