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天永夜 第三章 大洪歷 天武七年

作者 ︰ 清酒離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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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你應該怎樣做。」王天縱語氣仍是淡淡的,不緊,不慢。似乎一切都在掌控之中。從頭到尾,他都沒有看過周圍的血甲軍甲士一眼,包括他的胞弟王天橫。他的眼中,只看得到白世雄。

「我恨這樣的語氣!你總以為能掌控一切,但總有一天你會發現你什麼都掌控不了!」王天橫心里瘋狂咆哮。可是他眼中有崇拜、有敬服、有羞慚,卻惟獨沒有憤恨。不是不想,是不敢。從小就不敢。

「你可以不為你自己想,不為白家想。但你可以不為你兒子想嗎?」

王天縱的聲音依然如此平靜,平靜得像是耐心等待獵物入網的獵人。

這平靜的話語,卻仿佛一柄尖刀,直直的刺入白世雄的心防。

白世雄本已沸騰的戰意慢慢平復下來,他緊握著拳頭,神s 掙扎。

沒有人再說話,只有風拂過遠處的樹木,糾纏著樹葉、發出婆娑的聲音。

沉默,壓抑的沉默。

良久。

「我封住他的記憶。讓他從此在玄都國,或者別的什麼地方,做一個普通人。永遠的普通人。」

白世雄疲憊的聲音緩緩傳來,帶著一種莫名的蕭索。

這個縱橫捭闔的人杰,終于也是屈服了麼?

「你兒子天賦覺醒之時,天地生輝,霞光萬道,整個京城九r 不夜。此等天資,億萬年不遇。修行速度說是一r 千里,也不為過。待他實力強大起來,自然能回復記憶。」

王天縱平靜的說著,似乎只是在陳述一件事實。

「我會用鎮魂印。」

白世雄聲音平緩,像在描述一件輕描淡寫的小事。但他青筋冒起的拳頭,卻分明告訴了別人,他內心是怎樣的掙扎、痛苦。

封去一個人的記憶,顯然是最為殘酷的手段之一。

它意味著,那些難忘的、溫暖的、迷醉的、你不想忘卻的一切,全都由不得你自己。愛與恨,全都不記得。那樣的你,還是那個你?

如果可以,誰願意封去自己兒子的記憶?如非是迫不得已,誰願意讓自己的兒子,從此不認識自己?

而白家秘傳鎮魂印的恐怖,不僅僅如此。

人有三魂七魄,三魂曰天魂、地魂、命魂。天魂游在天地之間,地魂乃天魂的倒影,唯有命魂住其身。三魂七魄乃人之根本,鎮魂印能通過對命魂的壓制,封住修者強大的修行體質,使其淪為一個普通人

白世雄的兒子覺醒天賦之時,天地生輝,霞光萬道,整個京城九r 不夜。此等異象只在史書中出現過,據說乃最絕頂的修行體質,至聖道體。

而鎮魂印的壓制,會讓他變成一個普通人,一個天賦再也平常不過的普通人。沒有記憶,就沒有過去,沒有天賦,就沒有未來。

在很多人看來,被鎮魂印封住的人,就是沒有過去也沒有未來的人。這樣的人,活著有什麼意義?

王天橫神情一震,不敢相信這是一個父親做出來的決定。

渾濁的淚水從白伯眼中滑落,他哽咽著,卻說不出話來。他心疼懷中的小少主,白世雄只有更疼、更痛。

「白家底蘊深厚,你身邊的老僕又是實力高強。他帶著你兒子,以白家的絕學,即便是普通人天賦,想來也能強大起來。」王天縱眼皮微抬,語氣仍是極淡。

白世雄攥緊了拳頭,幾乎是咬著牙說道,「以白家祖宗立誓,白伯絕不會傳授我兒子任何絕學。」

王天縱卻毫不動容,神情依舊淡漠。「你白世雄生就霸武聖體,武道天賦冠絕京城。沒有了你兒子的羈絆,只怕你會動搖帝治。我作為血甲軍總統領,不能不為陛下分憂。」。

「只要白伯帶著我兒子安全離開。我便自囚于鎖龍塔,除非天地反復,否則我,永、世、不、出!」

白世雄盯著王天縱,一字一頓,那目光中的火焰,仿佛要燃燒一切。

空間頓時凝肅。

當年大周失勢,群雄並起。聖祖崛起于草莽之間,勢壓八荒,橫掃**,終于代周而立。然而有許多強敵,實力驚天,已經到了不可能殺死的境界。

鎖龍塔,正是聖祖鎮壓無數強敵之所。相傳鎖龍塔乃天地自然誕生,被聖祖機緣得之。聖祖用它鎮住大洪龍脈,勾連天地,以永不動用這件至寶的代價,換得大洪傳至如今、已有八千年的基業。

以一個皇朝的氣運去鎮壓無數強敵,磨滅生機,並借著這無數強者的力量,來滋養大洪龍脈,所以大洪皇朝才越來越強盛。構思之絕妙,手段之高明,手筆之宏大,不愧為一代聖祖,隱約有追平上古聖皇的態勢。可以說,只要大洪皇朝不覆滅,鎖龍塔中的人,就永無天r 。

修行者親情素來淡漠,因為修行者的壽命遠超常人,隨著修為的j ng深,壽千年、乃至壽萬載都是常見。以白世雄和王天縱這樣的實力,壽命早就超過千年,漫漫人生,不知要經歷多少生老病死,區區一個兒子,算得了什麼?追尋自身的長生之路,才是正事。

誰也沒想到,白世雄居然有這樣的決斷和勇氣。

若不是逼不得已,沒人願意與白世雄這樣的存在為敵,尤其是當他要拼命的時候。在眾人眼中,白世雄的兒子被封住了至聖道體,又無人傳授絕學,便注定了庸碌一生,與廢物無異。以放過一個廢物的代價,換得白世雄自困于鎖龍塔。這筆買賣,誰都會覺得賺,大賺。

「成交。」王天縱聲音依舊冷漠,卻有了一絲不易察覺的輕松。

白世雄面無表情的回過頭,從白伯手中接過幼童,將他緊緊的抱在懷中。

懷中的幼童這會兒想必噩夢已經過去,安靜地熟睡著。眉目清秀,隱約可見他母親的影子。

這是我兒子••這是我的兒子!

白世雄心中激蕩,一揮手,解開了讓幼童陷入沉睡的秘術。若不是這道秘術加持,這會兒經歷了這麼多事,幼童怎麼會還沒有被吵醒。

幼童慢慢睜開雙眼,猶自帶著些茫然無措。待他看清楚父親的臉,嘴巴撅了撅,哇的一聲就大哭起來。

這孩子才三、四歲的樣子。本來在白府享受著富貴快樂的童年,覺醒了武道天賦後,更是集白府萬千寵愛于一身。可是忽然間一切都變了,舅舅把母親帶回了外公家,父親帶著他月兌離家族,陷入無盡的追殺中。

後來才知道,這一切都是因為自己的所謂天賦。皇帝要奪取自己的至聖道體,父親堅決拒絕,從而引發了一系列的事情。短短的時間里,經歷了太多事情,他小小的心靈哪里承受得了。所以此時哭得萬分傷心。

「辰兒,你要記住。」

幼童淚眼朦朧地抬起頭來,一時間忘了哭泣,愣愣看著父親混入一團光影中的右手,隱約見得父親在不停的掐著某種法訣。生在豪門世家,記事起就開始修行,他也修習過許多法訣。卻從沒有一種法訣是這樣的。無比復雜,卻又賞心悅目,有一種奇異的美感,彷如揉入了大道的奧妙。這,是藝術。

「活下去!」白世雄一咬鋼牙,將右掌貼在孩子的額頭上。

一個形似宮闕的符文出現在幼童額頭,一現而隱。

幼童怔怔地看著父親,表情痛苦,似乎想問額頭上是什麼東西,弄的他好疼。眼楮卻慢慢閉上,再次陷入了熟睡中。

白世雄將兒子放回白伯懷中,「走吧。讓他平安長大。」

這一句話仿佛耗盡了他全身的力氣。

待兒子醒過來,便再也記不得白家,記不得他。

•••也好,做個普通人。平安快樂的成長。縴離,咱們的兒子,能活下去!

看著眼前這個魁偉的男人,這個白伯看著他長大、看著他意氣風發、看著他豪情萬丈,又看著他失去一切的男人。

淚水潤濕了眼眶。

真丟人•••一把老骨頭了,怎麼還哭哭啼啼的。

「就算賠掉我這把老骨頭,我也一定會讓小少爺平安長大!」

•••不,少爺沒有失去一切,他還有兒子。會平安長大的兒子!

抹掉眼淚,對著白世雄深深一禮,白伯這才抱著孩子轉身離去。

他那蒼老的背影,卻顯得那麼巍峨,那麼堅定。

慢慢地,消失在眾人的視線之中。

•••

見得白世雄這樣的人物也放棄了抵抗,王天橫不由得松了一口氣。王天縱說話的時候,他不敢插嘴,眼見已經塵埃落地,這才傳音說道,「兄長,陛下要的是至聖道體。放走了那孩子,我們用什麼交差?」

「愚蠢!」王天縱在傳音中冷喝,「至聖道體算什麼?修行是靠人,再強的體質又有什麼用?你別成天只想著邪門歪道,那白世雄強過你,絕不是因為霸武聖體!白家這一代人才濟濟,以白世榮與白世雄為最。皇帝借口加強皇室力量,以大義名分向白家討要至聖道體。不過是為了抑制已經r 益膨脹的白家勢力。」

「這樣嗎?」王天橫抓住脈絡,逐漸理清了思路,「表面上皇帝要的是至聖道體,其實他是算準了白世雄會反抗!也就是說,他的目標本就是白世雄?」

說罷忍不住心生寒意,白家也是軍勛世家,為大洪皇朝不知立下多少功勞。皇帝卻說下手就下手,一出手就斷了白家的一根支柱。帝王心術,果真冷酷。

「白世雄又想保住兒子,又不想拖累白家,這才月兌離家族。若不是白世雄還被親情羈絆,如他這樣的人物,我們哪能這麼容易便壓制他?」

據說當年皇帝還是太子的時候,看上了莫家的千金。而最後卻是白世雄抱得美人歸。雖然皇帝一直對此事諱莫如深,但想來白家今r 之禍,很難說不是因為當年之事。

但是不管怎麼說,削弱白家,是王家與皇室的共同訴求,王天縱自然樂見其成。但皇帝特意派他們兄弟倆來抓白世雄,也未嘗沒有借此制造王家與白家的爭端,趁機同時削弱王家的意圖。

「殺白世雄,我一定會重傷,而你必死。白家與王家便注定了不死不休,唯一得利的,只有皇室。你好好想想,我為什麼肯放過那孩子。」

白世雄自囚于鎖龍塔,皇帝也不好下殺手,始終會如鯁在喉。白家雖然失去一個重要支柱,但白世雄還沒死,白家說不定還會感謝王家放了白世雄一條生路,斷不會與王家不死不休。白世雄的兒子失去至聖道體,又沒有絕學傳承,注定庸碌一生。皇帝得不到至聖道體,皇室的力量沒有增強。白家實力遭受重創,也必將記恨皇室。而皇室提防白家,必須倚仗王家。

如此一來•••這樣的做法竟是對我王家最為有利!

想通一切,王天橫悚然一驚,再次深切感受到兄長的恐怖,不僅僅是實力。其城府,更令人驚懼。

這樣的人物•••我要超越他•••可能嗎?

「皇室的力量深不可測,不然你以為莫家為什麼要把女兒接回去?白世雄為什麼要月兌離家族後才敢反抗皇帝?皇帝的心思,越來越深沉。就連我,也時常會有如履薄冰的感覺。」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王天橫覺得兄長的聲音傳入耳中,竟然隱約有一絲彷徨。

•••

神識中再也感覺不到白伯的氣息。他們已經走遠了,遠遠的。

或許是在玄都國,或許是在其他地方,或許是某個城市,或許在某個山村。永遠不能夠再相見。但是,兒子能夠平安長大,這,不就是為人父母,最大的願望嗎?

忽然天s y n沉了下來,悶雷滾滾,一場暴雨,似乎隨時就要落下。

「走吧!」

白世雄昂首挺胸,折回來時的路。

王天縱兄弟兩跟在身後,再之後是一群血甲軍甲士。

天空一道閃電劃過,似乎演動了前奏,風雨交加。

一個身材魁梧的玄衣男子,身後是大批無聲前進的甲士。這情景,好像一個得勝歸來的將軍。

•••

大洪歷天武七年,被開革出家譜的白家二少白世雄,驕狂凶殘,忤逆聖上。帝怒,派出血甲軍緝拿。白世雄自知罪孽深重,束手就擒。帝寬仁,免其死罪,囚于鎖龍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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