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靜的華清道上只有雪花飄落的聲音,南宮墨雪釋放出周身的內力,掀飛了後面過來的四人,前面鬼影已經跟他們交上了手。
她起身準備朝馬車外探去,夏侯懿拉住了她的手腕向他身邊用力一帶,手中一枚七星鏢甩出去,南宮墨雪又落回他的懷抱,外面傳來一聲慘叫,七星鏢又回到他手上,同時三枚泛著幽光的短劍射進她方才落腳的地方,入木三分。
「他能應付那些人,你呆在這兒,他們的目的就是試探你。」夏侯懿在南宮墨雪耳邊低語,一手環上了她的腰身將她掩在自己身後的死角,除非他死了,否則誰也不能動她分毫。
「為何?」南宮墨雪驚訝地瞪大了眼楮,隨即想到這半年來「自己」都是對外稱病臥床不起的,如今懿王一回京陵,她就立刻好了……確實不太合適。
他們周圍約莫有二十多人,按理說京陵不應該有這般多的殺手出現,不過看這些殺手的功夫下等也知道只是些花錢買來的亡命徒罷了。
「你大病初愈不宜打架。」夏侯懿微微勾了下唇角,伸手捏了下她的鼻子,而後又將暖爐塞在她懷里讓她抱著,儼然一副郊游的模樣,斯毫不擔心外面的事情。
轉眼間鬼影已經處理完了這一群黑衣人,他上前挨個兒搜了這些人的身,在他們身上發現了秦王府的令牌于是將令牌遞到馬車中,等著夏侯懿發話。
「派人去京畿衙門報案,立案查吧,順便將這些令牌送到秦王府去,讓秦王給懿王府一個交代。」
夏侯懿擺擺手,鬼影朝身後趕過來的懿王府影衛吩咐完趕著馬車繼續朝洛王府去,潔白的雪地上蜿蜒著一灘灘新鮮的血跡,觸目驚心的艷紅之色顯得詭異而清冷,馬車漸行漸遠,繞過前面的第三個路口便進了洛王府,一早等在那兒的王府侍衛恭敬地將他們迎了進去。
洛王妃一早便等在洛出塵院外,見他們兩人來了,連忙迎了上去。
「懿兒,听暗衛說方才你們遇刺了?」洛王妃緊張地上下打量著夏侯懿和南宮墨雪,見她們身上沒有傷才松了一口氣。
「王妃不必擔心,只是些江湖殺手,我讓下人交給京畿衙門處理了,我們先看出塵去。」
夏侯懿沖她一笑露出四顆牙齒,看得洛王妃都怔了怔,這個孩子自從七歲那年未央宮大火之後,就再也沒有對她笑過了,如今……洛王妃轉頭瞥了一眼他身邊的南宮墨雪,半年不見小丫頭也長得亭亭玉立了,當真是天生的美人胚子。
「走吧,先去看看出塵,聖手醫仙和你們師傅也在那兒呢。」洛王妃欲言又止,她自然很清楚這個丫頭喜歡的是懿小子,可如今出塵的狀況……雖說這兩個孩子她都一樣疼,可是出塵畢竟是在她身邊長大的,如同她的親子一般……
南宮墨雪驚覺洛王府中的侍衛布防嚴密,比之半年前如今的洛王府簡直是密不透風!每三步便有一名暗衛隱在暗處,個個內息沉穩武功高強,看樣子洛王下了不少功夫!
三人快步走進洛出塵的臥房,門外同樣有不下幾十名高手守著,洛王焦急的在大廳中走來走去,見她們來了連忙上前。
「來了!快進來。」洛王推開洛出塵的臥房大門,一股濃郁的藥味飄散出來,讓南宮墨雪皺了下眉,他如今這般嚴重了嗎?
「師傅,他們來了!」風吟笛沖南宮墨雪一點頭,換下洛出塵額頭上的熱毛巾,進耳室換了一盆熱水出來,夏侯懿上前接過她手中的銀盆,徑自朝洛出塵走了過去。
「出塵,我們回來了。」伸手模了一下洛出塵身上低于常人的溫度,皺了下眉轉頭看向聖手醫仙︰「前輩,為何出塵的身子那麼涼?」
聖手醫仙將剛配好的藥遞給蒼無涯,讓他接著制藥,自己朝南宮墨雪走了過來,沒頭沒腦的扔下一句︰「你可願救他?」
整個屋子里的人突然安靜了下來,夏侯懿伸出去的手也停在了空中,風吟笛咬了下唇走到南宮墨雪身邊,伸出手握住了她的手,輕聲道︰「雪兒,八個月之期快要到了,師兄的身體會越來越涼,若是解不了他身上的術法,最後永遠也醒不過來,大師兄會永遠睡過去。」
南宮墨雪的心顫了顫,嘴唇動了幾下沒有發出聲音,最後她深吸一口氣看向聖手醫仙︰「願意。」
夏侯懿捏著手里毛巾,任由燙水燙紅自己手指,一動不動地坐著,他背對著所有人只是因為他不願意讓她見到自己的掙扎,若是下咒之人不是夏侯琳的話,他該怎麼辦……
聖手醫仙松了口氣接著道︰「黑巫迷幻散,有三種方法可解,你們此行想必也應該知道一些。」
南宮墨雪點頭,風吟笛拉著她坐在一旁,夏侯懿仍舊是給洛出塵擦拭著手心,將暖水袋放在他身體周圍,耳朵卻一字不漏的听著聖手醫仙的話。
「第一種方法便是找出血引下咒之人,用他的血解除咒術,迷幻散和珈藍花蕊不攻自破。」聖手醫仙的語氣有些不忍,看著夏侯懿和南宮墨雪的神情,想到當年自己的感情糾纏她的心里也是五味陳雜。
眾人都挪開了眼不看南宮墨雪,黑巫本就是傳說中的巫師一脈,連南昭人也沒有幾個人見過,更何況這京陵?
「第二種方法最簡單也最難,你愛上出塵再嫁給他,自然也能解。」見南宮墨雪臉上的神色淡然,聖手醫仙搖了搖頭,這個丫頭心里根本就沒有出塵。
「不可能……」南宮墨雪苦笑了一下,她何嘗沒想過,可是她心里已經住進了一個人,再也容不下其他人了,若是能這般輕易的愛上別人,洛美人也不會一直醒不過來……
聞言洛王妃的臉色白了幾分,屋子里也沉默了幾分,夏侯懿將洛出塵身邊的暖瓶都換好,給他掖好被子轉身朝南宮墨雪走過來,在他身邊坐下,伸手握住她的。
「手這麼涼,拿著這個。」他將暖爐塞進她手里,沖她微微笑了下,洛王和洛王妃的眼神也閃了幾下。
「嗯!醫仙前輩您接著說,還有第三種解法。」南宮墨雪接過夏侯懿遞來的手爐抱在懷里,若是真的走到那一步再說,如今他們還有機會……
「第三種方法便是以至陰和至陽兩種相生相克的內力強行沖開他體內的術法,不過這樣做從此以後你和她的心神都會連在一起,同生同死,並且你不能再嫁與他人,否則背叛之人會被另一人的功力反噬直至死去。」
夏侯懿驚得看向聖手醫仙,原以為若是找不到下咒之人,他們還有一線希望,丫頭跟出塵心神性命連在一起都沒有關系,可是……竟然是這般?
整個房間安靜地連針掉落在地上的聲音都听得見,洛王妃咬住了手上的帕子不再說話,洛王則是拍著她的背安慰著,風吟笛轉身背過身去,情這一字如此傷人!
半晌,南宮墨雪點頭,看向眾人道︰「我們此行南昭得到的結果也是這三種,如今第一種尚可一試,因為夏侯琳極有可能是下咒之人,京陵失蹤的童男童女都被送進了辰妃宮中,因此才會一直查不出下落,而前幾日黑巫一脈啟用了天火咒將他們的血脈傳承給了新的黑巫聖女,我們猜測那人就是夏侯琳。」
眾人都震驚于這個消息,若是夏侯懿查到的消息,基本上便是萬無一失了,況且前些日子確實有天降異象于辰妃宮中,如此說來便也說得通了。
聖手醫仙繃著的臉也松了下來,她不希望將一個心理沒有出塵的丫頭拴在他身邊,這樣只會痛苦一生。
「這個月月虧之日,我跟二師兄會替懿王和南宮夫人解除體內的蠱毒,大師兄的毒可以在下月月盈之時來解,我們只需將夏侯琳抓來一試便可,如今還來得及!」
風吟笛的臉上透著笑意,並非她不想幫著大師兄,只是她更希望大師兄自己醒過來去爭取雪兒,而不是拆散雪兒跟懿王,他們之間的感情外人也插不了手。
「好!下個月月圓之時我們試著用夏侯琳的血給出塵解咒,若是有用最好,若是不行……我們便沒有十日能夠等了,到時候只怕是只能選第三種解法……」
聖手醫仙畢竟是醫者,並且她還是洛出塵的師傅,因此這里面所有的人她是最客觀卻也最狠心的,她必須要讓南宮墨雪有心理準備,她不能讓自己的愛徒就這般沉睡下去。
南宮墨雪點了下頭,她自然也知道他們的希望都在夏侯琳身上了,如若不然她也只能選第三種方法救人,她不會愛上洛美人,更不願意嫁給他,可是若是他們心神相連命運相連的話,她是不是會因此忘了懿呢?
「雪丫頭,你跟我來,我有些話想跟你說。」洛王妃起身朝南宮墨雪招了下手,一張驚艷的臉上沒有歲月的痕跡,看起來如同二八年華的少女一般。
「是,王妃。」南宮墨雪起身卻被夏侯懿一把拽住了手腕,她驚得回頭看他,卻看見他眼中無盡的黑暗和燃燒的怒火。
「王妃,如今一切都還尚未有定論,何必這般著急?丫頭她累了,我這就帶她回去歇著,我們改日再來看出塵。」
夏侯懿竭力掩住自己內心的憤怒,然而語氣卻不勉強硬,他拉著南宮墨雪起身,朝停在院中的馬車走去,南宮墨雪只是歉意的朝洛王妃點了下頭便被他拖著離開了。
一黑一白兩個身影在雪地上漸行漸遠,風雪吹進來迷了眾人的眼。
「王妃,雪兒心里雖然沒有師兄,可是她為了懿王一定會救師兄的,這半個多月的日子就留給他們吧。」風吟笛嘴角若有若無的掛著幾分無奈,他們真的要走到那一步嗎?雪兒該有多傷心……
「是我太自私了,我不想他們仍和一個人被傷害,可是終究……」洛王妃揉了下眉心,臉上典型的京陵裝扮也掩不住她身上的灑月兌之氣,洛王擁著她朝外面離去,一路勸慰著。
屋子里又只剩下了風吟笛、聖手醫仙和蒼無涯三人,自從景家回來之後,這三人雖是日日聚在一起,可是沒人真正的提起過他們的關系,如今這松了一口氣之後,猛然發現一家人都十分尷尬。
「笛子,今日心情不好吧?」蒼無涯方才一直沒說話,現在卻一語道破風吟笛心情不好,然而風吟笛卻是連聖手醫仙的賬都不買了,更何況是這個便宜爹。
「我心情好不好跟你有何關系?我看師兄今日也無需人照顧了,我先走了。」說著抬腳便要往外走,這個壓抑的房間她一刻也呆不下去,突然師傅變成了娘,沒見過面的美大叔變成了爹,而且自己的爹和娘還每日打架不相認……那她自然也不必做人兒女的!
「笛子!」聖手醫仙皺了下眉,雖說她沒有完全原諒蒼無涯,可是她心里卻舍不得笛子受半點委屈,她跟鳳欒如今鬧成這樣,她也不知道怎麼勸,又或者在她心里,一直都沒有將笛子當成女兒來疼……
風吟笛笑著收回賣出去的腳,轉頭看向聖手醫仙︰「師傅有何吩咐?」
聖手醫仙臉上一沉卻沒有責怪她,笛子心里怪自己吧,她怪自己這十六年都沒有告訴過她真相,「笛子,听洛王妃說你這幾日都纏著她給你尋適婚的京陵貴族公子,可是真的?」
「是啊!洛王妃答應了,月底賞梅宴想必會十分熱鬧,屆時讓煙兒帶著我進宮就可,京陵好地方啊,連人都可以長得好看幾分!」風吟笛笑吟吟的模樣讓蒼無涯和聖手醫仙同時皺了下眉,這個丫頭……
「那鳳欒呢?」蒼無涯月兌口而出,一說完他就後悔了,這丫頭如今明擺著要讓他們難堪,自己還……
風吟笛轉身朝一旁桌上一靠,給自己倒了杯茶喝下,隨即慢悠悠的道︰「二師兄年紀不小了,是該尋個人成親了,師傅若是有合適之人就給二師兄牽線吧,哦,對了!」
話到一半,風吟笛突然想起來今日當著鳳欒的面答應鳳嵐的事情,隨即嘴角一牽︰「二師兄的弟弟鳳嵐今日讓我嫁給他,我答應他了,差點兒給忘了!如此賞梅宴我就不去了,呆在將軍府準備二十九的事情吧。」
聖手醫仙和蒼無涯臉上齊齊變色,他們這是鬧得哪一出?鳳欒不會殺了他親弟弟嗎?
「笛子,你可……」蒼無涯的話還未說出口來,門外已經傳來鳳欒微怒的聲音。
「鳳嵐隨口說的你也信?」
風吟笛轉頭看了一眼走進來的鳳欒,一身月白色的錦袍依舊是單調的沒有什麼色彩,淡淡的要想混著香草氣息撲面而來,風吟笛忍不住向後退了幾步,打眼一看他腰間一直掛著的那個千歲香囊卻是不見了……
「為何不信?他替我尋了件東西,我答應他三個條件而已。」風吟笛嘴角噙著笑並沒有看鳳欒的眼楮,她徑自倒了杯茶喝下,如今同鳳欒呆在一起每一刻于她而言都是折磨。
深吸了幾口氣,抬手取上落滿雪花的大氅掛到門邊的衣帽架上,鳳欒才轉身看了一下床上躺著的洛美人,而後瞥了一眼這房中沉默不語的一家人。
「師傅您就放任她這般無法無天嗎?」鳳欒不知道如何稱呼蒼無涯,索性直接無視他,反正他的話笛子更加不會听。
聖手醫仙無奈的擺了下手,臉上的面具卻是早已經摘下了,眉眼間盡顯疲色︰「自然不是,可是她不听我的,我該如何?」
一句話將鳳欒的話堵得死死的,聖手醫仙再糊涂她也能猜得到笛子為何會這般對待鳳欒,感情的事誰說都沒用,唯有自己看清了才走得出心魔。
鳳欒明顯的先是一怔,隨即點了下頭,師傅每日照顧師兄已經心神俱疲了,連蒼先生的事情都沒有功夫去處理,更別說自己的事情了……
「你將鳳嵐怎麼了?為何他沒來?」風吟笛狐疑的盯著鳳欒,她擔心鳳嵐沒義氣出賣自己,但又不敢明說,畢竟那種事情若是鬧得人盡皆知的話……
這話听在鳳欒耳中卻變了味道,他轉身看向悠然喝茶的風吟笛,面上又恢復了白蓮一般的溫和微笑,「不過剛剛才分開而已,笛子用得著這麼緊張他嗎?我又不會將他怎樣,不過這會兒他應該躺在床上的吧。」
說著,鳳欒錦袍下的左手揉了下右手,方才打他打得太用力了,這會兒手還疼著。鳳嵐那小子明顯欠揍,竟然敢拿笛子的婚事來玩笑,若是自己饒了他下次說不定他會背著自己做出什麼驚世駭俗的事情來,臭小子!
「你!想不到溫文爾雅的二師兄竟然也是只披著羊皮的狐狸啊,可憐鳳嵐這才認回了哥哥,就每日被下毒被毒打。」風吟笛咬牙切齒的說道,這廝下手真狠,打得他自己手都疼了,萬一鳳嵐那小子沒頂住將自己給賣了呢……
「你不會娶你的,你別當真,不信現在你就可以去問他,況且,能將刺繡繡成這樣,估計在京陵也無人敢娶你。」
鳳欒突然笑得更歡了,飄渺如謫仙的男子一瞬間變得如同一只狐狸般狡詐,聖手醫仙和蒼無涯同時組焊頭瞥了一眼鳳欒懷中掏出來的那塊繡布,大紅色的杭綢上有兩團面目模糊的黃色東西,不由得嘴角抽搐了幾下。
「鳳欒你成心的!」風吟笛見他手上拿的是自己修好的那對「鴛鴦」,頓時面紅耳赤上前去搶,而鳳欒則是一個旋身又將東西踹回了懷里,風吟笛生生頓住了伸出去的手,惡狠狠地瞪著他。
「拿來!」
「為何要給你?這是南宮夫人給我的。」鳳欒見她咬牙切齒的模樣笑得更加歡快,慢條斯理的整理了一下自己手上的衣袖,隨即也倒了杯茶喝了起來。
「你!當真是像個孩子,難怪連自己弟弟都欺負,我真是替鳳嵐可惜。」風吟笛喝了口茶,扭過頭去不來看他,鳳欒卻是笑得更歡,絲毫不在意她說的話。
「鳳嵐不過比我小半年而已,明年我跟他都及冠,我能欺負得了他嗎?」說話間鳳欒抬眼瞥了一眼風吟笛,見她垂著眼沒有任何反應,心里一涼。
「是啊,欒兒明年三月上及冠,不如賞梅宴你也去吧,方才笛子還說京陵出美人,不若你也去相看一下,若是有看中的女子,便讓洛王妃牽下線吧。」聖手醫仙突然間來了這麼一句,蒼無涯听了笑著搖頭,當真是只能如此了吧。
「師傅真是操心得緊!不過師傅說的也是,別到時候我這個師妹都嫁人了,師兄還孤家寡人,當真有些淒涼,明日我跟雪兒說說讓她給你多留意著,畢竟師兄名滿天下長相出眾,想必若是將話放出去,做媒的媒婆恐怕要將將軍府的門檻踏破了。」
風吟笛臉上笑著,心里卻惡毒的詛咒著,難道師父不知道他不舉嗎?哼!長得英俊又如何?
「師妹過獎了,師傅不必費心,鳳欒如今還不想娶親,畢竟京陵不是長久之地,等過了年關我許會繼續游歷,景家和南昭都是好去處。」
鳳欒心底一涼,莫非她真的看上景嵐那小子了嗎?自己之所以那麼生氣便是因為他雖然否認他喜歡笛子,可是卻不肯說為何笛子會答應嫁給他……
「你要走嗎?」聖手醫仙驚訝地月兌口而出,隨即又笑了道︰「也好,等過了年關我也要回神醫谷,京陵太冷了。」
語畢,她獨自轉身朝外面走去,蒼無涯緊張地跟了上去,風吟笛則是朝著他們的背影努了努嘴,這樣的父母指望自己會繡花?會使針線已經是萬幸了……
「我也走了,大師兄就交給二師兄了。」風吟笛起身,無比淡然的朝鳳欒身前走過,她不想跟他單獨呆在一起,感覺壓抑的喘不過氣來,更不願意去想關于他的那些事情。
「笛子!」他的手拉住她的,不知道是因為方才外面風雪大還是別的什麼原因,鳳欒的手很涼,白皙的手上泛著幾分青灰之色,看起來氣色很不好。
「你病了?」
風吟笛反手搭上他的脈,仔細地听了一會兒又放開︰「沒病啊,為何你的手這麼涼?」說著她又伸手模了下鳳欒的額頭,見他一臉笑意收回了手,該死的習慣!
「我病了,這些日子一直都在用藥,不知道怎麼治的好。」鳳欒盯著手中的茶盞,他想告訴她自己心悸的事情,可又覺得有些奇怪,自己也是醫者,告訴她她便會心疼自己嗎?不見得……
風吟笛以為他要將自己不舉的隱疾告訴自己,瞪大了眼楮而後故作鎮定的道︰「你都治不了我更治不了,若是用毒的話,我興許能幫上忙。」
語畢頭也不回地便離開了,踏著風雪一路朝將軍府去了,身後的鳳欒再也沒有追過來。
將軍府內南宮墨雪和夏侯懿早已經回到了墨雪閣,洛畫煙跟南宮墨雪陪著雲紫萱給未出生的弟弟妹妹繡花樣子,夏侯懿則是在墨雪閣中睡覺,這些日子他幾乎沒睡過個安穩覺,躺在丫頭的床上很快便睡著了。
風吟笛直接回了听風軒,果然看到內院里躺著一動不動的鳳嵐,她嘲笑了鳳嵐一翻便給他服了解藥,迫不及待的想知道這廝有沒有出賣自己。
「再喝口水,一會兒你就沒機會喝了。」風吟笛看著一身狼狽不能動彈不能說話的鳳嵐,笑得最都合不攏了,這個家伙總是那副天下老子最帥的模樣,誰見了都想揍他兩下!
鳳嵐結果風吟笛手中的水,又喝了一杯之後,臉上的癱瘓之色終于散去,發現自己終于能說話了,便懶洋洋的倚靠在床柱上看向風吟笛。
「以後說什麼我也不幫你了,你們一個個都是狼啊!親哥哥都能這麼狠,若是哪天我得罪了你,我估計我就沒有全尸了!」鳳嵐剛動了動便渾身疼的齜牙咧嘴的,鳳欒下手真夠狠的。
「你知道就好,若是你得罪了我,也許你這輩子都不會想再見到我的。」風吟笛沖他露出一口潔白的牙齒,森然的笑容讓鳳嵐打了個寒戰,她滿意的接著道︰「鳳欒問你什麼了?你有沒有出賣我?」
鳳嵐一臉苦兮兮的模樣道︰「他問我為何你會答應嫁給我,我就說是因為我替你找了樣東西,隨口說的玩笑話,然後就被打了……他問我給你找了什麼東西,我抵死不說又被打了……」
听他這般說完風吟笛才放下了心,見他臉上卻是掛了彩,也有些過意不去,于是從懷中掏出金瘡藥來伸手給他上藥。
「鳳嵐!你是方才被打得不夠嗎?」
床上的兩人一回頭便看見門邊站著的鳳欒,他原本不願意過來可一想到鳳嵐這小子似乎總是圍著笛子轉也不大放心,誰知一過來便看見他們這般親密,自己就像是個多余的人……
鳳嵐被他陰測測的聲音嚇得一跳,風吟笛的手一下子按到了傷口上,頓時痛得他「嘶」的一聲,風吟笛連忙放下手上的藥,愧疚的手忙腳亂。
「沒事吧,一定很疼吧,我輕點兒……」說著她又拿起金瘡藥給他仔細地上藥,這麼一張妖孽的臉若是毀了,日後找不著媳婦可怎麼辦吶,到時候他一定會恨死自己的吧……風吟笛向來仗義,她不想兄弟為了自己找不找媳婦,可看在鳳欒眼里卻這樣刺眼。
心底一陣揪痛,他身上的大氅還沒來得及月兌下,甚至頭發上都落滿了雪花,淺灰色的眸子轉為深灰色,痛楚從心底蔓延開來直至四肢百骸。
鳳欒捂著心口緩緩地轉身,一步步朝著自己的院子走去,也罷,他還是回去吧,再看下去說不定他會想殺了那個臭小子!
床上的鳳嵐瞥見他捂著心口被嚇得一下子跳了起來,再次傳來慘叫聲伴著鳳欒直直的栽在了雪地里,滿眼的銀白卻找不到一個落點,深灰色暴怒的眼眸中慢慢地合上,好累!
「笛子,他心悸犯了,快將他扶近來。」一邊捂著傷口一邊沖風吟笛喊道,風吟笛一听連忙奔向屋外,正好看見鳳欒倒在雪地上。
「鳳欒!鳳欒!你醒醒!你醒醒啊!」風吟笛伸手將他抱起來,懷中的人輕飄飄的沒有什麼重量,臉上的膚色泛著幾分青灰之色,透明的血管都看的一清二楚,鳳欒最近瘦了好多……
鳳嵐也從床上下來,連忙在一堆藥瓶中尋藥,風吟笛將他放在貴妃榻上,從懷里取出雪蓮丹塞了一粒進他口中,才接過鳳嵐遞過來的藥給他服下。
溫熱的水順著他的嘴喂進去,被嗆到的人一下子睜開眼醒了過來,看見圍在自己身邊的兩人關切的神色,他的心底痛得更厲害了。
風吟笛見他神色更加痛苦,伸手握住他的手問道︰「你什麼時候有的心悸的毛病,都用了些什麼藥?為何會這般嚴重?」
鳳欒想來身子康健,就算是小時候蠱毒未解之時,他也沒有顯得特別孱弱,可如今他面色青灰並且心悸這般嚴重……
「能想到的藥都用了,似乎都沒有用,我臉上的青灰之色跟心悸沒關系,過幾日便會好。」他知道自己臉上的青灰之色是因為最近藥浴的原因,在自己血脈里的蠱毒滲透出來自然是臉色極差,等過了這幾日便會好了,可是心悸卻好像越來越嚴重了。
「鳳嵐,他為何會有心悸的毛病,你們家族長輩有人這樣嗎?」風吟笛皺眉,轉頭看向一言不發的鳳嵐,而對方卻是一臉見鬼的模樣盯著他們兩人看了又看,終于一副挫敗的神色嘆了口氣。
「你真的不明白嗎?看樣子鳳欒也沒將我的話听進去了。」鳳嵐搖了下頭,這對冤家他算是見識了,日後自己找個媳婦可要找個聰明的才行……
「你倒是說啊!」風吟笛氣惱的踢了他一下,鳳嵐這才回過神道︰「笛子你會心疼嗎?」
「啊?」風吟笛被他沒頭沒腦的這句話弄懵了,「這跟鳳欒的心悸有什麼關系?」
「若是他要娶別的女人你會心疼嗎?」鳳嵐一字一句的說著,全然不顧鳳欒殺人的眼神。
「這跟他心悸沒關系,我不會告訴你。」風吟笛的臉又恢復了平靜,蜜色的小臉上看不出半分破綻,鳳嵐只是搖了下頭,狠心的女人!
「鳳欒的心悸並非身子不好或者是因為祖輩有這樣的病,景家人幾乎找不出來身子不好的,他心悸是因為他一想到你的事情便會這般,就如同方才,他心里一定是以為你喜歡我吧。」鳳嵐挑眉看著躺著的鳳欒,叫你打我這麼狠!
風吟笛有些反應不過來他的意思,而後揉了揉眉心道︰「這跟他的病有什麼關系?」
鳳嵐先是睜大了眼楮,而後他在風吟笛眼中看見了一絲不自然,隨即轉身朝外走去,邊走邊道︰「早上墨璃說給我看他的黃金重劍,這會兒他應該回來了,我過去看看,鳳欒下手這麼狠別指望我會照顧他,你看著辦吧。」
風吟笛斂目不看鳳欒的眼楮,裝作什麼都不知配了幾樣藥讓他服下,鳳欒心虛得乖乖吃藥也一言不發,這般沉默而詭異的氣氛持續了整整一個下午,直到南宮墨雪派青衣來請他們去墨雪閣用膳才結束。
墨雪閣中睡了一下午的夏侯懿神清氣爽地坐著和南宮墨雪聊天,黛影已經帶著青影他們集體進宮去了,要查夏侯琳的馬腳很容易,皇宮雖大卻也最好收買人心。
「小姐,鳳神醫和風姑娘來了,鳳公子也來了。」
青裳在門外跟南宮墨雪稟報,青衣打起簾子,鳳欒和風吟笛還有鳳嵐都一次進來,然而三人臉上的神色卻是各異,看得南宮墨雪一樂。
「笛子,你的臉色不大好是怎麼了?」
「我臉色不好嗎?」風吟笛走到南宮墨雪身邊坐下,伸手模了下自己的臉道︰「許是著涼了吧。」
鳳欒抬眼看了她一眼,跟夏侯懿打了個招呼,卻還是沒逃月兌南宮墨雪的法眼,「鳳欒跟鳳嵐的臉色也不大好,鳳欒像是病的不輕,鳳嵐麼……是被揍了吧。」
南宮墨雪毫不客氣的戳穿他們,鳳嵐十分憤恨的接話道︰「還是南宮姑娘心眼兒好,鳳欒打的我!」
「噗哧!」
風吟笛見他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樣給逗樂了,鳳欒也忍不住笑了起來,鳳嵐這家伙當真是——越活越回去了呢!
「你們兄弟打架我也不好說什麼,不要太過了就是,畢竟我這將軍府沒有那麼多房子可以拆。」南宮墨雪抿了口茶笑道,她瞥了一眼風吟笛卻見她一直斂著目,可是余光還是看著鳳欒不由得一樂。
「今日我回來了,晚上笛子還是住听風軒吧。」
一語激起千層浪!南宮墨雪話音剛落,風吟笛和鳳欒都愣在那兒,只有鳳嵐笑著一邊吃點心一邊道︰「我住的院子可是沒有偏房的,笛子你只能住鳳欒的院子,不過他的院子的偏房好像前幾天被他拆了……」
一直一言不發的夏侯懿都勾起了唇角,這丫頭越來越月復黑了,不過正和他的胃口。
「雪兒我不能住你這兒嗎?」風吟笛滿心期盼的說完便見到夏侯懿一臉玩味地看著她笑,笑得她身上都覺得涼颼颼的,于是話鋒一轉連忙道︰「我還是去听風軒吧,突然覺得墨雪閣太小……」
語畢她又苦下了臉,自己這是無家可歸了嗎?洛王府雖然院子多可是規矩也多,自己又不願意跟師傅和美大叔住在一起……
「笛子住我的院子吧,我跟鳳嵐住。」鳳欒突然說了這麼一句,屋里頓時靜了靜,他難不成傻了?大概是傻了吧……
「好、啊……」風吟笛沖他感激的笑了笑,心里卻是放下了,鳳欒心悸的毛病得治,自己手上的藥趁機給他服了就好,等年關一過她就離開了,走遍千山萬水,看遍美景美人,總該能放下的。
「青裳,擺膳。」南宮墨雪將自己手中的暖爐遞給夏侯懿,夏侯懿接過去給她換上新的,丫鬟們魚貫而入開始擺膳,熟悉的菜香味和熟悉的情景讓南宮墨雪心里微暖,起碼這二十幾日他們還能在一起。
「鳳嵐想找個媳婦,雪兒你替他好好看著。」
鳳欒突然抬頭跟南宮墨雪沒頭沒腦的說了這麼一句,南宮墨雪點了點頭笑道︰「好!」
夏侯懿給南宮墨雪布菜,挑的都是她喜歡的菜,看得鳳嵐笑嘻嘻的,「南宮姑娘給我找個聰明的吧,若是太笨了,我怕我會被氣死。」
「噗嗤!好,若是有合適的姑娘,我一定給你找個聰明的。」南宮墨雪笑著搖頭,看著一臉納悶的鳳欒和風吟笛自己也不由得不厚道了一次,他們兩這樣確實是挺笨的。
一頓飯有說有笑,風吟笛對鳳欒的態度仍舊是不冷不熱的,鳳欒也是不太在意的模樣,鳳嵐說著他在外面的一些奇聞趣事,夏侯懿只是沉默地給按南宮墨雪布菜。
天早已經暗了下去,風吟笛拿著她幾乎沒有的行李去了听風軒,南宮墨雪早早地沐浴準備睡覺,夏侯懿乘馬車回懿王府去了,一大堆的事情還等著他處理,尤其是今夜他便會知道夏侯琳的真實身份。
太後宮中,燃著的檀香散發出一陣陣糜腐的香氣,一名宮人進來稟報今日宮外的動向。
「回來了?查的怎麼樣了?」文太後倚在高座之上,一臉疲色顯得頹敗而衰老,一旁的林嬤嬤給她按著肩背,下面的侍衛恭敬而肅殺。
「回稟太後,今日半年不曾出門的南宮墨雪確實出門了,他隨懿王一同去洛王府探望了洛王世子,而後又回去了,看樣子應該是病痊愈了。」
文太後眼楮一亮,這個丫頭看樣子是個關鍵,起碼是他們控制懿兒的關鍵,她擺了下手看向地上的侍衛︰「下去吧,再有什麼事情及時向我稟報。」
侍衛結果趙嬤嬤手中遞過來的一袋金子轉身離開了,文太後則幽幽的道︰「明日讓南宮丫頭進宮來吧,哀家想她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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