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面漢們看著這陣陣猩紅的血花,似乎已經可以想見車廂內的人在他們刀下此刻早成了肉泥。
在桀桀冷笑聲中,他們又使勁亂砍猛劈了一陣,直砍到手酸了,才停下來。
「嘿嘿……老大,看來這回的招子是軟草呀,三兩下就倒了。」蒙面漢停住手,神色相當興奮,正欲劈開車廂,好割下里面的首級回去交差。
再說,在夫人折返東方府,東方語又離開大隊人馬之後,在耿言暖準備讓大家起程前往觀音廟時;她們來時的道路忽然再度揚起漫天灰塵。
就在她們驚詫莫名之時,自滾滾煙塵里沖出一群快馬來。
「各位姨娘,言暖,你們都還在,太好了。」那一騎當先的人,露著十分擔憂的神色率先奔到如來酒館前面,掠見東方府一眾女眷仍留在里面,頓時欣喜無限地說道。
「夫君?」耿言暖看清來人,倒是有些驚喜不定,「你怎麼來了?」
她目光越過東方賢,往他身後那跟隨而來的家丁望去,「你還帶了這麼多人來,發生了什麼事嗎?對了,夫人她不是折返回府了,你在路上沒踫見她?」
「娘很好。」東方賢陰柔臉龐居然微微露出笑意,一雙三角眼不時閃爍著幽冷難測的光芒,「我听說觀音廟附近有強盜出沒,這不是擔心大家的安全,才帶了些人過來,準備護送你們到觀音廟去。」
「附近有強盜出沒?」耿言暖聞言心頭一緊,臉色也微微變了變,她攏了攏衣袖,看著東方賢,露出慌張的神色,道︰「這可糟了,二小姐她在夫人走後,已經獨自上山去了,這萬一真是踫到什麼強盜,可如何是好?」
「小語她一個人先行上山了?」東方賢一臉驚訝看著耿言暖,然而他略略低垂的三角眼內卻在一瞬閃過驚喜莫名的光芒。
「言暖,我看這樣好了,我留部份人保護你們,我呢先帶部份人前去追趕小語,看能不能順利追上她。」
「嗯,你們在我沒回來之前,還是留在這里的好。」東方賢說完,也不征求其他人意見,直接將他所帶來的家丁們分成兩部份;然後便率眾離開如來酒館,往前去觀音廟的山道追趕而去。
車夫為了照顧東方語她們這些細皮女敕肉的姑娘們,走在崎嶇的山道上,馬車走得並不快;所以這時東方賢落後他們的距離並不算很遠,在他們莫名其妙遇到蒙面漢瘋狂殺戮的時候,東方賢他們一行騎馬而來,就快要趕上了。
不過,這快要趕上,仍然是差了一段時間。
而這段時間,不長不短,剛剛夠那些凶殘的蒙面漢將那個替將東方語她們趕馬車的車夫割破咽喉;順便將她們所乘馬車的車廂砍得稀巴爛;就在蒙面漢即將劈開車廂,要取下她們首級之際。
東方賢一行終于快趕慢趕追了上來。
眼見一眾蒙面漢的舉動,東方賢立時瞪目欲裂地大喝起來︰「住手!」
蒙面漢聞聲望去,立時有人對為首的道︰「老大,來了硬釘子了,怎麼辦?」
「哼,怎麼辦?老子怕過誰!」為首的蒙面漢狠狠呸了一聲,「將他們全都給爺撂倒,有錢的搶錢,沒錢的拿命。」
有老大一句話,其余蒙面漢目露紅光,都是興奮給鬧的。他們看著白淨秀氣如書生般的東方賢,那眼神就跟在看一個死人差不多。
蒙面漢齊齊轉過頭去,一時倒是不著急去割車廂內的首級了。
東方府的家丁們看見蒙面漢個個都凶神惡煞的模樣,一時有些畏懼地看著東方賢。
「大少爺……?」
「怕什麼!」東方賢眯著三角眼,低低冷哼一聲,道︰「比人數,我們是他們三倍;大家跟我上,回去之後我每人發五十兩銀子;今天一定要把這伙強盜給放倒了,就算——」
他說著,聲音微頓,目光微微朝那輛被蒙面漢們砍得七零八落的馬車望了望,道︰「就當是為二小姐她們報仇了。」
「五十兩銀子?」
「那可是我們兩年多的工錢,我們跟他們拼了,我就不相信,我們三個還打不過他們一個。」
人為財死,鳥為食亡。
這話說的,大概便是眼下這些豁出性命跟蒙面漢拼命的家丁們真實寫照了。
東方府一眾家丁在東方賢一聲令下,在巨大利益誘惑之下,轟一聲四散開來,朝這伙窮凶極惡的蒙面漢包抄過去。
這場為財或為命相搏的群毆,戰況自然十分慘烈,家丁人數雖多,可平日終究只是在高門大宅里擺擺花架子而已;他們哪里是這些憑著拳頭吃飯強盜們的對手;性命相搏之下,很快,雙方皆互有損傷。
「哧!」利刃劃破皮肉的聲音,永遠那麼令人心驚膽顫。
「啊……死人了。」在這細微聲響之後,有人隨聲望去,卻乍然看見東方府一名家丁倒在了蒙面漢的大刀之下,立時便有人驚恐萬狀地驚叫了起來。
看見自己人先倒下,東方府的家丁們立時便怯了氣勢,于是乎,有人雙腿打顫,有人開始畏縮往後倒退。
東方賢見狀,不禁眉頭深鎖,想了一下,隨即高聲喝道︰「大家別慌,你們看他們也一樣有人受了傷;只要大家團結一致,不被他們所趁,我們最後一定會打贏他們的。」
東方賢眼楮一轉,暗地咬了咬牙,高呼道︰「大家听好了,剛才我說的每人發五十兩,不是銀子,而是金子。」
「哇……是金子啊!」
「我們就是做一輩子奴才也掙不到五十兩金子。」
膽怯的似乎因為可以看得見那澄光閃閃的金子,打顫的不再打顫了,發軟的不再發軟。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
一眾家丁又再勁力十足往蒙面漢們沖過去。
蒙面漢們一見這不利情形,為首的立時嘿嘿冷笑起來,狠刀劈下的同時,也放了狠話︰「不怕死的就過來吧;你們想想,若是連命都沒有了,就算給你們一座金山又怎麼樣,你們要拿到陰曹地府去花嗎?」
「哈哈哈……!」一眾蒙面漢听罷,也鼓足士氣齊聲狂笑譏諷家丁們。
這極具威懾力的笑聲立時又嚇得家丁們四肢打顫了。
東方賢見狀,眉頭難展。
隨即振臂高呼,道︰「大家別听他們胡說,你們想想,這些人都是窮凶極惡的強盜,是官府高額懸賞緝拿的要犯;是亡命徒,他們最怕就是被人認出來,今天在場的各位可都看見了他們,就算你們現在收手,你們以為他們會就此放過你們嗎?」
「為了能夠活命,我敢說,他們絕對不會放過咱們的;既然橫豎都是死,那還不如放手跟他們一搏,這搏了,好歹還有五成活命的機會。」
東方賢這番話果然激起了家丁們同仇敵愾的血性,性命攸關的事,自然是不能退縮的;再退縮那下場就唯有死!
既然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局面,家丁們自然個個都放手與蒙面漢們來番殊死一搏了。
幾番激烈交戰之下,蒙面漢終不敵東方府家丁人多,最後,以五死五傷收場;東方府的情況比起蒙面漢來,可就好多了,只死一人,傷者雖眾多,但俱無性命之憂,就連東方賢也在打斗中負了傷。
制服了這幫強盜,東方賢接下來要做的自然是檢查車廂內,他那個好妹妹的傷亡情況了。
不過,單從外面看車廂那血跡斑斑的慘狀,誰心里都覺得馬車里的人絕對沒有活命的機會;就連那伙下手殺人的蒙面漢們也是這樣認為。
「大桂。」東方賢喚了一名壯實的家丁,望向那被砍得七零八落的馬車,神色悲戚道︰「你去看看……,二小姐她可還……活著。」
大桂自然點頭應是。他心情沉重地走向馬車,誰也沒注意東方賢那三角眼里,此時正漫轉著幽幽泛冷的得意譏笑。
基于整個車廂都被蒙面漢們給毀了,大桂好不容易將那些碎斷的木板給弄出來,現出車廂原,扯掉車簾,去了車頂,里面的情形自然在眾人眼前暴露無遺。
里面確實有個血肉模糊的人,不過這個人原本就不是活生生的東方語,而是——。
東方賢在看清那個人的情況後,原本滿心掩飾的歡喜一瞬變成了極大落差的憤怒。
里面的人根本就是個穿著衣裳的假人,至于到處外濺的血跡,不過是一些番茄與胭脂混合做成的液體,被人事先裝成一袋袋掛在那個端坐的假人身上。
這個車廂,除了一個與真人相似的假人外,底部還有一塊大石頭;這石頭的重量與假人的重量加起來,應該跟東方語主僕三人的重量差不多,所以趕車的車夫才會沒察覺異狀。
東方賢的臉色在這一剎,由那裝出來的悲戚一下劇變成鐵青,三角眼里露出難以掩飾的失望與困惑來。
「啊,他們不是二小姐,那二小姐她人到哪里去了?」大桂後知後覺地驚呼起來。
就在這時,轉往觀音廟的山道上,突然傳來大批駿馬奔騰的馬蹄聲。
東方賢扭頭望去,只見塵埃滾滾飛揚里,現出了他並不熟悉,卻是他等待的臉。
心下總算微微有些安慰,雖然東方語沒有死在這批強盜手里,但這伙強盜卻是貨真價實的,而他東方賢擒下這伙窮凶極惡的強盜也是板上釘釘——鐵定的事。
他心神略定,收斂了面上那鐵青失望之色,往那奔騰而來的大批穿著官府服飾的人馬迎了過去。
東方語此刻在哪里呢?
時間倒回到夫人接到東方賢消息,離開如來酒館折返東方府的時候。
夫人離去的時候,東方語便暗暗留心,她見夫人腳步雖匆忙,但神色之間根本不見一絲焦急擔憂,她便因此起了疑心。
隨後便借著想要提前到觀音廟長見識為由,離開了耿言暖一眾大隊人馬;但是,誰也沒注意到她們主僕三人坐著馬車拐了彎,離開耿言暖她們一行視線後,便在馬車上故布疑陣,更乘機偷偷溜下了馬車,因為馬車行進的速度本就不快,所以這也更方便了她們的調包行動。
至于那具假人與那塊大石頭,都是東方語事先命威崖準備好的,她早料到她們一行人會在山腳下停留;是以便令威崖在她們前面趕到附近做好手腳;她們主僕三人溜下馬車之後,東方語與夏雪騎上威崖準備的馬匹,跟隨在夫人後面,也悄悄折返回府。
而胭脂則與威崖一道,從岔路繞到別的地方去等候著。
夫人坐著馬車,一路馬不停蹄往東方府趕。
她完全沒有料到東方語與夏雪兩人會喬裝改扮後,大搖大擺跟在她後面一同回府。
當然,東方語在折返途中,自然踫上了東方賢帶領大批家丁前往觀音廟,但東方賢似乎心事重重,壓根沒朝他們這兩個丑不拉嘰的小子多看一眼,直接便擦肩而過了。
東方府的大門很快便遙遙在望。
夫人火燒火燎下了馬車,她進去之後,便見一名姓田的大夫在府內不時張望著。
東方語與夏雪此際自然不方便露出真容進府。
眼看著夫人與那擅長回顏的聖手名醫一同往綺香苑的路上去,東方語沉吟了一會,低聲對夏雪道︰「嗯,夏雪,接下來的事情只好靠你了,你馬上繞到後院的圍牆,掠到綺香苑東方舞的屋頂上,看看夫人與那回顏聖手,是不是在給東方舞做什麼復容的事情。」
夏雪淡淡看了東方語一眼,只得點頭,隨即轉身掠向後院的圍牆。她知道以她的武功,又是在光天化日之下,她實在是沒有把握帶上東方語一起爬屋頂,而不被人發現。
東方語看著夏雪消失在視線內,正沉吟著在府外轉悠。忽然卻見一抹俊朗身影正以極快的速度向她奔掠而來。
「語丫頭?」
勾魂桃花眼隱隱泛著疑惑,清冽聲音含著試探,然而他看她的眼神卻又浮著五分肯定。
少女乍然看到他,卻直接迎過去,一把拽住他手臂將他拖到旁邊拐角,縴指隨即做了個噤聲的動作。
她右瞄左望,看了又看,確定沒有人注意到他們時,才微透困惑與歡喜,道︰「風昱,你怎麼鬼鬼祟祟的來這?」
「語丫頭真是你!」相對于少女的歡喜,風昱更多的是困惑,他盯著她拽住手臂不放的小手,眸光閃閃里隱約掠一抹甜蜜,「我鬼鬼祟祟?我看你鬼鬼祟祟才對吧?你怎麼打扮成這個模樣?還躲在自己府外偷偷模模的轉悠?」
「嘿……這事說來話長。」少女目光閃閃地盯著他,道︰「倒是你,怎麼認出是我的?」她自問眼下這副打扮已將原本的模樣改得面目全非,難道這廝除了有潔癖的毛病外,還有不為人知的某種特異本領,比如火眼金楮什麼的。
風昱看著她丑不拉嘰的模樣,挑了挑眉,眼神微滲著尷尬,道︰「我原先認出的並不是你,而是你追著走的那輛馬車;後來才猜出是你來的。」
少女翻了翻白眼,原來是夫人乘坐那輛馬車給露了底,她還以為這廝真那麼厲害,能識破她眼下這身偽裝。
「你現在很閑對吧?」
風昱迎上她那帶著不懷好意的笑容,心里立時繃起警剔的弦。
「語丫頭,你不會又想對我打什麼壞主意吧?」
「你說什麼呢!」少女露出森森白牙,那眉眼彎彎的笑容,顯示她真沒什麼不良企圖,只是很單純的想讓他順便幫個小忙而已。「我想飛到綺香苑的屋頂,可惜我不會那萬惡的輕功,想借你的內力一用,如此而已;真是的,你別將我想得那麼邪惡行不行!」
少女笑意微微看著他,腦里卻開始反省,難道她以往見到這廝就欺負他嗎?
想了半晌,她覺得自己對他還是挺良善友好的呀!
想想,她除了提供機會讓他發揮畫畫所長又大賺銀子之外;還陪他坐過大牢;嗯,他上回被葉氏用七步倒毒害時,她還好心的收留了他好幾天,還為他做了無數頓美味佳肴。
好吧,她承認,她是偶爾玩心起的時候,才會拿他潔癖的毛病捉弄他一下;除此之外,她也沒對他做什麼壞事嘛!
這廝,至于將她想得那麼差嗎?看他那是什麼眼神呀?就像看到什麼毒蛇猛獸一樣,恐懼有加!
風昱看著她眸光閃閃露出無辜眼神,笑得特別甜美的笑容,心里就覺得發毛。
「語丫頭,你該不會有什麼暗中偷窺別人做那什麼的癖好吧?」
「去你的,收起你那亂七八糟的齷齪念頭,我是有正經事。」少女涼涼睨他一眼,眸內瞬間泛起一片颼颼寒意,直直對著那笑容邪肆的男子飛奔而來,「廢話少說,幫忙的話就趕緊;不幫的話也趕緊讓開。」
風昱垂下勾魂桃花眼,嘴角隱隱透出一分無奈,眼角掠轉時,又微微含著淺淺的甜蜜。
當即不再說話,而直接伸出手臂挽上少女腰肢,足尖點地之際,兩人便如一雙飄逸壁人朝綺香苑的屋頂飛掠而去。
夏雪此際正伏低身子自揭起的瓦礫往下面看著呢。忽然听聞空氣傳來微微的風動破空之聲,頓時繃起神經,扭頭往空氣攪動處望去,不料轉眼間,風昱已摟著東方語無聲落在她旁邊。
「六殿下?你怎麼也來了?」
風昱聞言,只懶懶挑了挑眉,指了指東方語,卻沒有說話。
「夏雪你不用管他;下面的情形怎麼樣了?」
「語姑娘,夫人與那有回顏聖手之稱的田大夫正在下面討論著怎麼為東方舞恢復容貌呢。」夏雪看了東方語一眼,立時又回頭目不轉楮地盯著下面的動靜。
雖然她沒有再看東方語,但她的語氣卻已隱約透露出了她的不解,她是不明白東方語那麼費心思跟著夫人折返回府,為的是什麼?難道就只為了看夫人找大夫替東方舞恢復容貌的事?
東方語眨了眨明亮眼眸,並沒有立即解說,而是也伏低身子,揭開瓦片往下去望去。
夏雪很快就激動驚愕得幾乎要失聲叫起來。
因為下面的夫人,這時不知從什麼地方取出一個盒子,而盒子里面裝的卻是一株雪蓮。
這一下,夏雪終于明白東方語的用意;但眼神仍舊盛滿困惑,夫人手里那株雪蓮該不會就是威崖千辛萬苦才找回來的那株千年雪蓮吧?
東方語微微一笑,卻在她疑惑驚詫的目光里輕輕點了點頭,道︰「不用懷疑,那就是威崖莫名其妙弄丟的雪蓮。」
「至于它是怎麼到了夫人手里;我想你應該還記得威崖初回來那天所遭遇的事情吧,他不是說曾經被三個身份不同的接觸過嗎?那三個人,我記得一個是乞丐,一個是賭鬼,還有一個是隨從;當時我就懷疑,這三個人可以說是天南地北風馬牛不相及的,他們為什麼會在同一時間出現在同一地點,還對威崖做了同一件事呢?」
「那自然是有人認識他們三個,而且因為某種目的,迅速地將沒有什麼背景的他們找到一起,然後對威崖做了同一件事,既然這三個人在接觸威崖之後,又同時失蹤;也就是說,他們最大的可能就是被人給滅口了;而千年雪蓮最大的功效就是美容,因它價值高昂,我想也不是一般人家能買得起的。」
「既然那個幕後的人不是為了求財;那他處心積慮順走這株雪蓮,目的便只有一個;我再聯想起當時威崖說只在府外無意露了口風,就進一步推測那株千年雪蓮會不會是被府里什麼人給偷龍轉鳳了呢?」
「你看,今天夫人的奇怪行徑便完全證實了我的猜測。」少女漫不經心看著下面,又道︰「她利用觀音誕這個特殊的日子,先將府里所有人都支走;然後再獨自折返回府,只要讓大夫將那株雪蓮完全入藥,以後這件事那就真是做到神不知鬼不覺。」
風昱與夏雪默然對望了眼。
心里同時浮起了一句話︰夫人再精明,還不是被你發現端睨,還暗中跟蹤回來捉了現形。
東方語略抬眸,目光淡淡掃過二人臉龐,隨即輕聲笑道︰「我會懷疑夫人,那是因為她實在太心急了。而之前的事又有跡可尋,這只能怪他們做事太不小心;並不是我心眼多。」
風昱懶洋洋看著她,語帶促狹道︰「你這會倒是懂得謙虛了,真是比太陽從西邊出來還讓人驚訝。」
夏雪听完她這一番分析,激動得真想直接跳到下面,從夫人手里搶回那株千年雪蓮。
可惜,就在這一會功夫,那田大夫早將雪蓮給磨碎混在藥粉里。
「語姑娘,現在可怎麼辦?」夏雪看見那株千年雪蓮瞬間沒了,頓時又怒又驚,心疼的同時又感覺腦里亂糟糟的。
「沒有用了。」少女眨著眼眸,微微透著惋惜,指著下面,「你看那田大夫,已將那株雪蓮融入到可以去腐生肌的藥粉當中,它現在只對東方舞有用;因為那些藥粉都是治療抓傷的藥,這和胭脂的燒傷用藥是完全不同的。」
東方語這一說,夏雪當下更加心急如焚。
「咳……語姑娘,那你剛才為什麼不早讓我下去搶回那株千年雪蓮?現在……現在可怎麼辦?胭脂她——!」
少女眨了眨明亮眼眸,眼底透出三分狡黠,笑眯眯道︰「你著急什麼呀,我早看見那田大夫留了一手,才阻止你貿然下去的。」
「待會我們只需要尾隨田大夫,將他藏在身上的雪蓮給順回來就行了。」少女眯起眼眸,目光閃閃里,自然流露出一股令人驚心的涼意,「至于東方舞,她的臉都已經毀了那麼久,連我都看習慣了,那又何必費心再讓它恢復原貌呢。」
「語丫頭又想到什麼壞點子了?」風昱聞言,立時興趣盎然地湊過頭來。
東方語涼涼白了他一眼,半晌,才磨著牙根,生氣道︰「喂,你搞清楚,是她三番四次處心積慮害我在前,我現在即使對她做點什麼,那也是出于道義對她禮尚往來而已,什麼叫我又想到什麼壞點子!」
風昱被她這番歪理反駁得噎了半晌,也說不出一個字來。
最後,只得眯著桃花眼,模了模鼻子,訕訕地笑了笑,帶著討好味道,恭維︰「是是,我說錯話了,你別生氣;總之無論你對東方舞做什麼,那也是她活該得到的報應。」
少女涼涼睨他一眼,閃亮眼楮里泛出令人心底發寒的笑意。
隨即她從身上掏出幾包藥粉來,然後悠然自得地將其中一些混在一起;再然後,她笑眯眯將那混合的藥粉交到夏雪手里,幽幽冷笑道︰「等夫人與田大夫出去之後,你悄悄將這包東西混到田大夫所調制的藥膏里。東方舞的容貌麼?」
「嘿嘿……,我擔保她用了這去腐生肌的美容聖品之後,一定會越變越特別。」
夏雪將藥粉攥在手心,用力握了握;她看著東方語無聲點了點頭。
「喂,你這個閑人,不是喜歡湊熱鬧嗎?現在還有一個熱鬧讓你湊呢,你要不要去?」少女將瓦片重新放好,隨即抬眸懶洋洋地看著笑容邪肆的男子,以她一貫的漫不經心淡淡誘惑著風昱。
風昱掠了眼下面的田大夫,桃花眼內微微閃過若有所思的神色。
「你讓我湊的熱鬧,我哪有不去之理,現在,咱們是否該換地了?」
東方語不置可否地點了點頭,笑嘻嘻道︰「現在是你做主的時候,我當然尊重你的決定。」
誰讓她不會這萬惡的輕功,得仰仗這廝的身手呢。
風昱淡淡看她一眼,隨即掠望到別的地方,沒有人看見,他轉開的視線里卻微微漫出一分歡喜。
即使能與她親密相處這短暫的瞬間,也是好的。
起碼他覺得能與她獨處這短暫的瞬間,心里也是甜滋滋的。
他垂下勾魂眼眸,靜靜看著少女,半晌,默然無聲的伸出手臂,再度輕摟著少女柔軟腰肢,帶著她往下面而去。
到了地面,東方語與風昱自然找了個隱蔽的地方埋伏著,靜候田大夫離府經過。
東方語大概一心專注于田大夫,所以忽略了某人的手一直輕輕擱在她腰部位置,連半寸都沒挪;她更沒有留意到那自命風流倜儻的男子,一張俊臉之上除了掛著標志性的邪肆笑容之外,還含著淡淡的甜蜜歡喜。
她更沒有注意,男子那輕淺的呼吸一直癢癢拂過她耳後,高挺的鼻梁更幾乎貼近她背後那溫順黛青的秀發,嗅著發梢那股淡淡的清香,男子一雙勾魂眼眸里,在這一刻,在少女身後,竟微微流漾出幾分難以掩飾的沉醉幸福來。
良久,屬于田大夫的沉沓腳步聲才緩緩自遠處傳來。
少女沒有回頭,卻用手肘輕輕頂了頂身後那俊朗男子,輕聲道︰「喂,準備到你出場表演了。」
「我?」風昱突覺腰際一陣疼痛,聞言,茫然指了指自己,隨即他才想起正事,卻語含幽怨,皺眉道︰「可是那個人——好髒!」
東方語聞言,差點被氣得一口氣嗆著呼不出來。
半晌,帶著無奈與痛恨的眼神回首,狠狠盯他。
這廝的潔癖毛病還真是無時不在。
真不明白他哪只眼楮看見田大夫髒了;在她看來,那個男人——嗯,大概娶了位不怎麼講究的老婆,所以他穿的衣裳,才會東有一塊油漬,西染大片墨汁;可那也不能嫌人家髒啊!
那只是染在衣裳之上,時日久了,洗不干淨了而已!
就算他這高貴潔淨的六殿下踫到,那些東西也沾染不到他身上,他這是犯哪門子的潔癖!
少女嘆氣歸嘆氣,翻白眼也是白翻;誰讓人家是殿下;她是小民;而且今天這事,還是她有求于他來著。
看來今天是沒辦法,為了胭脂,她得親自上演一場踫瓷的絕活了。
在少女心念電轉之間,田大夫的略顯拖沓的腳步聲越來越近了。
東方語在心里默念起來︰一步、兩步、三步……嗯,干活。
她嬌小的身體在這一聲之後,突然開始往外沖去。
然而,就在她外沖卻未奔出去之際,身後驀地伸出一只將她拽住,並且在她驚訝回首的瞬間,將她安穩地按到一邊去。
再然後,在她錯愕的目光中,一直靜立于她身後並且嫌棄田大夫髒的那人,十分逼真地作出奔跑之勢,以意外的速度迎頭撞上了正要拐彎過來的田大夫。
「哎喲!」
風昱這一撞,可是貨真價實的用了勁;所以田大夫幾乎立即被他撞得四腳朝天,不過,風昱的目的自然不是真要撞倒他,在田大夫將要倒地的千鈞一發功夫里,風昱驀然轉身,相當眼疾手快地一把扯住了田大夫。
隱在暗處的東方語看著這一幕,差點忍不住要為風昱這拿捏火候到爐火純青的技術而拍掌叫絕。
撞到別人,就是小學生也知道該禮貌誠懇給別人道歉。
「對不起,先生……。」尊貴的風昱殿下,在大多數時候,都是禮貌誠實的好孩子;所以此刻,他低著頭,露出十分誠懇的神態給田大夫道歉。
可他一雙勾魂桃花眼里卻暗芒閃動,眼角飛掠處,甚至隱約可見一絲得意之色。
田大夫被他撞得胸口發疼,豈會讓他一句對不起就輕易揭過。
佔理的人說話肯定大聲,所以,田大夫皺著眉頭,盡管不是被撞痛而引起的,他仍是露出十分憤怒的神色,瞪著那垂首低聲道歉的男子,怒罵道︰「豈有此理,你走路都不帶眼楮的,這麼莽莽撞撞,像個冒失鬼一樣,突然從拐彎的地方一頭猛沖出來,你就不會先慢下腳步看清楚再跑!」
「對不起,先生!」風昱作為理虧一方,說話聲音與語氣自然要低聲下氣一些,他一味對田大夫道歉,眼角無意掠到不遠處地面,突然驚訝道︰「咦,那邊好像有張銀票,不知道是不是先生你掉的?」
田大夫順著他手指的方向望去,看那銀票的面額似乎有五百兩,立時不覺得胸口疼了,盡管心里樂開了花,面上仍壓抑著狂喜,以滿不在乎的語氣,急迫道︰「當然是我掉的銀票,難道這里除了我,還有別人經過嗎?」
隱在暗處的少女相當不客氣地望天,翻了翻白眼。
在心下冷冷極度不屑地嗤笑起來。
見過厚臉皮的,沒見過比這人還厚臉皮的!
他以為這是他家的專屬茅廁呢!什麼叫除了他沒有別人經過?
那張銀票明明就是風昱那廝為了引誘他,才故意落在那邊的。
不過……!
少女伸了伸脖子,自暗自微微探出頭去,仔細張望了一下那張大額銀票。
看著田大夫露出一副難以掩飾的貪婪嘴臉,當即涼涼勾唇,無聲冷笑了起來。
貪心也沒用,這張銀票根本花不出去!
她可不會以為風昱是個大方的傻瓜!
可惜,田大夫是沒有她這種識人之明的。
他冷眼瞪了瞪一直低眉垂首對他道歉的小子;自鼻腔噴出一聲冷哼,然後歡天喜地跑過去撿起那張銀票,再然後像做賊般,兩眼泛著心虛的神色朝左右瞄了瞄,再然後將那張大額銀票撿起,揣入懷藏好,隨後匆匆忙忙便離去了。
少女看著那個貪婪的男人漸失蹤影之後,才悠然走到風昱旁邊,閃著明亮眼眸,定定盯著他,笑眯眯伸出手掌,道︰「東西到手了吧,還不乖乖拿來。」
「只會過河拆橋,沒良心的丫頭,連句謝謝都沒有,伸手就會要東西。」男子無奈的語氣含著三分促狹的味道,他嘴里嚷著不滿,手卻十分有效率地將剛剛順到的東西遞到少女接了滿掌陽光的手心,「我呀,真是上輩子欠你的。」
這句無奈似乎還含著埋怨的話,卻無意流露出他對少女那份從心底而生的寵溺。
在感情方面向來少根筋的少女,听聞他這話,不知怎的,那遲鈍的神經忽然似開了竅,突然變得敏感起來。
她抬頭,微微吃驚地看了看他,隨即有些訕訕地轉開目光。
「糟了!」
她突如其來一聲喊糟,立時將風昱嚇了一跳。
只見他緊張地凝望著她,急切問道︰「怎麼啦?什麼糟了?」
少女還未來得及回答他;眼前卻忽然多了一抹白衣如雪的飄逸身影;她抬頭看去,明亮眼楮里清晰倒映出那人妖魅燦爛謫仙一樣出塵月兌俗的容顏。
「墨白,你怎麼也突然來了?」
「嗯,我湊巧路過而已。」他確實是湊巧,不過這湊巧是因為他無意掠見風昱居然摟著一個身形縴瘦的人在空中飛,雖然他距得遠,看不清風昱當時的表情,但憑感覺他卻知道風昱滿眼都洋溢著甜蜜幸福,而腰肢那麼縴細的人,肯定不會是男人。
他當然太清楚這位有嚴重潔癖的堂兄,平時根本不容異性近身,更遑論主動去摟姑娘的腰了。
而風昱唯一不抗拒有肢體接觸的異性——。
如雪男子略略側目,無聲含著寒意看了看喬裝改扮得完全辯不出原貌的少女。
眸內寒光飛速閃過,男子忽然微微抬起他那繡著暗紅木樼花紋的長袖,指尖輕動之間,地上一塊爛軟的污泥卻突然飛起。
那塊污泥還似長了眼楮般,直直往那長著一雙勾魂桃花眼的男子潔淨衣襟飛去。
風昱被眼前突如其來的黑影給嚇了一跳,隨即手忙腳亂地往旁邊跳去,一邊跳一邊惱怒叫道︰「喂,墨白,你這是干什麼?」
「沒干什麼!」墨白眼楮微微轉了轉,妖惑眸光在他左手凝了凝,他溫醇聲音略頓,周圍立時生出一股肅殺之氣。墨白不帶情緒看了風昱一眼,淡淡道︰「不過是想鍛煉一下你的反應能力而已。」
風昱狼狽避過那塊掌大的爛泥,有些氣恨地停了下來,眯起眼眸冷冷盯著那妖魅容顏,道︰「你這分明是挾怨報復,可我不記得自己什麼時候有得罪過你;你要報復也得先跟我說清楚吧!」
「沒有,你什麼時候得罪過我!」墨白薄唇微揚,淺淡的弧度也似天神精心描繪而成一樣,美妙好看渾然天成透著一股魅惑的味道。
你不過是在我眼前一直將手放在了不該放的地方而已!
偏偏那丫頭還毫無所覺的樣子!
如雪男子眼角微掀,淡然掠過旁邊少女,眸內微微漾出一絲哀怨。
「嗯,我听說城西那邊的護城河畔,似乎發生了一起惡性的群毆事件,你這個負責帝都安全的殿下,是不是應該到現場去了解一下情況呢!」
風昱冷眼盯著他,挑了挑眉,道︰「這種事,自有京兆尹去處理,我瞎操什麼心!」
「哦,是嗎?」墨白垂下眉睫,語氣淡然里透著漫不經心,指尖卻再次飛出一縷寒風,「那是我瞎操心了。」
他溫醇醉人的聲音還在空氣里裊裊回旋,然,地上的污泥卻再次無聲飛起,直直朝風昱潔淨衣襟撲去。
「撲」
這一次,風昱終于沒有再躲得開墨白的偷襲,他低頭看著自己衣襟上那大塊污漬,頓時皺著眉,苦著臉,眼神哀怨無比地瞟了瞟少女,一張俊臉上露出極度嫌惡又難受的表情。
「嗯,小語你過來。」
淡淡的聲音含著誘惑醉人的溫柔,然而,男子那妖惑眸光卻閃動著令人心驚的寒色。
東方語訝異看他,壓抑著滿月復狐疑,不以為然問道︰「干什麼呢?」
妖魅男子靜靜凝望著明眸生輝的少女,長睫輕扇間,在心下無聲嘆了口氣。
也罷,山不來就我,我便去就山!
他垂著眼眸,輕輕走近她旁邊,精致如玉的腕往少女眼前遞去,微微含笑道︰「你臉上有點髒,我替你擦一擦。」
她的臉——髒?
少女錯愕瞪眼,她沒听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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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嗯,有沒有哪位菇涼惦記我家胭脂被毀容的事?
小語的臉到底有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