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克和科爾漢兩人聊得非常投機,一直聊到很晚,不過李克還是沒有忘記把妮婭接到山上的神廟里來。
因為,突然下雪了。
這場雪下得很大,以至于到第二天早上都結起了冰稜。神廟里雖然什麼東西都沒有,但好歹有四面牆,一個屋頂,擋風遮雨還是能發揮點作用的。
不過李克回來的時候是兩個人,廟里卻變成了四個人。
那張巨大的供桌上面已經換了一個人,而科爾漢則站在一邊。躺著的人應該是個布爾族比蒙,兩只巨大的彎月形牛角支在腦袋上,這是牛頭人最顯著的特征。但看這人的身材,李克又不禁懷疑起自己的判斷來。
本來李克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還覺得自己換的這幅身板算魁梧了,但見到科爾漢以後,才知道什麼叫作一山更比一山高。科爾漢出生的泰山猿人一族本就是芒克族猴人中的異類,成年後幾乎跟俄勒芬武士差不多高矮,但眼前這個牛頭人竟不在科爾漢之下。
一身黑得發亮的肌肉就像是用金屬雕鑄而成,留著一頭濃密的黑s 長發,而且有別于愛琴大陸的發飾,這些黑s 長發都被織成一根一根的小辮子,披在腦後。
李克實在想不起听說過的布爾族牛頭人有像這樣的,就是布爾族最有名的金環羚牛武士、銀環犀牛武士和銅環犛牛武士都遠不如這個布爾族牛頭人高大強壯。
此時,牛頭人黝黑的臉上硬邦邦地一塊,嘴唇也呈暗青s ,渾身上下到處是雪漬,仿佛剛才雪地里被挖出來一般,顯然是被凍壞了。不過就算是凍成這樣,牛頭人的手還是死死拽住手中的一把黑s 長柄大斧,李克用力掰了兩下都沒把他的手掰開。這把長柄大斧不知是用什麼金屬鑄成,通體上下有一道迷蒙的流光閃動,而那斧頭更是大得嚇人,足有一個磨盤大小,整個斧刃呈月牙形,被擦得 光瓦亮,幾乎可以照出影子來,當李克把眼楮盯住這把大斧時,頓時覺得有無數y n魂張牙舞爪、尖嘯嚎叫著向他沖來,每一個人身上都是鮮血淋灕,恐怖異常,讓李克整個人都陷了進去。
還好這時,李克的腦袋里突然「當」地響起一聲好似佛磐鐘銘似的響聲,他才瞬間清醒過來,再看那把黑s 的大斧,只覺得鬼氣森森,不能言語。
「你知道他是哪一族的布爾嗎?」李克抬頭問科爾漢。
科爾漢搖搖頭,然後道︰「不過我知道,就算是布爾族的族長也沒有他穿得好。」
的確,躺著的牛頭人一身服飾雖然單薄,卻是愛琴大陸的最昂貴的絹布做成,這種布料愛琴大陸並不出產,得從遙遠的絲綢大陸運來,素有「寸布寸金」的說法。而牛頭人腰間描金的腰帶,繡著金龍花紋的氈靴都代表著他身份不俗。
李克端了端下巴,道︰「既然穿得這麼名貴,他怎麼會穿這麼少在大冷天一個人出門,又怎麼會倒在神廟門口的雪地里被你救起來?」
兩人對視了一眼,均沒有答案。
李克讓兔人少女拿過來一瓶酒,撬開牙關給牛頭人灌下去,這大冷的天,沒有什麼比這更暖身子了。
「好酒」這是牛頭人醒來後說的第一句話,他一把搶過李克手中的酒瓶,「咚咚咚咚」兩三下就將一瓶酒灌進了肚子里,讓李克真正見識到了什麼叫作牛飲。
「有吃的嗎?」這是牛頭人醒來後說的第二句話,李克遞上燒契克因和莎蘿腿肉,牛頭人也是毫不客氣,一把接過大嚼大啃了起來。不過半刻鐘,小半只燒契克因和大半斤莎蘿腿肉就進了牛頭人的肚子。
「還有嗎?」這是牛頭人甕聲甕氣說的第三句話。
李克終于忍不住道︰「你剛才吃下去的是我們三個人所有的糧食和所有的財產。」
「啊……」牛頭人這才看清楚周圍的狀況,面s 一呆,黑黝黝的臉膛微微發紅,「對不起……我好久沒吃東西了……」
科爾漢哈哈一笑,道︰「原來又是一個像我們一樣的窮光蛋。」
听到科爾漢的笑聲,牛頭人不由扭轉大腦袋看向他,誰知不看還好,一看到科爾漢,牛頭人就像受到什麼刺激似的,身體毛發根根立了起來。
「猴人!」黑臉牛頭人低吼一聲,掄起右手鐵錘似的拳頭就砸了過去。
科爾漢不由得一皺眉,雙手在胸前一擋。只听見一陣仿佛鐵錘砸在砧板上的金屬聲,一股沖擊波頓時在大廳中散開,吹得窗戶上簾子和幔布亂響。
一擊之下,科爾漢不由得倒退了一步,而牛頭人身下的紅木供桌則「喀嚓」一聲碎成了木片,牛頭人也一坐在了地上。即便如此,科爾漢也暗暗心驚,這個布爾好大的力氣,他們泰山猿人在比蒙中素以神力著稱,有「力舉泰山」、「泰山壓頂」等稱號,但剛才與這個布爾較量之下,他竟沒有佔到上風,畢竟他是雙手接人家單手。
「你干什麼,為什麼突然動手?」李克也被突然發生的情況弄懵了,連忙站到兩人間將兩人隔開。
牛頭人翻身從地上站起,抄起了手中的大斧,一雙銅鈴似的牛眼死死盯住科爾漢,好像生怕他會跑了似的。過了一會,他甕聲甕氣地指著科爾漢開口道︰「你叫什麼名字?」
所謂英雄惜英雄,科爾漢對牛頭人的身手倒有些欣賞的神s ,他輕輕一笑道︰「今天你是第二個問我名字的,我叫科爾漢.伊瑟……」
牛頭人听到科爾漢的名字仿佛非常失望似的,張口道︰「你沒有騙俺老牛?」
科爾漢曬然一笑,道︰「我用得著騙你,你若不信,大可以到城門口去看看。」
牛頭人又盯著科爾漢看了半天,方才道︰「老牛相信你,你和俺娘說的那個猴人確實不像,你頭上沒有戴金箍,沒有拿金s 的棒子,也不是和尚。老牛錯怪你了,老牛跟你賠不是。」
李克和科爾漢看著這個有些一根筋的牛頭人,真不知是好氣還是好笑。
李克道︰「你要找那個猴人干什麼?」
牛頭人模模自己的大腦袋,道︰「俺叫牛奎,俺家住在絲綢大陸軒轅山,俺娘是個狐人,哦,用你們這的話就是福克斯人,後來她嫁給了俺爹作二房,俺爹是俺們那里牛頭人一族的王,不過俺從出生就沒見過俺爹。俺娘說,他是被一個頭戴金箍,拿金s 的棒子的猴人和尚打死的,那個人是猴人一族的王,原本是俺爹的結拜兄弟,他因為打架傷人太多,曾被官府抓起來,關了五百多年,放出來後他出了家。千年前,他跟隨一個蟬人僧侶到你們這里來學習僧侶知識,不過後來他因為和那個蟬人僧侶不和,一個人離開了,直到二十多年前才突然回到絲綢大陸。他回去後,看上了俺爹一個叫紫霞的小妾,結果在俺爹迎娶那個小妾的晚上,突然偷襲俺爹,把俺爹打死了。那人殺了俺爹,具說又逃回了這里,俺就是來找他報仇的……不過你們這里的東西好貴,俺帶的錢不到半年就花完了……」
李克暗自好笑,像他這樣c o著外地口音,腦子又有點楞的外地人,愛琴大陸的ji n商不宰他宰誰。
「那個芒克叫什麼名字?能活一千多年,至少是聖級高手,在愛琴大陸應該鼎鼎有名才是。」科爾漢端詳道。
那個叫牛奎的黑臉牛頭人此時突然不好意思道︰「其實俺也不知道那個猴人叫什麼名字,俺是偷跑出來的,俺只知道俺娘總是叫他‘蓖麻瘟’……」
「蓖麻瘟?沒听說過……」科爾漢將腦中的記憶搜索一遍,想不出大陸上有哪個聖級高手叫這樣的名字和外號,尤其是還是和他同族的芒克族比蒙。
牛奎的臉迅速黯淡下來,李克不忍看他難過,上前拍拍他的肩膀道︰「你先在這里住下來,再慢慢打听,也許只是我們沒有听說過,其他人听說過也不一定。再說,找人報仇也要先把肚子填飽不是?」
牛奎晃晃大腦袋,道︰「那你們以後是不是管俺的吃住了?」
李克忍住笑意道︰「只要有我們一口吃的,就有你一口吃的,至于住的地方,你可以和我們一起住在這里。」
牛奎又想了想,道︰「俺听俺師傅說,能一起這樣的就是兄弟,這麼說我們是兄弟了?」
李克笑了笑,道︰「對,我們是兄弟。」
「不對,你騙俺……」牛奎搖著大腦袋道︰「俺師傅說,結為異x ng兄弟前要先磕頭拜把子的,我們還沒有磕過。不過你們是老牛的救命恩人,俺願意和你們拜把子。」
「什麼是那個異x ng兄弟……還有拜把子……」這回輪到科爾漢一頭霧水。
李克簡單地解釋了一下,告訴科爾漢,結義兄弟就是可以同生共死的朋友,而拜把子是肯定這種交情的一種儀式,就相當于在彼此之間簽訂一個自有遵守的契約。
接著,三人論起了年齡,李克前世和這一世恰巧都是二十五,而科爾漢別看曾經身為聖域,但那是因為泰山猿人一族的天賦實在太過厲害,他實際上只有二十四歲,而牛奎今年更是只有十九歲。三人中,竟然是李克年紀最大。
于是,三人就在這廢棄的神廟里,以案上的神靈為媒,以大雪紛飛的天地為證,拜起了把子。
「念我等三人,雖然異姓,但意氣相投,既結為兄弟,則同心協力,救困扶危;上報國家,下安黎庶。不求同年同月同r 生,只願同年同月同r 死。皇天後土,實鑒此心,背義忘恩,天人共戮!」
不知出于什麼心理,李克還是把這最經典的一段搬了出來。有一分玩笑,一分詞窮,但更多是希望,在著蒼茫未知的世界,他能與他們像那三個人一樣,不管發生了什麼,即使相隔萬里,即使貴為帝王,也能誓死守護著那份結義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