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門嫡妃 第148章 逼人去死

作者 ︰ 鳳凰惜羽

在少女臉紅如燒的時刻,男子已抱著她到了某個不知名的山頭,而那山頭上面,赫然停著一輛十分寬敞的馬車。

掀了車簾,墨白將她輕輕地放在車廂那早鋪就的柔軟墊子上。

然後,深情流溢的目光,含著放肆的熱烈,深深凝落她卓絕面容,男子將她放下的時候,卻同時俯,他身上自然散發的淡淡華艷清涼氣息立即便逼人地撲鼻而來。

微涼的薄唇在少女瞪大的眼神下,緩緩地深情灼熱地俯了下來,在貼近少女嬌艷欲滴的紅唇時,自男子指尖微微發出一縷輕柔指風。

東方語只覺身上某處似是被人輕輕一戳,隨即感覺到渾身凝滯的血液終于可以自如游動。

罵人,但聲音未出口,便悉數被男子輾轉溫柔飽含深情的吻給堵住吞入月復中。

想捶人,然而,她雙手才剛一晃動,男子以手肘俯撐著身體,然手腕卻靈活如生了眼楮般,她未動便已被他制住。

這一次,墨白似乎存心要用這種方式逼潰她堅強防守的意志。

氣息相互糾纏之間,彼此的呼吸越發的粗重,漸漸地,少女在他深情如海的親吻里,在他時而溫柔時而掠奪的印痕中,忘了心底執著的氣惱;開始漸漸融入其中,慢慢地生澀回應他。

半晌,男子渾身灼熱得幾乎將少女融化為溫柔的水;在少女酡紅醉人的飛靨,在少女天然透著誘惑風情的迷離眼神下,他依依不舍地直了腰。

在最緊要關頭剎住了心底奔騰的熱血。

他可以心猿意馬,但他尊重她。

他知道她心里一直未做好準備,未做好成親的準備。

他可以等,無論是一天一月一年還是一輩子,他可以等到天荒亦同樣不在乎等到地老。

只要她一日未完全敞開心扉將他完全接納,他便可以無止境地等待下去。

少女眯著眼眸,雙頰嬌羞如霞,偎在男子懷里半晌,才微微平復了身體誠實熱烈難以掩飾的反應。

「小語,你看看外面。」墨白听著她的呼吸由原本的粗重急促漸漸趨于正常的平緩,才微昂著頭,往車簾外指了指,「這個地方風景獨好吧?」

少女臉頰嬌紅未褪,她有些尷尬地探出頭,往外看去,這一看,立時便被眼前的景致吸引住了。

她眼下已完全忘記了當初對墨白氣惱,完全為當下那絢麗獨具風韻的夜色欣喜莫名。

半天過後,她才再度將視線轉回到他們相依的車廂內。

這不看不知道,仔細看,還真真將她大嚇一跳。

這車廂不但寬闊得驚人,就是布置也奢華得令人咋舌。什麼珊瑚絨地毯,狐皮墊子;還有兩只出自帝都行家里手的靠枕,還有一床錦鍛被褥;還有兩件名貴絕倫的大氅。

當然,那一方小桌上,還備有溫著的點心小食與暖茶。

幾乎你想得到,想不到的,這個車廂都備得應有盡有;這簡直就是一個房間,一個充滿誘惑味道的房間。

「墨白,你不會是打算帶著這輛豪華馬車去旅行吧?」這絕對是古代版的高級豪華房車啊。

「小語,你不是喜歡賞月嗎?我擔心你會著涼,為了不重蹈上次的覆轍,所以我讓人特意準備了大氅與被褥,當然,餓著肚子賞月也不好,自然得備些點心小食。」

「至于被褥。」男子那含著奇異顏色的目光略在那床錦鍛被褥上凝了凝,淡淡道︰「如果你賞得累了,可以隨時躺下來休息。」

「而這里地勢開闊卻不算高曠,視野很好,風卻不大,你可以安適地賞月,賞到天亮也沒問題。」

少女听著他淡淡的聲音,心下被他的體貼感動到無以復加;甜蜜的味道一寸寸脹滿她身上每一個毛孔。

難怪有人說,外表越是冷漠的人,內心越發熱情如火。而眼前這個妖魅冷漠月兌俗的男子,不但溫柔體貼入微,更願意為了成全她的喜好折放這個時代最重視的高貴身份。

少女輕輕掠望了一眼放在車下擺得十分整齊的鞋子。

那是他不帶一絲嫌棄,十分溫柔平常地替她月兌下的。

少女收回目光,眯起眼眸,輕輕地滿足地偎依著男子堅實的肩膀。

緩緩道︰「墨白,你為什麼又突然回來了?」

「小語,我想你;無時無刻不在想著你。」墨白略略側頭,雙手捧著少女嬌滑雪白的臉,眼光流溢著點點溫柔,「我恨不得能每天十二個時辰都與你在一起,共度每個晨昏。」

東方語心下只覺甜滋滋的,對男子這樣的綿綿情話,自是十分受用。

嗯,她忽地記起一句不知在哪看到的話來︰那話的原意是說,戀愛中的女人眼楮和心都是盲的,唯一雙耳朵最靈敏。

「其實我昨天清晨不辭而別,是因為有件急事需要趕回去處理。」

「嗯?」少女不置可否懶洋洋挑眉,這個時候還計較那些煙消雲散的舊事干什麼呢。

「你知不知道普濟寺那個明非的背後牽扯到誰?」

「誰?」少女漫不經心地嗤笑了一聲,「我猜,應該跟太子府那位尤小姐有關吧。」

墨白點了點頭,對于少女那份聰慧敏感,他從來都不懷疑的。

「明非俗家原在洪城,他家中一個弟弟原本犯了殺頭的死罪,卻在日前被無罪釋放了;不但如此,他這個原本是死刑犯的弟弟,還當上了官,雖然是個小官,但這也夠讓他的父母欣喜若狂,更不說這還讓他們家覺得光耀門楣,今天正是他弟弟上任的大好日子。」

「所以,你回去送了他一份厚禮?」少女略感詫異抬頭,凝望進男子妖惑醉人的眼眸。

「這是當然的。」墨白聲音淡淡,流轉的眸光里微微泛出一絲森冷,「這新官上任,自然少不得要燃放鞭炮慶賀,只是很可惜,他們兄弟兩人歡天喜地點燃的鞭炮,竟夾了爆炸威力超強的火藥在里頭,他們很不幸的,當場一人被炸斷了腿,而另一人炸飛了雙眼。」

「明非想當普濟寺住持的夢也因為這個意外,被生生炸斷了;我想,沒有人會選一個缺了胳膊少了腿的人當住持,嗯,只怕他戒律院首座的位置也保不住了。」

少女在他冷冷淡淡的語調里,听出了那場意外的真相,歡喜與感動再次無聲充斥她體內,有一種溫暖喜悅的情感幾乎要撐破她的身體,飛奔而出。

「墨白,你真好。」少女笑意明媚,忽地湊近頭來,主動對準男子微涼的薄唇,送上深深的香吻。

墨白有些受寵若驚地低頭凝視她嬌媚誘人的容顏。

手臂一收,隨即一個翻身,將少女壓在了身下,由被動化為主動,熱烈地加深了誘人的吻。

良久,少女再次喘著急促的氣息,羞紅著臉,垂首偎在男子溫暖的懷里。

「小語,我如此著急回來找你,除了想你之外;其實還有一件事想要告訴你。」

墨白擁著她,冷漠的神情亦微微滲了溫暖滿足之色。

「嗯?什麼事?」

「是關于你大哥東方賢的事。」

「他?」少女垂著眼眸,涼涼一笑,道︰「他怎麼了?除了參與那件強盜案,莫非還干了別的什麼違法亂紀之事?」

「你還記得以前我曾跟你說過的,在老夫人壽宴那天,有人散布虛假消息,擾亂錢莊的事嗎?」

少女點了點頭,笑意晏晏道︰「你找到鐵證定他的罪了?」

「差不多吧。」男子忽然認真而嚴肅地凝視著她,道︰「小語,明天跟我回帝都去,好嗎?有些事情,我需要你幫忙。」

「我?」少女側著頭,目光泛著狐疑,睨向男子妖惑漆亮眼眸,笑嘻嘻道︰「讓我幫什麼忙?」

「拆他的台,徹底斷了他的後路。」墨白聲音溫醇如昔,但他淡淡的語氣卻隱隱透著一股果斷殺伐的味道。

東方語幾乎立即從他這冷淡的語氣里嗅出一絲不尋常來。

「還有,數月前那宗地方庫銀被劫案,如今也有了線索了。」

東方語怔了怔,挑眉看定男子,「你是說,那樁事東方賢也有份參與?」

「呵呵,我看他這次是死定了。」

「小語。」墨白忽地握著她雙手,目光透著一絲凝重,定定看進她眼眸深處,緩緩道︰「這件事,不但決定到東方賢今後的命運,這事亦同樣會影響到太子,你……?」

「你擔心我會幫著風絡?」少女輕輕嗤笑了一聲,眯著眼眸白了男子一眼,有些氣惱道︰「這你大可以放心,以前我救他,那是出于一個大夫的良心與職責,還有他曾經幫過我的道義;但如今,我和他之間,已沒拖沒欠,不,應該說他還欠著我的。」

東方語忽地記起那次被逼與風絡拜堂的事情來,心下就突然對風絡恨得牙癢癢。

「政治上的事情我不管,但東方賢——這個人,我可不會忘記他以前十幾年里是怎麼對我的。」

墨白在少女輕松的眼神下,緩緩放下心來。

第二天,東方語有些不好意思地找了個借口,辭別梵淨師太與寧楚,離開觀音廟,回帝都去。

而臨別前,梵淨師太盯著她脖子的那個木質吊飾,語重心長叮囑道︰「小語,如果哪天你陷于危險無解的困局,你可以試著看看這個吊飾,也許它可以幫助你平安渡過難關。」

東方語自然含笑點頭,盡管心下疑惑重重,便她知道梵淨師太不會肯說實話,亦識趣地沒有多問。

東方語可以想像得到,夫人突然看見她活著回府,一定會驚嚇得跌掉眼珠;但她沒有料到,耿言暖已經撐不下去,據大夫說,時間就在這一天半天了。

她回到府中的時候大概剛過午時,而耿言暖果真就如大夫所說的那樣,在不到兩個時辰後就斷了氣。

這樣一來,夫人與東方賢之前一直對耿府苦苦隱瞞耿言暖病重的事,到了這下,便再也瞞不住了。

耿原夫婦驟然接到女兒病故的惡耗,一時悲痛欲絕過度,竟然雙雙暈倒了過去。

他們醒來之後,立即便悲憤交加奔往東方府,要找夫人與東方賢興師問罪。

為什麼他們好好的女兒只嫁過來幾個月,突然就病故了?

夫人與東方賢親自到門外迎了耿原夫婦進府;耿原夫婦二人黑著臉一句話也沒說,只狠狠陰冷地盯了他們母子一眼,便蹌蹌踉踉奔向富織院。

看見那個了無生氣躺在床上一動不動的女兒,耿夫人立時哭得死去活來,幾乎又要暈倒過去,耿原亦悲痛難抑,哽咽之中滿臉老淚縱橫。

「你們說,言暖到底得了什麼病?為什麼之前一直都不通知我們?突然就說人沒了……」耿夫人泣不成聲,然而她一邊抹著眼淚一邊厲聲質問東方賢。

東方賢陰沉著臉,低垂的三角眼,當中透著隱忍與傷悲。

「親家,這是意外,誰也不想發生這樣的意外。」夫人幽幽嘆著氣,也舉著衣袖默默拭著眼淚,「我們之前一直都在努力救治言暖,誰都不敢相信她就這麼去了……。」

夫人放低姿態,滿臉悲痛掉著眼淚,繼續道︰「誰想到在普濟寺會發生火災,偏偏言暖當時睡得沉,竟然……唉,發生這樣的意外,我們心里也難過,之所以沒有早一點將她病重的事告訴你們,我們就是怕你們擔心,傷了自己身體啊!」

耿夫人悲憤發泄了一通之後,此時都哭得聲嘶力竭,偎著耿原抽噎不已。

夫人放像姿態又斷斷續續說了些自責內疚之類的話,耿夫人才慢慢止住了哭泣之勢。

東方賢雖然一直一言不發,但他憔悴的神情與滿身悲痛的模樣,並不是裝出來的;所以耿原夫婦看見他這樣子,心下到底覺得舒坦了些。

面對悲痛難禁的耿原夫婦,東方賢除了極力表現出他飽受喪妻之痛外;在耿原夫婦漸漸平靜下來的時候,突然對著他們二人,雙膝一屈,竟然跪了下去。

呯呯地叩了三個響頭,然後才黯然流著眼淚,沉沉道︰「爹、娘,我沒有照顧好言暖,是我的錯,如今看見她這樣去了,我也恨不得隨她而去,但我讓你們白發人送黑發人已經夠悲痛了;我又怎能再做不孝子,再讓更多的人痛苦。」

他微微掠起眼角看了看耿原夫婦,忽然撲轉身去,對著那個冰冷沒了氣息的女子,痛苦難抑悲慟喊道︰「言暖,我對不起你哇……」

耿原夫婦見狀,原本激憤要找他們算帳的心思,也慢慢淡了。

夫人低聲抽泣著,卻吩咐榮媽媽拿了樣東西出來。

「親家。這幅刺繡是言暖生前一針一線親手所繡,可惜這刺繡還未完成,她人卻已經不在了……」夫人自榮媽媽手里接過那半成品,雖然是半成品,但夫人卻早吩咐人將那幅刺繡給裱裝了起來。

現在,她接過這裱裝的,瓖在鏡框里的刺繡,在耿原夫婦面前,將那些珍貴的包裝一層層慢慢打開;似乎這樣才可以釋放她同樣悲痛的心情。

而耿原夫婦看著她鄭重其事地用層層包裝保護著那幅刺繡,心下那原本悲憤一心想找他們算帳的心思已一淡再淡。

刺繡終于在夫人的手里,慢慢地一點點展現在耿原夫婦面前,上面繡的是一幅字畫繡。

家和萬事興!

可惜這個興字只繡了頭,下面兩點還連著繡線,那個執線袖手的女子卻再也不會繡了。

耿夫人看見這幅刺繡,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淚再度如缺堤的洪水般濤濤而下;聲音悲咽淚潺潺,幾乎哭暈了過去。

耿原雖然也淚濕眼眶,但他畢竟是男人,就是裝;他此刻也要硬扛著,裝作比耿夫人堅強;他一邊拍著耿夫人肩膀,一邊低聲安慰道︰「夫人,別再傷心了;言暖這孩子從小孝順,你這樣,她走也走得不安心。」

「家和萬事興。這孩子這刺繡好,現在,她人雖然不在了,可我們耿府與東方府兩家仍然是親家,仍然是一家人。」耿原眨著眼楮,將那些奪眶而滴的眼淚硬生生逼了回去,他一面悲痛地婆娑著那幅被裱裝起來的刺繡,一邊淡淡表明了態度。

夫人聞言,飛快與東方賢對觀了一眼,她略略下垂的眼楮,在這一瞬終于泛出一絲掩飾不住的輕松來。

他們今天做這麼多事,為了就是要去掉耿原夫婦心里對他們的芥蒂,假如他們因為耿言暖的死,與他們鬧翻;這對于東方府來說,那可是百害無一利的事。

最後,在得到東方賢同意下,耿夫人將那幅半成品的刺繡帶走了。

三日後,按規矩,哭靈守靈之後,便該入殮出殯,這一日便要發喪了。

耿原夫婦趕在入殮前,來見耿言暖最後一面。

今日出了這道門,以後他們的情份便從此天人永隔,生生再見無期了。

想到這些,耿夫人自然再次哭到死去活來。

而此刻,靈堂里都是東方府的親屬,並無外人在;東方語也一身素服,面容悲戚站在一旁。

眼見耿夫人悲傷過度,幾近昏厥,她想了一下,便輕步走到了耿夫人旁邊,低聲安慰道︰「耿夫人,請你節哀,若是大嫂嫂看見你這樣為她傷心,她心里一定會不安,那她就是走也難安心的。」

耿夫人聞言,稍稍收了眼淚,仍舊抽噎著,抬起朦朧淚眼,對東方語點了點頭,道︰「多謝二小姐關心,可憐言暖她……。」

「是,我們也為大嫂遭此意外感到萬分難過。」東方語一臉悲戚,她低聲哀嘆著,幽幽道︰「也許這就是人們常說的,天妒紅顏吧。」

「那天廂房失火的時候,所有人都沒事;就連最先起火那頭的小嫂嫂與四妹妹,還有那些下人,個個都吉人天相躲過一劫,誰也沒想到,大嫂嫂的廂房最後失火,可她反倒卻……。」

東方語說到這,那雙眼亮眼眸也泛出了晶亮眼淚,她微微擦拭著,又嘆息道︰「哎,我們現在除了能在這感嘆一聲世事無常,天妒紅顏之外;真不知該說什麼才好。」

「那天,若非大嫂嫂住的廂房與小嫂嫂的相連,也就可能不會發生這樣的慘劇;如果失火時,她不是被蠍子蜇了昏迷,無法及時沖出來,這也不會造成今天的憾事,那些蠍子,唉……總之,這場意外都是造化弄人。」

耿原夫婦听著她聲聲似在勸慰的話,悲痛之余,心里卻漸漸起了懷疑。

他們只知道耿言暖是因為一場意外,才得了重病;他們也知道耿言暖之前遭遇了失火,可他們並不知道這失火的細節,更不知道耿言暖曾被毒蠍子蜇過。

耿原越想便覺得事情越不對勁,當即小聲勸住了耿夫人,又低聲商量了幾句,兩人突然再度露出憤怒的神色,一臉郁憤走向另一邊正在指揮眾人準備入殮出殯事宜的夫人。

「東方夫人,」耿夫人青著臉,直接站在夫人身後冷冷喚了一聲,也不管在場的還有什麼人,隨即冷冷質問道︰「為什麼你們一直隱瞞言暖之前被毒蠍子蜇過的事情?還有她的廂房是最後失火,她卻成了……,反倒是別人,我沒記錯的話,那位姬少女乃女乃是夫人你的佷女吧?」

「言暖這場意外,我現在很懷疑究竟是人為還是意外,還請東方夫人你給我們耿家一個說法。」

「否則。」耿夫人直直盯進夫人姬氏冷沉幽詭的眼楮,口氣十分強硬道︰「出殯的事,我看有必要延後,待我們弄清事情的真相再說。」

「親家。」夫人心下沉了沉,神情雖有些錯愕,但她的態度卻是一貫的低姿態與自責內疚悲傷,她掠望了一下另外一邊神色悲戚的東方語,似是想明白了什麼,「你千萬不要受人挑拔,今天出殯的時辰已經定好,若不按時出殯,只怕會影響言暖她身後托生……。」

夫人冷冷地掠望了東方語一眼,突然抬手指了過去,道︰「耿夫人,剛才一定是她對你們說了什麼,對吧?」

「本來家丑不欲外揚,有些事情我並不在你們面前說得那麼直白。但事到如今,我也只好實話實說了。」夫人嘆了口氣,眉眼之間悲態難抑,「言暖她當時的確曾被毒蠍子蜇過,而她所在的廂房也的確是最後才失火的……」

「剛才二小姐一定暗示你們,說是我們故意害的言暖,對吧?」夫人皺著眉頭,一臉的羞愧與悲傷,「你們不知道,她這麼說,完全是因為記恨著以前我們奉旨扒了她生母的墳墓呀。」

「若認真要追究起來;言暖這次意外亡故,說到底還與二小姐她月兌不了關系。」

耿原夫婦默默對望了一眼,心下疑惑重重,到了這刻,他們終于察覺到耿言暖的死並不是一件單純的意外如此簡單。

「東方夫人,我們不管你們之間有什麼過節,我們只想了解言暖遭受的意外到底是誰造成的;」耿原沉沉開口,目光帶著一種達官久浸官場練就的沉壓氣勢,他冷冷掃過夫人悲痛臉龐,道︰「不如這樣,現在就請你、還有二小姐到內堂一說詳情,我們自會判斷孰是孰非。」

讓她一個當家主母跟一個晚輩在外人面前當面對質,那不是直接打她的臉麼!

夫人姬氏听聞耿原這個提議,冷沉的臉頓時黑了,眼楮里也微微透出簇簇怒火來。

「親家,這些事,不如待出殯之後,我們再坐下來慢慢說吧。」

耿原冷冷盯著她,卻沒有為她那低姿態的誠懇所打動,仍舊堅持道︰「在沒弄清事情真相之前,不能給言暖出殯。」

「若是東方夫人擔心誤了時辰;那大不了再另找一個合適的時辰再送走言暖不遲。」耿原一瞬不瞬地盯著夫人,對于夫人這急迫的態度,心下越發的懷疑起來,因而態度也越發強硬,「總之,我們做父母的不能讓言暖去這樣不明不白。」

夫人皺著眉頭,思忖了一會,卻想不出什麼好理由來推托耿原,當下咬了咬牙,聲音透著一絲發狠的陰冷,道︰「好,既然親家堅持,那現在我們就請二小姐進內堂詳談。」

東方語被榮媽媽請到內堂的時候,耿原夫婦與夫人的面色都十分難看。

她施施然走進來,自然依著輩份給三人都行了禮。

然後,才詫異問道︰「不知夫人讓人喚我來有何事?」

「小語,對于以前我們奉旨扒了你生母墳墓的事,我真的很抱歉,但那是皇後娘娘的懿旨,我們即使知道那不合規則,也不能不遵呀;你真要記恨責怪,那就記恨我吧;可你也不能因為一些舊怨,在親家面前搬弄是非呀。」

夫人一開口,便是聲聲指責東方語不顧大體,為私怨刻意挑撥耿原夫婦。

東方語在心下冷冷一笑,她若是懼怕夫人,只會當然會被夫人這副恩威並施的姿態給打動,可惜,她今天的任務,就是要好好挑撥耿原夫婦。

嗯,說錯了。她只不過將事實的真相還原在耿原夫人面前而已。

耿言暖的死本來就不是意外。

裝可憐裝委屈誰不會。

「夫人,」少女在心下輕蔑地嗤笑了一聲。略微低垂的絕色面容上卻含滿委屈,就連那婉轉動听的聲音也含著哽咽,「對于以前的事,說實話,我心里的確是有些埋怨你的;但我也理解,那是迫于皇後娘娘的懿旨,我雖然怨責你;卻並不記恨你。」

「對于大嫂嫂的事,我剛才不過跟耿夫人簡單說了一下那天失火時的情形。」少女滿含委屈的眼眸透著一層氤氳水汽,凝凝欲滴地沾墜在長睫上,她那我見猶憐的眼神,透著懼怕與委屈看了夫人一眼,又飛快地打量了耿原夫婦一眼,咬著嘴唇,卻道︰「我絕對沒有挑拔他們的意思。」

「夫人你自己當時就在現場,你不是很清楚大嫂嫂出事時,曾發生過什麼,那時候,我記得先起火的是四妹妹的廂房,四妹妹因為白天在床榻發現了蠍子,懷疑那是有心人故意引來加害她的,因而心生害怕,她晚上就留在了四姨娘房里,這才僥幸沒被涉及。」

「而小嫂嫂——卻是起火的第一時間就沖了出來;所以也沒有受傷;只有大嫂嫂,失火時被不知從什麼地方來的毒蠍子給蜇了,她的兩個丫環又因為內急而離開了房間,她才昏倒在火海無法及時逃出來……」

「這些事情除了你我,當時所有在場的人都知道,難道我有說錯嗎?」

少女語速極快,幾乎沒有停頓,更沒有給夫人插話的機會,一口氣就將當時的情形給全抖了出來。

她眼含譏諷地瞥了夫人沉得滴水的臉,又道︰「說到底,大嫂嫂今天的不幸,全都因為那只不知從何處爬來的毒蠍子;」

「哎呀,我記起來了,大嫂嫂出事之前,當天四妹妹房里不也出現了毒蠍子,後來大伙不是證實了那些毒蠍子,是因為有人在四妹妹的藥膏里摻了一些吸引蠍子前來的藥粉;嗯,我還記得,那些藥粉最後是在小嫂嫂房里找到的,大嫂嫂房里出現的蠍子,該不會也是……」

少女說到這,似乎才忽然意識到不妥,白著臉,有些訕訕地看了看耿原夫婦,隨即飛快地垂下頭,卻抿緊嘴唇,沒有再往下說。

但耿原夫婦听到這,卻是什麼都明白了。

「東方夫人,原來言暖她……她真不是什麼意外,而是被某些人處心積慮給害的,現在請你給我們一個公道,還言暖一個公道,否則我們耿家絕不同意讓言暖如此不明不白就出殯。」

夫人這一刻,真想不顧一切沖過去一把掐死東方語。

東方語這麼一抖露,她之前與東方賢所做的功夫可全白費了。

夫人怒恨交加,暗地咬了咬牙,忽然眼神一直,瞪著東方語,道︰「親家,當天的事情的確是她說的那樣沒錯;可那些蠍子並沒有證據證明是誰引進去的;這事若真要詳細追究起來;其實都怪二小姐;若不是她犯事在前,我們根本就不會去普濟寺,那根本就不會有後面的意外。」

「言暖是被她間接害死的。」

夫人一瞬抬手,凌厲疾聲指著東方語。

她的神態與聲音,都在瞬間驚得耿原夫婦雙雙皆怔了怔。

那風姿卓絕的少女見狀,心下不禁冷冷地笑了笑。夫人這腦筋轉得還真夠快的。

但她面上卻流露著悲傷與愕然,還有害怕的表情,瑟縮了一下,她繼續垂首,含著委屈小心翼翼道︰「夫人,這事怎麼能怪到我頭上。」

「不錯,當時的確是因為我沒約束好下人,才弄到普濟寺的僧人前來觀音廟找我算帳;可我記得,我並沒有要求夫人你一起去普濟寺吧?那可是你自己主動要求前去;而且,我記得姨娘與嫂嫂她們當時都不太願意到普濟寺,是你非逼著她們也跟著一起去的。」

「若說遠些,早在我們在觀音廟山腳下遭到強盜襲擊的時候,大家都提議打道回府,還是夫人你一力堅持要到觀音廟祈福的;那我是不是也可以說,如果當時我們就打道回府的話,那後面的意外是不是也就不會有?大嫂嫂如今也還健在……」

少女聲聲听似顫抖夾著驚懼,但卻字字清晰,句句都將矛頭指向了夫人。

夫人幾乎被氣得差點兩眼一翻,給氣昏過去;她勉強壓抑著怒氣,好一會才陰惻惻盯著東方語,冷笑道︰「是,你說的這些都有道理;當時的確是我堅持上山;是我堅持要前去普濟寺;可我還不是因為出于一個當家主母對你一個晚輩的關懷與擔憂,想不到,你非但不領情,今天還在親家面前抹黑我。」

「我真是瞎了眼,白替某些良心喂狗的人操碎了心;早知這樣,當時我真該對你放任不管,讓大伙一直留在觀音廟就好了。」

「親家,有件事,本來是家丑;本來是不該在這個時候拿出來說給你們听的;可二小姐她——太過份了,我今天是不吐不快。」

夫人似乎也學到了東方語那招一口氣將話說盡,不給別人留機會插嘴的絕活。

她冷眼睨著東方語,隨後又十分誠懇而愧疚地看著耿原夫婦,道︰「在言暖還沒嫁進我們家之前,有名的玄竹道長就看穿了二小姐身上有妖邪附體,所以才會一直被她搞到家宅不寧;後來,雖說玄竹道長驅走了附在她身上的妖邪,但難保,那妖邪現在不會回來。」

夫人冷冷笑著,瞥過少女那泛著悲戚卻從容的臉龐,陰惻惻道︰「我記得言暖過世那天,二小姐剛剛從外面回府呢!」

「二位可能還不知道,後來在普濟寺又發生了火災,不過那次失火的廂房只是二小姐的;當時我們都已經她已經不幸葬身火海;誰能料到,過了幾天,她忽然完好無損的回府了;你們看,這事是不是很邪門,也許真說不定此刻她身上就已經被那什麼髒東西給附體了,所以她一進門就害言暖她……去了。」

夫人說著,又假意舉袖拭擦起眼角並不存在的眼淚來。

「夫人,關于我當時怎麼逃出生天的事情,我已經跟你解釋過了;今天我不想在這再解釋一遍,不過你若硬要將大嫂嫂過世的意外賴到我頭上的話,我卻不得不為自己說幾句話。」

少女面容雖泛滿悲傷,但她眉宇間的風華氣度卻從容坦蕩,不見半點詭邪的畏縮,「這種妖邪附體的事情,本就是虛無飄渺之說;但小嫂嫂卻有謀害大嫂嫂的動機與可能;大嫂嫂之前懷孕被推的事就跟她月兌不了關系,更何況,當時引蠍子到四妹妹廂房的藥粉可是從她房里搜出來的;你就別再因為她跟你是姑佷關系,再包庇她了。」

東方語這話,無異于一枚殺傷力極大的炸彈,一出便將耿原夫婦給徹底激怒了。

「東方夫人,看來我們有必要讓官府的人前來調查清楚言暖過世的真相,今天這殯不用出了;一天真相未明,我們也不會讓言暖她如此不明不白的,草草魂歸黃土。」

耿原冰冷地拋出這話,立時甩著袖子,挽著耿夫人轉身就走。

東方語見狀,在心下冷冷一笑,便也趁著夫人追趕出去的時候,悄然離開了內堂。

「親家、親家……你們等等,先听我說,別急著走呀。」夫人一邊狼狽追著一邊在身後焦急地勸說;這事可千萬不能鬧到官府那里,若是他們與耿府鬧到公堂相見,那以後他們兩家的關系那就是徹底完了。

耿原夫婦此刻怒火沖天,哪里還會肯停下去听她再說。

然而,他們疾步掠走,卻最終被迫停下了腳步,因為夫人早一步已吩咐讓人將大門給關了。

耿原看著緊閉的大門,更氣得怒火中燒,他瞪著那兩個把守大門的家丁,忍不住怒聲咆哮了起來,「讓開,你們快開門,可別欺人太甚了。」

夫人好不容易氣喘吁吁地追了上來,站在大門前,攔著耿原夫婦,低聲苦勸道︰「親家,你們听我說,事情真不是這樣的……萬事好商量,這事鬧到公堂,對誰也沒有好處,還有,我們還是盡快讓言暖她入土為安吧。」

「哼,一天真相未明,我們耿家一天都不會同意言暖下葬!」

耿原怒哼一聲,冷眼盯了夫人一眼,見家丁仍拒不開門,登時怒不可遏,便欲自己上前開門。

夫人見狀,似是豁出去般,咬了咬牙,道︰「哎,事到如今,我也知道事情隱瞞不了;我干脆將實情都對你們說了吧。」

「不過,在說這些話之前,還請二位先回到內堂去,好不好?」

耿原夫婦看著夫人哀求的神色,又望了望緊閉的大門,低低冷哼了一聲,甩著袖子,道︰「哼,回去就回去,我們倒是要听听,你還有什麼內情隱瞞著我們。」

夫人看著耿原夫婦轉身回頭,心下才微微松了口氣,在他們身後舉袖擦了擦額頭冒出來的層層細汗;盯著他們背影的目光卻陰晴不定地變幻起來。

回到內堂,夫人痛恨交加地看著耿原夫婦,緩緩嘆息道︰「其實,造成言暖意外被蠍子蜇,而最終香消玉隕的,並不是素憐,而是我們府里的四小姐東方妮。」

「這又是怎麼回事?」耿原的耐性早在夫人推三變四的說話里完全失去,這會他皺著眉頭,語氣與態度都已十分強硬與惡劣。

「四小姐與言暖無仇無怨的,她為什麼要害言暖?還請東方夫人給我們一個合理的解釋。」耿原皺著眉,兩眼沉沉不動地盯著夫人,那充滿壓迫感的眼神直令夫人吃不消。

「這事說起來,也是家丑一件。」夫人一臉慚愧垂首,掩面,趁機避開耿原那冷冽銳利的目光,幽幽道︰「兩位也知道四小姐的臉被毀了;她一直認為她被毀容的意外不是意外,而是素憐一手安排的;所以她一直都在心里恨著素憐,從來都沒放棄過要找素憐報復的念頭。」

「那天在普濟寺,在四小姐廂房發現毒蠍子這件事情,根本就是她自導自演的一場苦情戲;她的目的就是想要我們相信,素憐要加害她,而利用我們的手懲罰素憐;但事實上,我們後來掌握了證據,這一切都是她誣賴素憐所做的事。」

「後來,她見我們並沒有嚴懲素憐,她……她卻做出了喪心病狂的事;為了達到誣賴素憐的目的,她不惜放火,將毒蠍子引到言暖的廂房,借此造成素憐加害言暖的假像,我之前覺著……既然言暖已經過世,再將這事說出來,只會再多添一條性命,所以……」

「請兩位一定要相信,我現在所說的句句屬實。」

「這麼說,言暖是被四小姐東方妮給害死的!並不是死于意外!」耿原臉紅脖子粗地瞪著夫人,自齒縫里擠出這句冰冷噬人的話。

他那眼神悲痛而狂亂,若非他定力好,一直強忍著,此刻只怕已忍不住要沖出去找東方妮算帳了。

「言暖……我可憐的女兒喲!」耿夫人听罷,卻再度悲痛欲絕大哭起來。

夫人撞上耿原那瘋狂噬人的眼神,心下一凜,有些畏懼地悄悄退了兩步,飛快點頭,道︰「實情就是這樣;言暖她——是被四小姐東方妮給害死的,你們若是不信,我手里還有她犯事的鐵證。」

「好」耿原握著拳頭,牙齒咬得格格作響,他冷眼盯著夫人,道︰「那你現在就將東方妮交出來,讓她為言暖償命。」

「親家,」夫人囁嚅了一下,滿臉愧疚之色,卻仍嘗試著求情,道︰「你看言暖現在已經去了;不如讓四小姐從此遁入空門,讓她日夜為言暖念經頌佛,也算是為言暖積福,好讓言暖早日托生到好人家……」

「不。我的女兒死得這般淒慘。」耿夫人止住了哭泣,眼淚還未擦干,卻兩眼猙獰地瞪著夫人,咬著牙齒,不依不饒道︰「我就要讓她為我的言暖償命,否則,我絕不罷休。」

夫人還欲再說;但她還未開口,耿原大手往空中一揮,已冷冷搶在她前頭,不帶溫度道︰「這事就這麼著,要麼你讓她自己在言暖靈前自縊;要麼我們將這事交由官府來查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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