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天闊兵行險著,奪了端木明秀的玉弓,加上唐婉在暗中用銀針相助,才僥幸逃出灰衣僧和端木明秀的合圍,與采瑛散人會合後,逃入龍虎山深處,不料在一處谷底溪流邊被灰衣僧和端木明秀追上,就在楚天闊絕望得將要拼命的時候,出現了一個灰衣老者,移形換影,身如鬼魅,倏忽之間就把端木弟子和混元教徒一一放倒,灰衣老者手持一根木棒,宛如散完步似的站定在一塊石頭上,老者一身粗布破舊衣衫,腰上綁著一條布條,背著一捆剛砍來的柴火。雖然須發皆白,老態龍鐘,但又不像一段朽木,倒宛如一棵老松,虯結有力但又深藏不露,雙目慈祥而澄澈有神,頗有一點超聖回凡的感覺,這種感覺,楚天闊只在游任余身上領略到,楚天闊更加確認此人的身份。
采瑛散人上前抱拳稽首道︰「樵老,晚輩這廂有禮了。」采瑛散人也年逾古稀了,但在這老壽星之前還是自稱晚輩,執弟子之禮。果然如楚天闊所料,此老正是中原四大高手的「樵隱」祝蓀,采瑛散人此行,正是要向祝蓀求救,不想祝蓀在此地就出現了。
祝蓀朗聲一笑,說︰「你這雜毛老道,又來打擾我清修,下午我就見這後山烏雲籠罩鳥飛獸走,不想是你在此興風作浪。」
采瑛散人被祝蓀這麼一調侃,卻也不生氣,仿佛習以為常,說︰「樵老冤枉貧道了,實在是追兵追得緊,不得已才來打擾你的清淨,樵老恕罪恕罪。」
祝蓀故作糊涂,轉身向灰衣僧說︰「是你在追殺他們?」
灰衣僧剛才見祝蓀迅雷不及掩耳就把手下人以及端木明秀都放倒,知道此人武功已經超凡入聖,心中駭然,但他自幼修習佛理,十分沉得住氣,只是冷冷地看著祝蓀,此刻見祝蓀問自己,遂回答︰「是。」聲音與西錦山那灰衣僧一樣,宛如金石相擊,漢文雖說的還算標準,但帶有一點異域的古怪尾音。
祝蓀見他如此坦然,說︰「我是祝蓀,能否就此罷手,把人帶出山去?」
灰衣僧臉上毫無訝異表情,如果不是早就猜到祝蓀的身份,就是對祝蓀毫無所知,只見他搖搖頭說︰「不戰而降,非武人所為。」
祝蓀說︰「我以為你是僧人。」
灰衣僧說︰「佛與武,均是同理,要得道只有j ng進不舍,佛也有‘諸菩薩法不應懈怠’之說。」
祝蓀說︰「《僧伽吒經》,佛也說‘勤修j ng進舍惡行善’,不知大師作何解?」
灰衣僧說︰「起諸善法本是幻,造諸惡業亦是幻,所謂善惡只是世人的幻覺,一切只是業力相報使然,各有因緣。」
祝蓀說︰「《尸棄佛偈》,佛說此偈是為了讓人放下世俗根x ng,不是不辨善惡,大師是否曲解了?」
灰衣僧說︰「即便是曲解,那也是我的報業。」
祝蓀知道灰衣僧絕不會輕易罷休的,問道︰「你是天竺密宗?」
灰衣僧說︰「我只是一個修佛者,無所謂宗派。」
祝蓀點點頭,說︰「既如此,遠來是客,你出手吧。」
灰衣僧雙手合十一拜,突然身形往前一躥,奇快無比地向祝蓀所在之地撲出,手中那串佛珠凝聚成棍,朝祝蓀頭上劈下,只有一棍,帶著驚心動魄的棍勁和鋪天蓋地的殺機,倏然劈到,只見祝蓀手中撥草棍緩緩探出,仿佛要去捕蛇似的生怕驚動了蛇,頃刻間,祝蓀的棍尖點中灰衣僧那串佛珠中間,那串佛珠像蛇被點中七寸似的突然泄了氣,珠串嘩啦垂下,灰衣僧頓時如遭雷殛,渾身一抖,然後翻身而去,落地後吐了一口鮮血。
楚天闊大駭,祝蓀只一招就擊退了灰衣僧的瘋魔棍法,這等武學修為楚天闊自嘆望塵莫及,也許楚天闊的內功依然渾厚無匹,但論運用之自如,之j ng妙,楚天闊還有很多東西要磨練,祝蓀剛才雖然只是簡單一棍,但卻包含了他的無上內力,舉輕若重,而且打在敵人的軟肋之下,自然事半功倍,一招退敵,楚天闊心神領會,受益匪淺。
只見灰衣僧佛珠繞掌,雙手合十朝祝蓀一拜,祝蓀點點頭說︰「好一招‘菩提棒喝’,這是達摩棍法,你是寶象上師的弟子?」
灰衣僧不答,祝蓀接著說︰「這就難怪了,寶象上師一心向佛,卻執念太深,落了魔道,沒想到他的弟子也繼承了他的執念,不知上師可還安在?」
灰衣僧見祝蓀問候師尊,不能不答,雙手合十道︰「師尊已與去年圓寂了。」
祝蓀哦的一聲,頗有遺憾之意,說︰「萬般有命啊,既然上師已然圓寂,為何你們還苦苦追逐?」
灰衣僧說︰「師尊遺願一直在回響,弟子一r 未達成,便一r 無法告慰上靈。」
祝蓀嘆了一口氣,說︰「我與寶象上師有過一面之緣,也算舊交,念在這段淵源上,今r 且饒你一次,希望你莫忘記了當年釋迦族和琉璃王的故事,莫造殺業才是,否則必有報業。」
灰衣僧聞言,渾身一顫,但很快又定了下來,祝蓀說︰「你走吧,把人帶走,立刻離開龍虎山。」
灰衣僧再施了一禮,然後朝被祝蓀制住的黑衣人中間走去,祝蓀不去瞧他,摘下一片樹葉,朝山邊的樹叢中彈去,摘葉飛花已足傷人,祝蓀發出飛葉後說︰「朋友剛到,何妨現身一見呢。」
突然,樹叢中sh 出一道銀光,將祝蓀的飛葉釘到樹上,又見銀針,樹從中一陣微響,人蹤卻已遠去,楚天闊知道唐婉走了,他一直都模不清楚這個唐門女子的x ng情,來去飄忽無蹤。
朝采瑛散人點點頭,然後就登萍渡水,飛過江面而去,此時江水湍急,但祝蓀宛如閑庭信步,足不沾水就飛過了水面,此等功夫委實驚世駭俗。
南宮驥帶領眾人渡水而去,借著江面上吐出的石頭,縱躍而出,楚天闊和采瑛散人殿後,看著灰衣僧替黑衣人一一解穴,然後飛身上山道中解開端木明秀的穴道,端木明秀一起身,就朝楚天闊大喊︰「還我玉弓來。」
楚天闊知道這張弓落到端木明秀手中將發揮十分可怕的威力,自然不想還給他,大喊道︰「端木公子,玉弓改r 我會親自送到府上,到時一切恩怨再算清楚,請稍安勿躁,現在暫且請回吧。」
端木明秀氣得臉s 發白,但又無可奈何,沒有玉弓,他根本不是楚天闊的對手。
楚天闊見眾人都已經渡過江面,于是也轉身渡江而過,他內傷未復,而且背負玉弓,不敢施展登萍渡水之功,只是在石面上借力飛過。
過了江面,一干人就在祝蓀和采瑛散人的帶領之下沿著山路往上走,剛才一場伏擊,南宮弟子又有三人被殺,更有好幾人受暗器所傷,此時沒有受傷的將三個南宮弟子的尸體背著,等著尋找一處地方埋葬,南宮暗脈算上南宮驥,只剩下十三人而已。
一行人跟著祝蓀和采瑛散人在龍虎深山中蜿蜒跋涉了半個時辰,才走到深山中一處密林間,林中有湖,湖畔有廬,廬邊有田,田中有雞犬,一派世外田園j ng致,顯然這里就是祝蓀隱居之地,此處地處深山密林,周遭還有野獸行蹤,罕有人跡,也只有祝蓀這種世外高人才能在此定居。
一路上采瑛散人已經將南宮暗脈之事和祝蓀簡單說了一下,打算借祝蓀之地休養生息,因此一到歸隱之地,采瑛散人就安排開來,劃出地方準備搭起帳篷,暫且棲身,祝蓀的廬中只有兩間房,祝蓀居一間,燕子卿和孫慕蓮兩位姑娘居一間,其余人都在湖邊自搭茅廬居住。
南宮驥帶領南宮弟子到密林中把死去的南宮弟子安葬了,燕子卿孫慕蓮和歸三清就自去後面爐灶間張羅飯菜,歸三清曾經陪采瑛散人來過此地拜訪祝蓀,因此倒也輕車熟路,油鹽醬醋十分熟稔。
祝蓀就和采瑛散人楚天闊燕過濤在湖邊席地而坐,談論起當前大勢。
采瑛散人先說︰「樵老,我知道你早已退隱,十九年前辜滄海來犯中原之時,你都沒有出山,這次本不該來打擾,實在是迫不得已采來向你求救討教。哦,樵老,我先跟你介紹一下,剛才帶頭去斂葬那青年是南宮暗脈傳人南宮驥,」采瑛散人說到這里,指著燕過濤和楚天闊說︰「這位是樂山燕家鏢局的燕過濤老鏢頭,後面那兩個女子,一位是燕老鏢頭的女兒燕子卿,一位是燕姑娘的異姓金蘭姐妹孫慕蓮;這位是楚天闊少俠,楚少俠今年聲名鵲起,力抗魔道,混元教在中原幾個y n謀都是楚少俠破解,可謂居功至偉。」燕過濤和楚天闊趕緊謙遜地抱拳作揖。
祝蓀點點頭,說︰「你們想必知道了,我是祝蓀,大概你們都覺得我是老不死了吧。」說完哈哈大笑。
燕過濤和楚天闊連道不敢不敢。
祝蓀對楚天闊說︰「你內力已達化境,猶在我之上,所缺的只是運用上的磨練、方寸間的把握而已,假以時r ,必成大器,現下有內傷,調養些時r 就好,小小年紀有這等修為,委實造化匪淺。」一眼就看出楚天闊的修為和內傷,道行著實高明。
楚天闊嘆服道︰「晚輩是得遇奇遇,得到陸驚麟老前輩的遺作,才有此小成,還有許多地方需要向前輩討教。」
祝蓀眼楮一亮,哦的一聲,說︰「原來是陸驚麟的隔代傳人,陸前輩大我有一個甲子,當年陸前輩叱 風雲的時候,我無緣見到,後來我出道,陸前輩已經退隱,所以一直無緣見識一代劍聖的風采,殊為遺憾。據說游任余曾經去尋訪過他老人家討教劍法,獲益匪淺。」
楚天闊說︰「我在蓬萊島的時候曾經听游前輩提起這事。」
「你還見過游任余?他的傷勢恢復得怎樣?」
「游前輩的藥就是由晚輩送去了,吃了最後的藥,加上薛鵲薛神醫的調理,目前已經完全恢復了,只是……」
祝蓀心有所會,接著楚天闊的話說︰「只是歲月不饒人啊,他也已經達到耄耋之年了,就算功力再j ng純,元氣還是衰竭了,這是自然之道,現在他只有寄望于能把武藝提升到通神化境的地步,才有可能與辜滄海一較高下,我相信他的修為可以達到,但辜滄海的‘天罡**’也是絕世的武功,能達到什麼境界誰也不敢說,這場較量還很難說,也許游任余還需要你的一臂之力。」
楚天闊說︰「晚輩定當竭力抵御混元教的進犯。」
「有你在我就放心了,至少我不用背負見死不救的罵名。」祝蓀說完又一陣朗笑。
采瑛散人等祝蓀笑歇了才問道︰「樵老你可曾與辜滄海過過招?」
「四十年前辜滄海的師父巴郎進中原來挑戰各大高手,被三大掌門聯手挫敗之後,在他回西域的路上,我特地現身與他論道一番,他當時有傷,所以我們只比劃招式,我看得出他的‘天罡**’還未修煉到極致,但已然十分j ng妙,他被我所敗之後,答應我他終身不再入中原,不過十年後他就死了,得到他衣缽的辜滄海就繼續進犯中原。」
眾人不知道還有這段隱情,楚天闊以前從莫北望口中得知,皆以為三大派掌門把巴郎打敗之後,他就再也不敢進犯中原,卻原來真正令他心服口服的,卻是祝蓀的出手。
祝蓀接著說︰「我從巴郎的身手中看出,‘天罡**’是依照一種密教心法演化而成,而巴郎還不能發揮其一二功力,所以我才知道‘天罡**’真正的威力,可能十分強大。」連祝蓀都如此忌憚,可見此**確實有其過人之處。
采瑛散人問︰「那這天竺僧是什麼來頭?楚少俠說,他還遇到過另外兩個灰衣僧,哪里突然來的這麼三大高手?」
祝蓀說︰「那看來寶象上師的三大弟子都來了,這個說起來故事就比較長了,先從我最後跟那僧人說的釋迦族與琉璃王的故事說起吧。釋迦牟尼佛的族人在很多世以前吃了一個池塘中的魚,經歷過很多世之後,這個因就轉化成業,于是就出現琉璃王來滅釋迦族了,釋迦族人懂佛法,所以不抵抗,成就因果,抵消殺業,但釋迦牟尼佛身邊的目犍連尊者想就釋迦族,于是用神通把五百釋迦族人裝到紫金缽中,送上天去,但最後目犍連尊者取下缽來時,五百族人都化作膿血了,佛說‘你救不了的’,為什麼,以為這就是業力,屬于道的範圍,就是佛也無法逆轉,我用這個典故,是想告訴那天竺僧,不要妄開殺戒,不管是出身什麼目的,所有的殺業最終一定會有回報的。」
一番佛學故事,說的眾人目瞪口呆,不知道佛理中還有這樣的典故。
祝蓀接著說︰「這天竺僧我沒見過,但我從他們的師父寶象上師口中听說過他們,但他們為什麼會替辜滄海賣命,我也許知道原因,這一切可能就要從他們的師父寶象上師的執念說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