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眼奴隸的情詩 第五章 心髒、隕石和斑豆

作者 ︰ 面具島

()來看我的人既不是爸爸也不是媽媽,這倒讓我松了一口氣。不過我實在不記得自己以前在哪里見過他,所以我猜他可能是我離開家的這兩年間遇到的某個人。

這個人長得基本還算有個人樣,我之所以這麼說,是因為他與我記憶中遇到過的人都不太一樣,他看上去有二十五六歲,比我高一個頭,五官還算端正,但眼珠是紅s 的,膚s 白得發黑,有著深灰s 的粗糙雜亂的長發,他穿著長長的黑s 風衣,腳上是黑s 的長靴,最奇怪的是他戴的那頂帽子。那種帽子我只在r 芥送的那本書上的插圖里見過,是黑s 的、極大的、裝飾著大把羽毛的帽子……不對,鎮上演出《昏昏y 睡的國王和燒毀神殿的盜賊》時,里面的盜賊戴的好像就是這種帽子。根據他奇怪的外貌,我推斷他一定來自海外。

他看到我時詭異地笑了笑,把背靠在牆上,一副戲劇x ng的表情。

「不好意思,請問你是……」我走到離他十步遠的地方便不自覺地停下了。

「嘖嘖,才過十八年就把救命恩人給忘了。人類啊,真是無情!」他說著,舉起了右手。我突然感到,並看到有一個東西從我的胸腔里飛了出去。他接住了那個東西。是個塞有木塞的玻璃瓶。他把瓶子對著從房間窗口瀉進來的不是很強的r 光察看,我看到瓶子里裝著由深藍、深紫、深紅、深紫紅、深黑等各層次的透明液體,各種顏s 層之間的界限並不分明,漸變處的顏s 格外奇異。「剛放進去的時候可是像山泉一樣澄澈透明呢,現在居然變出這麼多顏s ,真是其妙。」

我不確定他是在自言自語還是在和我說話,剛才那個裝有奇怪液體的瓶子從我的胸腔飛出去這件事我還沒完全接受,他又把瓶子朝我扔了過來,我正擔心接不住的話會把瓶子弄碎,它竟然自己飛進了我的左胸,我頓時感到安心和充實。我這才想到應該注意一下房間里的兩名監視的看守,但我發現他們對剛才魔術表演般的情景居然毫無反應,而且表情木然。

「別管那兩個家伙。」他說。

「那個瓶子……」

「是你的心髒啊,你不會不知道吧?」

「心髒?」由于這幾天在監獄干那些臭烘烘的活,我也見過了無數顆心髒,沒有一顆是瓶子形狀的,「你在給我打啞謎嗎?」

「真懶得解釋,不過既然你忘了,那我就勉強說一遍好了。對了,我們是第二次見面了,我是魔鬼,你好。」

「……」若非看到剛才那一幕和兩個看守的情況,听他這麼說我真會以為他是附近哪家瘋人院逃出來的,「你好。」

然後他告訴我十八年前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情景。原來我是個沒長心髒還能活的怪胎。剛出生的時候就被誤以為是死嬰而遭父母遺棄,但產婆沒有按父親說的安葬我,而是要將我賣到鎮長家用來熬湯,但魔鬼出現了,還處于嬰兒狀態的我答應了他的要求,因此他把剛才那個瓶子給了我用來代替心髒產生心跳。他還命令產婆把我抱回父母身邊……

听完他令人難以置信的敘述,我不禁懷疑自己的j ng神或者耳朵出了問題。

「你的耳朵和j ng神都沒問題哦。」這家伙居然能看出我在想什麼。「而且我說的都是實話,信不信由你。」

「我父母還好嗎?」

「除了因為長時間沒收到你的消息有點擔心外都挺好的。」

「那個產婆是蝠音的n in i嗎?」

他點點頭。

「難怪她老把我當魔鬼。喂,魔鬼都長你這樣嗎?」

「長我這樣的不多。有些長得就像你在書上和神廟的壁畫上看到的那樣奇形怪狀……不過這好像不是重點吧,你沒有別的什麼要問嗎?」

「為什麼我沒有心髒還能活著?」

「我不告訴你。」

「鎮長為什麼想吃我?」

「這個待會兒再說。」

「那時候我還是嬰兒,怎麼會對你說的話做出反應?」

「那才是你真正的意識。而且靈魂和年紀沒關系。嬰兒時期,靈魂和宿主還未完全結合,因此可以不受語言等條件的束縛直接表達情感和思想之類的。但不一定所有人都能懂……我也解釋不清楚,你自己體會吧。」

「那個瓶子里裝的是什麼?」

「我家附近的河水。」

「冥河?」

「不是,我又不住地獄,怎麼會弄到冥河的水。」

「你叫什麼名字?」

「魔鬼是不會把名字告訴人類的。你稱我為魔鬼就行了……你如果沒有別的問題我就走了。」

「有,你知道我離家的這兩年發生了什麼嗎?」

「啊!你終于問到我想說的了。」

「既然你想說為什麼不直接告訴我,還要我問呢?」

「直接說多沒意思!」

「我犯罪了嗎?」

「就身體層面而言,你罪無可恕;但就j ng神層面,或者說心靈層面而言,你還真是無辜的。」

「什麼意思?」

「還記得你們原本要去南方做什麼嗎?」

「賣隕石。」

「對對對,那些漂亮的隕石。其中最大的一塊,就是紅得發亮,上面還長著一粒粒像是天然水晶一樣的東西的那塊,還記得嗎?」

「記得。」在我們北方的極北之處,經常可以發現許多隕石。但據去過南方的麻雞大叔說,這種東西在南方是很稀罕的,許多有錢人願意出高價買這些石塊。于是他就組隊去南方賣隕石,我也很榮幸地成為了這個隊伍中的一份子。說實話,我曾在心里暗暗嘲笑過南方人的愚蠢,居然願意花錢買這些毫無用處的石塊。但當我看到麻雞大叔作為貨物要運走的石塊時,我也驚異于它們的美麗了。我以前所見的隕石以黑s 和黃s 居多,而麻雞大叔在偏遠之地j ng挑細選的這些隕石簡直比黃金更加光彩奪目,連鑽石都會相形見絀。它們大小各異,有的晶瑩剔透,有的五彩斑斕,有的帶有天然的復雜而美麗的花紋(其中一個居然呈現出持花女子的圖案),有的帶有許多若隱若現的結晶塊……最有特s 的要數這位魔鬼提到的最大的那塊,它的大小和我本人差不多,通體紅亮,上面長滿了葡萄大小的透明珠子,有些珠子內部還有奇異的圖案,即使單獨摳下來也稱得上是藝術品。麻雞大叔為它專門定做了一個木箱,由專人看護——而那個「專人」就是我。

「那玩意兒一離開北方的土地就開始起作用了。其他人都在它的輻sh 下死光了,而你只是進入了昏迷狀態……」

「怎麼……」

「別打斷我!」他吼道,「被那玩意兒長時間輻sh 的人不是死掉就是完全失去意識,就像行尸走肉一樣。不過大部分會死,像你這樣的很少。然後一個識貨的家伙嗅到了味道,就趕到了你們當時的所在地,他知道那塊石頭是什麼,如獲至寶。但他發現你還活著的時候,他就有了更好的主意。順便說一下,這個世界上有一種人是神和魔鬼都無法左右的,那種人也不會被那石頭影響,而發現你的那家伙就是這樣的人。所以他既沒有死去也沒有陷入昏迷。他用那石頭控制了你,讓你幫他把石頭搬到他的基地。之後的兩年,你就成了他的實驗品,拜你所賜,他現對那玩意兒的控制已經很得心應手了。本來你沒有利用價值了他完全可以把你殺掉,但那家伙念在你兩年來辛苦工作的份上決定讓你在此地終老。所以他在你腦袋上鑽了幾個洞,還把你吊起來打了幾頓,然後把你關起來……就是這樣。」

「……」我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你不好奇這兩年那家伙都讓你做了什麼嗎?」

「做什麼?」

「這兩年你可是過得轟轟烈烈啊!我數數,你殺了……」他夸張地開始用手指數數,「四十一個人。」

「什麼?」我腿一軟,坐到了地上。

「其中十個是女人,四個是孩子,六個是老人,除了那十個女人和四個孩子外還有一個孕婦……嘖嘖,你小子簡直就是禽獸嘛。」

「我……」我不敢相信。

「你還對一個比你小一歲的姑娘施暴……」這個魔鬼居然可以說得這麼冷靜,「這主要是那個控制你的人想一飽眼福,因為他在這方面從來就不太行,而你還挺讓他滿意的……」

「閉嘴!你這個魔鬼!」

「我的確是魔鬼。你不想再問點什麼嗎?」

我只希望他告訴我一切都是他胡說的。

「真正的爆料還沒出現呢?你知道那石頭是什麼嗎?」

「隕石。」

「哈哈哈……那可不是普通的隕石,那是北方天神的糞便。從顏s 上看,他拉出那玩意兒的時候可能還長痔瘡了……」

「夠了!你這個瘋子!」听到這種荒唐話,我突然有了希望,也許他真的是瘋子,他真的是亂說的,我沒做那些事!

「我是魔鬼,不是瘋子。魔鬼是高度理x ng的生物,從來就不會發瘋!」

「既然你是魔鬼,為什麼不讓我直接恢復記憶,而要在這里浪費口舌?讓我直接想起來,你應該可以用你的法力做到吧!」

「你又沒失憶,要怎麼恢復記憶?」

「什麼?」這家伙真讓人惱火!「要是我沒失憶的話,為什麼這兩年的事我一件都想不起來?」

「只是你的腦子想不起來而已。除了腦子,你身上的每一寸肌膚都儲存著這兩年的記憶。即使它們現在已經皮開肉綻,也依然能為我說的話作證。」

「一派胡言!」

「你是害怕相信吧?」

「我有什麼理由要相信一個魔鬼說的話?」

「哼。信不信由你。不過作為一個魔鬼,我和我的大多數同類可不太一樣,他們都愛靠謊言制造痛苦;而我,則喜歡用‘真實’養肥你們的痛苦。」他從空中抽出一張紙遞給我,「這是兩年來你被迫殺害的人的名單,有興趣的話你可以慢慢確認。我沒必要費這麼大力氣耍花招。我說了,我要的是飽餐了真實的痛苦。」

我接過那張紙,上面寫著許多人的名字和他們的具體情況及死亡詳情。

我不知道該怎樣接受這一切,如果他說的都是真的,我實在不應該再繼續活著了,我應該被活活燒死或者被千刀萬剮……

「另外,我來這里也是為了要幫你哦。」

「幫我?」這家伙實在讓人怒不可遏!「要幫我的話你就該在我犯罪的時候阻止我!你現在還能幫我什麼?!」

「即使我突發奇想要行善,那時候我也幫不了你。」

「為什麼?」

「……我也是有潔癖的,靠那段巨型糞便太近的話我會吐的。不過我現在可以幫你逃出去,因為過了這麼久那玩意兒在你身上終于清干淨了一點,對我的影響不會那麼大了。但這次我要索取更大的代價,而且不能保證對你沒有傷害……」

「如果你說的都是真的,我還有什麼臉出去!」

「你可以出去調查一下我有沒有對你說謊嘛。還有,你不想對那個控制你的人做點什麼嗎?最重要的是,你的老相好已經活不過三天了,你不想見她最後一面嗎?……」

「老相好?你說的是蝠音?」

「當然是她。」

「蝠音快死了?怎麼會這樣?」

「你離開之前她不是一直在搗弄一種奇怪的豆子嗎?她說那豆子可能叫斑豆,而鎮長家的廚娘要送來的也的確是斑豆,但在送來之前被那位坐在輪椅上的小哥換成了另一種名為海蛇香的豆子。那種豆子和斑豆很像,只是顏s 更深,花紋更復雜一點。海蛇香是一種慢x ng毒藥,生長在北方最靠南的山區。買賣這種東西在人間是犯法的,因此那位小哥常常趁夜晚出門和走私販做生意……」

「你說r 芥要害死蝠音?」

「听我說完嘛,真是的,你這種愛打斷人的習慣可不好!他的確間接害了她,但那不是他的目的。他要殺的是他自己的家人……」

「什麼?」

「媽的!別打斷我!沒錯!他就是要殺掉他自己、他的父親、母親和住在他家的其他所有人!但要一下子殺掉那麼多人不太容易,所以當他看到家人買了一大堆斑豆的時候就想起了某本書上提到過的海蛇香。對他來說聯系走私販不是什麼難事,別看他一直坐在輪椅上,他走得可不比你慢。他經常半夜出門到你們南邊的那個鎮上鬼混,直到天亮了才回來。因此他也結識了很多無可救藥的家伙。怎麼?你不相信那個看上去像個小姑娘的家伙會是這樣的人?他只在你一個人面前會那樣扭扭捏捏,在其他人面前可霸道了。原因嘛,我待會兒會講。在他那些朋友當中就有住在長有海蛇香的山區的。他向那個人買了不少,回家後把斑豆都換成了海蛇香。所以廚娘送到你那老相好家去的實際上就是那種毒藥。當然,她不是貪心的人,但她n in i是。那個老太婆見是鎮長家送來的就以為一定是好東西,所以每次她都偷偷藏了一點。但她很愛孫女,因此自己舍不得吃,全給孫女吃下了。那姑娘當然不知道自己吃了什麼,因為老太婆不好意思告訴她自己偷了東西所以總是把這些豆粉拌在她喝的湯里。不過畢竟她攝入的量沒那麼多,所以還能活到現在。而那位小哥家除了他自己以外的人可是全都死光了。」

我想起自己確實看過他在讀那本《有毒植物的分類與識別》。要是那時候我就知道……

「他為什麼要這麼做?」

「我剛才不是說過你差點被他們家的人給熬ch ngr n肉湯了嗎?」

我點點頭。如果我這兩年來真的做了魔鬼說的那些事,我倒真希望那時就被熬成湯!

「那孩子出生沒多久就得了一種病,全身青腫,局部潰爛。怎麼也治不好,于是他的父母就病急亂投醫請來了鄰鎮的巫婆。事先聲明,那老巫婆可沒把靈魂賣給魔鬼,所以她做的事和我們沒關系。那老東西說只要經常喝剛死去不久的嬰兒熬成的湯,病就會慢慢好的。于是你們鎮長就買通了產婆,也就是你老相好的n in i,讓她把一出生就死去的嬰兒帶到他們家。她也造做了。她送去的嬰兒里,有六個就是你的哥哥姐姐們。你出生的那天夜里,那孩子剛好也得知了真相。他一直以來關于神聖和純潔的夢想就這樣幻滅了……說到底干嘛要追求這些玩意兒?總之他悲痛y 絕,差點戳瞎了自己的眼楮,但被父母攔住了。隨後他就開始千方百計地尋死,但我實在想知道像他這樣除了死什麼都不想的人卻必須活下去會變成什麼樣,所以我就派我的侍從跟著他,妨礙他自殺,因此他一直沒成功,這次也是,他家所有人都死于慢x ng中毒,但他還活得好好的,也不知道他瘋了沒有……」

「你為什麼不救蝠音?」

「切。」他不屑地笑了笑,「我是魔鬼,又不是神。行善可不是我的義務。我不讓那小子死掉可不是為了救他,而是因為讓痛苦得想死的人不得不活下去是我的一大興趣。」

「你不是要更大的代價嗎?救救她!你要什麼我都給你!」

「凡是接受了魔鬼幫助的人,即使代價出在別人身上也上不了天堂。你希望她被天堂拒絕的話我不介意幫這個忙哦。」

「怎麼會這樣?」

「作為魔鬼,我就算不告訴你這個而直接幫你達成願望再索取代價也不會有任何罪惡感的。但我對白璧無瑕的人不感興趣。她身上既沒有罪惡的味道也沒有因罪惡而產生的痛苦的味道,我最煩的就是這種人!但你執意要我幫她的話我還是會答應你的。」

「她這樣死了以後就能上天堂了?」

「沒錯。而你,從出生時決定接受我幫助的那一刻起就已經注定死後無緣極樂世界了!如果現在不見她的話,你就再也見不到她了,無論是生是死!怎麼樣,考慮好了嗎?」

「我怎麼還有臉見她?!」

「她可是很想見你哦。」

「你說什麼?」

「她陷入昏迷以後,就時不時地喊你的名字呢。」

「真的嗎?」听說蝠音在昏迷中喊我的名字,我終于鼻子一酸,眼楮變得ch o濕模糊,「她在喊我?她……在哪兒?」

「南方一家醫院。」

「南方?」

「是啊,南方的醫術幾乎可以媲美神法。那個老太婆這回為了救孫女也是傾家蕩產了。如果你們鎮長當年把那位小哥送到南方治療而不是讓他吃人肉的話,事情就不會那麼有趣了呢。不過南方的醫術再高明也救不了那姑娘,她活不過三天的。你小子真的不見她最後一面?」

「我……要去!」

「很好,那我們就來立新的約吧!」

「什麼新的約?」

「上次我幫你時向你承諾我索取的代價不會對你有傷害,但這次我要更大的代價!也就是說,我不能保證這次的索取不會傷到你。怎麼樣?」

「隨便要什麼,我也沒什麼可失去的了。」

他笑了笑,憑空變出了一個行李包,是我離家時帶的那個。

「從這里到那家醫院就算立刻坐上火車也要四天才能到,不過走我們的道,只要兩天半。背上行李包,等我鬧出一點動靜之後我們就出發。」

「什麼動靜?」

他敲了敲牆壁,兩個看守好像剛從夢中醒來一樣,「二位,我不得不帶他走了,真不好意思。」說著,魔鬼朝其中一個人做了一個用力抓的手勢,那個人的腦袋就像橘子一樣被捏成一團。血、腦漿、眼珠、鼻涕、唾液之類的四處亂噴,這把另一個人嚇得跪在了地上。隨後,他一聲尖叫,引來了其他看守。

魔鬼在眾人面前化成一團黑s 的濃煙將我包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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