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門嫡妃 第65章 絕望時刻

作者 ︰ 鳳凰惜羽

然,數柄利劍穿透並不算十分堅硬的木板,卻沒有擊中想像中的目標。

更沒有傳來令他們血液沸騰的「哧哧」微響聲。

黑衣人飛快對視一眼,幾人同時劈掉馬車的車簾,急急湊頭往里一看,里面的情形,卻頓時令他們同時傻眼,馬車里除了一只被綁住的兔子,什麼也沒有,別說人影,就連衣裳的影子也沒有。

第二次被耍的黑衣人氣得渾身都著火了。

他們一路暗中監視,明明看著目標就在這輛馬車里,一個大活人怎麼就突然變成一只驚慌亂蹦亂跳的兔子了?

為首黑衣人望了望山道口那邊逐漸變小的火勢,皺了皺眉,打了一個手勢,幾人便匆匆撤走了。

夏雪從火堆里鑽出來,身上赫然穿著士兵的服裝,她望了望地上那些蹤跡沓然黑衣人留下的凌亂腳印。

抹了一把臉,微笑道︰「語姑娘,他們已經走了,過了這段險峻的山道,前面的地勢極為開闊,不便于藏匿,我想我們大概是安全了。」

東方語也在夏雪身後現身出來,她明亮清澈的眼楮眨了眨,目光卻是落在前面史御醫那輛馬車上。

負責押運藥材的嚴統領上前恭恭敬敬朝東方語行了一禮,露出佩服的神色道︰「還好東方姑娘事先提醒,讓我們在藥材上面覆了層可以隔斷明火的粉末,不然,這一燒,這批藥材可就全完了,真的要好好謝謝東方姑娘。」

東方語還了一禮,又謙遜幾句,便邁步往史御醫的馬車走去。

她觀察史御醫身上的傷勢,夏雪則觀察黑衣人留下的痕跡。

在確定史御醫身上的傷勢並不嚴重之後,東方語看著若有所思的夏雪,問︰「夏雪,發現了什麼?」

夏雪收斂了情緒,淡淡道︰「語姑娘,並沒有什麼發現,我猜測那些人都是江湖上以殺人為生的殺手,只要出得起價錢,讓他們殺誰就殺誰。」

花重金請殺手不惜數百里奔波要她的命,嗯,會是誰呢?

夏雪看了看眸光閃閃的少女,愕了一下,月兌口問道︰「莫非語姑娘知道他們是誰?」

「嗯,我雖然不知道他們是誰,不過——」少女語氣略頓,目光落在遙遠的地方,眼底冷芒乍現,含笑道︰「如果慕天村的瘟疫是真的話,我想,這麼堅持要我命的人大概就只有一個了。」

夏雪听著她的話,眉梢莫名的跳了跳,瞥了眼自信從容的絕色少女,夏雪忍不住反問︰「語姑娘的意思是——這些殺手不是皇後派來的?」

「我想她若還想看到她的兒子活著回去的話,她大概不會在這時候做這種傻事。」東方語笑眯眯收回有些虛空的目光,答案卻意味深長。

夏雪看著她肯定的眼神,怔了怔,當下陷入沉思中。

按理說,語姑娘救醒了陛下,壞了皇後的謀算,最恨語姑娘的便是皇後了,如果不是皇後,那會是誰呢?

過了這段險峻的山道之後,後面的道路果然平整開闊多了,除了平坦的地勢令人無法藏身外,道路上還三三兩兩有行人出沒,也就如夏雪所說的一樣,那些黑衣人再也找不到下手的機會。

這樣又過了七八天,他們一行人逐漸離那個有瘟疫的慕天村近了。

史御醫那個固執又恃才傲物的老家伙,醒後雖然心里也懷疑那天東方語是故意讓他走在前面替她挨劍的,但這事終只是猜測而無任何實質證據,加上到底是東方語替他止的血治的傷,後面幾天的行程里,倒是安靜了許多,至少不會再在明面上找東方語挑刺。

走在越來越小的路徑,往越來越偏僻的山區去,他們一行人終于在離慕天村還有兩里外的地方,看到了由當地府衙調派過來駐守在此,禁止村民外出的官兵。

嚴統領當眾宣讀了聖旨,講明他們一行人的來意後,那些面色凝重的官兵臉上終于略略露出一絲喜色。

嚴統領望著皮膚黝黑的軍官,問道︰「張統領,里面到底什麼情況?」

張統領皺著眉頭,望進他們設卡隔離村民出入的慕天村,眼神有些茫然,道︰「具體情形我也不清楚,自從太子來到此地之後,就令我等設卡駐守在此地,嚴禁慕天村的村民出入;並嚴令我等沒有他的命令,不得輕易進入村莊里面查看。」

嚴統領心下緊了緊,連忙問︰「這麼說,太子自來到此地後,一直在慕天村里沒出來過?」

張統領皺著眉頭答︰「確實如此,但我等一開始就得到太子嚴令,是以一直堅守在此,不敢輕易進入慕天村。」

東方語在旁听得暗暗心驚。只听得嚴統領又問︰「算起來,太子進入這個村子已經有兩個月了吧?」

張統領點了點頭,眉頭仍舊皺起老高,那黝黑的臉似乎更黑了,「就快兩個月了。」

東方語忍不住插口問道︰「兩個月時間,太子沒有出來過,那其他人呢?太子帶進去的人呢?還有這個村子里面居住的村民呢?難道也沒有一人出來嗎?」

張統領扭頭看了看一身士兵打扮,完全看不出真實容貌的東方語,遲疑道︰「這位是?」

嚴統領看了東方語一眼,微微笑道︰「哦,她是我們隨行的軍醫,對瘟疫頗有研究。」

張統領哦了一聲,才答︰「大概一個月前,太子的隨從出來了一次,不過只是吩咐我們采購一些藥材而已;最近半個月前,陸續有村民想沖過我們關卡外出,但都被我們攔住了。」他略停頓了一一,又解釋道︰「太子曾嚴令不得放任何一個村民出去,就是從村子里出來的一只狗一只貓也不可以,目的是為了防止疫情往四周擴散。」

嚴令死守?那送到帝都的急報上說的疫情已往四周擴散又是怎麼回事?

東方語壓著心底疑惑,隨意抬眸掠望了張統領一眼,問︰「那癥狀?」微頓了一下,連忙再問︰「那些村民的癥狀怎麼樣?像不像感染了瘟疫?」

張統領回憶了一下,隨後搖了搖頭,道︰「他們看起來就跟正常人一樣,看不出什麼得病的樣子。」

沒有感染!

東方語緊追著又問道︰「那你們為什麼不放他們出去?」

張統領面色一肅,黝黑的臉隨即泛起極其嚴厲的表情,看了看東方語,眼里透著隱隱怒氣,厲聲道︰「你既然是個軍醫,難道不知道什麼叫軍令如山嗎?太子既然嚴令我等堅守此地,並再三申明沒有他的允許,不能放任何一個人出去,難道你讓我違抗軍令?」

東方語頓時一怔,隨即心頭漫過啼笑皆非的感覺,看來這位張統領是個堅決將命令執行到底的一根筋,太子又不是軍官,他下的命令算什麼軍令。

東方語沖他露出歉然的表情,又問︰「那後來呢?再也沒有別人要出來嗎?」

「最近,倒是有幾個滿臉驚慌的村民想偷偷離開慕天村,但都被我們給攆回去了。」

嚴統領听著听著,也發覺不對勁了,跟在東方語後面緊接著問︰「那你就沒問問他們,里面的情況到底怎麼樣?太子的情況又怎麼樣?」

張統領昂起頭,冷冷瞟了眼嚴統領,大概是覺得他說的話太過白痴,目光里泛起不加掩飾的輕蔑,道︰「自然是問了。他們說里面死了好多人,但沒見著什麼太子,只知道先前進入他們村子的人好像都不見了。」

嚴統領大吃一驚︰「不見了?」

這還得了,太子可是東晟的儲君,假如太子有什麼三長兩短,那豈不動搖東晟的根基?

這一想,嚴統領頓時驚出一身冷汗,當下也顧不得再詳細詢問了。

「張統領,你讓弟兄們打開關卡,我們要進村去詳細察看。」

張統領點了點頭,既然有皇帝聖旨,他自然爽快將他們這一行人放入慕天村。

過了關卡,步行沒多久,他們便嗅到了空氣中飄著腐肉的味道,那種氣味又臭又猩,惡心得令人作嘔,而有人受不了這陣夾在空氣里吹來的味道,當場就蹲在路邊大吐特吐了起來。

東方語緊緊皺起了眉頭,在未靠近慕天村之前,斷然道︰「嚴統領,快令大家停下,全部穿上特制的防護服,才進村子。」

史御醫一听,吊著一條不能動的膀子,頓時譏笑道︰「聞到一點臭味就大驚小怪,那說不定只是路邊的一條臭死的野狗發出來的呢!」

東方語冷冷睨了他一眼,卻是神情嚴肅地看著嚴統領,緩緩加重了語氣道︰「嚴統領,你可以不相信我的醫術,但你不應該拿士兵們的生命開玩笑。」

嚴統領心頭狂跳了一下,隨即點頭,沉著臉高聲吩咐下去︰「大家原地停下,拿出防護服穿上,我們再進村子。」

剛才在關卡外,與張統領的談話言猶在耳,他可不會因為史御醫的話而輕忽大意。想到太子進入這個村子已經兩個月了……,嚴統領心下緊了緊,喉嚨瞬間升起一股森涼的窒息感。

穿上防護服後,他們一行幾百人繼續浩浩蕩蕩往村子走去,一會之後,遠遠便可見慕天村的牌子孤零零懸掛在村口的牌坊之上。

入目,四周是極度蕭索衰敗的景像,暮色已起,村子里卻看不到一絲人煙,甚至看不到一縷煙火。

整條村子似乎在沉寂中變成了死村一樣,寂靜無聲,就連雞犬之聲也不相聞。

令人窒息的寂靜,微風吹送的空氣里夾著陣陣令人作嘔的臭味,在這種壓抑的環境下,所有人都懸起了心,不由自主放輕了腳步,小心翼翼一步一步往村子走去。

東方語加快了腳步,越過士兵走在了前頭,進入村子里的第一戶人家。

院門虛掩,她順手輕輕一推,門便開了。

抬眼望去,院子的槐樹下躺著一個已開始腐爛的死人,他僵硬的身體還保持著往院門方向爬去的姿勢。

隨後進來的夏雪一瞥之後,忍不住立時扭頭,她並不是害怕看見死人,她只是心里突然涌起一股悲傷的憐憫,為院子里那個死人死去的古怪姿勢,那是極力渴望求生的姿勢。

東方語臉色漸漸冷了下來,明亮眼眸也似凝了層厚重的冰霜一般,眸子被濃稠的墨黑籠罩著,誰也看不透那里面幽深的情緒。

她輕輕走過去,在那死去多時的男子旁邊蹲來。

仔細觀察著死者身上所有表征,用她的專業知識判斷這個年壯的男子究竟死因為何。

皮膚布滿紅色斑點,咽喉與舌頭腫大外突並伴有嚴重充血現象,口腔內還發出異常惡臭的氣味。

各種癥狀表明,這個年壯的男子確為死于某種突發的疫病無疑。

東方語緩緩站起來,卻沒有說話,嚴統領見她神色凝重,心頭也瞬間蒙上了厚厚的陰影。

史御醫看了看她,也收斂了隨時找茬挑刺的毛病,一拐一拐走進屋子里面去。

他在里面又發現了三個死人,按年紀來猜測,應該是院里男子的妻子與一雙稚齡兒女。

他們三人的死狀與男子差不多,不過從他們腐爛的程度看,應該死在男子之前。

氣氛一下凝重到令人心底生寒,嚴統領壓下心頭漫起的恐慌情緒,緩緩問︰「史老,東方姑娘,依你們看,這條村子的瘟疫還能控制得住嗎?」

照他的經驗判斷,這戶人家死了都有十天半月了,如果這是種傳染性極強的瘟疫,到了此時,他估計,大概這條村子里所有人都已經感染了這種疾病,所有人也就死得差不多了。

史御醫反復捊著下巴那撮花白的山羊胡子,瞄了斂去笑意的少女一眼,慢慢道︰「我們還是到村子其他地方看看再說吧。」

嚴統領沉著臉,點了點頭,不管怎樣,他們起碼得先找到在這個村子里待了兩個月的太子再作打算。

一路深入,看到的除了死人還是死人,除此之外,就是已開始腐爛生蛆的各種家禽。

嚴統領戰戰兢兢去翻看那些辯不出面目的死人,在漫長而令人心驚肉跳的煎熬中,尋找著失去蹤影的太子風絡。

夜色很快當頭籠罩而下,慕天村陷入一片漆黑中。天一黑,他們自然不方便再深入察看,嚴統領不得已,只好下令士兵們劈出一塊空曠的地塊,架起篝火,就地歇息。

這一夜,史御醫與東方語難得的第一次達成了統一意見,讓嚴統領從運來的藥材中取了些來,用幾口大鍋熬成汁,然後每人分食一碗。

從他們白天查看的情況來看,這個村子里的人確實都是染上疫病才死去的,因此他們喝些預防的藥汁來增強抵抗力,那就十分必要了。

慕天村令人緊張不安的第一個深夜悄無聲息降臨了。

夏雪卻了無睡意,她知道旁邊閉目的少女其實不過在假寐而已。

「語姑娘?」夏雪壓低聲音,輕輕道︰「你睡了嗎?」

「沒呢。」東方語懶洋洋的聲音透著隱隱擔憂,她是在極力表現出鎮定,以免令恐慌的情緒在士兵中蔓延。

「你也睡不著,想聊點什麼嗎?」

夏雪張了張嘴,卻說點什麼輕松的話題,大腦卻在一時半會似突然被人抽空了一般,空白如紙,她居然找不到什麼東西來逗一逗東方語開懷。

「夏雪,不用太過緊張,我們已經做足了防護措施,不會有事的。」東方語輕輕安慰道,「如果明天我們找遍這條村子,也看不到活人的話,那你……。」

夏雪飛快打斷了她,堅決道︰「語姑娘,我們來這里,主要是為什麼,夏雪心里明白,姑娘不說出來,那就讓它放在心里,只要沒見到他,我是不會回去的。」

她微微頓了頓,目光流泛出一抹罕見的堅定,慢慢道︰「雖然他出事的地點就在這附近,可說不定他根本不在這里呢。」

東方語在心里默默嘆息了一聲,夏雪既然都這樣堅定的表明態度了,她別的什麼話只好統統咽回肚子里去。

她睜大眼楮望著遙不可及的天空,心里隱隱有些煩燥不安。她才不關心太子的死活,她只關心那個人,來這個瘟疫的村子不過是順道而已。

墨白?墨白?你究竟在哪呢?

夏雪沉默了半晌,暗暗咬了咬牙,試探性地緩緩開口︰「語姑娘,其實你知不知道公子他很……?」

夏雪說到一半,忽然發覺自己說不下去了。因為剛才還在她旁邊輾轉反側的少女此際已安然入睡,她只好搖了搖頭,也閉上眼楮努力讓自己睡去。

漫長而令人倍覺煎熬的夜晚終于過去了,在霞光微微露出地平線的時候,他們中的很多人都迫不及待睜開眼楮,跳著站了起來。

也許是怕自己會在睡夢里無聲無息一睡不起,無法活著看見早晨的太陽吧。

東方語看著那些惶惶不安又驚喜莫名的面孔,心下微生感慨︰瘟疫在這個時代實在是一種令人極度恐懼的東西。

死亡,臨到頭時,誰都會害怕的!

吃過干糧,嚴統領站在士兵前面,緩緩道︰「大家穿好防護服,今天我們繼續搜村子,看看這條村子還有沒有幸存者。」

望著死寂一般的村子,人人心頭都布滿了陰霾,在嚴統領指揮下,士兵們分成數個小隊,戰戰兢兢挨家挨戶去搜尋。

東方語捏了捏有些酸軟的雙腿,心下無聲嘆了口氣,誰說慕天村是個小村莊來著,它人口分散,面積也大得可怕,他們都走了大半天,還沒走到村子盡頭。

也許是看見的死人多了,每個人臉上的表情都由最初的震驚害怕漸漸轉變成了麻木與呆滯。

他們挨家挨戶的搜尋活口,但這大半天走下來,那些住戶的屋子里,要麼一家人全部死光光,要麼連個鬼影也沒有。

對于這種情形,東方語雖感到奇怪,但此刻也沒有心思去探究原因。

東方語與嚴統領一路慢慢走著,到了一家十分寬落的住戶門前。

抬頭,院子半邊門扉斜斜敞開著,依舊沒有一絲人煙氣息,他們嗅到唯一的氣味便是腐肉散發出來令人熟悉到惡心的味道。

夏雪皺了皺眉,上前扶住已現疲憊之態的東方語;嚴統領先她們幾步,一手推開那半邊斜敞開的門扉,抬腿走了進去。

院子很蕭敗,但打掃得十分干淨,院里栽種著幾顆高大的梧桐樹,但地上卻連一片落葉也看不到。

東方語心下微微漫起一陣涼意,加快了腳步,跟在嚴統領後面走進了正屋。

嚴統領一進入到正屋里面,便似突然遭遇到雷霹一般,呆呆的楞在了門口堵著。

夏雪當下輕咳了一聲,提醒他讓開位置。

然嚴統領似乎沒有听到一般,仍傻楞楞的站在門口巋然不動。

東方語見狀,眼神微微收縮,心情直直下沉,能令嚴統領如此失常,該不會是那個誰死在了屋里頭吧?

「嚴統領?」她試探性的喚了聲。

戎裝男子跟個木頭人似的沒反應。

東方語心下略略泛起怒氣,嬌脆悅耳的聲音夾著無邊冰冷,提高了聲量冷漠道︰「嚴統領,你到底看見什麼了?能不能請你先讓開門口?」

「啊?」

「對不起,對不起,東方姑娘,我失禮了,你請進。」

少女撇了撇嘴,大步一跨,從他讓出的空隙里擠了進去。

正屋廳堂里交疊著兩三個死人,只一眼瞄過去,東方語便知道他們也是染上了瘟疫而死的。

眯起眼楮仔細一看,東方語不禁怔了怔,這幾個死人唯一與那些同樣染上瘟疫死去的村民們不同的是,他們身上穿的衣服,那是皇宮侍衛才有的服飾。

難怪嚴統領會表現得如此失常了,原來是太子身邊隨侍的侍衛死在這了。

太子……?

念頭一起,東方語心髒猛地收縮了一下,她顧不上還在發楞的嚴統領,快步繞過那幾個死去多日的侍衛,往各個房間探去。

沒有。

下一間,還是沒有。

再下一間,仍舊沒有。

沒有活人也沒有死人。

東方語心神稍定,太子沒死在這,那說明他還有可能活著。

然而,當她繞過屏風,穿過後堂的時候,目光在窗欞上掃過時,隨即似被強力膠粘到一樣,凝住不能再動一動。窗欞上面有一道明顯血痕,呈噴灑狀,血跡染漫了一大片紙窗。

剛剛稍定的心神又在這一瞬再起波瀾,她眯起雙眼,繼續往其他地方望去。

往後門的地方,不論是窗欞還是門扉或是廊柱,上面都有不同程度的損傷,看樣子竟然像是不久前激烈打斗時所留下的。

東方語握起了拳頭,腳步在原地稍稍一停,便立刻又往外邁去。

就在後院那扉小門前的樹蔭下,橫七豎八躺著三四名死狀極慘的侍衛。

饒是一向沉穩冷靜膽大過人的夏雪,乍一眼看見那幾人的慘狀,也禁不住臉色當場煞白。

嚴統領也隨著她們的腳步聲跟了出來,一眼瞧見那幾人迸裂的腦殼,臉色直接變成青灰色,連身體都霎時搖搖晃晃起來,眼角無意瞄見地上混著血跡的乳白腦漿,他直接在旁邊捏著喉嚨嘔吐了起來。

東方語只是臉色微微變了變,清亮眸子的顏色漸漸加深,她略一頓,便徑直往那幾名死者走去。

細數下來,只見他們身上有十幾種不同形狀的傷痕;有鋤頭的、鐵鍬的、榔頭的、犁鈀的、木棍的……,仔細觀察,這些形狀都離不開村民平常勞作的農具。

東方語默默嘆了口氣,閉了閉眼楮緩緩站直了身體。雖然從這些侍衛身上,她也看到了瘟疫初期的輕微癥狀,但他們絕對不是死于瘟疫之下,而是斃命在這些各式各樣的農具暴力之下。

真不知道他們身上為什麼會有這些可怕的傷痕!

看情形,他們應該是和這個村子的村民曾經發生過激烈沖突所造成的。

太子的侍衛死在這,但太子人呢?

嚴統領嘔吐了一會,終于覺得胃部沒那麼難受了,待他顫顫挺起腰來,東方語與夏雪已經往後門走去。

但夏雪使勁往外推,那扇看似敞開的門扉卻怎麼也推不動。

東方語見狀,連忙過來幫忙,然,她近前低頭一看,門下卡著一只僵硬如石的腳。

東方語皺了皺眉,回首看著那個臉色泛青的男子,道︰「嚴統領,你過來幫忙推一下。」

門從里面推不開,嚴統領干脆抽出身上的佩刀,霍霍幾下將門板劈碎開來。

卡著門板的死者大概四十上下年紀,看服飾應該也是太子的隨行之列,但他臉朝著地下,看不清長相。嚴統領跨出門外,吃力地將他扳轉過來。

然他的目光落在死者臉上,不由得發出一聲絕望的驚呼︰「啊,這、這不是韓御醫嗎?他、他也死在這了!」

御醫?

東方語聞言一陣錯愕,連忙低頭看向死者;一會之後,她心下無形松了松,還好,在這個什麼死鬼御醫身上,她沒看到什麼染上瘟疫的癥狀。

這個情況至少可以說明,在他死時,太子那個禍害還活得好好的。

但,少女目光往外掠,隨即心情凝凍成冰,後門的小道上蜿蜒著凌亂卻異常清晰的血腳印。

在太陽炙曬下,血跡早已干涸,連上面的鞋紋都清晰可見。

嚴統領也隨著她的目光往外掃了過去,他自然也望見了那行雜亂的血腳印,但他的視線在看見上面的鞋紋時,卻牢牢疑絞著不會動了。

「這鞋紋……這鞋紋……是宮里侍衛特制的鞋子才會有的……。」嚴統領喃喃自語中,眼神里的絕望又深了一層。

東方語緊抿著唇,沿著那行血腳印又往前走了幾步,就在一個拐彎的小坡上,又發現了三名太子身邊的侍衛死在血泊里。

嚴統領跟過來,看著那三人的死狀,竟然跟他們在後院發現的侍衛差不多,死狀都極為慘烈可怖。這一看,剛剛穩定壓在內腑的酸水又開始猛地涌上了喉嚨,他連忙掉開頭,佝僂著直不起來的腰,一個勁地嘔吐。

待他嘔吐完畢,東方語靜靜看著他,發現此時的嚴統領就如一只泄氣的皮球一樣,雙眼頹敗無神,充滿著絕望的神色。

她沉吟了一下,隨即略略昂起頭,直直盯著嚴統領,目光堅定坦蕩,明亮眼眸里透著一股令人敬佩的安定無畏︰「嚴統領,如其在這猜測,還不如跟過去一看究竟。」

嚴統領沉重地點了點頭,慢慢穩住了搖搖欲墜的身形,順著那行零亂卻清晰的血腳印,一路往村子另一邊方向走去。

一路上,不免又踫上了無數腐爛的死者,人人臉上皆呈現著驚懼與痛苦交織的絕望之色。

似乎受到感染般,嚴統領的身體也微微顫動起來,臉色也在步步行進中漸漸慘白下去,眼神搖晃著幽幽的驚懼與絕望之色。

在這條充滿死亡氣息的村子里,一切所見所聞似乎都慢慢超出了他心里負荷,就怕懸著他生命的那最後一根稻草也被壓斷,那他就將永遠也無法走出這條死亡之村。

血腳印一直斷斷續續延伸到了村子另一頭,在這個充滿壓抑與絕望死亡氣息的村子里,在靜謐到令人心頭不安,甚至衍生出絕望可怖之感的安靜空間里,他們忽然听到一陣含著無限痛楚的微弱申吟聲,斷斷續續夾在微風里,吹送過來。

東方語心下一緊,與夏雪默默對望一眼後,立即快步循著空氣中若有若無的微弱申吟聲尋去。

他們又繞來轉去的走了一段路,才確定聲音是從村子另一頭接近河流的一戶人家傳出來的。

他們快步走近前,發現那戶人家的院門大開,院子里頭靠右邊一棵茂盛大樹下,砌著幾口打鐵用的爐灶,灶膛里的炭火早已熄滅,漕渠里還放著就著涼水沖洗冷卻的半成品。

但院里沒有人,那令人心頭揪緊的微弱申吟聲,是從里面的房間傳出來的,一聲接著一聲,听起來十分痛苦。

這時候,東方語他們幾人都忘記了最基本的禮貌,沒有先出聲詢問,也沒有人記得該先敲門,而是直接抬步就往那傳出聲音的房間里走去。

在這一刻,他們腦子里全被這個死亡之村還有活人的消息給脹滿,心情緊張中帶著不安,不安中又隱隱透著欣喜。

------題外話------

活著的人到底是誰呢?

墨白在不在這個死亡之村?

哈哈,想知道,繼續往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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