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卡爾•穆爾西里,你是一個孩子;你一無所知,不會給我帶來恐懼。你的領土現在成為廢墟,而且你的步兵和戰車損失殆盡。針對你的步兵,我有很多的步兵;針對你的戰車,我有很多的戰車。你的父親有很多步兵和戰車,但是作為一個孩子的你,怎麼比得上他?」阿扎瓦卻沒有將卡爾語氣中的冰冷放在眼里,語氣囂張,信心百倍的樣子。
突然,一支利箭從阿扎瓦的後腦穿刺到前方,從眉心處戳出來,阿扎瓦最後的表情停留在了剛剛信心百倍的樣子。
緊接著,幾小國聯軍的後方慘叫聲此起彼伏。
包括赫梯軍在內的所有人齊齊看向聯軍後方,一片血泊之中,一個女人扛著一把彎刀,笑盈盈地趴在馬頭上,女人的身後,只有五十來個男人,看那身裝扮,似乎都是赫梯軍,此時一個個面帶煞氣,境界地注意著周圍的情況。
「哎呀呀,真是抱歉啊,你們有那麼多的步兵,也有不少精良的戰車,但是你們的國王……似乎很不靠譜啊。才一箭而已。」黎雅撇撇嘴,用縴細的手指彈了彈長弓斜拉在胸前的細線。
見到黎雅,卡爾眼神一亮,內心激動,卻要強裝出一副鎮定的樣子,仿佛黎雅前來營救是他預料之中的一樣。
「你是什麼人?」隊伍里除了一個喀斯卡斯的國王,還有其他國王在,只是很遺憾,黎雅只能從裝束上判斷對方的地位,卻是一個都不認識的。
「諸位都是從赫梯周邊的小國披星戴月地趕過來吧?」黎雅雙手撐在駿馬頭頂,豪放的姿態像是一個女土匪一樣,「真是難為你們了,這大冷天的,還要往這麼高的地方跑,不知道你們是覺得陛下是個蠢材會直接為你們打開城門,還是你們有那樣的自信攻破哈圖薩的城門?啊,應該不會是後者,如果你們有那樣的自信,也不會被擋在城外大半個月,卻連塊磚都沒砸碎。」
黎雅直起身體,勾起嘴角輕蔑地冷笑一聲,然後打馬,趾高氣昂地前行。
他身後的五十人不贊同地看了黎雅一眼,但是什麼都沒說,迅速跟上,那隊形隱隱約約中好像是在保護著黎雅。
見黎雅向前踏入敵方陣營,卡爾的整顆心都懸了起來,銳利的鷹眸時刻關注著黎雅身邊的情況,一絲風吹草動都不放過。
而聯軍部隊的所有人也都注視著黎雅,以及黎雅手上那把滴著血的彎刀,生怕那銀光乍起,一不小心被奪了性命。
一大群人當中,唯有黎雅將自己置身于最危險的境地的黎雅是最優先的。
然而聯軍的人也被黎雅的氣勢和煞氣震住了,從頭到尾,愣是沒有一個人想要攔住黎雅,就這樣讓黎雅從他們面前大搖大擺地走過,帶著五十個赫梯軍安然無恙地抵達了赫梯的城門下,然後一字排開,冷眼看著氣勢大減的聯軍。
「在過去的無數個歲月里,是誰報你們免于戰亂安居一隅?是誰在你們顆粒無收的時候伸出援手?我赫梯沒有吞並你們,讓你們以一個國家的形式存在著,你們以為是我赫梯能力不足嗎?新王剛登基月余,經驗不足尚需要前輩們的指點,但你們卻選擇在這個時候趁虛而入?欺我新王年齡尚小?那你們告訴我他隨其父征戰四方的時候小不小?他竭力報你們安定的時候小不小?他千里迢迢為你們護送糧草的時候小不小?!怎麼不說話啊?啊?回答我!」黎雅面向千軍,氣勢沖天,每一個字都擲地有聲,每一句都是對他們良心的控訴。
「你們有步兵?你們有戰車?好!今天我們就試試這場仗是誰輸誰贏!我告訴你們,若是你們輸了,我要你們的國家從此在歷史上消失,再無復國的可能!」
「消失!消失!消失!消失!」黎雅話音剛落,身後赫梯全軍的應和聲就齊刷刷地響起,一掃大半個月的疲憊,一個個喊得中氣十足,喊得氣勢磅礡,喊出了赫梯軍人的鐵血傲骨。
彎刀向天,黎雅銳利的視線在幾個國王見來來回回,看得幾個國王心虛地低下了頭。
黎雅再振臂一揮,赫梯軍的呼喊聲又齊刷刷地停了下來。
「幾位國王都是見過世面的人,想好了嗎?戰,還是降?降者不殺,戰者,死!」
「降者不殺戰者死!降者不殺戰者死!降者不殺戰者死!」黎雅今天說的話好像特別容易刺激到赫梯軍興奮起來,每一次音落,都有強大的後援團助勢。
黎雅的眼神太冷,饒是幾位國王識人無數,也從沒見過一個女人能露出這樣殺氣沖天的眼神,那樣強烈而果斷的殺意,讓幾位國王禁不住雙腿打顫。
「做不出決定嗎?」黎雅一抬手,赫梯軍的呼喊再一次停止,「算了,幾位國王都年事已高,想來也沒有年輕人的果斷和勇氣了,別傳出去說我赫梯國王欺負老人家,給你們三天的時間,若是還沒有想好,那就別怪我赫梯王事務繁忙,沒時間再跟你們牽扯下去!」冷哼一聲,黎雅扭頭看向城牆頂端的卡爾。
「開城門!我們的伊修塔爾回來了!」與黎雅對視上,卡爾才算是露出了笑容,那笑容瞬間融化了他臉上的冰冷,那樣的幸福耀眼。
「麻煩。」黎雅偏頭看了一眼龜速開啟的厚重城門,撇撇嘴,突然解下掛在腰間的一圈繩索,仰頭,沖卡爾燦爛一笑,「接住了!」說完,就將繩子的一頭向卡爾的方向拋去。
那是黎雅趕到哈圖薩之前為了應對各種情況而制造出來的繩索,繩索的一頭拴著一個小鐵塊。
卡爾一愣,一臉詫異地接住迎面飛來的繩索一端,握住,才知道這繩索為什麼能飛到這麼高的地方來,微微一笑,卡爾看向黎雅,兩個人各執繩索的一端,將繩索繃直。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這兩個人以及兩人之間的繩索上,有些好奇這兩個人要干什麼。
黎雅突然跳起來,然後蹲在馬背上,重新拉好繩索,身體前探,握住靠前的繩索。
突然,黎雅在馬背上一蹬,整個人向上躍起,卡爾在同一時間拉著繩索以極快的速度後退數步,握著繩索另一端的黎雅就被拉扯著向城牆上方飛去,中間險些撞上城牆,但黎雅雙腳一蹬,在牆壁上借了力繼續向上。
「呵呵!」輕靈的笑聲響起,黎雅落地,剛巧撲進卡爾懷里,「我回來了。」
「歡迎回來,我的戰爭女神。」卡爾緊緊抱著黎雅,雖然這次分開才只有兩個多月而已,但是卡爾卻覺得這兩個多月十分漫長,甚至比之前的三年都要漫長。
「伊修塔爾!伊修塔爾!伊修塔爾!」
夫妻倆正享受著重逢的喜悅和甜蜜,震天的呼喊聲就突然響起,嚇了兩個人一跳,扭頭四下打量,就看見所有在場的士兵都是笑容滿面的看著黎雅,目光中有欽佩,有崇敬,這一天,這一個時刻,黎雅憑借著她的勇氣和智慧取得了赫梯全軍的尊敬。
但是此刻,黎雅和卡爾兩個人只覺得有些哭笑不得。該說這些看起來憨厚的軍人是會看時機還是不會看時機呢?這個時候,呼喊個什麼勁兒?
軍人出身的卡爾戎馬半生也沒听過幾次這樣氣勢磅礡的呼喊,而今,他的妻子做到了,他的妻子贏得了這樣的呼喊,他自豪,他驕傲。忍耐不下心中的激動,卡爾一把將黎雅抱起來,然後讓黎雅坐在自己肩上,接受全軍的崇拜。
「啊!」黎雅驚呼一聲,慌忙撐住卡爾的肩膀,有些無奈地笑笑。
「哦哦!伊修塔爾!伊修塔爾!伊修塔爾!」見黎雅被舉了起來,士兵們呼喊得更加歡快了。「外面發生了什麼?」
哈圖薩城中的守軍再少也有上萬人,雖然各城門處都有妄圖入侵的敵人和嚴密把守的赫梯軍,但是雙方的主力部隊卻是集中在斯芬克斯門,這里是哈圖薩城最高的城門,所以這里發生的事情,其余幾處的人可以看個大概,再加上有專門的傳信兵傳遞消息,所以當斯芬克斯門這邊的呼喊聲想起之後,聲音依次傳開,帶動著其他士兵一齊跟著呼喊,到最後,是上萬人一齊呼喊,喊聲震天,連在王宮里休息的奧羅拉都听到了,只是這伊修塔爾的稱呼……
「不知道,大概是王後回來了吧。」听見這呼喊聲,艾達起先也是一愣,但是能被全軍稱呼「伊修塔爾」的女人,在艾達的認知中只有一個人,所以就隨口說了一句。
「黎雅嗎?」卡爾登基之後第一次听人提起「王後」這個稱呼,奧羅拉愣了一下,而這個稱呼能讓她聯想到的女人,也只有一個,那就是黎雅。
如果是黎雅回來了,那這場戰事,說不定就會有轉折了。不過伊修塔爾嘛……
奧羅拉想了想,轉身回房。
艾達看了一眼奧羅拉的背影,又繼續去做自己的事情了。
時隔三年,迅速升級成為大祭司長的奧羅拉已經沒有了以前的天真活潑,不僅身體長開了,就連心智都成熟了很多,唯一不變的,是奧羅拉向著卡爾的心,三年來,艾達見了太多奧羅拉的痴心。
「喂喂!已經到王宮門口了,快放我下來!」
卡爾是一路扛著黎雅回宮的,身後跟著守城軍的幾位統領,一路走一路喊,讓黎雅的伊修塔爾之名響徹了整個哈圖薩,雖然後半部分基本都是幾位統領在起哄胡鬧,因為難得看見他們的國王陛下興高采烈的樣子,所以這一路上就鼓足了勁兒地喊,倒是意外打響了黎雅的名聲。
「不差這幾步了。」卡爾心情好,扛著個黎雅還健步如飛,讓黎雅完全抓不住跳下來的機會。
「喂!別鬧了!」黎雅心情也好,但是這樣的場面,饒是黎雅臉皮厚,一路下來也覺得不好意思了。
「誰鬧了?」卡爾偏頭,吊著眼楮看著黎雅。
「哪有國王扛著個人滿街走的?形象!你注意形象啊!」黎雅抬手在卡爾的頭頂輕拍了一下。
「形象?」卡爾輕笑,「就扛著王後回王宮的形象,挺好。」
「今天怎麼話那麼多?快放我下來!」黎雅扭了扭。
「別動!」黎雅一動,卡爾立刻緊張起來,連腳步都有一瞬間定住,確定黎雅不會掉下來之後,才繼續向前,「別亂動!掉下來怎麼辦?」
「怎麼可能掉下去?我平衡力好著呢!」黎雅又故意扭了扭。
「別動!」卡爾郁悶,反手在黎雅的上拍了一下。
「喂!」黎雅瞬間漲紅了臉。
「看你還敢不敢動!」
「唔……」黎雅蔫了。
跟在後邊的幾個統領捂著嘴忍笑忍得很辛苦。這是他們第一見到國王如此親切,而且,剛剛看他們的伊修塔爾一身煞氣,還以為是個母老虎類型的女人呢,現在一看,還挺可愛的嘛。
卡爾是真的想要扛著黎雅直接回到王宮他的寢殿里的,但是到了王宮的門口,卻不得不停了下來,因為王宮的大門口跪了一個女人。
「這下你可得放我下來了。」黎雅愣了一下,然後拍了拍卡爾的肩膀。
卡爾抿嘴,小心地將黎雅放了下來。
「女神駕臨,您的信徒未能前去迎接,請女神責罰。」這是奧羅拉見到黎雅後的第一句話。
黎雅一愣,扭頭跟卡爾對視一眼,似乎猜出了奧羅拉的做法,又有些不明白她為什麼要這樣做。
「起來吧。」奧羅拉先斬後奏,黎雅就不得不配合她將這出戲演下去,但是黎雅從軍多年,向來只知道女神經是個什麼樣子的,對于女神二字,黎雅一點概念都沒有,只能挺直了脊背,裝得高貴冷艷一點。
「謝女神寬厚。」奧羅拉站起來,恭敬地彎著腰,自始至終都沒有抬頭看黎雅的臉,這是表示她對黎雅的無上尊敬。
卡爾不知道奧羅拉想要做什麼,睨了對方一眼,就牽著黎雅的手踏進了王宮。
黎雅撇撇嘴,暫時不理會奧羅拉的問題,跟著卡爾往前走,也不問卡爾為什麼要走這條路。
「天啊!黎雅你真的回來了!」在宮殿大廳指揮著女侍們收拾東西的艾達突然一轉身,就看見了跟著卡爾一起走進來的黎雅,于是什麼工作也不管了,立刻就狂奔過來。
「呦呵,這麼長時間不見,艾達你是越來越漂亮了。」黎雅抱住飛撲過來的艾達,戲謔地說道。
「嗚嗚……你個沒良心的!嗚嗚……竟然這麼長時間不回來……嗚嗚……耽誤了陛下的封後大典,你要怎麼賠啊!」緊緊抱住黎雅,這個讓她提心吊膽三年多的女人終于回來了,完好無缺地站在了她的面前,還會跟以前一樣沒正經地調侃她。
「唔……怎麼賠?不是已經賠你了一個小王子和一個小公主了嗎?你不會是還想要吧?」黎雅開玩笑似的說道。
「想要!兩個怎麼夠!大王子都沒有弟弟陪他練武,長公主也沒有妹妹陪她玩,怎麼可能夠!」艾達不滿地抱怨道。
黎雅嘴角抽了抽。還真要啊?什麼弟弟妹妹的,她連這倆都糊弄不明白呢。
「听見沒?這可是艾達說的。」卡爾用胳膊踫踫黎雅的胳膊,戲謔地說道。
「一邊去!」黎雅瞪卡爾一眼。
「媽媽!」兩個小不點正好正常休息,一出來就看見兩個多月沒見的黎雅,眼圈一紅,就吧嗒吧嗒地沖了過去,等跑到黎雅身邊就已經哭成兩個小淚人了。
「不哭不哭,怎麼就哭了呢?」黎雅心一揪,趕忙蹲下,摟住兩個小不點,「怎麼了?爸爸欺負你們了?嗯?為什麼哭了呢?」
「嗚嗚……媽媽……嗚嗚……」兩個小不點死死拽著黎雅的衣服,哭得眼淚一把鼻涕一把的,全蹭在黎雅身上了。
一直跟在卡爾跟黎雅身後的一群統領愕然了。這、這、這是什麼情況?陛下突然帶回來的王子和公主竟然是他們的伊修塔爾生下的?那也就是說……伊修塔爾是他們的王後?他們的王少年成名,一直被稱為赫梯的戰神,而現在,他們王後又是伊修塔爾,這是泰蘇普神在庇佑赫梯!是泰蘇普神在指引赫梯!
「傻站著干什麼?」蹲在地上的黎雅以頗有難度的姿勢踹了卡爾小腿一眼,偏頭瞪他一眼。
卡爾撇撇嘴,伸手把伊爾斯抱了起來。
小孩子長得就是快,才兩個多月沒見,黎雅剛剛一試,竟然已經沒辦法同時抱起兩個了。
「怎麼了伊爾斯?」卡爾幫伊爾斯擦掉臉上的淚水,在伊爾斯的臉頰上親了親。
伊爾斯吸吸鼻子,似乎是想要開口解釋,但是恩恩哈哈了半天,也沒能順利說出一句話。
「有什麼事先進去再說吧,我去泡茶。」擦干淚水,看著終于在赫梯團聚的一家人,艾達欣慰地笑笑。
「嗯,好。」于是,一大群人浩浩蕩蕩地去了書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