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如酒,讓人醉。
燕飛坐在樓梯口,仰頭望著如墨夜空,心里一如這黑夜,漆黑得可怕,看不見一絲光亮。
當習慣成了本能,突然有一天要遺棄這本能,這心,如刀割般難舍。
許久許久,燕飛長長一聲嘆息,從地上站了起來,往樓道走去,只是這漆黑的夜色中,卻無人看見她眼角爬出的兩滴眼淚。
滴答——
滴答——
滴落在地,碎成無數紛紛散落,頃刻間渺無蹤跡,就像是從未來過這世間。
慢慢的,燕飛蕭索、惆悵的背影被黑暗吞噬。
當燕飛打開家里的門時,發現燈竟然亮著,再一看,原來是南瓜和竹竿。
二人此時正一臉灰敗的坐在沙發上。
「你們怎麼在這?還不趕緊回去睡覺,明天還得去醫院驗血。」
燕飛一邊說著,一邊換著拖鞋。
「睡不著,一眯眼就仿佛瞧見雲旗躺在病床上沖我笑。」南瓜眼楮紅得恐怖,顯然之前大哭了一場。
燕飛扭頭一看,發現竹竿亦是如此。燕飛用盡全身力氣擠出一個笑臉,安慰著二人︰「錢我已經弄到了,而且還是五十萬。雲旗會沒事的,他一定能好起來的。」
「五十萬?!」二人驚呼道。
燕飛拿出支票遞給了南瓜,後者接過來一看,紅彤彤的支票上一長串的零耀得南瓜的眼楮發疼。
「飛姐……這麼多錢,你是從哪弄的?」南瓜吞吞吐吐道。
「之前不是有人找我去唱歌嗎,這五十萬是我跟老板預支的薪水。」
「你要去賣唱?」南瓜沉聲道。
「什麼賣唱?說的那麼難听,是明星,我就要成為大明星了。」燕飛笑著糾正道。
可是二人看著燕飛臉上的微笑,不知為何,卻覺得心酸無比。
無拘無束的飛姐一頭撞進娛樂圈那個爛泥塘,寸步難行不說,走一步摔一跤,會把飛姐摔得遍體鱗傷的……
受了委屈,吃了苦頭,那時誰來替飛姐分擔?
跌倒了,摔疼了,誰來攙飛姐一把?
……
慢慢的,南瓜眼眶蓄滿了淚水,嘴唇顫抖著問道︰「飛姐,合同簽了幾年。」
「……十年。」燕飛猶豫了一下,隨即裝作不以為意地說道。
「……雲旗傻,飛姐也傻,老院長更傻,為什麼你們都這麼傻。」說到後面,南瓜再也控制不住地雙手抱頭,蜷縮在沙發上嚎啕大哭。
燕飛眼角濕潤的看著竹竿,哽咽道︰「南瓜這是什麼意思?」
竹竿此時就听不得人哭,只要一有人哭,她就會忍不住的會跟著一起哭,是以,她哭得上氣不接下氣,連回答燕飛的力氣都沒有。
「別哭了!」燕飛大吼道︰「誰來告訴我這是怎麼一回事!」
二人一怔,紛紛抬頭看向燕飛。這是她們記憶中燕飛第一次沖她們大聲吼……
不過這一招確實很管用,燕飛一吼,二人哭聲立即偃旗息鼓。
竹竿?溜了幾下鼻涕,哽咽道︰「你走了之後,我們又回去找那醫生,那醫生說雲旗其實患病很久了,上個星期天還去找醫生開過止痛藥……」
「尼瑪!」燕飛一腳踹向房間門,伴著一聲巨響,房間門頓時四分五裂。
踹完之後,燕飛怒目瞪著竹竿,「那他為什麼不說?」
不待竹竿回答,燕飛就已經蹲在那兒無聲的哭泣,雲旗為了什麼她能不清楚?還不都是因為沒錢。
雲旗啊,你竟然騙我說去體檢……你要是真有個什麼好歹……燕飛隨即想到寧采澄的條件,本就無幾分光彩的眼楮不由更為黯淡。
良久,燕飛抬頭繼續問道︰「那老院長又是怎麼回事?」
「老院長說他反正年紀也大了,沒多少年頭可以活了,求著那醫生說用他的腎換一個合適雲旗的……」
「混蛋!」燕飛一拳搗在牆壁上,牆壁輕微晃動了一下,緊接著天花板掉落無數白茫茫的灰塵。
讓南瓜和竹竿看不清燕飛此刻的表情,但卻听到一陣陣輕微的滴答聲。
灰塵散去,二人定眼看去,發現燕飛的手背正往外冒著猩紅血液,一滴滴流落在地……
「告訴老院長那老不正經的,這事兒還輪不到他作主!即便要換也是換我的,老院長他一把年紀都活狗身上了。他要是出點什麼意外,院里的孩子們誰管?你管?」
扭頭對著竹竿道︰「還是你管?」
「你們TMD管得了嗎!」
「賊老天,你這是要把我們逼死才肯罷休是不是?我告訴你,姓老的,只要老娘還有一口氣在,這一大家子的事情你就甭想插手!」
「有本事兒你現在就整死我,不然尼瑪有多遠就給老娘滾多遠!」
燕飛罵完這個,罵那個,把所有認識的人全都罵了一遍,罵完人,就罵天罵地,連帶著上帝如來耶穌等神佛亦是沒有放過。
就在燕飛撕心裂肺地罵著各路神仙的時候,老樓前來了幾個不速之客。
這幾人盡皆眼戴墨鏡,一身威風凜凜地黑色西服。听著樓上傳來的淒厲罵喊聲,幾人互看了幾眼。
「錢哥,是這里。」
當頭站立,被稱作錢哥的黑衣大漢點頭,向前一揮手。
背後幾人緊跟錢哥,動作似獵豹般,倏地的一下就從幾米遠的樓道口竄上了樓梯。
轉眼間,幾人就以更快的速度退了回來。
體型臃腫,一襲淡藍色睡衣的包租婆叼著根煙卷晃晃悠悠地從樓道口走了出來。
此刻在包租婆的臉上依然一副慵懶得昏昏欲睡的神情,但偶爾流露出的狠厲轉瞬即逝。
「幾位小哥,要尋歡作樂請去其他地方。」
錢哥見是一位阿姨大媽,警惕之心收起,並沖幾位手下做了個手勢,讓他們把槍收起來。錢哥隨即擠出幾分笑不像笑,哭不像是哭的微笑來。
「大媽……」
錢哥剛起了個頭就被包租婆打斷了︰「叫誰大媽?叫誰大媽?」
一邊嚷著一邊朝著他逼近。
錢哥見狀連忙換了一個稱呼︰「大姐,大姐,我們不是來找那……小姐,我們是來找人的。」
包租婆斜著眼瞄了幾下黑衣大漢們鼓鼓的後腰,撅著煙吐字不清道︰「找誰?這棟樓住的人我都認識。」
「我們找燕飛,燕小姐。這位大姐,麻煩你讓一讓,我們趕時間。」
包租婆眼中精光一閃而過,心中快速考慮著這次是否要為燕飛這苦命的孩子解決麻煩。
不出手,這幫人顯然都不是易于之輩,個個帶槍不說,精氣神各方面都有著軍伍的痕跡。
出手,意味著自己跟燕飛就會有暴露身份的可能。
孰輕孰重……
就在這時,樓上又傳來一聲淒厲的痛哭聲,聲音的主人赫然是燕飛。
包租婆心里狠狠地揪了一下。燕飛這孩子已經夠苦命了,再不為她出頭,什麼阿貓阿狗都會來欺負她一下。到時候萬一出了什麼意外,她真是連死的心都會有。
至于會不會暴露身份,被今家發現端倪,她已是顧不上了。
她只覺得,如果再不為燕飛那孩子做點什麼,她以後下去了都沒臉見燕飛娘。她曾經的主子,那個她最敬愛的女人。
想到這,包租婆看向黑衣大漢們的眼神中殺意一閃而過。
錢哥成為大內高手前,也是從槍林彈雨中趟過來的,對殺氣異常敏感,包租婆剛一表露出殺意,就被他撲捉到了。他暗暗的朝著身後的幾位手下做了個手勢。
身後幾人心里皆是一緊,紛紛把放在後腰處的槍拔了出來指著包租婆,謹慎地保持著警戒隊形與包租婆對立。
「你是誰?」錢哥沉聲問道。
「這棟樓的房東。」包租婆緩緩吐出一個煙圈,對自己被幾桿槍指著仿若未見,夾著煙的手遙指錢哥。
「舉起手來!」黑衣大漢心神一凜,握著槍的手都不由一緊。
「舉手?」包租婆低頭瞄了一眼被她用手提著的褲子,這手要是能松開,老娘費那心思一直提著干嘛。說來也奇怪,老娘這段時間也沒干什麼,這麼就突然瘦了呢,褲腰帶都松了。
難道老娘開始想男人了?
被槍指著的包租婆竟然在這關頭走神了!
幾名黑衣大漢頗有默契,猛地朝著包租婆沖去,手中的槍重新放了回去後腰槍套上。
包租婆似乎在原地動都沒有動過一下,連頭都沒有抬!
砰——幾人以更快的速度原路飛了回去,卻近乎發出一個聲音。
原地不動的包租婆與剛才唯一不同的地方便是,她手中多了幾把散發著金屬光澤的手槍。
包租婆手上勁力一發,幾把手槍頓時詭異的扭曲成一團……迎著黑衣大漢們驚恐駭人的目光,包租婆一步一步地走到幾人跟前,居高臨下看著錢哥,殺意凜然道︰「你們是誰?」
「我們是中央警衛局的。」一名姿勢趴得很牛氣的小年輕月兌口而出,錢哥欲攔阻已是來不及,只能以惡狠狠的眼神瞪了小年輕一眼。
包租婆臉上的表情讓小年輕極其失望,不但沒有他所期望的懼怕,相反殺意更濃!
小年輕見狀不妙,反正已經道出了身份,不妨說得再多一點。
「我們是宋總理的警衛人員!」
包租婆身子一頓,殺意收斂了回去。對她來說,殺個把人並不算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問題是動了總理的人,即使她是秦家的人,亦是個不小的麻煩。
不過燕飛也太能惹事了吧,把總理都給禍害上了,這小惹禍精!
不行,不能讓燕飛繼續這麼下去了,得找個法子好好地磨一磨她的性子,不然她遲早會把天捅個大窟窿。
包租婆心念電閃間已百轉千回,再看黑衣大漢們,雖然沒了殺意,但怒意卻依然存在。
死罪可免,活罪難逃!
包租婆隔空拍了幾下,黑衣大漢們就紛紛失去知覺,背靠夜空面朝黃土,趴得很深沉……
包租婆把已經燃到煙的香煙一彈,頓時一顆火星劃過漆黑的夜。包租婆慢悠悠地從胸口,宛如太平洋阿里亞納海溝的地方掏出一部手機,尼瑪外殼竟然用的是哈嘍kitty……
隨著手機,帶出一片芬香……包租婆熟練地按了一長串的號碼,認真看的話,能看出那號碼的長度竟然長達十八位數字,而這十八位數字赫然是燕飛的身份證號碼。
電話一通,包租婆恭敬的喊了句︰「少爺。」
「小包,這麼晚了有事?」聲音中透著一股出塵月兌俗地味道。更有一絲詭異,讓听者似感覺說話之人就在身邊,又似在天邊。
「嗯,有事情想跟少爺匯報一下。」包租婆恭敬道。
「是不是小飛又闖禍了?」語氣罕見的透著一股慈祥,慈祥外還帶著幾分溺愛。
「小飛很好,只是……」包租婆猶豫了一下,隨即咬牙道︰「我可能會有暴露的可能!」
「怎麼回事?」
不怒而威的聲音讓包租婆不自覺的打了個寒顫,包租婆忙不迭地把事情經過解釋了一遍,然後拿著電話像是犯人在等候判決一樣。
包租婆口中的少爺沉思了一會兒,隨即淡然道︰「沒事,你繼續待在小飛身邊。家族這邊已經定下了安在那孩子為下一任族長,不日後就會對今家公布,你就算暴露了,小飛也不會有什麼危險。」
「那小飛是不是可以回歸家族了?」包租婆激動問道。
「再等等,等安在跟今家那小子對決之後。」
「距三十年還一年時間?」
「嗯。」
雖然知道答案,但經少爺肯定之後,這代表的意義非同一般。少爺輕易不許諾,但一諾必千金。
听著手機里發出的忙音,包租婆激動得無聲狂笑,那表情比之一般人中了伍百萬巨獎還激動。
小姐,你看到了嗎,小飛就要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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