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候,送東西給太子?」夏雪愕然抬頭,滿眼困惑看著語氣堅定的少女。
少女沒有看她,絕世容顏上忽然閃過一抹奇怪的神色,道︰「嗯,就是這時候。」
「那語姑娘想讓我送什麼給太子呢?」
少女沒有說話,卻轉身走入了內室,並且很快又走了出來。
她看著夏雪,神色冷然中透著堅決,她舉起手里拿著的盒子,對夏雪揚了揚,道︰「就這兩只盒子。不過,你一定要將它們親手交給太子手里,絕不能假手于人。」
夏雪難掩好奇,目光帶著幾分急切掠向少女手里並沒有鎖上的盒子,只見盒子里面,其中一只放了一枚色澤鮮紅可口的雞心果;而另外一只盒子里面,卻只有一截剪斷的衣袍。
雞心果?
夏雪想了一會,眼神迷離中,漸漸回想起老夫人壽宴那天發生的事情來,半晌,目光變幻里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但盒子里這截剪斷的衣袍?
代表的又是什麼含義?
夏雪想了半天,仍想不出任何頭緒來;她看著目光微微透著寒意的絕色少女,下意識問道︰「語姑娘,這盒子剪斷的衣袍,有何特殊意義嗎?」
她這個負責送信的人總得事先弄明白來龍去脈,否則,萬一太子當場問起她來,她卻啞口無言,這——到時就不好了。
少女眼神沉澱著三分郁冷之色,看定夏雪,緩緩道︰「夏雪,你有沒有听過割袍斷義的故事?」
夏雪眼神茫然看著她,搖頭答道︰「割袍斷義?沒听過。」
少女抬頭,默然看了夏雪一眼,目光隨即飄出窗外,落于虛空處。
道︰「嗯,那你先听完這個故事,再將東西送到太子手里不遲。」
「從前,有一對非常要好的朋友分別叫管寧與華歆,他們在同一個書院求學;有一天他們在後院翻鋤菜地種菜的時候,管寧無意挖出一袋前人埋下的金子;當時管寧看見這袋金子,卻將它當成瓦礫石頭一樣,絲毫不為所動,隨手就將那袋金子扔到旁邊去,而繼續埋頭鋤地。」
「但是,華歆在管寧之後也看到了這袋金子,華歆看到金子之後,神色顯得歡喜而激動,還忍不住將金子拿出來擦拭,愛不釋手地把玩,還欲悄悄放入自己口袋里;但當他見到管寧不為所動的時候,擔心管寧會嘲笑他,最後才戀戀不舍將金子放了回去。」
「然而,有一天,當他們二人同坐在教室內讀書的時候,外面忽然有位八人大轎的大官經過,敲鑼打鼓的十分威風熱鬧;管寧對這事充耳不聞,仍坐在室內一心一意讀書,但華歆听聞這聲音,卻忍不住目露羨慕之色跑出教室張望,回來之後還對管寧感嘆說,做大官不但威風八面,還可以呼風喚雨,他改日也要做那樣的大官。」
「管寧覺得他與華歆之間,根本是道不同志不合,難以再繼續做好朋友,所以當時便自身上割下一片衣袍,對華歆道,自此之後他們再不是朋友。這就是割袍斷義的來源。」
夏雪驚嘆之余,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喃喃道︰「原來這斷袍當中還有這麼有趣的典故。」
她驚嘆著,將兩只盒子揣好,旋即轉身出了綠意苑。
夏雪在太子府外,經過層層通報,又等候了半天,終于見到神色如一貫溫雅的俊儔男子。
「太子殿下,」夏雪看見風絡,只是禮貌性地給他拱了拱手,道︰「這是語姑娘托我送來給你的東西。」
她說罷,便自懷里將那兩只盒子遞到了太子跟前。
「語姑娘還吩咐,請太子殿下你一定要當面打開這兩只盒子,挑其中一樣留下。」
風絡聞言,驚訝挑了挑眉,神色復雜地看了眼夏雪,似是含著懷疑道︰「挑其中一樣?」
夏雪十分肯定地點了點頭,道︰「語姑娘的確是這麼吩咐我將這話轉述給殿下你的。」
風絡一听,幽深眼眸里狐疑之色更甚,幾乎帶著急切接過盒子。
然而,他打開一看,最先看到的是一截剪斷的衣袍。
很自然地,他眼神露出了不解惑光。
夏雪立時恭謹上前,對著他將東方語之前說過那個關于割袍斷義的故事,大致對他說了一遍;末了,還提醒他,還有另外一只盒子他還沒看。
風絡將盒子蓋上,垂下眼眸,冷光飛閃中攪動著一片復雜隱忍;半晌,他才又緩緩打開另外一只盒子。
那一只拇指大的雞心果,色澤鮮艷可口;但這個顏色,卻一下將他的記憶帶回到那天微雨紛飛的狼狽,他初出冰窖,一眼看見少女天藍衣裙在清風微揚里,飄舞著迷亂人眼的優美絕麗。
那縴長的背影融在迷蒙雨幕里,美得那樣驚心動魄。
良久,風絡垂著眼眸,壓抑著內心翻騰如潮的感受。
合上蓋子,並將其中一只交還給夏雪,緩緩道︰「你回去告訴她,讓她放心,昨天的事,以後再也不會發生。」
夏雪安靜接過盒子,雖然她不知道風絡最終選擇的是什麼;但既然他已經做出了選擇,她只需將結果拿回去交給東方語就行。
綠意苑。
東方語沒有打開盒子,只是讓夏雪將那只盒子拿進去放起來。
「語姑娘,你不打開看看?」夏雪驚訝看她,接過盒子建議道︰「也許這里面裝的並不是你想像的?」
「不用了。」少女微微一笑,目光幽遠中含著一抹坦然自信,「他不是讓你轉告我,讓我放心嗎?我想不用看,我也知道他選的是什麼。」
「嗯,還有威崖,讓他以後也放心吧,遇襲的事,我估計以後應該不會再發生了。」
夏雪聞言,垂著眼楮想了一會,半晌,她才似乎想明白這沒有打開的盒子究竟裝了什麼。
她拿著輕若無物的盒子,在掌心處輕輕掂了掂,看著容顏絕世的少女,喃喃自語道︰「但願語姑娘沒有信錯他。」
有了風絡的保證後,威崖再度恢復到明善堂做事。自此之後,他確實沒有再遇什麼暗殺明殺之類的事情。
這天,是東方語自太子院回到綠意苑的第三天,夏雪忽然匆匆忙忙跑進來,驚呼道︰「語姑娘,不好了;請你馬上到別苑去看一看公子吧,他……」
「他怎麼了?」東方語挑開簾子走出廳,心底雖然有些慌亂,卻仍強逼自己冷靜詢問,「我不是叮囑過你,要讓他按時服藥?你可別告訴我,他該不會使性子壓根沒喝藥吧?」
「哎,這一時半會的,我也跟你說不清,語姑娘你最好還是親自過去看一看他吧;總之他的情形不是很好,他體內的毒素似乎……?」
「語姑娘?」夏雪怔了怔,只覺眼前影子一閃,廳內卻突然失了那藍衣少女的身影,再扭頭望去,卻見東方語已急急忙忙奔了出去。
她見狀,忍不住略垂眼眸,嘴角微微翹起一絲彎彎上揚的弧度。
她是不明白,這兩人明明心里都那麼緊張在乎對方,卻因為彼此在乎,心生愧疚自責而鬧什麼別扭!
東方語一路狂奔,到了別苑,自然是輕車熟路,直接連門也沒有敲,雙手一推,門扉吱呀聲中,她一腳便惶急地踏了進去。
室內很安靜,那種極致無聲的安靜,令人心頭陡生幾分不安。
少女放眼望去,只見那妖魅男子瞌著長長濃密黑睫,安靜沉睡在床榻之上;容顏妖魅依舊,只是臉色似乎更加蒼白嚇人了。
少女皺了皺眉,心狠狠地抽痛了一下。
她放輕腳步,卻難掩焦急快速奔了過去。
第一件事,自然是執起男子皓白如玉的手腕,先把起脈來。
脈象混亂,內息不安地亂竄。那些仍殘留在他體內的毒素似乎又再度蠢蠢欲動起來。
怎麼會這樣?
那天,她明明已經穩定了他紊亂的內息,也確定了他體內那些竄行于各髒腑的毒素不會再危及他的性命……。
少女眉頭擰得更深了,她困惑地看著沉睡的男子,又換了左腕脈搏。
半晌,她神色狐疑地走出內室。
夏雪立時便迎過來,輕聲問道︰「語姑娘,公子他的情況怎麼樣?」
「夏雪,我問你,這些天是誰侍候他服藥的?」少女眸光閃動中,透著一絲難以察覺的涼意,照墨白眼下的情形,絕對是因為沒有按時服藥所致,可她一直叮囑夏雪,一定要親眼看著他服藥才行。
夏雪乍一听聞她微微隱含凌厲質問的聲音,心下愕了愕,眼內一瞬閃過自責,道︰「語姑娘,對不起……,是我沒照顧好公子,我雖然也叮囑了負責公子飲食的青竹,總之是我的責任。」
東方語聞言,眸光閃了閃,眼底自有一線涼意漸漸漫出。
不用再問,想來是那叫青竹的姑娘懼于那人,根本不敢逼著他喝藥。
「算了,現在再追究誰的責任也沒有意義,你下去看看藥煎好了沒有,若是好了的話,就端來,我親自喂他。」少女淡淡嘆了口氣,吩咐完夏雪,便轉身返入內室。
那人怕苦,沒有她自制的蜜餞候著,十有**不會肯乖乖喝藥。
但是,這一次,她才不會拿蜜餞來,敢叫她這麼擔心,她得好好給他長長教訓才行。
藥,很快端了進來。
濃黑的藥汁,伴著裊裊熱氣,在空中散發著一股淡淡的苦味。
男子昏迷著,似乎不肯醒來。
任憑少女如何努力,始終不肯配合吞下藥汁。
夏雪見狀,頓時憂愁滿臉,道︰「語姑娘,這可如何是好?公子他這樣無法喝藥,這傷病什麼時候才會好起來?」
東方語想了想,絕色容顏忽現一抹緋紅。
「嗯,夏雪,要不你先出去,我來想辦法讓他將這些藥喝下去。」
夏雪聞言,眼里略浮一絲怪異之色,定楮看著她好一會,才點了點頭,道︰「好,那只能辛苦姑娘你了。」
少女點了點頭,卻不敢抬眸對上夏雪探究意味極濃的目光。
夏雪目光閃動中,流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她輕手輕腳退了出去,留一室平和安靜給兩人,她出去時,還不忘順手將門扉給虛掩起來。
少女听著了門扉關合發出的吱呀聲,臉頰又禁不住微微染上一絲明顯霞色。
她嗔怨地凶了床榻上那安靜沉睡的妖魅男子一眼,捏著鼻子,拿起藥碗,含了一口苦味濃郁的藥汁在嘴里,然後扶起那臉色蒼白透明得嚇人的男子,對著那兩片緊抿的薄唇,緩緩湊了過去。
然而,距離越近,少女感覺自己心跳便越發厲害。
男子輕微呼吸透出的華艷清涼氣息,此際就如他曖昧的長臂纏繞過來一樣,無處不在地包圍著她。
嗯,她這是為了喂他吃藥,別胡思亂想!
仿佛只有不停重復這句話,她就能抵制住因接近男子,呼吸相互交纏所產生的旖旎念想一樣。
給自己鼓勁半天,少女才鼓足勇氣,將自己發燙的唇緩緩對準男子微涼的唇,自舌尖將嘴里含著的濃苦藥汁慢慢喂進對方口腔,為了保證男子將藥汁乖乖吞下去,她發覺她將藥汁送入他口腔之後,卻還不能立時將唇移開。
如此反復的唇齒相接,以唇為媒誘導著他將那味道又濃又苦的藥汁慢慢吞下,這期間少女那因沾染了藥汁而微透苦意的丁香舌免不了與男子相接;她那臉頰便在這反復喂藥的動作里越來越熱。
眼看那一碗藥汁漸漸少了,少女那慌亂呯呯亂跳的心,才慢慢平復下來。
「嗯,只剩下這最後一口了。」少女看著碗里的藥汁,看著仍舊閉上的如雪男子,微微松了口氣,自言自語起來。
她皺眉,將碗里最後一口藥汁悉數含入嘴里,然而她因過于專注,還是錯過了那原該沉睡不動的男子,在听聞她那一聲听似輕松的自語後,眉睫之間似乎微微動了動。
擱下藥碗,東方語扶著男子,艷紅的櫻唇可以已經熟練而迅速地對上男子那薄唇的位置。
藥汁緩緩度過男子口內,再在她舌尖抵觸不讓藥汁流出之下,緩緩落入男子月復里。
想著這艱難喂藥的事情終于大功告成,少女眉眼在這一剎也輕松地彎了起來。
正想著要離開男子那透著淡淡誘惑氣息的唇,卻不期然地,腰際被一只突如其來的手,給狠狠用力扣住,隨即在她驚訝的掙扎欲坐起來之際,卻被男子精致有力的手牢牢抵往他,一壓一翻,她便跌落床榻,與男子成四目相對的狀態。
令她尷尬羞紅滿臉的事情,卻不是兩人身體如此近距離的接觸,因為更親密的是,男子原本該沒有知覺的舌尖,此際突然反客為主,深深&14963;住她紅唇不放,輾轉纏綿里不斷追逐深入,直令她那一寸丁香無處可逃,極盡溫柔挑逗之事,直至她呼吸凝滯,男子才依依不舍微松她的丁香舌。
「小語,不如我們今天……嗯,成就好事,可好?」男子抵著少女光潔前額,不容她目光逃避,凝定她紅霞羞漫引人遐思的臉頰,吐著那誘惑氣息,淡淡帶著無限溫柔說道。
少女垂著情意氤氳眼眸,微紅一片里,閃躲著男子纏綿不休的灼熱目光。
男子精致如玉的手抵著少女柔軟腰肢,在歷歷分明的彼此呼吸里,逸出一聲滿足的喟嘆。
微微含笑眼眸卻隱隱流漾著某種得逞的情緒。
這個時候,少女很自然自他懷抱里掙了掙。
而她一掙,原本因兩人纏綿親吻而略略下滑的衣襟,霎時令她露出一片色香誘人的雪白香肩來。
原本帶著三分試探三分戲謔兩分玩笑意味的男子,在無意看見她這一片誘人香肩之後,那輕微的呼吸立時變得急促粗重起來。
「小語……」暗含**的呼吸,熱烈地拂掃在少女敏感耳垂之處。
「嗯?」少女似乎對這自己無意造成的一切仍舊仿若未覺,透著迷蒙的眼眸略略抬起,夾著一絲慵懶看向男子。
眼神困惑而奇怪。
似是不明白男子為何突然微喘起粗氣來。
「吱吱……」就在男子緩緩低頭,想要狠狠&14963;取少女誘人唇瓣時,原本一直安靜待在床頭的那一團柔軟雪白,忽然醋意大發一躍而起,它這一躍,還直接跳入兩人中間,令男子不得不緊急剎住偷香的動作。
被雪貂一攪和,兩人之間那暗室漸生的纏綿曖昧氣氛立時煙消雲散。
東方語趁機直接自床榻坐起,更接著彈開了兩丈遠。
直至這一刻,沉醉于男子溫柔誘惑氣息的少女才突然醒悟過來,墨白其實本來的情況並沒有她想像,或者夏雪所形容的那麼糟,一切都不過是眼前看似冷漠出塵月兌俗的男子耍的心計而已。
目的就是要逼她前來,還要以那種方式親密喂他喝藥……。
少女想起之前的情形,臉頰便轟一聲似被火燒著了般,燙得不行。
「風墨白,以後你再敢妄用內力,再敢這麼嚇人的話,小心我以後、以後……」
「小語,再也不會了。」男子柔柔接話,眼神流漾著不加掩飾的深情,「不過,你也得保證,再也別生我的氣了,好不好?」
「嗯,要我不生氣也行。」少女忽然泛出甜甜笑容,露出森森白牙,目光邪惡地盯著妖魅男子,道︰「不過,你得先答應我了一件事。」
「什麼事?」墨白看著她那甜得人暈頭轉向的笑容,心底卻感覺涼意漸生。
「這個嘛,暫時先保密,總之你得先答應我。」少女笑意微微看著他,目光閃動里,自透出一股能令人心底不安的顏色,「你放心,我絕對不會讓你干些違法亂紀或有違良心的事,我讓你答應的其實不過是一件很小很小的事而已。」
墨白在她隱隱威脅的目光下,緩緩妥協地點了點頭。
待到兩個時辰後,他才明白少女那充滿狡黠與邪惡味道的笑容代表著什麼。
有什麼事,能比拿他所害怕的東西來懲罰他,更令他覺得恐怖呢?
而東方語無疑是這方面的專家。
墨白盯著她笑吟吟端來的藥碗,隨著她腳步越近;他那雙妖惑眼眸里,恐懼之色便愈發濃烈。
苦,那味道自她端著藥碗仍走在外面隔了七八丈距離的回廊,他遠遠便能嗅到空氣中那股令他胃部泛酸的苦味了。
「墨白,該你喝藥的時間到了。」少女非常悅耳動听的聲音,懶洋洋自門邊響起。
墨白抬眸瞟了眼她手里冒著縷縷黑氣的藥碗,直接擰頭捂著口鼻,打算來場持久的負隅頑抗。
「嗯,你覺得這喝藥痛苦?還是讓我繼續生氣難受?」少女沒有勸慰他,只是將藥碗輕輕擱在旁邊的矮幾上,然後笑眯眯剔著指甲,涼涼看著他。
「小語,不帶這麼威脅人的,你明知道我怕苦!」男子無奈扭頭,看她的眼神流瀉著幾分楚楚可憐,語氣更隱隱透著一絲哀求撒嬌的味道。
可惜,東方語在該鐵石心腸的時候,絕不會心軟。
她眨著明亮眼眸,飛出一片清亮無辜,看定男子妖魅容顏,修長如玉蔥白手指,懶洋洋指了指那冒著熱氣的藥碗;卻含笑不語。
丫丫的,這藥若是不苦,她才不要親自端來,還親自監督他喝呢!
想想幾個時辰前,他騙得她好不淒慘;有仇不報非女子!
哼哼,不苦到你入心入肺不罷休,看你下回還敢不敢拿我開涮。
墨白在她絕對無辜不帶一點威脅的清亮眼神下,捏著鼻子,忍著胃部翻騰的不適,咕嚕咕嚕一口氣將那碗比黃連還苦的藥汁給一下灌進了肚子去。
「好,看起來味道還不賴嘛!」少女笑眯眯拍了拍手掌,似乎是真心在表揚他,但她目光一轉,隨即又笑嘻嘻道︰「我決定了,以後每一碗藥都按這個味道來熬,而且,每一碗藥,我都會親自在這監督你喝下,直至你的身體恢復到以前的水平為止。」
丫丫的,不苦你夠本,以後一定還會不听話擅自妄用內力。
墨白聞言,那從來都不變色的妖魅容顏,破天荒的露出了驚怕的神色。
少女斜眼睨著他大變的臉色,十分愉快地勾唇笑了起來。
而接下來,墨白的日子過得是絕對痛苦甜蜜;因為東方語堅決實踐她之前對墨白所說的話,每一碗藥都加了黃連,而每一次到他喝藥的時辰,她都會神出鬼沒般出現在他跟前,瞪大那雙明亮眼眸,露出無辜的眼神,定定盯著他,害他心里無端生出一股罪惡感來。
而她那極具壓迫性的眼神,一定會持續到他將藥喝盡才會收起。
在東方語強硬的堅持下,墨白的身體終于漸漸好了起來。
到了墨白不用再喝藥的時候,她便回她自己的窩了。
這天,夏雪忽然神色興奮對她道︰「語姑娘,我終于打听到什麼地方有你需要的南光玉樹了。」
「哦,在哪里?」
「就在距城郊二十里處的觀音廟里。」
「消息確實嗎?」東方語亦眉眼浮現喜色,但為了謹慎起見,她仍繼續再詢問了一次,「城郊二十里可不近,我們可不能白跑一趟。」
「嗯,我已經再三確認過了;那種玉樹本來極為罕見,若非像語姑娘你這樣習醫又知識淵博的人,根本就不知道它。」夏雪微笑著淡淡確定。
少女雙手合什,露出虔誠的神態,喃喃低語起來︰「真是太好了,有了南光玉樹,盤踞于他體內肺腑的毒便可以緩慢排出來;以後他的咳嗽就可以慢慢轉好;而月圓夜也不用再受那發狂的痛苦。」
「語姑娘,我還有一事向你稟報。」夏雪沉默了一會,面容忽現奇怪之色,道︰「有人看見夫人曾悄悄離府去見了一個身份神秘的人。」
「神秘的人?」少女怔了怔,眼眸流漾出一抹驚訝,「這麼說,你也不知道她見的是什麼人?對了,那夫人見到那人時的反應又是如何?」
夏雪眼神一亮,隨即道︰「夫人所見之人,雖然一直都將自己裹得嚴嚴實實,但夫人對那人的態度卻十分恭敬,兩人似乎在談什麼合作的事情,不過夫人似乎有些畏懼那人,一直都是應的多,說的少。」
「語姑娘,你說夫人見的會不會是宮里那位?」
少女聞言,十分肯定地搖了搖頭,道︰「不會的,如果夫人見的是她;何必非要約在宮外偷偷模模的見;我想那個人一定是——」她說著聲音忽然低了下去,朝夏雪招了招手,示意夏雪附耳過後,才又繼續說下去。
「語姑娘,你確定猜測無誤,夫人見的該不會真是那個人吧?」
東方語微微笑了笑,看著夏雪的眼神卻再肯定不過。
「小姐,夫人召集府里所有的主子到前院正屋集中呢。」這時,胭脂自外面快步進來,一見面便風風火火嘟嚷︰「也不知道夫人召集得這麼急,是想干什麼?」
少女笑吟吟順著接口問道︰「奇怪,那夫人她沒說召大家前去要干什麼嗎?」
圓臉丫環搖了搖頭,神色迷糊中透著困惑,道︰「小姐,就是這樣,奴婢出去的時候遇上夫人院子的榮媽媽,是她交待奴婢說是夫人有請小姐到前院去集合,至于什麼事,她只推說小姐你去到便知。」
夏雪揚了揚眉,淡淡插話進來,道︰「該不會是耿言暖與姬素憐這兩人又互掐起來了吧?」
「怎麼會呢!」東方語搖了搖頭,涼涼笑道︰「就算她們掐起來,夫人也沒理由讓大家都集合到前院。」
「嗯,與其在這費心思瞎猜,不如出去一看便知。」
少女笑眯眯說完,隨即便邁步悠然往前院正屋而去。
東方語去到前院之時,耿言暖與姬素憐,三姨娘四姨娘還有東方妮,甚至連鮮少在人前露面的大姨娘都被夫人請到了正屋。
少女目光在眾人面上巡掃一圈,絕世容顏仍流漾著淡淡如花笑靨,只是那雙明亮清澈眼眸,眸光閃動里,微濺出一縷訝異來。
這人還真齊呢!除了久居慈靜堂的老夫人與要去戶部應職的東方賢,這府里大大小小的主子們可全都在這了;哦不,還有那個半瘋半傻的東方舞沒來。
想起綺香苑那位主子,東方語絕麗眼眸里忽地露出一抹深思來。
她听說,這兩天府里不斷有大夫進出綺香苑呢,而這些大夫里面,除了有擅長醫治瘋病的;還有擅長回顏的聖手名醫。
在東方語思緒神游之時,坐于首座,端著當家主母氣勢的夫人姬氏緩緩抬眼掃過眾人,道︰「三天後就是觀音誕,往年這個日子,我們全府女眷都會到觀音廟祭拜祈福,今年也不例外。」
夫人眼楮略轉,凝落在東方賢兩位少女乃女乃面上,道︰「嗯,尤其是言暖與素憐,在這個特別的日子更應該到觀音廟上香祈福,以祈求早日為我東方家開枝散葉。」
耿言暖與姬素憐聞言,臉上俱不約而同染了一抹殷紅,隨即垂首乖巧應是。
「對了,這三天內大家記得要沐浴齋戒,以示誠心。」夫人溫和叮囑著,目光微微在眾人面上轉了轉,最後凝在東方語身上,道︰「小語你是頭一年參加觀音誕,記得這三天都要沐浴齋戒茹素,知道嗎?」
東方語目光微閃,隨即恭順點頭,躬身受教,道︰「多謝夫人提醒,我一定會記住的。」
「好,那大家散了之後就各自準備吧。」
眾人皆點頭稱是,隨後便各自散了。
東方語回到綠意苑之後。
「小姐,我們真要齋戒三天嗎?」
少女神情嚴肅地看著胭脂,半晌,緩緩點頭,道︰「表面上,是的。」
胭脂張了張嘴,她還想問,什麼叫表面上是的?
那實際上呢?是遵從夫人的吩咐茹素?還是繼續照常吃香喝辣?
「語姑娘,我們真要在三天後與夫人她們一道去觀音廟嗎?」夏雪擔心的與胭脂關心的完全是兩碼事。
「反正我們都得去一趟,那大家一起去又有何不可呢!」少女聳了聳肩,絕色臉龐之上盡是雲淡風輕的不在乎。
三天時間,眨眼便過了。
觀音誕這天,夫人一早就集合了府里女眷,然後按照各個院子安排了數輛馬車,東方語帶上了夏雪與胭脂,仍留羅媽媽在綠意苑看守她的大本營。
帝都為東晟之都,它的繁榮熱鬧自然不在話下,就是面積,亦大得驚人,盡管東方府這一眾馬車都在清晨時分,選在街道人少的時候出行,然而當她們自府里走到城門,還是足足花了一個多時辰,這出了城門之後,又一路西行,臨近晌午時分,才終于到了觀音廟附近。
自古無論是寺廟還是道觀,都喜歡修建在深谷高山之上,以接近上天賦予的靈氣;這遠近聞名的觀音廟也不例外。
所以在觀音廟附近,也修建了幾所簡陋的茶寮酒館,供上山祈福的信陡臨時歇息所用。
「讓大家先下車到那間如來酒館里歇一會再上山吧。」夫人掀了車簾,讓榮媽媽將她的話向後來的馬車傳達下去。
「如來酒館?」東方語走下馬車,看著隨風招展的彩旗,一時有些啼笑皆非的感覺。
雖然酒館的名字,讓她想起了那位一直將孫猴子握在掌心戲弄的佛祖,不過這簡樸的地方布置得還算不賴。
地方夠寬敞光線也夠亮堂;她們這一行人一下涌進來,也不會讓人覺得擠。
而且這個地處偏僻的酒館,各式點心小食還十分齊全;所以眾人坐下來之後,吃得也是十分高興。
就在大家吃得半飽,也歇息了一會之後,在她們原先過來那條道路上,忽然揚起一股高彌入空的灰塵,隨著一陣急疾遠來的馬蹄聲,一匹快騎隨後出現在眾人視線里。
煙塵彌漫里,那快騎轉眼便疾馳到如來酒館前面,眾人定楮一看,發現自馬上躍下的小廝竟然是東方府的。
那樣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小廝躍下馬後,立即疾步走入里面,他站在門口處略略往里掃望了一會,之後便三步並作兩步,走到夫人所在的位置,躬身恭敬而迅速道︰「夫人,大小姐她——出了點意外,大少爺請你暫緩上觀音廟,最好能立刻回府。」
「舞兒出了意外?她出什麼意外?」夫人皺了皺眉,並沒有立即答應,「有什麼意外是賢兒不能處理的?」
「這個……」小廝略略抬頭望了一下側耳傾听的東方府女眷,支支吾吾道︰「詳細情形小的並不是很清楚,小的只是听命于大少爺;是他請夫人你立刻回府一趟。」
「真是的,賢兒也不是小孩子,有什麼意外他不能處理;再說,要讓我突然回頭也不將事情交待清楚。」夫人皺著眉頭,滿臉不悅站了起來,她嘴里雖仍在抱怨,但她站起來的舉動無疑表明她的打算。
那負責報信的小廝見狀,自是躬身彎腰一路退了出去。
夫人看了看在場一眾家眷,目光最後凝落在姬素憐身上,緩緩道︰「我有急事必須折返回府處理,你們一行歇息過後,就先行上山,我已經跟廟里的靜非師太打過招呼了,你們上去之後只要報出名號,自會有人安排你們住下。」
「嗯,我處理完事情之後,會盡快趕過來與你們會合的;至于在我離開這段時間,諸事雜務就暫時交由言暖來打點。」
耿言暖聞言,當即驚喜交加;而姬素憐則將頭埋得極低,似乎只有這樣,才能在眾人面前掩飾她的憤恨不甘。
大姨娘一向都躲在自己院子里吃齋念佛,所以對于夫人這一安排,是半點反應也沒有;而三姨娘與四姨娘則同時露出羨慕夾著妒忌的目光,看向耿言暖。
東方語坐得遠,听聞夫人的安排,只不過微微勾唇淺淺一笑,明亮眼眸微微閃過若有所思的神色。
安排妥當之後,夫人立即便坐馬車返程。
「大少女乃女乃。」東方語在看著夫人的馬車絕塵而去之後,忽然走到耿言暖跟前,客氣道︰「我是第一次到觀音廟,心里著實既興奮又忐忑;現在我覺得自己精力尚算充沛,所以想先行上山,好滿足我這心里小小的興奮,還請大少女乃女乃行個方便。」
事實上,東方語是心急著想要先到觀音廟確定那什麼南光玉樹,不過,她自然不會將真正的原因告訴耿言暖。
耿言暖看著這位無論姿容還是行為舉止皆屬上乘的小姑,想了一會,覺得眼下這種日子,道上人來人往的,讓她獨自上山也無大礙,遂便點頭同意了。
就這樣,在征得耿言暖同意之後,東方語便與胭脂夏雪三人離開了大隊,先行往高聳入雲的觀音廟而去。
而其余眾人歇息了半個時辰之後,在耿言暖帶領下,也各自坐上馬車,準備出發上觀音廟去。
這觀音廟雖是建在高山之上,但因其香火十分鼎盛,所以上山的道路也修建得相當開闊,兩輛普通馬車同時並排而行,一點也不會覺得擁擠。
只不過,這觀音廟可不止地勢選得高,這環境亦是相當僻靜;離開如來酒館之後,東方語所乘坐的馬車便拐入山拗,這山道復山道,彎來又彎去,馬車還一直在山腳底下盤旋,蝸牛般緩緩爬著呢。
因這時已近晌午,即使在觀音誕這樣的日子,寬闊的山道上仍舊沒什麼人煙往來,這望前看後的,亦只得東方語這一輛馬車選在這個時辰上山而已。
所以這一路上,除了林間偶爾的鳥鳴蟲叫聲,便只剩下車輪轆轆的聲音了。
山道雖然路面寬闊,卻仍難免讓人感覺崎嶇不平,這馬車爬山的速度就更慢了。
連趕馬的車夫都在這晃悠悠的顛波里昏昏欲睡,更別提坐在馬車里百無聊賴的姑娘們了。
走了半晌,馬車才終于緩緩爬過山拗開始爬著坡度上山。
寂靜的山道上不時傳來車夫趕馬的「駕駕」聲;然而,在這個令人昏昏欲睡的晌午,馬車在車夫「吁」聲中,突然來了個急剎車。
原來在他們前行上觀音廟的路上,橫倒著一根大樹,看樣子,馬車根本無法越過。
「奇怪了,這兩天也沒有刮大風,這樹怎麼就斷了?」車夫勒停馬匹,望著橫在路面上的斷樹愁眉苦臉地喃喃自語起來。
「這樹橫在路中間,馬車可過不去,這如何是好?」
「嘿嘿……,讓我送你們到更好的去處唄!」
車夫走下車正欲到前面察看一番,卻不期然听到一聲冰冷的桀笑聲,隨即感覺眼前亮光一閃,接著只覺脖子一涼,然後又是一陣溫熱。
在他正奇怪模上自己脖子的時候,那濃稠猩甜的血液才自他頸項噴射而出;而他就這樣,模著一手鮮血,瞪大眼珠,在未反應過來之前,便轟然倒地,死在這莫名其妙的山道上。
幾乎與這句冷笑的蒙面漢割豆腐般割斷車夫脖子的同時,自這周圍的密林里,齊齊躍出數名身手矯健的蒙面漢。
他們趁著其中一名去引開車夫注意力的時候,無聲無息之間便逼近了車廂,在車夫血花激射的瞬間,他們齊齊亮出了手里大刀,無比凶狠毒辣地朝車廂一陣猛劈猛砍下去。
數柄鋒利大刀同時自各個方向砍落車廂,別說是人,只要是活物,估計在他們同時下狠手砍殺那空間狹小車廂的時候,也絕對不可能再有僥幸存活之理。
更遑論里面的人早就在顛波途中昏昏欲睡,此刻根本分不清東南西北。
手起刀落,寒光閃閃涼意颼颼的瞬息,車廂四周便多了無數縱橫交錯的刀痕,在他們利刃揮砍的同時,更從車廂里飛濺出一朵朵鮮艷殘紅的血花,在毒辣的太陽下,詭幻出陣陣迷亂人眼的紅霧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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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驚險的事情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