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天闊在彭城下船上岸時,身體恢復了些力氣,雖然無法施展輕功、內力,但是百來斤的軒轅寶劍也可以掄起來耍幾趟,不至于不堪一擊。體內的寒熱氣息還在,但是發作的時間不長,而且並不厲害,只要繼續修煉,慢慢就會隱去,永遠的被軒轅真氣封在經脈間,只是楚天闊的軒轅真氣也無法行貫周天、萬流歸宗,恢復內力似乎也極為困難,楚天闊希望神醫薛鵲能出手醫治自己。
辭別老船家時,楚天闊原本要多贈些銀子作為船資,但老船家拒絕了,江湖重情不重禮,楚天闊倒覺得自己俗氣了,這等江湖漁樵也是異人,豈可用金錢度量,暗道慚愧,不敢堅持再送,默默道別。
彭城又稱涿鹿,原本為上古蚩尤部族的領地,後來軒轅帝打敗蚩尤後,定都于涿鹿,大禹治水後將華夏疆域劃分為九州,涿鹿就是九州之一的徐州的中心都邑。彭城地處中原要沖,東襟淮海,西接中原,南屏江淮,北扼齊魯,素有「五省通衢」之稱,歷來是兵家必爭之地,楚漢相爭時,項羽建都彭城,自稱西楚霸王;三國時期曹c o遷徐州刺史部(即徐州首府)于彭城,自此後彭城亦稱徐州。自彭城往東北走,即入膠東半島,一路東行即可達東海之濱。
楚天闊之前兩次跟隨莫北望前來送藥,那時自蜀中拿到藥後,橫貫中原快馬直送,也是在彭城落腳再進入膠東半島,所以楚天闊對下來這段路並不陌生。齊魯之地民風彪悍,響馬橫行,山間多強梁攔截,換做以前自然無需懼怕,但如今內力全無,自然不能硬闖,自己一人獨走容易惹人嫌疑,于是楚天闊想了一個計謀,花幾十兩銀子買了一架老馬車,車老馬更老,所幸老馬還有余威,跑起來也不慢,倒是車 轆像久不開闔的門扉一樣咿呀亂響,讓人心煩,楚天闊拿豆油上在車 轆上,然後把自己的軒轅寶劍藏在馬車廂底板下,自己再找一身車把式衣服穿上,在船艙的發霉的棉花被里睡了三四晚,身上自然有一股干活人的味道,加上沒有內功的j ng氣,整個人就像一個普通的j ng壯青年,裹在一件洗得發白的車把式外套里,如果不仔細端詳,不會察覺到他臉上那種如將帥般的威嚴,只當是下鄉青年的堅韌耐勞,這副模樣當個馬車夫實在是再合適不過。
楚天闊裝扮停當就把馬車感到市集外的太廟前的空地等待客人。由于此地毗鄰東海,東海乃是八仙出海東渡之地,東海之濱的丹崖山上修有八仙廟,周圍人時常前往燒香許願,據說十分靈驗,因此香火很盛,不僅半島上的民眾前往燒香,淮揚、徐州等地也常有人前去許願,楚天闊等的就是這種要去八仙廟上香的人。不需等待太長時間,楚天闊就用不高的價格把自己的馬車租給了一對六十來歲的夫妻,男的是城里絲綢店的東家,姓楊,留三縷長須,眼楮透著生意人的j ng明,女的慈眉善目,活像一個媒婆,楚天闊稱呼他們為楊掌櫃和楊老夫人。楚天闊之所以只索要不多的價格,正是看中了這一個殷實人家,不會太張揚到引起一路強梁的注意。原本楊掌櫃看楚天闊是生面孔,說話口音也不像是本地人,有戒心,但楚天闊靠著之前來過的一點見聞胡謅了點坊間故事,以示自己已經在彭城落腳很久了,只是剛轉行趕馬車,所以費用也低,楊掌櫃這才消了戒心。
裝點完楊掌櫃的行李物什,很快馬車就上路了,出了城門一路往東北走去。楚天闊雖然之前沒有趕過馬車,但也騎過馬,走幾十里練練手,慢慢就熟悉趕馬的竅門和老馬的脾x ng,很快就能駕輕就熟得把馬趕得又快又穩,沿著官路一路飛馳好不快活。
不消半個時辰,楚天闊對楊氏夫婦前往八仙廟燒香的目的模得清清楚楚,倒不是楚天闊專門去打听,而是楊老夫人一路不停的向自己夫君抱怨兒媳如何懶惰卻又多年不替楊家生出一男半女的,不得已老楊夫婦出馬前往八仙廟燒香求子嗣,楊掌櫃只是不咸不淡地搭理幾句,但楊老夫人不管不顧,自己嘮叨個痛快,所以楚天闊連猜帶蒙把楊家的家底都弄清楚了,楚天闊很為楊掌櫃難過,帶著楊老夫人出門一趟,等于在外把家底漏一次底啊,楚天闊暗暗偷笑,但沒敢笑出聲來。失去了內功,楚天闊仿佛就丟下了武林人士的包袱,不太掛念江湖恩怨,反倒對這些市井百姓的生活多留意了些,以前自己萬萬不會去關心一個老太太嘮叨,而今听來竟發現其實市井生活不也正是一種江湖,婆媳相斗無異于高手過招,上街買菜又何嘗不像行走江湖一趟。
就這麼一路向東海而去,中間時而在路邊小店打尖、買水,而是在山間樹蔭下休息吃飯,夜間就到城里客棧投宿,楊氏夫妻住客房,楚天闊在大棚房過夜,大棚房就是客棧給這些趕路的下人住的地方,大通鋪人擠人,冬天連火爐都沒有,屋子中間有個大竹籠裝滿雞毛,用以收攝熱氣,來的人越多越暖和。楚天闊給馬備好夜草就回去睡覺,看到大通鋪已經擠得滿滿了,實在沒有擠上去的y 望,于是掉頭回馬棚,鑽進馬車廂,打坐運氣,固本培元,驅趕疲寒。
第二天上路之後,楊掌櫃不知道是不是厭倦了听楊老夫人絮叨,閉目裝睡,楊老夫人就開始找楚天闊說話,打听楚天闊是否有家室,每月掙多少銀子,租住那戶人家的屋子,有沒有看上那戶人家閨女,楚天闊被她盤問的十分狼狽,倒不是多厭倦楊老夫人的談話,只是他根本不是在彭城居住,很多問題都搭不上來,長久下去非露馬腳不可,楚天闊暗暗叫苦,又不能像楊掌櫃那樣閉目裝睡,好在馬車開始走入山路,路窄人多,楚天闊不得不全心趕車,楊老夫人見楚天闊沒心思說話,就回車廂里去了。
此地是蒙山山腳,乃是膠東半島南面的門戶,這是進入半島的必經之路,越過這個山口中間的峽谷就進入膠東半島,再走三天就可到東海之濱了,楚天闊看到成功在望也不禁興高采烈,歷經這麼多險阻,眼看就完成莫北望的遺願了。突然,楚天闊感到一陣莫名的不自在,像後背上爬上了蜈蚣,楚天闊知道有人暗中監視,雖然失去內力無法听聲辨影,但是那種動物般的直覺還在,動物一旦發現危險就有j ng覺,楚天闊正是突然有了這樣的j ng覺。他表面當做若無其事,還是照舊趕路,知道自己現在身上不會讓人看出內功底子,而且楊氏夫婦只是殷實人家,就算有強梁要下手,他們的眼力也絕不會挑這戶人家的,楚天闊提醒自己要鎮定,他現在倒希望楊老夫人出來閑聊幾句,這樣既可以分心,也可以打消暗中監視的人的戒心,偏偏楊老夫人現在無聲無息,不知道在干什麼。
楚天闊一邊趕馬,一邊尋思會是什麼人在這里監視來往行人?七大派派出來接應的人不會走這麼遠,而且不需要這麼偷偷模模,難道是胡掌櫃那伙蒙面人?但自從自己和義父被他們擊落岷江,他們應該不會想到自己還能幸存下來繼續送藥,就算自己在青龍鎮一舉殺死他們十幾個高手,他們也萬萬不會將這個潛在的高手和送藥的人聯系起來,因為自己的奇遇實在非常人能想象的。除非,除非當時在馬家灘暗算自己那伙黑衣人趕來和胡掌櫃會合,從胡掌櫃的描述中知道我還沒有死而且練成絕世武功,于是派出人來攔截不讓我去東海之濱送藥,但當夜在馬家灘自己與黑衣人相隔甚遠,夜s 下對方是否能看清自己的長相還是個疑問,自己後來又蓄了胡須以改變容貌,兩者能否對應起來還得另說,當初在樂山,萬掌櫃那個武功奇高的顧護院,極有可能是馬家灘上擊落義父的首領,他也沒有認出我就是當初被他們追殺的送藥人。到底會是什麼人呢?楚天闊想到還有一個可能,這個想法讓他十分驚恐,那就是七大派有人走漏消息,把我還活著繼續送藥的消息泄露了出去,所以敵人預先埋伏在這里等候,如果是這樣,情況就更加難以應付了,楚天闊憂心忡忡地趕著車,但身體盡量放松,不做奇怪舉動以免讓人看到自己內心的不安。
馬車慢慢地走著,但楚天闊的不自在感並沒有消退,他知道暗中監視的人還在隨行,他在等什麼?他不敢斷定自己就是他要等的吧?楚天闊心里泛起一陣僥幸,自己的裝扮有效果。楚天闊決定給暗中監視的敵人一點迷惑,于是偏頭向後車廂嚷道︰「東家,前面樹林,要不要休息一下?」
楊老夫人掀開前面掛簾,探出頭說︰「老爺說不用了,直接走,中午再找個干淨小店吃飯。」楚天闊應了一聲好咧。
楚天闊見前面山路進入密林,如果要伏擊那是最好的地點,敵人會不會看出破綻而出手?隨著越來越靠近密林,楚天闊感到那種不舒服的感覺更甚,似乎對方正在凝聚殺意準備出手一擊,楚天闊盡量穩住手,慢慢抖著韁繩驅馬前進,就在馬車走入密林的瞬間,天s 被林葉一遮而變暗,楚天闊感覺到心都要跳出胸膛了,殺機似乎蓄勢待發。怎料一進入密林,反而沒有那種不自在感,暗中監視的人撤了,他們沒有認出自己來,可能也正是因為自己失去了內功所以不被懷疑,也可能其實剛才敵人並沒有蓄勢攻擊,只是自己內心緊張所臆想出來,楚天闊搖搖頭,慶幸自己蒙混了過來。
繼續趕路,出了密林,過了山坳進入第二個峽谷,楚天闊又出現了那種不自在的感覺,第二關!敵人看來設置了幾道關卡來監視著來往行人,一旦發現異樣恐怕就會發出信號邀集同伴一舉攻之,自己殺了胖瘦二叟,恐怕他們不會派庸手來堵截,楚天闊心里已經在嘆氣了,但表面依然不疾不徐地揚鞭趕馬,心想祈盼上天給點好運,但似乎楚天闊在岷江中已經將所有好運都用盡了,突然幾道黑從旁邊草叢中飛身而出,前三後二把楚天闊的馬車圍了起來,黑衣蒙面人,只是手腕纏著一圈青布。又是蒙面人,楚天闊一直都沒弄清楚這麼些蒙面人到底是哪里來的。
楚天闊見他們還沒有放出信號,說明他們並不確定自己就是他們要找的人,也許他們只是盤查一下,于是楚天闊裝出一副大吃一驚的樣子,跳下馬車說︰「你們……你們想干什麼?」
車前一個黑衣人說︰「等人。」語調冰冷。
楚天闊說︰「我只是趕馬的,車上是兩個要去八仙廟上香的客人,不會是你們要等的。」
黑衣人說︰「我看也不像,你雙腳落地生塵不像武林中人,車中人身體氣味酸氣太重,不像我們要等的年輕人。」楚天闊暗暗心驚,此人能隔著這麼遠聞到走動的馬車中人的體味,嘗聞江湖中有這樣的追蹤術,靠辨別人的體味就能跟蹤,這種追蹤術不僅需要極靈敏的嗅覺,還要有高深內力才行。
楚天闊說︰「那為什麼攔住我們?」
黑衣人說︰「因為不放心。」
楚天闊很不解,倒不用裝,實在就是不解︰「哪不放心啊?」
黑衣人說︰「你甩鞭讓我不放心。」
楚天闊哦的一聲,黑衣人接著說︰「你甩鞭用腕極巧,像是在使劍,而且是極為高明的劍,所以我不放心。」
沒想到還是露出馬腳,但沒想到是出在這里,自己江湖經驗還是不足啊,楚天闊苦著臉說︰「我多年都是這麼甩鞭的,會不會是道理相通,而技藝不同啊,我家那邊的書塾先生還說他的書法中含有劍意呢?」楚天闊想起陸驚麟那副劍法字帖,企圖自圓其說渾水模魚。
黑衣人點點頭說︰「我開始也有這樣的懷疑,但還是不放心,所以不得不攔住你驗證一下,現在听你這麼一說我就確定了,一個馬車夫不會懂這些的。」
又被拆穿了,楚天闊已經無計可施了,只能說︰「那我是你要找的人嗎?」
「劍法像,內力不像,如果你是我們等的那人,估計我們早死了。」
「那我可以走了嗎?」
黑衣人搖搖頭,說︰「既然攔下了,不管是不是都只能將錯就錯了,你是或者不是,都得死,死後自然也知道是不是認錯人了。」
楚天闊臉s 一變,還是逃不掉,沒想到一路送藥居然功虧一簣,難道中原武林真的氣數已盡將任由混元教荼毒?黑衣人如果出手自己絕對沒有勝算,灰灰地說︰「能不能讓我知道是誰殺的我?死也死個明白。」
黑衣人又搖搖頭,說︰「我不問對錯,你也莫問因果,下去不要告狀,重新找戶好人家投胎吧。」
楚天闊說︰「既然如此我無話可說,只是馬車里是兩個要去上香的生意人,他們沒見過你們,放他們一條生路吧?」
黑衣人沉吟想了一下,再次搖了搖頭說︰「我們手下沒有活口,這是規矩。」
「殺手的規矩?」
黑衣人似乎感覺說多了,拔出長劍指著楚天闊說︰「廢話少說,你是自裁還是要垂死拼一拼?」長劍如秋水般冷冽。
從他們身上的殺氣楚天闊就猜測他們可能和「德興盛」遇到的那批黑衣人是一伙的,就是後來燕過濤猜測可能是幽冥樓殺手的那伙,而剛才黑衣人說的話和手中的長劍,讓楚天闊斷定他們就是一伙,面對敵人的長劍,楚天闊說︰「不戰而降不是武人的做派。」
黑衣人說︰「好個武人的做派,我也想領教你這甩鞭的手使出的劍法是怎樣的,出劍吧。」
突然,只听見馬車廂里楊掌櫃的聲音說︰「誰在外面吵個不停啊?想睡一下都不行,我說車把式啊,怎麼不走了呀?」
楚天闊不知道如何回答好,就听見車里楊老夫人噓了一聲說︰「小聲點,遇上山賊了。」她要人小聲點,但自己的聲音一點都不比他丈夫小,楚天闊听得哭笑不得,但又心感抱歉,畢竟是自己連累了他們送命,只得說︰「楊掌櫃楊老夫人,是我連累你們,今天怕是走不出這蒙山了,您二老有怪莫怪。」
只听見一聲踹門聲,楊掌櫃從里面把車門踹開,指著楚天闊大罵︰「我早覺得你來歷不明,沒想到把我們拉到這荒山野嶺來劫財害命,你不得好死啊,你不要在我面前演戲,你們都是串通好的搶劫我們老兩口,我怎麼鬼迷心竅貪圖這便宜的車費啊,我糊涂一時啊。」
楚天闊說︰「我跟這伙人實在並非串通好的,但確實是我連累你們。」
楊掌櫃說︰「你還敢說不是串通好了,你把武器都藏在車廂底下,還說不是串通好謀財害命,這難道不是你的武器?」邊說邊把楚天闊的軒轅劍遞到楚天闊身前,楚天闊一愣,這軒轅劍重達百斤,楊掌櫃拿著如若無物,黑衣人似乎也看出不對勁,就挺劍刺來,楚天闊無暇多想,抽出軒轅寶劍就擋,楊掌櫃一見楚天闊抽出長劍,舍了劍鞘飛身直撲車前兩個黑衣人,楊老夫人也飛身撲向車後兩個黑衣人,身法之快匪夷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