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不換一拳打在李東的肚子上,繼續說道︰「你不是叫我狗雜碎麼,繼續叫啊!」
「你不是罵我為廢物麼,繼續罵啊!」
「你不是說我是蠢貨麼,繼續說啊!」
「你不是要打死我麼,繼續打啊!」
他如著魔一般,每說一句,便狠狠的往李東肚子上打出一拳!每打出一拳,便要接著說上一句。不知道說了多少句,也不知道打了多少拳,總之初時李東還有些反應,尚能吐出幾口血水。到得後來,竟是一點反應也無,連血水也不吐了,只是嘴角稀稀地淌下一縷土黃s 的膽汁。
金不換長長地吸了口氣,平復下心情。又伸手抹了抹臉上被噴的血水,便像扔死狗一般將李東遠遠的扔了出去。
李東剛落地,先前暈倒的陳西左腿抽搐了一下,似是要醒過來。
金不換靜靜地走到陳西身旁。
陳西的鼻子已經不再流血,只是歪斜斜地塌在一旁,顯得甚是滑稽。
午間的陽光甚是強烈,將金不換的影子映在陳西的臉上,為他投下一抹y n涼。
陳西的眼皮微微顫抖。節氣還未至夏,他的額上竟生出豆大的汗珠。汗珠自額角滑落,滑過眼角,竟是像極了淚水。
金不換沒有看到這些,即便看到這些也不會在意。他只是靜靜的來到陳西身邊,簡簡單單地抬起右腳,然後狠狠地踩了下去!
一腳踩在陳西的臉上,陳西的臉再次凹進一分!
一腳踩在陳西的左臂上,陳西的左臂斷折!
一腳踩在陳西的右腿上,陳西的右腿斷折!
他這次沒有說話,沒有著魔,所以只是沉默著踩了三腳。每一腳都使足了力氣,因為他要他記住,他金不換再也不是任他們恥笑而不敢吭聲的普通人!
就在他要一腳踢飛陳西時,突然听到一聲柔女敕的驚叫「啊!」。
金不換循聲望去,便看到一名紫衣少女以袖掩口,驚惶失措地望著他。
那紫衣少女只有十四五歲,長著一副微圓的鵝卵形俏臉。膚s 白皙如凝脂,一對天真爛漫的大眼楮中滿是驚恐不安。
紫衣少女見他望來,如受驚的小鹿般又是一聲驚叫,連連向後退了幾步。
金不換咧嘴朝她笑了笑,滿是血污的臉上露出一口潔白牙齒,在陽光下熠熠閃光。然後轉身,一腳將陳西踢得高高飛起,落到了小路盡頭
乾行殿。
殿內放著幾張木椅,椅子上依次坐著乾行宗宗主劉玄清以及宗門八大長老。另外殿內還站著神s 復雜的幾人。
道一和道三十八站在王昆身後,道一眉頭緊皺,道三十八愁眉不展。重經長老馮冬梅身後站著的則是二丫和紫衣少女。二丫的模樣一如三年前那般,冷艷絕倫,一絲一毫都未變化。此時她面s 平靜,竟如什麼事都未發生。而紫衣少女則怯怯地躲在馮冬梅身旁,低著頭捏著衣角,一句話也不敢說。
還有數人站在各自的師尊身後,一齊望著跪在地上一身傷痕的金不換。金不換身邊則是兩副擔架,上面分別躺著昏迷不醒的李東和陳西二人。
乾行宗宗主咳嗽了一聲,率先打破了沉默,道︰「重道師弟,你怎麼看?」
王昆沉默片刻,道︰「我這弟子平r 里尊師重道,仁義愛人,是極本分的。即便被別人欺負了,也是能忍則忍。此次他驟然出手,定是被別人刺到了極痛處,忍無可忍而為之。」
重義長老在一旁冷冷道︰「出手便是斷人手腳,廢人丹田,好一個‘仁義愛人’,好一個‘本分’!」
王昆臉s 一沉,冷然道︰「他入門三年來,每r 里搶著挑水做飯,洗衣拖地,從未見他抱怨一聲。與其他師兄相處,莫說動手,便是連口角之爭都未發生過!這如何不本分了?」
重義長老臉上怒氣一閃,道︰「單是你這弟子本分,我那兩名弟子就不本分了麼!若照你這麼說,我那兩名弟子入門七年來,每r 里勤勤懇懇,兢兢業業,守著咱們乾行宗的門戶片刻不敢擅離,豈不是更加本分?」
王昆哼了一聲,道︰「既然本分,又為何與我弟子發生爭斗?」
重義長老還要再說,便听得智宗的重智長老搶道︰「現在咱們不是討論他們誰本分不本分的問題,而是商議該如何處置他們。」他頭一轉,對坐在一旁的重經長老馮冬梅說道︰「六師妹,你執掌刑罰多年,你說說該如何處決。」
王昆冷哼一聲,甩過頭去,不再說話。
馮冬梅華貴的俏臉冰寒一片,冷冰冰地說道︰「無論誰對誰錯,按門規第七條‘私自斗毆者,廢,逐’,都應當廢除其武道修為,逐出宗門。」
她身後的二丫聞言身體一僵,左腳往外微微邁出一步,然後停了下來。
二丫細微的動作旁人都沒有發覺,只有乾行宗宗主盡收眼底。他眼中j ng芒一閃,看了二丫一眼,微微嘆了口氣。
宗主將茶盞放在茶幾上,又瞥了二丫一眼,道︰「今r 叫諸位前來,自然不是為了開革這幾名弟子。」他頓了頓,補充道︰「宗門大比在即,開革弟子怕是不吉,所以這開革之罰便免了罷。」
眾人皆知這借口實在荒唐,卻也無人開口反駁。便听他繼續說道︰
「雖說免了開革之罰,但觸犯門規,也不能輕易饒了他們。先問清事情始末,再酌情處罰罷。金不換。」
「弟子在。」金不換跪在地上,麻木地應了一聲。
宗主望著跪在那里的金不換,腦海中不由得浮現出三年前那個身處眾人間怯怯的身影,白雲蒼狗,世事流轉,仿佛一轉眼間,他便已長大ch ngr n。
宗主在心中深深地嘆了口氣,面上卻儼然肅穆,道︰「你且將此事來龍去脈詳細地說清楚,若有一句虛言,本宗定然將你逐出門去!」
金不換應了聲「是」,便一五一十地將事情說了。只是不知為何,卻沒說出那二人三年來對他的各種嘲笑,侮辱。
眾人默然,半晌,忽地重義長老的聲音響起,道︰「此子之話,決不可信!」
跪在地上的金不換抬頭看了他一眼,復又低下頭去。
宗主皺了皺眉,道︰「重義師弟為何這般肯定?」
重義長老看了金不換一眼,道︰「我那兩名弟子雖不成器,卻也是極謙恭守禮的,決不會無故招惹是非。定是此子想要強行出門,才出手打傷了他們!若非被經宗的女弟子發現,此子說不定已經下狠手要了他們的命!」
宗主疑問道︰「他二人守徑索要出門憑證不假,卻說是本宗特意囑咐他們如此,這便是枉言了。如此看來,你這兩名弟子不像你說的這般‘謙恭守禮’,倒是金不換說的較為真實。」
重義長老手指金不換,連忙道︰「定是此子捏造曲直,還請師兄明鑒,重重處罰于他。」
宗主尚未答話,王昆卻愈听愈怒。本來他對金不換重傷他人還微感愧疚,但在這乾行殿上,別人不說,卻偏偏將一切罪責往自己門下弟子身上推,他如何不怒,當下沉著臉,刷地起身,大聲道︰「掌門師兄,你y 待如何?」
宗主沒想到王昆竟有這麼大反應,吃了一驚,眾人紛紛側目。坐在他身旁,與他有莫逆之交的重學長老董雲中拉了拉王昆的袖子,道︰「胖子,掌門師兄也沒說什麼,你先坐下。」
宗主臉s 微沉,道︰「重道師弟,此事尚未理清,我為一宗之長,自會秉公處理,你放心好了。」
王昆臉上怒s 未退,但看著宗主臉s 又經身旁的董雲中勸了幾句,終究還是坐了下來。
宗主緩緩道︰「諸位,此事大家也听金不換說了,是真是假,諸位覺得如何?」
眾人低聲議論,包括王昆與重義長老祁連山在內,卻無一人再開口。
最後還是宗主說道︰「此事最先為經宗女弟子宋曉慈發現,並報知我等。諸位不妨听听宋曉慈怎麼說。」
見眾人目光全都聚集在自己身上,那紫衣少女,也就是宋曉慈,螓首愈發低下,步搖上的珠花微微顫抖,顯是內心緊張之極。
馮冬梅拍了拍她的柔荑,盡量讓自己的語聲不那麼冰冷,道︰「曉慈,宗主問你話,快些回答。」
宋曉慈低低地道︰「是,師尊。」聲若蚊吶,細不可聞。她又深吸了一口氣,才敢抬頭,咬著嘴唇說道︰「稟告宗主及各位師伯師叔,弟子當時目睹了此事。金師兄所說,確實句句屬實,並無半分虛假,弟子願作擔保。」
她這話一出,眾人紛紛點頭,皆道原來如此。尤其是金不換,抬頭看著宋曉慈,原本麻木的眼中滿是疑惑不解。唯有重義長老面沉如水,臉s 難看,道︰「即便是我那兩弟子有錯在先,也不至于被毀了丹田,斷了手腳。這出手之人也太狠辣,戾氣太重了罷!」
宗主沒有接他的話,對跪在地上的金不換道︰「不換,你先起來罷。」
金不換身子一震,看了看眾位師長,緩緩站了起來。
宗主多看了他兩眼,仿佛想要把看個清楚,然後對其他長老說道︰「諸位,此事已明,錯不在金不換。然而他也觸犯了門規,且傷人至深,卻也不可不罰。本宗以為罰他在方正山上的石室內面壁一月,如何?」
他又指了指躺在地上的李東和陳西道︰「念此二人身受重傷,暫且不罰,待其傷好再來補過。諸位可有甚麼意見?」
見眾人並無異議,宗主輕輕點頭,對金不換道︰「你可听見了?」
金不換見其不將自己逐出宗門,心中感動,連忙道︰「是,多謝、多謝諸位師伯師叔,」說著又轉向王昆,聲音中帶著一絲哽咽,真誠道︰「多謝師尊。」
王昆擺了擺手,卻沒有說話。
事已至此,多留無益,宗主走後各人也都散去。乾行殿內便只剩下金不換和二丫,以及宋曉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