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了知道了,快走吧。」大桃不耐煩的擺了擺手,仿佛屋主似的,趕著古瀾快離開。
「李姑娘,李大娘,古瀾先告辭了。」古瀾向雲靜婉和王皇後頜了頜首,準備離開。雙眼,再次悄悄的把雲靜婉打量了一番。
「古公子慢走。」雲靜婉和王皇後點了點頭,目送著古瀾離開媲。
「嘿嘿…」忽然,大桃不知為何的偷偷樂了起來丫。
雲靜婉和王皇後十分不解,兩人莫明其妙的看著大桃,雲靜婉問道︰「大桃,你笑什麼?」
「哈哈哈…我在笑古瀾大哥,好像沒見過女人似的,眼楮都看直了。」大桃再也忍不住的哈哈大笑了起來,似乎她很喜歡看到古瀾這般出糗。
雲靜婉無奈的笑了笑,不再說話。坐下來,和王皇後一起繼續用膳。
※※※
大概是晌午的時候,一個五、六歲大的小男孩,在一座極其華麗,極其奢侈的宮殿里玩耍著。
小男孩長的十分可愛,眉宇之間,已分明可以看出,待他成年之後的英挺與俊朗。
殿內只有他一個人,他自娛自樂的在殿中東跑西跑,玩的不亦樂乎。
突然,小男孩听到了什麼聲響,像是有人走進了宮殿里。小男孩壞壞一笑,像只小鼠一般的,鑽進了大殿柱子上的紗簾後。因為他還小,躲進紗簾後,竟是什麼也看不出來。
小男孩透過細縫,看向宮殿的出宮。果不其然,不一會,就有兩個長的十分漂亮的女人,一前一後的走了進來。他認得,走在前面,身穿艷服的那個女人,就是他的母親。他正打算沖出去,撲入女人的懷中,好嚇她一跳時,卻忽然停了下來。
他想,既然還有另一個女人在,他現在沖出去,一定會被他母親趕出去,倒不如他躲在這里,等到她們毫無防備之時,他把她們兩人都嚇一跳。
于是,小男孩壞笑著,捂著嘴,繼續躲在紗簾後。
從他站立的位置,他可以清楚的看到他的母親,和另一個身著錦繡的女人正在做些什麼。
他甚至能夠听到她們的說話聲,只不過听的不太清楚。但是,他並不在乎,他也沒想听清楚听明白,他對此不感興趣。
可他的母親和那個女人,卻一直在說話,這讓他禁不住的覺得有些無聊。
正當他想放棄偷看,突然的跑出去時。忽然,他看到那個女人,把他母親推倒在了地上。然後,那女人騎在了他母親的身上,一手捂著她的嘴,一手往*胸*前的衣襟里掏。
他莫明其妙的看著,抓著紗簾,終于想要跑出去的時候,抬起的腿,卻在那個女人掏出匕首,發瘋似的往他母親身上刺殺的剎那,如石頭般的僵住了。
他瞪大了雙眼,看著那個女人,還有被那個女人騎在地上的,他的母親。
他喉間有什麼東西,似乎正欲月兌口而出,可他張開嘴後,那東西卻死死的卡著在他嗓子里,如何也不肯出來了。
他知道,那是不對的,那個女人不應該這樣對他母親,他該去阻止,他該扯開嗓子,拼命的叫喚。只是,他的雙腿,仿佛生了根一般,他抬不起來,也跨不出半步。而他更像是瞬間啞巴了一般,他張著嘴,卻怎麼也發不出一丁點聲音。
那個女人,似乎真的已經瘋了。她手中的匕首一次又一次的刺殺進他母親的身體里,已完全被他母親的鮮血染紅。很刺眼,很猙獰,很恐怖。
而倒在地上的,他的母親,雙眼死死的瞪著,雙手緊緊的抓著那個女人的衣擺。血不停的從她身上噴射出來,撒了那個女人滿身、滿臉。讓她看上去就像是來自地獄最深處的,會嗜人一般的惡鬼夜叉。
他不知道,他母親的眼神里有些什麼。像是不敢相信,又像是充滿了不甘。她的眼楮,始終都是那樣死死的睜著,一直一直不曾合上過。
不知多久,他看到,他母親的手,慢慢的松開了,然後無力的滑落到了地上。
他心中一窒,似乎明白了什麼,他知道,他母親已經死了。他想沖出去,他想發瘋似的叫喊,可無論他怎麼拼盡全力,他也仍是一動不動的站立在原地,傻傻的看著,痴痴的看著。
那個女人,還是沒有停手,她還在發瘋似的狂刺。他母親的血,流了一地。
好紅好紅,刺的他的心和眼楮,痛疼不已。
而她母親的眼楮,依舊瞪得大大的,死死的盯住那個刺殺她的女人。好像,永遠都無法再合上,好像,要用眼神將那個女人的魂魄一同帶走。
恐懼,在他的*胸*前沸騰翻滾著,他好想喊,他想不顧一切的喊出來。他拼命的張著嘴,但喉嚨里,就是發不出一丁點的聲音。
他不停的努力,他不停的掙扎,卡在他喉間的那兩個字,如魚鯁一般的,卡的他生疼。
只是,所有的努力,都只是徙勞,他無論如何,也喊叫不出來。
越是喊不出來,他心中的恐懼,就越真切,越加叫囂著要將他吞噬。于是,他便愈加的想要叫喊出來。從心底深處,撕心裂肺般的叫喊出卡在了他嗓間的那兩個字。
恐懼,就如同一團在不停凝聚的雪球,越滾越大,越滾越大。他真的好害怕,他害怕的幾乎要死過去。他知道,只要他喊出來,一切就都好了。但是,他喊不出來,就好像有一雙無形的手,緊緊的掐住了他的脖頸一樣,讓他至死也喊不出來。
終于,在小男孩如瘋如癲一般的努力下,他的雙腿可以移動了。
他像一陣風似的沖了過去,這一幕,把那個如同魔障了一般的女人,明顯的嚇了一跳。
她拿著匕首的手,隨著慣性往上一揚。小男孩頓時感到了一股鑽心似的疼痛。瞬間,有什麼東西從他臉上流了下來。可他不管不顧,他用自己小小的身體,死死的撲在他母親那已被鮮血浸透的身體上。
他的小手,無力的拽緊她的衣襟,身上,迅速的被那已冷卻的紅色液體染透。他變的和那個女人一樣,全身都是血紅血紅的,特別的刺眼,特別的猙獰恐怖。
他看到,他母親的雙眼,死死的盯住了他,好像有話要和他說。
可不論他怎樣認真的去听,他都什麼也不听到。
他想叫他母親起來,明明知道她已經死了,可他還是想叫她起來。她這樣一言不發,死死的盯著他的模樣,真的十分的駭人。比那個刺死了他母親的女人還要可怖,還要嚇人。
他的嘴,張的更加的大了,只是,他仍然什麼也喊不出來,不僅如此,就連一丁點聲音,他也發不出來。
胸口像是被壓了巨石,脖頸像是被那雙無形的手扼掐的更緊。他好害怕,他真的好害怕。恐懼就要將他淹沒了,誰能救救他,誰快來救救他,他就要死了,他真的就快死了……
「母妃!!!!」
一聲暴吼,深陷于血色夢魘之中的龍御鋒,霎時掙月兌了噩夢,徹底的驚醒了過來。
他噌的一下坐起了身,不停的急喘著。冷汗,自他的額間,一滴一滴,不斷的滑落下來。
候在殿外值夜的內侍和侍衛,誰也不敢入殿。自冷宮的那場大火過後,龍御鋒就頒下了旨意,除非他召喚,否則,誰也不得在他就寢時擅自入殿,違令者,殺無赦。
所以,即使那些內侍和侍衛,听到了什麼動靜,也斷然不敢貿貿然的跑進殿中去查看。除非他們清楚的听到了龍御鋒的召喚。
殿內,一派昏黃。僅余的一盞燭燈,不知為何的跳躍了起來,似是有風,在無聲的吹弄的火心。
龍御鋒一把掀開身上的被子,光腳跳下了床。像個無助的孩子那般,驚惶失措的在內殿里,來來回回的踱著步,像是想借此,驅走籠罩在他心頭之上的恐懼與陰郁。
忽然,他沖到窗子前,用力的推開了窗子。雲婉宮的屋頂,毫無防備的落入了他眼中。
他怔怔的看著,任由夜里的涼風,肆意吹亂他的發。衣著單薄的他,卻如同死木那般,感覺不到一絲的涼意。不,他冷,他覺得好冷好冷。
可是那股寒冷,並非夜風帶來。而是自他的心底深處,不停的向他心窩狂涌,不停的向他的血液奔騰,如閃電一般的,迅速竄入他的四肢百骸。他阻止不了,也無力去阻止。
他只能任由這股寒意,隨著他血液的流動,瘋狂的在他體內叫囂。至于他,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雲婉宮的屋頂,什麼也不做,什麼也做不了。
一顆流星,在雲婉宮屋頂的前方,無聲的劃過。龍御鋒一震,怕極了似的,慢慢後退了好幾步,之後,他一點一點的蹲,蜷縮在了一旁的案角下。
「為什麼,為什麼……」
龍御鋒用雙臂捂著臉,口中模糊不清的念叨著什麼,他一邊念叨,一邊不停的搖晃著身體,像是控制不住身體的平衡,又像是控制不住他自己的身體。
雙臂之下,他的眼楮,死死的瞪著。一如他在先前的噩夢中所看到的,他母親的那雙眼楮。只是,他的雙眼十分空洞,就像兩個無邊無際的黑洞。里面除了黑暗,便什麼也看不到,什麼也尋找不到。
「為什麼,為什麼……」
龍御鋒仿佛瘋了一般的,不停重復念叨著,藏匿于他胸腔之中的疑問,膨脹叫囂著,幾乎要炸開他的胸膛。
是了,為什麼?呵呵,這到底是為什麼?
他們都是他的孩子,他們身上都流著他的血。一脈相承,全是他賜于的骨和肉。
可是為什麼,為什麼他要這樣對他?他怎麼可以這樣對他?他也是他的兒子,他也是他的親生骨肉,他怎麼可以,他怎麼忍心?
他明明眼睜睜的看著那個女人殺死了他的母妃,他沒有撒謊,他沒有騙人,他沒有被嚇壞,他沒有因此而胡言亂語,胡思亂想。可是為什麼,為什麼他不相信他?還喝叱他,說他居心叵測,說他小小年級,竟如此的狠毒?
不,他沒有,他沒有撒謊,他沒有騙人,他真的看到了,他可以用他的性命擔保,他沒有,他真的沒有撒謊。
「為什麼,為什麼……」
龍御鋒念叨的越來越快,身體也搖晃的更加厲害。顯然,已陷入了另一個夢魘之中。只不過這一次,他是清醒的。
可他真的是清醒的嗎?他雙眼死死的瞪著,不曾眨過一下。他依舊用雙臂擋著臉,一邊發瘋似的念叨,一邊痴癲了般的不停搖晃著。
他們都是他的兒子,他們都是。他為什麼要那樣對他?為什麼?
而那個女人,卻和她的兒子,一直活的好好的。
她是凶手,她是雙手沾滿了他母親的血的凶手啊,她怎麼可以繼續活著?她有什麼資格繼續活著?還有她的兒子,他怎麼可以繼續當他的太子,他怎麼可以繼續等著繼承大統?他沒有資格,他不可能有資格的啊,他母親是凶手,他母親是殘忍的殺死了他母親的凶手。
怎麼可以?他們怎麼可以還這樣好好的活著?為什麼那個男人沒有秉公處理?
為什麼他這個親眼目睹自己母親慘死的兒子,還要時刻擔心那個男人會不會下手對付他?如果,如果他不是一直胸無大志,淡泊閑散的模樣,他是不是甚至連他這個兒子也不要了?就像,就像老二,就像二哥一樣,被他扔到了龍翔國最最最偏最最最遠的地方去。
「為什麼,為什麼……」
龍御鋒忽然死死的抱住了自己的頭,口中念叨的更加含糊,像是就快睡著了一般。
「哈哈哈哈哈……」
突然,龍御鋒不知何故的哈哈大笑了起來,他抬起頭,雙眼空洞無神的望著前方的龍床,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他的雙臂慢慢下滑,緊緊的抱住了他的雙腿。他繼續蜷縮著,他繼續不停的搖晃著自己的身體,好像一個沒有了七魂六魄的人身木偶。
「哈哈…哈哈哈……」
龍御鋒笑著,他不停的笑著,偶爾無聲的笑,偶爾會發出一兩聲極陰森、極詭異的笑聲。
是了,他該笑的,他為什麼不笑呢?那個男人這樣保護,這樣不公,這樣費盡心機,可那個女人還是死啦!哈哈哈哈,那個女人死啦!而且死的很慘很慘,比他母親的死法痛苦千萬倍,她是活活被燒死的,哈哈哈哈,她終于死啦!
那個男人不是很在乎她嗎?為什麼他沒有來救她?為什麼他沒有化作大雨,將那場把她生生燒死的大火澆滅?他不是一直在拼力保護那個女人嗎?怎麼他死了之後,就不管不顧了?他這樣算什麼男人?死了就不用管了嗎?哈哈哈哈,他對那個女人,也不過如此嘛!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龍御御突然咧開了嘴,笑的很是猙獰。他仿佛被惡鬼上了身,臉上的表情,是那樣的可怖,那樣的駭人,身體更不停的顫抖搖晃。
他的雙眼,就好像永遠都無法再閉合上一樣,死死的瞪著,甚至連眨上一眨都做不到。
但僅是片刻,龍御鋒倏然斂去了他那猙獰可怖的笑。他漸漸的緊戚了眉頭,變的十分傷心,十分難過。是了,他怎麼忘記了,她也死了。她跟著那個女人,一起死了,她們一起被那場大火給燒死了。
「怎麼可以,怎麼可以……」
龍御鋒仿佛又回到了任性的孩童,口中喃喃的,重復念叨著‘怎麼可以’這四個字。
是的,她怎麼可以?她怎麼可以跟著那個女人一起死了?沒有他的允許,他怎麼可以就這樣死了?她好大的膽子,竟然敢擅自死掉。他都還沒有查清楚事情的真相,她怎麼可以就這樣先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