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是什麼?」
赫梯,哈圖薩城,王宮,國王寢宮。
普利莫看著坐在自己對面認真翻閱公文的拉瑞娜,露出無奈的神色。
黎雅走後的三年,哈圖薩的王宮中除了因為某人而變得有些壓抑的氣氛,其余的事情,並沒有發生太大的改變。
父王的妃子們該遣散的都遣散了,只剩下一個巴比倫的公主梅麗薩不知道該如何處置,這位公主似乎也沒有什麼打算,于是便一直留在王宮里了。
而這位有亞述第一公主之稱的拉瑞娜•伽蘇拉維亞公主更是固執地留在了王宮,就連隨行的將軍恩利爾尼拉里都留下了,听說是辭了將軍之位,現在被公主大人雇佣為侍衛,三年來兩個人形影不離,雖名為主僕,但是兩個人之間的氣氛卻意外地和諧而默契,倒是有種當年卡爾與黎雅的模樣。
但最讓人頭疼的是,這位公主一直以成為一個女政治家為人生目標,非要做他們赫梯的達瓦安娜,纏夠了卡爾,現在又換成他了,偏生他們又不能把這位公主怎麼樣,便也就放任不管了,反正如果這位公主做得過分了,恩利爾尼拉里自然會處理。
現在,卡爾的宮殿里沒了主人,他就給艾達他們放了長假,只安排了幾個女侍定期打掃。
想起遠在埃及的卡爾和黎雅,普利莫就恨得牙根癢癢。
那兩個人倒好,一前一後地跑出去玩了,什麼刺探敵情明察暗訪,那就是胡說八道!那兩個人絕對是去玩的!絕對!
而且該死的卡爾,自己去玩不能幫他分擔政務就算了,干什麼臨走之前還囑咐拉瑞娜盡心輔佐?天知道這個公主有多難伺候!
「國王陛下,您在听嗎?」即使在赫梯的王宮里呆了三年,拉瑞娜的臉色也依然是萬年冰寒,曾經跟卡爾一起被稱為赫梯王宮中的兩座移動冰山。
「在听,什麼事?」普利莫回神,滿面笑容地看著拉瑞娜。
三年,也足夠讓人習慣了拉瑞娜的處事風格,讓後意外地發現這個公主倒是個直腸子。
拉瑞娜死盯著普利莫,有些不悅。在听?在听還問她什麼事?她不是都說完了嗎?
「呃……抱歉抱歉,剛剛突然想到卡爾和黎雅。」普利莫傻笑兩聲。
「那兩位應該不需要您擔心,您還是擔心一下自己的事情吧,這個,關于阿麗娜城的報告。」拉瑞娜將一塊石板拋給普利莫。
「喂喂!這玩意砸到頭會死人的!」普利莫鬼叫著接下石板,然後認真地閱讀起來。
「禍害遺千年。」拉瑞娜斜普利莫一眼,繼續看下一塊石板。
「……你竟然還知道這句話?黎雅在離開前都教了你些什麼?」普利莫一愣,然後故作驚訝地看著拉瑞娜。
「白痴。」拉瑞娜翻了個白眼,不再理會普利莫。
恩利爾尼拉里百無聊賴地坐在拉瑞娜的側後方,拄著下巴看著拉瑞娜。
以前因為要帶兵出征,他經常不在拉瑞娜身邊,可是這三年,他可是全心全意只圍著拉瑞娜轉,可怎麼覺得這位聰明的公主卻好像什麼都不明白呢?天天不是纏著卡爾就是纏著普利莫,完全不會顧及他的想法。所以……他是不是應該改變一下策略?
唔……好像也不行。若是他跟拉瑞娜在一起了,那拉瑞娜的夢想怎麼辦?成為一個合格的達瓦安娜,那是拉瑞娜一生的夢想,也是她自我肯定的唯一方式,若是沒有了這個夢想做支撐,拉瑞娜要怎麼樣繼續有意義地生活下去?
關于這個問題,恩利爾尼拉里刺探過很多回,但拉瑞娜的回答始終如一。一直注視著拉瑞娜的恩利爾尼拉里是最了解她的固執的人,如果讓拉瑞娜在夢想與愛情中二選一,她絕對會選擇夢想,因為她的理想先于愛情出現,這就是她的固執,固執到可以傷人傷己。
有些郁悶地蹙眉,恩利爾尼拉里盯著拉瑞娜繼續思考。
耳朵動了動,恩利爾尼拉里詫異地扭頭看向門外,就看到門檻上站了一只黑鷹。
「嗯?那不是黎雅的小黑嗎?」
這只鷹其實是沒有名字的,不知道是忘記了,還是根本不想,總之黎雅一直沒有給它起一個名字,「小黑」這個稱號,是因為他們這些人的隨口稱呼而出現的。
話說,黎雅的那匹坐騎好像也是純黑色的。
「嗯?」一听到「小黑」二字,普利莫和拉瑞娜同時扭頭看過去,「你怎麼知道是黎雅的?」
「當初一起打仗的時候,這只黑鷹就一直在周圍飛來飛去的,怎麼可能不認識?」恩利爾尼拉里沖黑鷹打了個口哨,「過來。」
黑鷹扭頭看了看恩利爾尼拉里,然後歪頭又盯著恩利爾尼拉里看了一會兒,扭頭梳理自己的羽毛去了。
「……」恩利爾尼拉里嘴角抽了抽,認命地起身,走到黑鷹眼前,「真是什麼人養什麼寵物,跟黎雅一樣不可愛!」
黑鷹抬眼瞄了恩利爾尼拉里一眼,然後慢悠悠地抬起了自己的右腳。
恩利爾尼拉里嘴角抽了抽,解下了黑鷹腿上的羊皮,沒有打開來看,直接轉交給普利莫。
普利莫打開羊皮一看,然後愣住了。
「怎麼了?是黎雅那邊出了什麼問題嗎?」恩利爾尼拉里有些擔憂地問道。
「也不算是。恩利爾,幫我跑一趟,去把凱里叫來。」
「誒?為什麼是我?你這不是有侍衛長嗎?」恩利爾尼拉里一邊說著一邊站起來往外走。
「呵呵,辛苦了。」就是因為你即使抱怨也會做事,才總是讓你去做啊。普利莫笑容燦爛。
恩利爾尼拉里一邊撓頭小聲抱怨,一邊快步跑走去找人。
普利莫的侍衛長站在門口,嘴角抽搐地看著恩利爾尼拉里越走越遠。
「王兄,有事嗎?」
雖然普利莫升職成為國王,但是他們兄弟間的稱呼還是沒有什麼變化,也算是某種程度上十分親昵了。
「這個是黎雅傳回來的,你看看。」普利莫將羊皮交給凱里。
「黎雅?卡爾王兄應該已經到了吧?她怎麼會傳信回來?」
失蹤三年,他們都以為她失蹤了,誰知道三年來,黎雅竟然經常與馬卡斯通信,知道這個消息的時候,他們真是不知道該高興還是生氣了。馬卡斯對卡爾王兄那麼忠心,也虧他能守住這個秘密三年。
「嗯,是跟你有關的事情。」普利莫表情嚴肅地看著凱里。
「我?」凱里坐下來,打開羊皮來看,大體掃過之後就愣住了,又仔仔細細地看了一遍,然後抬頭,不明狀況地看著普利莫。
「哎呀呀,你看黎雅多關心你啊,即使跑到那麼遠的地方去,也沒忘了為你的終身幸福操心。」凱里緊張了,普利莫卻突然笑了,「听說埃及的那個王後溫婉可人,還不錯呦。」
「王兄……」凱里皺眉,「這件事情讓我來做……不好吧?」
「黎雅和卡爾最終是這樣決定的。」普利莫聳肩。
就算不考慮黎雅和卡爾的想法,赫梯現有的王子中,卡爾已經有了一只母獅子守著,斷然是不敢打他主意的,不然那母獅子能殺回來咬死他。馬利看起來似乎是比凱里精明能干,但是容易讓人看透心思,反而是看起來安安靜靜沒什麼心機的凱里,一旦想要隱藏,他的心思便是無人可以看透的。
「可是我……」
「你若是真的不想去的話,我就回信給卡爾,沒關系。」
對于埃及,普利莫暫時沒什麼想法。兩國相距甚遠不說,埃及現在的三股勢力,——皇太後娜芙提提、法老丞相伊特努特•阿伊和大將軍霍倫希布,這三個人之中的任何一個都不好對付。普利莫跟蘇皮路里烏瑪一世不同,普利莫並不向往戰爭的刺激,他更喜歡用最小的損失換取最大的勝利,所以硬踫硬的戰爭普利莫會盡可能避免。
凱里低頭看著手上的羊皮,皺眉。
雖然不說願意,但也不是不願意,身為赫梯王子,政治聯姻什麼的是理所當然的,但是牽扯到婚姻,凱里果然還是有些膽怯。
「雖然有卡爾王子和黎雅潛伏在埃及,但是這兩個人都只能打探到消息。若是有任何一個王子成為了埃及的法老王,那不管程度如何,都可以拉攏埃及的一部分勢力,掌握一些權力。想要攻破埃及那樣的大國,從內部瓦解其勢力無疑是行之有效的一個方法。」拉瑞娜雖然沒有直接閱讀那羊皮上的信息,但是看這兄弟倆的互動,她猜也猜到了。
「嘖!你這個女人,在理智的分析之前可以先運用一下你那微博稀少的感情來看待問題嗎?!」普利莫瞪拉瑞娜一眼。
「這是國事,怎麼能感情用事?」拉瑞娜皺眉,不贊同地看著普利莫。
「這是我弟弟!我還沒無能到要用弟弟的幸福來換取榮譽!」普利莫的瞪視更加凶狠了。
這個討厭的女人,永遠都像是沒有感情一樣,那雙冰冷無波的眼楮,真讓人想去攪亂了,看到那有生氣的波動。
「這是國王和王子的職責。」拉瑞娜皺眉,不理解普利莫在生什麼氣。
「啊!真是的!跟你說話我會少活十年!」
「你!」什麼叫少活十年啊?拉瑞娜氣得瞪眼。
凱里和恩利爾尼拉里面面相覷,聳肩,表示無奈。拉瑞娜跟卡爾在一起的時候還好,因為卡爾的性格,所以通常都對拉瑞娜不理不睬的,但是普利莫就不一樣了,兩個人踫到一起就經常會為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爭吵起來。
「王兄,公主說的也是事實。」凱里拉了拉普利莫的胳膊,微笑,「公主都這樣說了,我還是去一趟吧。」
「凱里,你不用勉強自己的。」普利莫嘆一口氣,將手按在凱里的肩膀上,「如果是有事情需要解決的話,黎雅和卡爾會想別的辦法的。而且,只是通知我們一下,具體的情況,還要看埃及皇太後的文書什麼時候能到。」
「嗯。」凱里笑著點點頭,但卻覺得這件事他是跑不掉了,無論如何都是要去的。
「另外,選一個體型跟卡爾差不多的,偽裝成卡爾,卡爾那麼顯眼的外形,在那邊隱藏得很辛苦吧。」一想到向來光明磊落的卡爾突然要遮遮掩掩的行動受限,普利莫就不厚道地笑了出來。
不過,有黎雅在身邊,那小子應該不介意的吧?真是讓人羨慕啊,他什麼時候才能找到一個那樣的女人呢?有了卡爾的例子,他們似乎都對愛情重燃希望呢,真不知道是件好事還是壞事。
「嗯,我知道了,我會去找的。」凱里點點頭。
「嗯,那我就給卡爾回信了。」
「放心吧王兄,我沒事的。」另一邊,埃及,底比斯城中的某間店鋪後院。
「真沒想到黎雅會想出聯姻這種方法,對象還是凱里殿下。」馬卡斯姿態隨意地坐在地上,扭頭看著軟榻上懶洋洋趴著的黎雅。
「為什麼?」底比斯的陽光果然還是太強烈了點,可是她就是突然想要曬太陽啊。
「感覺愛情和婚姻在你的觀念里會更加神聖一點,不能被當做一種政治手段。」
不遠處,凱和薩恩跟兩個小不點瘋鬧著,馬卡斯實在是想不到,看起來一本正經的凱在跟小孩子玩的時候竟然完全能夠放開,幼稚程度跟薩恩有一拼了。
「愛情當然不能成為一種手段,但是我不介意將婚姻變成一種手段。」
比起所謂的名分什麼的,黎雅是個更加注重實際的人,比起那沒用的誓言和儀式,她更加看重人心。若是沒有愛,婚姻的締結就是沒有意義的。更何況也不是一定要凱里娶安可,只是叫個人過來一下而已,具體要怎麼處理,要看情況再說。
「你還真是個奇怪的女人。」馬卡斯想了想,表示不太理解。
愛情和婚姻還能分開來理解的嗎?因為相愛所以才結婚,結婚也必然是因為相愛,難道不是這個樣子的嗎?
「請用-實用主義者-這個詞來形容我。」黎雅斜了馬卡斯一眼。
「沒有愛情的婚姻,是沒有意義的。」卡爾側躺在黎雅身後,一手撐著腦袋,另一只手搭在黎雅的腰間。
黎雅扭頭看著卡爾,眼神明亮。果然卡爾是最能了解她的人啊。
「是嘛。」馬卡斯聳肩。
「而且,你們不覺得凱里跟安可其實挺般配的嗎?」黎雅的八卦因子開始活動。
「哈?」馬卡斯驚訝地看著黎雅,「黎雅,你的眼楮出問題了吧?凱里殿下跟安可王後?兩個人都是……呃……」馬卡斯的話突然頓住,臉色有些尷尬。
「膽小?畏畏縮縮?瞻前顧後?」黎雅不在意地幫馬卡斯補全未說完的句子。
「呃……」馬卡斯尷尬地模模鼻子。
「卡爾呢?卡爾也覺得凱里是個膽小的人?」黎雅扭頭看著卡爾。
「凱里的心,比誰都強大。」
如果不是有一顆強大的心,那樣的童年經歷,怎麼可能造就那樣溫柔沉穩的個性?就如黎雅以前說過的,凱里只是有些自卑而已,而這自卑,需要一個人幫助他消除,他無法成為那個人,黎雅也無法成為那個人,他們都只能以一個兄長、一個朋友的身份提出意見而已,真正能改變凱里的,是他想要全力去保護的人。
「黎雅認為王後能成為那個人?」卡爾低頭,慵懶的表情稍顯性感。
「我希望可以。」
凱里的能力和潛力,是需要一個能激起他保護欲的女人來激發的,而在黎雅目前認識的所有女人當中,安可無疑是最佳人選。況且,總是呆在哈圖薩的王宮中,凱里身邊的女人始終都只有那幾個,就當這是一次機會也未嘗不可,讓他可以在旅途中來一段美麗的邂逅。
馬卡斯模模鼻子,表示,他還是不太能理解這兩個人的世界。不過算了。
「黎雅你的直覺從來都沒有出錯過,你覺得沒問題,那就應該沒問題了吧。」
黎雅撇撇嘴。
「競商準備得怎麼樣了?」卡爾把玩著黎雅的長發,將話題拉扯到另一個主題上。
「剛剛拿到題目,交給掌櫃的去辦了。」黎雅懶洋洋地趴在軟榻上,眯著眼楮,像是一只高貴的貓咪一樣。
「什麼題目?」雖然幫不上什麼忙,但是關于黎雅的事情,卡爾希望每一個細節都能了解。
「第一,按照皇太後的要求制作一樣東西。第二,用指定的材料做一樣東西,第三,隨意發揮。」黎雅掰著手指頭回答道。
「都交給掌櫃的?」她這個大掌櫃的倒是甩手在後院曬太陽?
「嗯,沒問題的。後兩個內容的設計圖我明天就會給掌櫃的。」反正她一開始就只負責設計而已,制作全都是凱找來的專業工匠。
「黎雅,你又偷懶。」慵懶的男中音突然在院子里響起,所有人都是一愣,然後循聲望去。
「貝爾叔叔!」見到來人,兩個小不點是最先歡呼雀躍的。
「哦,親愛的伊爾斯和艾米,這麼長時間沒見,想叔叔了嗎?」男人蹲體,輕輕抱了抱飛撲過來的兩個小不點,香檳色的卷發自然垂下,艷麗中帶著幾分不羈。
「想!」兩個小不點眉開眼笑地抱著男人的胳膊磨蹭。
「貝爾?你怎麼來了?孟菲斯的市民終于把你踢出來了嗎?」見到男人,黎雅的心情看起來也是不錯的,竟站起來,走過去給了男人一個擁抱。
卡爾眯著眼楮,目光如刀地看著男人。
------題外話------
題目君已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