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北望和皂衣青年出門後,往碼頭走去,月s 下,岷江泛著幽白的寒光,水流不急。碼頭上停靠著一只寬而長的漕運貨船,水位吃得很深,像是裝滿了糧食等待起航,船上有人影走動。邊上一排烏篷船,其中一艘烏篷船的篷口處掛著一盞油燈,船尾有個人影正在解纜出發,看來正是等著接莫北望兩人的船只。
莫北望和皂衣青年跳上船,皂衣青年對艄夫說,「鄧爺,馬家灘知道嗎?現在去。」被叫做鄧爺的艄夫約60歲上下,黝黑的臉龐上爬滿飽經風霜才有的皺紋,鄧爺應了聲知道,吹了一聲口哨,竹竿在江里一點,船就沿著岷江逆流而上,那只漕運貨船掛起了桅桿上的風帆,慢悠悠地跟了上來。
莫北望站在船頭,盯著河流遠處,一幅嚴陣以待的樣子。皂衣青年從身後靠近莫北望,說︰「義父,您這趟好像很謹慎啊,過去十八年沒有一次閃失,怎麼這次這麼凝重?」
莫北望頭也不回地說︰「剛才在小館子里,有個伙計問我,現在距離上次混元教進犯中原已經快二十年了,他們還會不會再來。其實,我感覺到他們已經準備好了再次進犯中原了。今年初丐幫已經傳來消息,玉門關外已經多次見到混元教眾潛伏進來,甚至關內也有若干宵小在打探消息,丐幫派往吐蕃的探子都沒有回來,我能感到西域那邊的力量已經在蠢蠢y 動了,混元教可能都已經積蓄好力量,隨時準備進攻。這次入蜀,我也開始感覺不對勁,唐門這次見面安排很神秘。天闊,這最後一次要打起十二分j ng神,絕不能出差錯。」
原來皂衣青年是莫北望的養子楚天闊,莫北望在二十年前隨漕運糧船經過漢陽時,糧船停泊在鸚鵡洲附近等待官府發通關文牒以進入漢水,忽然在鸚鵡洲灘頭上听到了嬰孩啼哭聲,循聲而在灘頭岸邊的蘆葦叢中發現一個絆在草叢中的木箱,啼哭聲就來自于木箱中一個才幾月大的男嬰,這就是後來的楚天闊。
莫北望見小孩身裹錦緞襁褓,襁褓中塞著一塊上好昆侖溫玉琢刻而成的龍鳳吉祥玉佩,而漂流而來的木箱也是上等楠木打造而成的,想來是富貴人家的孩子,從孩子未進食的時間推斷,這孩子應該已經漂流一夜了,于是命漕幫幫眾在上游一百里內打听哪里有大戶人家的孩子丟失的,不過漢陽地界支流眾多,河道復雜,要弄明白嬰孩從條水路漂流下來的十分困難,而一百里範圍又過去寬泛,因此打听兩年都沒有打听到孩子的來歷,慢慢地這事就被人遺忘了,小孩就跟著莫北望長大。
莫北望一生都隨漕幫東奔西跑,無暇顧及家室,中年還是孤寡一人,如今撿到一個嬰孩,就視若上蒼賜予的福報,因此收養了小男孩,由于是在楚地撿到的,就給男孩取名姓楚名天闊,天闊寄予著男孩能天高海闊任鵬程。
二十年來,莫北望視楚天闊如親身兒子,不僅將自己七十二路莫家**拳和斷流劍法傾數相授,而且為他延請西席教授詩書理學,同時在楚天闊十五歲開始就帶在身邊跑江湖增長見聞。楚天闊也不負期望,天資聰穎,對武學招數掌握極快,並且融會貫通,舉一反三,年紀輕輕就已經把莫家**拳練得揮灑自如,隱隱已經可以和莫北望五十年的修為相匹敵而毫不落下風。莫北望深知楚天闊的天分,知道莫家的武學根本無法發揮他的潛能,所以一直帶他跑江湖,尋訪名師指點,但江湖各派都將武學視若珍寶,豈肯輕易相授,因此拜訪的名師所學到的也只是皮毛招式,對內家心法還是不得其門而入,因此莫北望常常為楚天闊的天資沒有盡情發揮而扼腕嘆息。常常拿楚天闊和喬力的幼子喬晚比較,如果天闊能因緣際會得到游任余的親傳,成就決對高過喬晚。但這些話只能在心里自己想想,命運、地位都是無法超越的。盡管武藝沒有得到j ng進,但是幾年的江湖闖蕩,已經把楚天闊磨練成一個見多識廣的老江湖了,因此重大的漕運任務莫北望總會帶上楚天闊,像這次與唐家的交易。
船大概走了一盞燈的光景,月亮升到了正上方,兩岸的山崖高的差點遮住月亮,前面五十丈山崖出現一個內凹的平地,楚天闊心里揣測那應該就是馬家灘。果然,鄧爺說,「前面就是了。」
莫北望說︰「讓後面的貨船停下,我們繼續前進。」
鄧爺吹了一聲長哨,再兩聲短稍,貨船那邊傳來一個長哨,然後傳來鐵錨拋下水的聲音。
烏篷船繼續前行,馬家灘近在眼前,可以看到灘上隱隱綽綽站著十來號人,楚天闊用船上的油燈打了一個暗號,很快灘上出現一個亮光,閃爍了幾下,楚天闊對莫北望說,「是唐家的人。」
船靠到了灘頭上,莫北望和楚天闊縱身上岸,往唐家的人群方向走去,只听見人群中傳出一個威嚴的聲音,「敢問是莫北望莫前輩嗎?」
「前輩不敢當,老朽正是莫北望,我當這次還是貴門堂主唐奔前來,敢問閣下是?」
「唐奔恰好另有要事在身,因此我家主人命我唐天勁前來和莫前輩搭個線。」威嚴的聲音回答。
莫北望大吃一驚,原來對面說話的人是唐家的大總管唐天勁,唐勁是唐天引的胞弟,在唐家的地位僅次于唐天引。以前負責和莫北望打交道的是唐門扶元堂堂主唐奔,唐奔的扶元堂正是唐門中負責煉藥的堂口,而這次突然換來了唐門大總管,似乎過于慎重其事。
「原來是大總管,失敬失敬。天闊,這乃是唐門的大總管唐天勁大俠,你過來認識一下。唐總管,這是犬子天闊。」
人群中有人點起了旁邊早就支起的一堆木材,火勢猛烈,照亮了眾人。只是唐天勁留著山羊胡子,劍眉丹眼,目光如鷹眼般凌厲,嘴角緊閉,氣勢奪人,楚天闊想,不愧為唐門大總管,果然氣勢如虹。
只听唐天勁說,「果然是英雄出少年,令郎英姿颯爽,果然是虎父無犬子,莫前輩有福氣。」
楚天闊抱了抱拳,莫北望說,「大總管過獎,此番莫某受幫主所托,前來取藥,不知道大總管是否帶著?」
「受門主所囑咐,小弟我把東西帶來了。拿上來。」唐天勁手向側面伸出,後面有個唐家弟子把一個錦盒呈到唐天勁手中。「不知道莫前輩把唐門要的東西帶來了嗎?」
「就在這下游五十丈遠的船上,請唐總管派人前去驗貨。」
唐天勁沖後面人群手一揮,立刻就三個唐家弟子沖出,把灘頭一只小船推入江中,跳上船,順流而下,一瞬間就流過山崖一側看不到了。
唐天勁將錦盒交給莫北望,莫北望打開一看,二十五顆蠟封藥丸排成五行。莫北望隨便捏起一顆蠟丸,捏碎,一股藥香彌散開來,味道沒錯,啊,「九元還神丹」。莫北望把藥丸一吞,稍待片刻,便從懷中取出一個油布袋,將藥丸悉數導入布袋,系緊扎好,揣入懷中。
這時,岷江下游處嗖地一聲往上飛起一直箭,在半空中炸出一片綠s 光芒,唐天勁知道礦石安全到手了,于是向莫北望抱抱拳,「唐奔老說莫前輩忠耿有信,與前輩打交道最是爽快,今r 一見,果然如此。」
「哪里哪里,唐門在江湖上向來一諾千金,老朽也只是謹守本分,跑完這最後一趟腿罷了。」
「哈哈哈,到如今唐家與七大派的約定已了,唐門也秉承祖上所訓,不再涉足中原武林紛爭,七大派與混元教的恩怨就恕唐門無能為力了,莫前輩一路小心為上。」
莫北望心里一咯 ,「唐門相助之情,武林同道不敢相忘,只是當此之時,西域魔教蠢蠢y 動,唐門與中原武林唇齒相依,如能共拒強敵,定能保中原平安。試想混元教意圖稱霸武林,豈能容唐門獨善其身?此乃我幫喬幫主讓我轉告唐家門主的,也請大總管幫忙帶到。」
「兄弟我一定帶到。只是唐門祖訓所限,實不敢有違,莫前輩請好自為之,唐某告辭。」
說完,唐天引往灘頭一角的樹林走去,唐家子弟也跟著走去,一會就消失在林子深處。灘頭上剩下莫北望和楚天闊,對著一堆熊熊燃燒的篝火。
這時,唐家那艘小船駛了回來,是漕幫在貨船上的五個船工,船工把小船拖上岸,然後跳上鄧爺的烏篷船上等候去了。
楚天闊說,「剛才唐天勁似乎話中有話。」
「是啊,唐家不想插手中原和混元教的爭斗,可能也不想插手我們這趟鏢,這趟回程恐怕沒那麼簡單了。」
「義父,您是說混元教可能追狙我們?混元教哪知道我們在和唐家做交易?」
「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消息在嚴密也會走漏,這次唐家的態度很反常,反正小心為上,走吧。」
兩人往鄧爺的烏篷船走去,鄧爺已經把船推入水中,兩人縱身上船,鄧爺竿一點地,船就如矢般sh 入河流之中,隨流而下。船正行走中,突然岸兩邊嗖嗖嗖的sh 出了飛矢流石各種暗器,鄧爺首先被暗器擊中,栽身入河,不見蹤影,莫北望和楚天闊听風辨音,分別拿出煙槍和長劍,舞成一個護圈,打掉飛來的暗器,只听見叮叮當當的鐵石相擊的聲音。
但見五個船工有的中暗器摔入河中,有的為了躲避暗器跳入河中,只一會五人就全部被水流沖走,不知所蹤,即便沒有被暗器所傷,江中的暗礁、冷水也會置人于死地。
楚天闊第一個反應是唐家來襲,除了唐家還有誰有這般厲害的暗器。正尋思著間,岸邊的暗器已經停了,原來船身變輕,隨水流急速而過,沖過了敵人的埋伏圈。
「天闊,有沒有受傷?」莫北望開口了。
「沒有,義父您怎樣?」
「我沒事,小心點,來者不善,恐有後著。」
「難道唐門準備背信棄義與中原武林作對嗎?」
「不一定是唐門,唐門要殺掉我們不用這麼費周折,但唐門恐怕早就知道了這些埋伏,只是不願意插手。」
「反正唐門月兌不了干系。」
正說著,但見後面追來數只竹排,每只竹排上站著四五個個黑衣蒙面人,楚天闊暗道了聲不妙。這時最近的竹排上的一個黑衣人腳下一點,騰空飛撲而來,半空中sh 來幾道暗器,莫北望搶上前去,叮叮叮幾聲用煙槍敲掉了暗器,蒙面人已經由半空往下襲來,但覺一陣掌風迫面而來,莫北望凝掌一招「沖天見雲」相接,但見黑衣人如遭電擊,悶叫一聲,倒身飛出,落入河中。
莫北望感到掌心辣辣的疼,抬掌一看,掌心有個錢幣大小的黑s 血斑,才知道對方掌中帶有毒藥——難道真的是唐家?只有用內力把毒氣逼在掌中,刺破掌心,把毒血逼出。「天闊小心,他們掌中有毒,不要和他們對掌。」
竹排上又有兩個黑衣人飛身撲來,暗器如雨般襲來,楚天闊一個箭步向前,長劍舞得密不透風,把暗器悉數彈開,說時遲那時快,楚天闊長劍一挑,把落在甲板上的一個飛梭撥向襲到面前的黑衣人,黑衣人沒料到這招,飛梭打在黑衣人咽喉上,一命嗚呼落下水去。後面的黑衣人已經飛到頭頂,單掌下擊,楚天闊不敢接掌,一招「後羿sh r 」直取黑衣人掌心,黑衣人化掌為爪,抓住長劍,借勢奪劍,雙腳同時踢向楚天闊的胸膛,楚天闊感到長劍像被夾在岩石縫中,料想對方是戴著特質的防利器的手套,大概像唐門這樣擅長發暗器的人都需要這樣的手套。這是黑衣人的腿已經提到近身,楚天闊一個鐵板橋向後倒,閃開對方的中堂腿,同時右腳向上一記‘沖天蹬’,踢中黑衣人的膝蓋,只听見一聲 嚓腳骨斷碎的聲音,黑衣人一聲慘叫,摔在船上,身一著地,亮光一閃,飛出數枚七星鏢,楚天闊出劍撥、檔、挑,悉數打落,最後一敲把七星鏢敲回去,sh 中黑衣人的腦門。
後面的竹排越來越近了,只見四條身影一縱飛身,半空中sh 出無數道冷光,楚天闊被迫退回烏篷底下,和莫北望眼神一交,兩人四掌起出,把烏篷擊裂飛出,烏篷迎著四個黑衣人而去,擋住了黑衣人sh 出的暗器,楚天闊隨之追身而上,但見四個黑衣人分四角抓住烏篷,用勁一扯,烏篷四分五裂,豈料這時藝高人膽大的楚天闊在烏篷後追身殺到,一招「疾風驟雨」,化作數十道光芒,往黑衣人身上刺去,黑衣人這時用勁剛過,正在借力,哪料得到這招,紛紛伸手胡亂招架,但見劍光血影,招招刺中要害,四個人黑衣人來不及發出慘叫就如同斷線的風箏戛然下落,只見楚天闊在黑衣人尸體上一點,騰身回沒了烏篷的船上,四個尸體落水砸起了一片水花。
黑衣人的竹排都已經很近了,還有四條竹排,大概十五六個黑衣人,似乎黑衣人沒有想到這個狙擊這麼艱難,已經喪失了七個好手,其中一個黑衣人似乎是首領,伸手舉起三個手指,作勢揮下,仿佛在做某種戰術調整。
但見黑衣人探手入皮囊,抓出一把暗器,一齊sh 出,一時只見數百道寒光襲向莫楚兩人,但不同于之前的冷光,這次的暗器閃著黃光,帶有黃金般的光澤,發行中發出刺耳的摩擦聲嗚嗚嗚的飛來,勢大力沉影疾,瞬間飛到眼前,莫北望楚天闊忙不迭的舉起兵器擊檔,豈料這暗器不僅來勢洶洶,而且鋒利異常,隨著一種如撞擊鐵木般的聲音,暗器紛紛被彈開,但莫北望和楚天闊的兵器都被打出了缺口,楚天闊的長劍更是犬齒交錯,形同廢鐵,更甚地是,每次擊打這些暗器,就會被一股大力撞擊,真得雙臂酥麻無力。
莫北望看了一下船板上的暗器,閃著黃光,大吃一驚,「是鎢金暗器。」
「唐家?!」楚天闊說。
話說間有一陣光芒飛來,咚咚咚咚一陣亂響,只見楚天闊的長劍斷成只剩下一尺長的鐵條,莫北望的煙槍雖然是熟銅打造,但也劃痕累累。莫北望心想此劫難逃,兩人唯有拼得一人逃生,于是把懷中包著「」的油布袋塞到楚天闊的懷中,說「情勢危急,你我父子只能保一人逃出生天,如果你逃得出去,記得把藥丸送到,然後查明今天的真相。」
「義父,我不能…」
楚天闊還沒說完,莫北望就月兌下大衣在船板上一掃,把船板上的暗器卷到大衣中,一招「天女散花」一抖,暗器流星似的飛向黑衣人,莫北望隨後腳一蹬縱身撲向黑衣人,船順勢加速流走。
只見各黑衣人抓出一把暗器,迎著莫北望抖過來的暗器sh 出,一時間但听見暗器相互踫撞的 里啪啦叮叮當當的亂響,在亂響中莫北望只覺身中數處暗器,但他依然撲到了黑衣人首領的上空,凝掌擊出,黑衣人首領一招「天王托塔」,硬是接下,莫北望但覺撞在一口金鐘上,胸口一震,一口鮮血涌到喉嚨處,莫北望強咽下鮮血,借勢往旁邊的竹排上飄去,腳一搭上竹排,順勢一側一滑,避過一個黑衣人的直擊面門的一掌,一個鎖喉扣,從後面抓住黑衣人的咽喉,一用勁,黑衣人咽喉碎裂,瞬間咽氣。
黑衣人首領也隨影而至,一道古怪凌厲的掌風從後面襲來。
「你們去追那條船」黑衣人首領的聲音。
莫北望身重數枚暗器,來不及退避,只有舉起雙掌,聚全部功力推出,但覺對方掌力如排山倒海般涌來,莫北望只覺雙手酥麻,胸如捶擊,一口鮮血噴出,身體向後倒去,落水前只听見遠處傳來一聲慘烈的叫聲「義父…」
楚天闊眼見莫北望中暗器,黑衣人首領用一種古怪的步法身如魅影般凌空飛至莫北望身後,莫北望被迫對掌,身體如紙鷂一樣飛入岷江中,但覺胸中一痛,眼淚奪眶而出,大叫義父。然後,只听聞數道嗚嗚嗚的飛矢裂空而來,楚天闊揮劍,不,只是手中那柄殘破的斷劍,撥打來襲的暗器,每一次擊打都是一次重擊,長劍就碎裂一角,一次,兩次,三次…突然間,楚天闊但覺左肩一陣劇痛,他知道被暗器擊中了,斷劍讓他的防護出現了漏洞,一股沉重的力道帶著他飛離船艙,那一刻反而平靜了,楚天闊想著沒想到竟然是這樣結束。
隨著撲通一聲,楚天闊跌入寒冷的岷江水中,江面下水流激蕩,楚天闊覺得身體漸漸麻木冰冷,隨著水流在江水中翻滾流淌,擦過很多的礁石,但楚天闊已經覺得無所謂了,都要結束了,突然一陣強烈的劇痛從頭頂上傳來,原來是頭狠狠地撞上了礁石,楚天闊就是這時失去了知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