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忠嗣要回府,府里自然是一陣忙碌,王夫人也帶著女兒王婉如在正門相侯,旁邊還站著一個年約十六七歲的少年,身穿白s 的圓領袍服,面容俊俏,只是臉上一副不安分的樣子,站在王夫人身邊不甚耐煩,身後還站著一群府里的家僕婢女。
大隊親兵護衛著王忠嗣的馬車在王府門前停下,王忠嗣一臉威嚴地掀開車簾,下了馬車,王夫人帶著眾人迎上去,首先道了個萬福,口中道︰「恭迎夫君回府,夫君一路辛苦了。」
王婉如也道個萬福,道︰「恭迎爹爹回府,爹爹一路辛苦了。」
那個少年也不敢怠慢,對著王忠嗣深深一揖,道︰「爹爹一路辛苦了。」後面的家人們也都跪下,齊聲道︰「恭迎老爺回府。」王忠嗣自幼在皇家長大,家教甚嚴,禮數周全。
王忠嗣扶起王夫人,又扶起王婉如,才道︰「大家都起來吧?」
家人們紛紛起身,給王忠嗣讓出一條路來,王忠嗣看了一眼少年,口中輕哼了一聲,昂首闊步進了府門,王夫人等人連忙跟上,歐陽正明、許默也跟在後面,眾親兵也浩浩蕩蕩進了王府,自有軍官進行安頓。
王忠嗣在正廳的主位上坐下,王夫人也在一邊坐下,歐陽正明坐在左下首,許默看了看,也不知道能不能做,就在那里站著,王忠嗣指了指右下首的位置,道︰「宗漢,坐下吧?」
「是,大帥。」說完在右下首的位置坐下,王婉如和那個少年也各自在兩邊坐下,自有婢女端來茶水,還給王忠嗣端來了洗臉水,王忠嗣收拾了一番,喝了一口熱茶,才冷聲道︰「震兒,你這段時間不在國子監念書,跑到西域去做什麼?」原來少年便是王忠嗣的獨子王震。
王震嚇了一跳,王忠嗣開口第一句話就是訓他,他連忙來到堂中跪下,慢慢道︰「回稟父親,孩兒那r 听夫子說古時那些有學問的人都喜歡游學,增長見聞,孩兒就與賠命裴明、劉越、晁思東去了安西游學。」不過說話的聲音越來越小。
啪,王忠嗣一拍桌子,喝道︰「混賬東西,你要游學,自有河東、河南這些文學鼎盛之地,安西這個蠻荒之地,有什麼好游學,馬上給我去反省思過,這次過年不準出門。」
「啊?」王震大驚失s ,這次過年他準備好了要和裴明等人好好玩一玩的,離開長安幾個月,他早就厭惡了西北的風沙和荒蕪,回到了物華天寶的長安,正要好好玩玩,如今卻被父親禁足,心里別提有多沮喪了。
王忠嗣卻不管,大手揮了揮,仿佛要趕走蒼蠅一樣,王震看了看母親和姐姐,哪知兩人卻不置一詞,王婉如還掩了掩嘴,王震無奈,瞪了王婉如一眼,狼狽退出了大廳。
王忠嗣眼中閃過一絲無奈,然後擺擺手道︰「夫人,晚上我要和正明、宗漢喝兩杯。」
王夫人會意,站起來道︰「好的,妾身這就去準備。」她知道丈夫有事要和歐陽正明等人談,便主動去廚房安排晚宴。
王婉如也站起來道︰「母親,我也同你去。」
王夫人點點頭,兩人很快到後院廚房去了。
「宗漢,听說皇上賞了你一座宅子?」王忠嗣喝了一口茶,淡淡問道。
「是的,大帥,在常樂坊,猛虎營現在還住在校場上,末將想讓他們過去住。」許默抱拳答道。
王忠嗣點點頭,道︰「也好,本帥此次回京,有重大事情要辦,至少要過了上元節才能回河東,這段時間,你也在京城走走,听說高翁挺看重你,你也要和他親近親近。」
「是,大帥。」許默答道,頓了頓道︰「末將還有一事要向大帥稟報。」
王忠嗣笑了笑,道︰「哦,快快說來。」
「前幾r 高翁找我,說回紇可汗來了京城,要末將準備好和回紇武士比武。」
王忠嗣露出奇怪的表情,道︰「這種事情,一般是由宮中的力士來辦,怎麼會找到你呢?」然後一拍桌子笑道︰「是了,定是侍衛們功夫太差,皇上不滿意了。」
許默看他笑了,也笑道︰「大帥英明,高翁說前年比試過一會,只是那次結果不怎麼樣。」
王忠嗣嘴角閃過一絲笑容,然後道︰「你準備怎麼辦?派何人去比武啊?」
許默想了想,道︰「依末將看,對方所依仗的不過是一身蠻力,草原人天天吃肉,雖然身材不高,但肌肉結實,力量強悍,若再輔以簡單的摔角訓練,確實難以對付,而宮中的大內侍衛,雖然武技高強,力量也不錯,但和草原人比起來就差遠了,而且在宮中養尊處優慣了,比試時不敢以命相搏,而草原上環境惡劣,打起仗來也不要命,所以侍衛們輸了也是正常的。」說完許默喝了口茶,王忠嗣和歐陽正明听了許默的話,也覺得有些道理,就看著許默,等著他的下文。
「對于白打,末將還有些心得,此次末將會向皇上請求比試五局,采取五局三勝的規則,除了末將以外,還有李嗣業、南霽雲、李天英、劉虎,除了李嗣業以外,末將等人都只能智取,應該問題不大。」
王忠嗣點點頭,笑道︰「上次比試,落了天朝的顏面,皇上震怒,此次你定要辦好這件事。」
「是,保證完成任務。」許默連忙站起來。
王忠嗣擺擺手示意他坐下,然後看著歐陽正明道︰「正明,你那里情況如何?」
歐陽正明正了正s ,道︰「學生去過幾次東宮,太子意氣風發,想要盡快樹立威信,在朝中聯合韋堅等人,與李林甫起過幾次爭執,在外與皇甫惟明等節度使也有聯系,他要學生轉告大帥,請大帥在有空的時候到東宮坐一坐。」
王忠嗣沉吟半晌,抬頭問道︰「這幾r 皇上有什麼旨意嗎?」
歐陽正明搖搖頭,王忠嗣顯然也在考慮與東宮交往的問題,從私交上來講,他與太子感情深厚,從小一起長大,但如今他身為一鎮節度使,行事不能隨意,尤其是李隆基明令宗室不能勾連外臣,他要是與太子過從甚密,必為李隆基所忌,到時候不僅自己有麻煩,還會連累太子。
歐陽正明見他猶豫,道︰「大帥,當今皇上自從貶了張九齡後,r 益昏庸,任命口蜜月復劍的李林甫為右相,去年還搶了兒媳,真是貽笑天下••••••」他還待要再說,王忠嗣已經舉起了手,道︰「正明,別說了。」他也知道,李隆基這兩年來沒有以前般勵j ng圖治,但他從小在宮中長大,視李隆基如父,歐陽正明批評李隆基,他不是這麼容易接受。
歐陽正明無奈,嘆了一口氣不再說話,王忠嗣也沉吟不語。
「大帥,末將有幾句話,不知道當講不當講?」許默突然道。
王忠嗣和歐陽正明有些疑惑的看了許默一眼,「宗漢,但說無妨。」
「末將認為,此時與太子交好並不是好事,大帥應離太子遠一點。」許默語不驚人死不休,一句話便引得王忠嗣和歐陽正明大為震驚。
王忠嗣還在思考,一直主張支持太子的歐陽正明急道︰「宗漢,你這說的是什麼話?」
許默不願與歐陽正明發生爭執,便閉口不語,王忠嗣想了想,對著許默道︰「宗漢,你說下去。」
許默向歐陽正明抱了抱拳,看到他臉s 緩和了一些,才道︰「大帥,歐陽先生,當今天下畢竟還是皇上的天下,皇上今年才五十余歲,ch n秋正盛,還可以再位二三十年,而從前太子的遭遇可以看出,當今皇上絕不會容忍有人威脅他的皇位,太子這個時候變現如此積極,在皇上看來是要攬權,會被皇上視為威脅,到時候就危險了,前太子就是前車之鑒。」
王忠嗣和歐陽正明都陷入了沉默。
半晌之後,王忠嗣看了看歐陽正明,見他沒有說話,張口道︰「宗漢,那你說說,我們該怎麼辦?」這表示他已經同意了許默剛才的話。
「回大帥,大唐是天下人的大唐,是皇上的大唐,我們應先忠于大唐,忠于皇上,因此,我們只要跟緊皇上就可以了,只要有利于大唐的事,我們都去做,至于朋黨之爭,我們不要參與即可。」許默緩緩道。
王忠嗣眼前一亮,卻听到歐陽正明嘆道︰「宗漢,朝廷里的事情,怕沒有這麼簡單啊!」他看到許默請教的表情,繼續道︰「朝廷之中,我們雖不願結黨,但朝中的黨爭卻從沒有斷過,目前來說,朝中主要有兩黨,就是李林甫的相黨和太子的**,李林甫是右相,身兼吏部尚書,大權在握,太子實力較弱,如果我們不投靠太子,r 後河東軍的糧餉、補給會受到兩黨的掣肘,對大帥也不是好事啊。」看得出來,他是真心為王忠嗣考慮的。
王忠嗣又看向許默,許默想了想,道︰「大帥,先生,這種情況出現也很正常,但也不難處理,我們雖不依附這兩黨,但該我們的還是我們的,糧餉、軍需這些,他們要是敢推月兌延誤,我們就直接向皇上訴苦,必要的時候還可以來硬的,作為一鎮節度使,只要緊跟皇上,囂張一些、跋扈一些又有何妨?得罪了這兩黨,皇上可能還更高興呢。」
這時不僅王忠嗣,歐陽正明也眼楮一亮,大家都是聰明人,不用說的太明白了,接著王忠嗣和歐陽正明對視一眼,都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