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眼奴隸的情詩 第六章 獨眼鎮

作者 ︰ 面具島

()黑煙退去,魔鬼又出現在我面前。我發現我們現在置身于一個圓柱形的空間內部,這里的面積和我原來住的牢房差不多。空間中心燃燒著鉛s 的火,既不冷也不熱,也沒有什麼特殊的味道。

「這是什麼地方?」我問。

「燈籠。」他走到我對面,靠牆坐下。「效忠于我族的隱形巨人提著它到處逛。外面的人看不到這個燈籠。因為是巨人所以要是走快了會惹出亂子的,因此只能慢慢走。但速度還是比火車快一些,一定會在那姑娘死前趕到的。我說,你的傷怎麼樣了?」

被他這麼一問,我才注意到自己身上的傷口竟然全都愈合了,連疤痕都沒留下,頭部也完好如初,只是還有點疼。我身上那件髒兮兮的囚衣也不知什麼時候變成了嶄新的淺藍s 衣服,上面還繪有大朵大朵的葵花,衣服的樣式也有點怪。

「謝謝。」我把仍然包在頭上的河狼的短褲拿下來塞進行李包。

「這衣服可是現在南方最流行的款式。」

「我想問你一個問題。」

「什麼?」

「剛才就算不把那個看守弄成那樣,我們也能逃出來吧?」

「當然。」

「那為什麼……」

「你不會在同情那家伙吧?他可沒同情過你們。」

「既然沒有必要……」

「我是魔鬼!而且我覺得有必要給那個把你關進監獄的家伙一點j ng告。」

「對了,是誰把我關進去的?」

「當然就是這兩年來控制你的人咯。他手上有那麼無敵的糞便,就連把它拉出來的北方天神也未必是他的對手(當然他自己並不知道這一點),所以要是他知道你逃走了自然會立刻把你抓回去。但如果他知道你身邊有個可怕的魔鬼,至少暫時不會輕舉妄動。他目前還不知道魔鬼能不能抵抗那玩意兒。」

「那個人是誰?」

他沒回答。

「告訴我!如果他真的讓我干了那些事,那我一定要殺了他!」

「不是我不想告訴你,而是魔鬼不能說出或寫出人的名字。盡管我知道你的名字,我至今也沒用你的名字叫過你。我告訴你你的老相好和那個坐在輪椅上的小哥的的事情時也沒有說出他們的名字。至于你手上的那份名單,你仔細看的話會發現每個名字的寫得都不太一樣。因為名字的部分不是我寫的。所以,你要是真想知道那家伙的名字的話得自己去查。我只能告訴你他在得到那個無敵糞便以後已經成了交界處地下世界最厲害的人了。所以那些越獄犯們的顛覆之路可不那麼好走。」

「你說的是布偶夫人他們?」

他點了點頭。

「那河狼他們怎麼辦?」

他聳了聳肩。

我原本想讓他幫幫河狼,但想起他說過凡是接受了魔鬼的幫助的人,即使代價出在別人身上死後也不可能進入天堂的事,只好作罷。

「你們為什麼不能說出人類的名字?」

「很久以前,南方有個什麼神……具體是什麼神我忘了。那家伙的神力和南方的主神不相上下。但他非常害羞,單從外表上絕對看不出他有那麼強。他愛上了一位人間的女子,但他過于深情和害羞。因此連那名女子的名字都說不出口。我們的一位祖先無意中知道了這件事,于是嘲笑了那位天神。他不甘被魔鬼嘲笑,因此對我族下了個咒,讓我們永遠也無法說出或寫出人類的名字。」

「那位天神後來和那名女子在一起了嗎?」

「不知道,誰會去關心這種事。我說,你餓不餓?」

我搖搖頭。但他還是扔過來一塊烤熟的肉。

「放心,不是人肉。你見過那姑娘以後打算干嘛?」

「調查名單上這些人。」

他輕蔑地笑了笑。

蝠音就要死了,即使她死後可以去天國……而我,可能是殺害了四十一個人的殺人凶手……我實在沒心情吃什麼東西。一想到這些我連說話的力氣都沒了。好在這位魔鬼也不覺得這種面對面的沉默有多尷尬,他自顧自地睡著了。安靜下來後,我終于能感覺到這個空間確實在移動……

我的視線漸漸模糊了……我看到牆上有無數的影子在廝殺……我懸浮在一個崖壁前,摘掉被釘在上面的死者的面具……我在親吻一個頭骨……我在舌忝舐爬滿霉斑的獠牙……我周圍有無數雙干枯的手,它們的指甲發著幽光,唱著無數首不同的歌……我渾身發熱,口干舌燥,一只手伸進了我的喉嚨,我的心髒滑了出來,腥味的鮮血解了我的干渴……遠方的玄秘在勺子里被分解,我的左手心多了一個洞,我朝洞里望去,里面有許多的我和許多的表演……我的背後響起了野獸的哀鳴……我的眼前突然出現了一個人,赤身**,戴著遠古的面具,那個人摘掉了面具……

我醒來的時候已經不在那個圓柱形的空間里了。我枕著行李包,躺在一排木椅上。周圍飄著草藥的苦味。這里就是醫院?魔鬼呢?燈籠呢?時間過了多久?我怎麼又遇到這種事?我的腦子里不會又出現了兩年的空白吧?

我抓住一個從我身邊路過的人,問道︰「不好意思,能告訴我今天的r 期和現在的時間嗎?」

那個人告訴了我。我松了一口氣。現在距我離開監獄剛好過去了兩天半。

「這里是醫院吧?我來看望一位病人,但不知道她在哪兒……」

那個人用手指了指坐在我這排長椅盡頭的老人,示意我去問他。我走向老人,問道︰「我來看望一位病人……」

「名字?」

「蝠音。」

「剛死。在停尸間。要去看她嗎?我給你領路。」

「死了?怎麼可能,我听說她……」

「生命這種東西是很難預料的。你到底要不要去看她的遺體?」

我點點頭,于是跟著他穿過一條有一條昏暗的走廊,走下一級又一級濕滑的台階。也不知走了多久,終于來到一扇門前。老人打開門,這個停尸間比我剛才睡覺的場所還要亮堂許多倍。

「為什麼這里比上面還亮?」

「死神因為太久沒吃蘿卜和豬肝,得了夜盲癥。不弄亮一點他會不高興的。」老人拿出一塊髒兮兮的手絹擦了擦已經流到嘴唇的鼻涕。「你認得路吧。我想先上去睡覺了。」說著他關上門,走了。

我仔細查看著每一張床頭的名牌。我看到了蝠音n in i的名字,難道她也死了?我壯著膽掀開那床被子,果然。

我在旁邊一張床上找到了蝠音。她的表情看上去很平靜,但願她死得不那麼痛苦。

「難受嗎?」我對著她的遺體問道。

她睜開了眼楮,坐了起來。臉s 恢復了紅潤。我嚇了一跳。

「你沒死?」

「死神得了夜盲癥,雖然這里很亮,但外面很暗,所以他迷路了。」她穿著白s 的寬大晨衣,看上去格外美麗和純潔。

「死神會帶你去天國嗎?」

她沒說話,把手伸進我的衣服,從暗袋里拿出了一張紙,是魔鬼給的那份名單。我緊張得開始發抖。

「這……」

她把名單揉成一團,塞進嘴里嚼了幾下吞了下去。

「你……」

「想拿到它只好把我的肚子剖開了。」她把頭歪向一邊。

「為什麼?」

「你長胡子了呢。」她答非所問。

我模模自己的下巴和腮,她說的沒錯。

「那四十一個人真的都是我殺的嗎?」

「死去的人都知道,你不是真凶。」

「告訴我,那個人是誰?」

「我會建議死神多吃一點胡蘿卜和豬肝的。」說完她又躺了下去,臉s 再次變得蒼白。我輕輕地搖她,叫她的名字,但她再也沒有醒來。

我沒有哭,甚至沒有悲傷的感覺。只覺得仿佛在做一場荒誕的夢。我用力地掐自己的手臂。疼。這是真的。蝠音真的死了。我為她蓋好了被單。

離開停尸間時,我記得自己關上了門。但返回的路卻被不知何處瀉出的燈光照得亮了一些。走廊上還有人在打牌,我記得來的時候這里很安靜的。地板有點奇怪,剛才我的腳還踩在醫院光滑的地板上,現在卻踩在了粗糙的石地上。我抬頭向四周查看,這里已經不是昏暗的醫院內部,而是露天的室外!天空呈現出黃昏的顏s 。

「一個人?」一個女人和我搭話。她看上去二十歲左右,頭發染成五顏六s ,化著很濃的妝,穿著紅裙子,領子開的很低,露出了大部分胸脯。

「醫院哪兒去了?」

「這個鎮上沒有醫院。只有一家診所和一個醫生。」

「不對,我剛才還在醫院里……」

「你的確該看看醫生。」她把手伸到我的額頭,又模了模自己的額頭,「不熱嘛。你的溫度很正常。」

「那這是什麼地方?」

「獨眼鎮啊,你不是來觀光的?」

「獨眼鎮?」我想起蝠音好像提過這個地方,「獨眼奴隸……」

「你知道嘛,我還真以為你傻了呢。你是北方來的?」

我點了點頭。

「我也是北方來的,算你便宜點兒吧,要到我那兒去嗎?」

「我沒錢。」這麼說顯然有點不太禮貌,但我突然明白了她到底是干嘛的,只好干脆地拒絕了。

「沒關系,」她靠得更近了,她身上刺鼻的香水味弄得我直咳嗽,「等你有錢了再來找我。」

她走開了,但沒走兩步又回來了。

「你是北方哪里的?」

「鷹口鎮。」

「我是燭夜鎮的。我們離得還蠻近的嘛。」就是魔鬼描述的那個r 芥常去的地方。「你不是來這里觀光的,那你來這里干嘛?」

「找工作。」解釋起來有點麻煩,只好順口撒了個謊。

「我介紹的工作你敢做嗎?」

「什麼工作?」我想自己是個男人,不至于要做和她一樣的事吧。

「麋鹿酒店里還多一口棺材呢。」說著她用很詭異的眼神盯著我,「跟我來吧。」

她走得飛快,這讓我終于意識到我有許久沒吃東西了。後來我才知道,我跟她走的那段路幾乎繞了大半個鎮。她終于在一家名為「麋鹿酒館」的小店前停了下來。這家店和剛才路過的所有店鋪相比都顯得寒酸。外表看上去簡直搖搖y 墜。

「就是這兒了。老板也是北方人。我也經常在這里做生意。」她拉著我的手進了店。雖然外表寒磣,但里面坐著不少客人。「老板,棺材還空著嗎?」

櫃台上的一個戴眼鏡的老頭走了出來,「還空著呢。」

「這位怎麼樣?」她把我推到前面。「他也是北方來的。鷹口鎮。」

「是嗎?我們也離得不遠啊,我是斑龍鎮的。你願意在我們這兒當伙計嗎?」

「你願意留我的話當然好。」我的確也沒地方可去了。回北方的話一定要經過交界帶,南北之間沒通火車,必須步行,那樣的話再次被關進監獄的可能x ng就很大。而且我沒什麼錢,找別的工作也很麻煩,有個同為北方人的酒館老板肯收留我自然是再好不過了。

「太好了。」老店主轉身向另一個正在收拾桌子的活計喊道︰「喂,阿鳴,過來。」

那個名叫阿鳴的伙計走了過來。

「這家伙是新來的。對了,你叫什麼?」他問我。

「阿昏。」我說了個假名。

「很好很好,你們以後要一起工作了,好好相處吧。」

我們握了握手,那個叫阿鳴的伙計很不痛快的表情,看來他不怎麼喜歡我,不過我這樣的家伙也沒什麼資格要求別人喜歡。

「阿鳴,給我們弄點酒。大家干一杯。」

不一會兒,他就端著四個杯子回來了。他把杯子一一分到我們手上。

「歡迎新伙計阿昏入伙!干杯!」老店主說。有的客人也跟著應和。

大家都一口干了杯子里的東西。我也該一飲而盡的,但我只喝了一口就噴了出來。杯子里的東西幾乎燙掉了我一層皮。從杯子上的溫度根本感覺不到里面的東西有這麼燙。

「怎麼回事?」老店主問道,附近的客人也轉頭看我。

「沒事沒事,對不起。」

「這是鳴弟弟歡迎新人的惡作劇吧。」介紹我來的那個女人沖阿鳴媚聲說道。

「這是什麼?」老店主沖阿鳴吼道。

「可能是魚湯吧。剛出鍋的。」他冷冰冰地回答。

「你怎麼回事?」

「不小心的。」

「以後要小心點兒!」他教訓了阿鳴後轉向我,「你怎麼樣,要看醫生嗎?」

「我沒事。不用麻煩了。」

「那讓阿鳴帶你去你的棺材吧。」

「棺材?」

「去了就知道了。」阿鳴提起我的行李包冷冷地說道。

我跟著他穿過一排排桌椅。一離開餐廳,他就把行李包扔給我,「自己拿!」他繼續在前面走。我們下了一樓,下面有四個房間。

「這兩間大的是放食物和酒的。這間是老板的。這間是伙計和廚師的。」他推開那間房門。房間里有四個櫃子,四張書桌,四把椅子和……四口繪有奇異圖案的……棺材。這些東西分別擺在房間的四面。

「這棺材……」

「這是床。放好東西就來干活。給我老實點兒!」說最後這句話時他惡狠狠地盯著我。他走後我開始收拾自己的東西。

收拾行李前,我順便看了看別人的棺材。里面都鋪了席子和被單,還有竹子枕頭,只有我的還空著。我打開櫃子,里面有鋪床需要的東西。我把那些東西拿出來,把我的棺材也鋪好。然後開始收拾行李包里的東西。

我把行李全部倒了出來。除了生活必需品外,r 芥送的那本書也跟著掉了下來。我翻開書,里面的信和銀牌都還在。看到這些東西,我只覺得一切都太不真實了。

我突然很想見到r 芥,雖然不知道該和他說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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