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語聞言,突然霍一下剎住了腳步,還帶起霍霍風聲扭頭,大步轉回到夏雪跟前,面色透著嚴肅與冰冷,「夏雪,你告訴我,你這話是什麼意思?什麼叫我見不著寧楚?」
她皺眉,目光透著少見的擔憂與焦灼,連聲音也急促起來,「寧楚他怎麼了?」
她說著,身子卻突然無端晃了晃,接著還伸手捧著自己腦袋,滿臉痛楚地申吟了一聲。
夏雪頓時大吃一驚,趕忙過來扶住東方語,「語姑娘,你怎麼了?你不用這麼擔憂寧公子吧,我只是說你見不著他;並沒有說他有什麼生命危險。」
東方語慢慢坐了下去,苦笑道︰「夏雪,你誤會了。是我自己突然感覺頭疼得厲害。」
她閉了閉眼楮,努力地回想什麼,腦里驀地想起了昨夜她心煩意亂的時候,有個丫環在她身邊打破了東西,她當時並沒有在意,讓那丫環收拾干淨也就算了。
可現在看來,一定是那個丫環在打破的東西里面滲了有毒性的液態水銀,她當時在那坐了一會,一定吸進去不少。
所以這會才會感覺頭疼欲裂,嗯,肚子也開始隱隱作痛起來了。
東方語咬了咬牙,暗自發恨道︰「哎,都怪我自己太大意了;昨晚居然著了別人的道。」
夏雪一臉狐疑看她,「語姑娘,你現在是?」
「我沒事,嗯,先扶我起來,我得先去趟茅廁。」東方語惱恨著,捂著肚子,緩緩站了起來。「對了,夏雪,你去廚房讓人給我煮一些韭菜,我等下要吃。」
夏雪點頭,卻不太放心地看著她,「語姑娘,你不用我扶你去嗎?」
東方語半彎著腰,捂著肚子,隨意在空中晃了兩下手。
「不用,你去忙吧。」
待東方語自茅房出來;夏雪自然已經讓人煮好了韭菜;而東方語立即狼吞虎咽般將韭菜一掃而光。
她如此狼狽的吃相還真是驚直了夏雪雙眼。
在夏雪記憶中,她從來就沒看見過東方語如此這般粗魯的吃相。
「語姑娘,你要是餓的話,該吃些早點啊,光吃這點韭菜肚子怎麼會飽。」
東方語拿帕子抹了抹嘴,又咕嚕咕嚕灌了大杯水下去,才呼出長氣,道︰「你誤會了,我這麼急著吃韭菜,不過是想將體內的水銀快點排出去而已;並不是為了填肚子。」
「對了,你剛才說寧楚怎麼了?」東方語解釋完,又開始努力奮戰她的早點,院長說的,不吃早餐的孩子不是好孩子。
她自認是好孩子;所以她每天必定準時吃早餐。
夏雪皺了皺眉,神色中帶著忿忿的味道,「語姑娘,不是寧公子怎麼了,而是我們。」
「我們?」東方語更奇怪了,手里拿著一個包子,兩眼撲閃撲閃地盯著夏雪,「我們怎麼了?」
「我們被人軟禁在這里,出不去了。」
「軟禁?我們?」東方語眨著眼楮,呆了呆,半晌才反應過來,「你是說我們被軟禁在這里!」
她放下包子,再沒有食欲。
「她到底什麼意思呀,不是急著要將我攆走的嗎?怎麼忽然又改變主意將我困在這里?」
「語姑娘知道是誰將我們軟禁的?」夏雪一臉狐疑看她,實在不明白她的肯定從何而來。
東方語懶洋洋挑了挑眉,涼涼一笑,「還能有誰,昨天就皇後來這跟我扯皮,死活不讓我見寧楚,今天倒是打算將我困在這里;不知她打算將我困到幾時呢?」
她沉吟了一會,在心里默默分析文秋鳳這麼做的動機。
文秋鳳昨天十分積極想要將她攆走,知道轟走她不容易,干脆就將她給困起來了。
可文秋鳳這麼做的動機到底是什麼呢?
轟她——困她——
少女拿筷子一下一下地敲著桌面,良久,她腦里忽然靈光一閃。
驀地歡快地一拍手掌,嘿嘿地笑了起來,「對了,她這麼做,無非是不想讓我進宮給那人看診。」
可問題又繞回來了,難道文秋鳳一心想皇宮里那個九五之尊的男人早點一命烏呼,所以才如此煞費苦心招待她。
可這到底是為什麼呀?
東方語皺眉瞥了一眼滿桌的食物,心下煩燥得緊,旋即一手推開碗筷,站了起來,走出屋外去。
假設皇帝身上的毒是文秋鳳下的;文秋鳳真心希望皇帝快點死翹翹,好讓寧楚早日登大位,她也早日榮升皇太後。
那她現在大可以直接下重毒,讓皇帝立刻變成不會說話的死人呀;她為什麼還要如此大費周章的阻撓別人去救皇帝。
假如皇帝身上的毒不是文秋鳳下的;依目前的情況來看,這皇後也是個知情的幫凶;既然如此,文秋鳳也大可以讓那個主謀立刻毒死皇帝不就完事了。
他們既想皇帝死,又不想讓他死得這麼快,這到底是為什麼呢?
難道皇帝中毒的事只有少數人知道,而寧楚便是這少數人之一?
他們不想讓皇帝一下就死翹翹,是擔心皇帝萬一暴斃的話,會被其他人看出端睨,引起群臣懷疑,進而導致朝局動蕩?
東方語思來想去,覺得這最後一個推理最合符邏輯。
文秋鳳又不想讓寧楚知道其中真相,所以才一直暗中想辦法阻止寧楚帶她進宮為皇帝看診。
東方語冷冷笑了笑,目光忽然閃亮如冰刀。
果然,皇宮的水不分國度,都一樣渾濁難見底。
夏雪忽見她如冰似霜的冷笑,突地便覺得心底有些發毛。
「語姑娘,你沒事吧?」
東方語不置可否地瞥了她一眼,「我暫時沒事。」至于為什麼是暫時,她倒是沒有解釋下去。
夏雪暗中猜想,會不會是語姑娘還在擔心著暗中有人加害她們。
「夏雪,我問你,現在院子外面的情況是怎麼樣?」
夏雪想了一下,才道︰「我今天早晨試圖往外走的時候,從暗處突然出來五六個武功高手攔住我;嗯,以我的感覺,這個院子四周似乎都被武功不弱的人給層層包圍住了。」
東方語垂下眼眸,眼底冷芒閃動,「那墨白那邊的情況呢?你知不知道他眼下怎麼樣了?」
「我早上試圖往外走的時候,也暗中留意了一下公子那邊院子的動靜。」夏雪側頭想了一下,又皺了皺眉,眼里透著困惑,「我看他那邊好像還是很平常的樣子,並沒有什麼人將院子暗中包圍起來。」
「嘿,看來這就是低調做人的好處。」東方語忽然興奮地搓了搓手背,滿臉擔憂之色也在她這搓手中煙消雲散。
夏雪抬頭,一臉我不明白你說的什麼意思這眼神在定定看著東方語。
少女笑吟吟地看著夏雪,目光晶亮晶亮,眼楮轉動時,還帶起點點狡黠光芒在不住閃動,「夏雪,你忘了;墨白進入太子府的時候,本就是混在五公主那些僕從中進來的;而後來,因為寧楚惱他擅自闖入,也沒有向府里其他人作介紹,只是隨意的安排他住下,但墨白並沒有听從寧楚的安排,反而擅自挑了隔壁的院子。」
「後來,墨白又有意的在眾人面前作出了消失的模樣;自然就沒有人再注意到他。而再後來,文秋鳳就急急忙忙過來了;當然,因為她來得急,所以她得到的消息也只是關于我的;在完全沒有人注意到墨白的情況下,皇後自然也順帶的將墨白給忽略了過去,所以現在,她只記得用層層守衛來困住我,卻忘了墨白的存在。」
夏雪聞言,心頭一喜,連眉眼都輕松了起來,「這麼說來,只要我們想辦法跟公子取得聯系,就可以從這里月兌困出去了?」
東方語沉吟了一會,才慢慢道︰「理論上來說,是這樣沒錯;可我們不能就這樣從這里一走了之,我們還得設法先了解寧楚眼下的情況,然後再作下一步打算。」
「那我們眼下該怎麼辦?」
少女揚眉,目光晶亮如雪,她緩緩一笑,笑意如墨染的空花在寒風搖曳的冬日里彌漫,讓人無端生出陣陣入骨的寒意來。
「我們出不去,那就想辦法讓他進來。」
「想辦法讓他進來?」夏雪輕輕咬唇,昂頭望向院子上空,一瞬流露出若有所思來。
東方語低頭,目光微微閃了閃,然後她忽然快步走進屋去,拿起還擺在桌上的瓷碗,使勁往地一上砸。
「 當」一聲,瓷碗應聲而碎。
她卻突然揚高聲音,惡狠狠地罵起人來。
她撒潑的架勢,就連素來穩重的夏雪見了,都被驚得楞在原地;更別提那些不熟悉她的下人。
在她口沫橫飛的叫聲中,那些下人自然個個垂首屏息縮著雙肩,渾身發抖地站在一旁噤若寒蟬任她指責。
東方語罵了一會,似乎終于罵累了。
她氣呼呼為自己斟了一杯水,然後半那只杯子也使力往地上一摔;再然後,她漂亮地來了個三百六十度大轉身,大步流星般走了。
當然,她這一走,不能往外;自然是往她的臥房走去了。
她一開門,才剛踏了一只腳進里面,立時就有一雙修長潔白精致的手伸過來,將她狠狠一拉,再然後用腳尖將門一勾,門立即密實地關上。
而她也狠狠地撞進了某人結實溫暖的懷抱。
她抬頭,微笑,露出森森白牙,隨即便要朝著男子精致如玉的頸項撲去,狠狠撕咬上兩口來解恨。
這混蛋,無時不刻不想著佔她便宜。
真是越來越過份了。
不過,墨白怎麼會真讓她的惡念得逞,自然將身體略略往後仰了仰,再然後便是朝著少女紅艷誘人的唇迅速地俯下頭去。
微溫透著華艷清涼氣息的薄唇立時毫無意外地吻上了少女那馨香甜蜜的絳唇。
當然,他只是輕輕一琢便放開了。
這個時候,佔便宜也只能蜻蜓點水式的。
否則,她真該惱了。
少女得了自由,立時又嗔又怒地瞪了他一眼,才恨恨道︰「你倒是來得快。」
墨白微微一笑,溫醇嗓音含著淺淺揶揄的味道,「你呼喚我過來,我怎麼能慢呢,這可是絕無僅有的事。」
少女氣哼哼地磨了磨牙,決定強大地忽略掉這人溫柔得可以溺死人的眼神,「你來得是快了,可你知不知道寧楚他現在是什麼情況?」
「能有什麼情況。」墨白淡淡地看著她,目光含了幾絲溫柔,溫柔之外,似乎還冒著隱隱寒光,「他現在好得很,正舒舒服服地躺在床上睡覺呢;里里外外還有那麼多人侍侯著,你說他能怎麼樣。」
東方語聞言,忍不住涼涼地笑了起來,她一邊笑,還一邊樂滋滋地朝他眨眼楮。
這人的口氣,分明是賭氣。
哦,說錯了;他是在吃醋。
不過,這會她心情突然好了起來,也就大度地不想跟他計較了。
她是關心寧楚安危沒錯;可她對寧楚的關心,跟她對他的關心那是絕對不一樣的。
就像她對寧楚很信任;但那種信任是建立在一定限度之上的。
但她對他的信任就不同,那是完全開放式,沒有任何限度的全心信任。
不過,這會,她可不打算跟他說這些,也沒必要讓他知道她這些心意,免得這人傲嬌起來,把尾巴翹上天去。
也就是說,寧楚從昨天皇後過來之後就一直昏睡到現在,而且,皇後連寧楚也給軟禁起來了。
東方語這麼一想,又忍不住輕輕皺了皺眉,「墨白,你說文秋鳳她到底想干什麼?毒殺親夫,迷昏兒子?難道她還想自己上位當皇帝不成?」
「小語,你剛來這里不過兩天,而且一定都在與文秋鳳周旋,有些事情你一定是不知道的。」墨白執起她雙手,拉著她坐了下來,語調淡淡,但卻隱含了莫名擔憂。
「什麼事我不知道?」東方語挑眉,心頭竟突然狂跳了一下。
「我暗中打听了一下,了解了一下皇帝中毒之前的情況;據悉,皇帝的弟弟周德親王近年來野心勃勃,不但暗地里招兵買馬,還大肆吞佔原本該上繳國庫的銀兩,又與地方多地官員有勾連,做下不少貪污受賄的事,而皇帝最近似乎對這些情況有所掌握。」
東方語挑眉,目光一瞬冰冷起來,「你這麼說,該不會是有證據證明給皇帝下毒的就是這位什麼周德親王吧?」
「他為了逃月兌懲罰,這麼做自然也是順理成章的事。」妖魅男子淡淡接口,眼神冷漠如冰,只是流轉時微微帶起耐人尋味的芒動。
東方語想了想,又問道︰「那文秋鳳那個女人為什麼要幫他?現在居然還迷昏自己的兒子來幫他?」
「小語,一個女人若是肯不顧身份地位冒險去幫一個男人,你說這是為什麼。」
東方語怔了怔,她當然不是因為墨白語重心長的口氣而發怔。
而是墨白所提出的這個問題。
她心里一緊,目光似有碎雪卷過,她看定妖魅男子病態蒼白的容顏,「你是不是還听到了什麼傳聞?」
墨白懶懶勾唇,隱隱透了一絲艷光燦絕的笑意,目光卻是溫柔夾著贊賞,「以你的敏銳聰慧,你會猜不到嗎?」
少女抱著雙臂,重重往椅子一靠,目光似惱似怒,又似冰尖上晶亮的涼。
「現在,我總算搞清楚文秋鳳這麼做的理由了。那麼接下來,就是怎麼弄醒寧楚了。」
墨白淡然看著目光閃閃,卻怒意翻騰的少女,微微含笑問道︰「你打算怎麼做呢?可別忘了,除了外面被里三層外三層的包圍著;寧楚那邊也是一樣的情況。」
少女笑眯眯挑起眼角,意味不明地朝外面呶了呶嘴,「諾,首先得讓我順利去見一見寧楚,這事當然就靠她和你了。」
墨白順著她視線往門外看去,隨即露出恍然大悟之色來。
墨白的武功自然是夠牛逼的,所以即使他帶著一個人,從空中嗖一下就消失到另一座院子里,也沒有任何人發現;而夏雪的輕功也不賴,自然也可以躲過那些護衛的眼楮。
好在夏雪除了輕功不賴,另外一項技能也不賴。
半個時辰後,身穿便服的文秋鳳攜著一御醫出現在寧楚所在的院子。
「皇後娘娘,你怎麼來了?」高姑姑一直留在太子府,此刻突然看見文秋鳳,目光往她那身平民服飾上轉了轉,眼底有說不出的驚訝,驚訝之余還微微有些戒備,她眼角略略往文秋鳳身後那御醫瞟了瞟,卻發覺那御醫一張臉都陷在暗影里,讓人實在看不清他的長相。
便服式的文秋鳳自然是東方語;而那個讓人看不清長相的御醫當然非墨白莫屬了。
東方語學著文秋鳳那標志式的淺笑,道︰「本宮放心不下,這就出來轉轉了;阿楚可不同別人,本宮為策安全,連御醫也一同帶了來。」
「高姑姑,你在外面守著,本宮帶御醫進去給阿楚看看。」
東方語說著,便要往里走。
高姑姑微微眯起眼楮,仔細地打量了她一下,半晌,覺得這個人就是皇後娘娘沒錯;可她怎麼總感覺有哪里不對。
東方語可不會給她機會再繼續懷疑下去,一聲吩咐之後,端著架勢邁著標準的蓮步,施施然往屋里走去。
有了東方語的吩咐,高姑姑自然不敢造次,堅決的站在了屋外,做好她的看守工作。
宮女夏雪一入屋內,立即佔據了窗戶的位置,將高姑姑的視線狠狠用她的背部隔開。
東方語與墨白則快步走進內室。
床上,寧楚面色如常,瑩澤生輝,呼吸也平穩有序,就是雙眼緊緊閉著,看眼皮那緊合的樣子,大概拿根鐵棒來也撬不開。
東方語盯著床上容顏艷絕少年,在心里輕輕嘆了口氣;隨即坐下為他把起脈來。
其實不用把脈,她也知道文秋鳳不會真對寧楚做什麼不利于他身體的事,頂多不過是給他吃了點什麼蒙汗藥**藥之類使人昏睡的東西。
把脈,不過是為了安全,也是為了讓自己放心。
脈象跳動得平穩有力,看起來就像在深睡眠的樣子;不過東方語知道,若無一定量的時間,寧楚是不可能從這種睡眠中蘇醒過來的,就是別人在他耳邊再吵鬧,也沒辦法驅散藥力給他帶來的安眠作用。
墨白雖不曾學醫,不過有句話說久病成良醫。
他可是真真正正的久病,這成不成良醫雖還兩說;但寧楚目前的情況,他還是看得出來的。
他沒看東方語,直接自身上掏了一顆藥丸出來,粗魯地撬開寧楚嘴巴,就將那顆藥丸塞了進去;末了,還十分粗暴地將寧楚下巴狠狠叩響,他這一開一合的手托之下,竟然一下就令寧楚下巴出現了一道紅印子。
東方語抬頭看他,目光透著指責的味道。
「喂,你別太過份了,免得惹人生疑。」
墨白看著仍在呼呼大睡的某人,目光似有萬千冰柱轉動,冒著森寒氣息直逼寧楚面門,末了,他垂眉,卻涼涼勾唇逸出一聲冷笑。
確定寧楚沒有什麼問題,東方語又坐了一會,然後便走了。
他們出了太子府,又換了一身行頭,再度溜了進來。
「語姑娘,我們為何非要在這時候去見五公主?我看她也幫不上我們什麼忙吧?」
「你錯了,夏雪。」東方語十分嚴肅地看著她,「幸好文秋鳳只顧著阻撓寧楚和我,沒有顧得上非逼著五公主回皇宮里休養;相信我,她會有大用處的。」
妖魅男子懶懶挑了挑眉,唇角含一抹隱約淺笑。
他覺得文秋鳳不是顧不上將寧姿然帶回宮中;而是被她給氣得忘記了還有個女兒落在太子府。
也幸好,寧楚與這個妹妹的感情還不錯;否則他們還不能利用那個丫頭呢。
幾人一路低聲交談著,十分順利地到了寧姿然休養的院子。
她一個十三四歲的姑娘,天真活潑愛新奇喜熱鬧,住的地方自然也布置得十分調皮活潑,以滿足她的喜好。
入到寧姿然住的地方,東方語立即恢復了原。
她直接讓夏雪放低寧姿然的侍女,只身英姿颯颯就里闖。
寧姿然正在床上躺得怏怏的,覺得快要悶出病來了,突然看見她如此英勇的姿態奔進來,一時驚得目瞪口呆地看著她,連話也不會說了。
「五公主,你的腿現在不覺得疼了吧?」東方語笑眯眯走近她,隨手拖了凳子坐下,一臉誠摯地看著這反應過度的小姑娘。
「師……師姐?你怎麼……你怎麼……?」寧姿然看著她笑意嫣然的臉,這才驚訝地想起,似乎她的人一下都隱形不見了。
她這麼問的時候,連笑容也有些不自然的戒備,而眼角還不住地往外瞄,企圖找到她的人。
「五公主這是怎麼了?嗯,看起來好像不太歡迎我?」少女笑眯眯湊了頭過去,利用自身的絕對優勢,眼神逼迫地盯著寧姿然。
她笑容如花,目光清亮,眼神透澈,但卻透著滲人的威懾力度,就是寧姿然這樣嬌縱的公主之尊,也受不了她那種極具威迫力的眼神,很快,寧姿然就偏頭,避過她的目光,完全敗下陣來。
五公主的聲音放軟了些,眼底戒備神色不減,她僵笑著,道︰「哪有的事;師姐你多想了,我只是想看看,哥哥他為什麼沒過來看我。」
東方語自顧的給自己倒了杯茶,然後一邊呷著茶一邊懶洋洋地盯著寧姿然半晌,才幽幽道︰「那你不用看了,你哥哥不會過來的;不但今天不會過來;就是明天、後天、大後天……他都不會過來;我可以明確地跟你說,他短時期內都不會過來看你。」
寧姿然被她這種幽怨帶著無奈的語氣與神態給嚇到了,下意識月兌口就問道︰「為什麼?哥哥他又離開太子府了?那他又去哪里?為什麼不過來跟我辭行呢?」
「他沒有出去;他現在就在太子府里;在他的床上舒舒服服地躺著。」東方語幽幽接口,眨著眼楮,帶出一片明亮目光,但她的眼神卻透著欲言又止的意味。
她的神態更明確向寧姿然傳遞了這樣一個信息,你別多問;問了我也不能告訴你。
寧姿然一看她這樣的神色,當即著急得不行。
她一把抓著東方語的手,連聲催促道︰「師姐,你快告訴我,我哥哥他怎麼了?為什麼他在府里也不來看我?」
少女緩緩搖了搖頭,眼神半含無奈半浮點點悲傷。
末了,還狠狠往寧姿然焦急的心口上加了一把柴;她幽幽地張著嘴唇,輕輕地嘆起長氣來。
這下可真把寧姿然給急了半死。
寧姿然似乎什麼也不記得了,猛地扣住她的手拼命在搖,「師姐,哥哥他到底怎麼了?你倒是快告訴我啊。」
東方語眯著眼眸,淡淡地看她一眼,張了張嘴,在寧姿然瞪大墨白分明的眼珠,滿含期待中,又吐出一聲幽長的嘆息。
直把寧姿然急得要從床上蹦起來。
「公主,你可千萬別起來,你的腿骨還裂著呢。」東方語見狀,急忙一把將寧姿然按了回去。
隨即她咬了咬牙,眼楮不時地瞟向外面,半晌,似是終于做了決定一般。
她湊近寧姿然,壓著聲音低低道︰「五公主,我可以將你哥哥的情況告訴你,不過在告訴你之前,你得先老實回答我一個問題。」
寧姿然立刻道︰「你快問你快問,不管你問什麼,我一定老實回答你。」
東方語看她急切的神情不似作假,知道她是真心為寧楚擔憂,當下放下心來。
但她隨即斂了笑意,一臉嚴肅地盯著寧姿然,透著無形威懾力度的眼光,直直對著寧姿然黑白分明的眼珠,似是想通過這樣的方式,將她的震懾力透進寧姿然心頭里去。
「我問你,如果你哥哥有生命危險,需要你冒險去幫助他,你會不會義無反顧地去幫他?」
寧姿然瞪大眼楮,幾乎連想也沒想,直接便點頭,連聲道︰「這個哪里需要問,他可是我親哥哥,別說是冒險去幫助他,就是拿我的命去換,我也絕不會含糊。」
東方語贊賞地笑了笑,目光晶晶亮亮地看著她,又道︰「如果你幫助他的時候,可能會損害到別人的利益,而那個人也是與你關系密切的血親,你會怎麼辦?」
這麼復雜的問題。
寧姿然听完,疑惑地瞪大黑白分明的眼珠,一瞬不瞬地看著東方語。
半晌,才呆呆答道︰「師姐,你這個假設很奇怪呢;這種情況根本不會發生在我身上的;你別擔心了。」
東方語眨著眼楮,忽然冷冷一笑,神態一瞬變得冰涼,「五公主,你若是不能老實回答這個問題,那你就別想知道你哥哥眼下的情況。」
寧姿然听聞她半調子透涼還帶著威脅的話,心底的公主的驕傲血性一下就被激了起來。
她冷下臉,氣哼哼地盯著東方語,有些惱怒道︰「師姐,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難道你敢暗中挾持我哥哥?你還準備阻止我?還是打算連我也一塊挾持了?」
東方語涼涼一笑,笑意燦爛表情卻透著輕蔑,她一邊笑一邊搖頭,道︰「五公主,人有適當的想像力是不錯的;但這東西一旦過度那可就是不好了。你哥哥可是我師兄,你說我挾持他做什麼,我不過就是……」
「就是怎麼樣?」寧姿然皺眉,眼神充滿防備,她眼角再三往外掠,卻一直沒看見她的人,當下銀牙一咬,道︰「這麼說,你是準備挾持我干什麼壞事了!」
東方語皺了皺眉,這公主怎麼將事情越扯越遠了。
她將杯子往桌上重重一擱。
隨即冷冷道︰「五公主,你听好了,現在是你哥哥有危險;但他的危險卻是你這個妹妹可以解除的;若是你沒有決心為他冒險,就當我沒有來過這里。」
「當然,你若想去看他,我也不會阻攔你;但有人卻不會讓你見到他的。」
她說完,冷下臉,甩著袖子轉身就要往外走。
寧姿然被她的決絕姿態給驚得呆了呆。
「師姐,我哥他到底怎麼樣了嗎?你今天來這里到底是想干什麼的?」
東方語在門口頓住了腳步,但她卻沒有回頭,只是幽幽道︰「那你先回答我的問題。」
「假如你幫助你哥哥,會讓你母後生氣;我是說很生氣,她大概會十分惱怒,也許會將你關起來毒打,也許會從此限制你的自由;你好好想一想,你到底還願不願意幫助你哥哥?」
「嗯,我不著急,你慢慢想,想好了再告訴我。」
東方語還真不著急了,她也不轉身重新走進屋里,而是直接從門旁邊拉了張凳子,就這樣似一尊門神般坐在門口,吹著瑟瑟冷風,完全沉默了下來。
寧姿然看著門口少女那微昂頭,卻平越冷靜鎮定自若的姿態,心里不知怎的,竟忽然覺得安心,覺得她可以信任這風姿卓絕的少女。
「師姐,從情感上來說,我打心眼里不希望哥哥與母後發生什麼沖突;可如果……如果情況真發生了,還非到了讓我選擇的地步,我想,我會義無反顧地幫助哥哥;因為哥哥他從來就沒做錯過一件事,而我也寧願相信,他現在也不會做錯事。」
她說著,原本沉重的語氣居然略略有些輕松了起來。
似是為自己遵從了心底天秤傾斜而覺得高興。
「我希望哥哥他永遠都不會做錯事;我記得以前父皇常說,哥哥不僅是他的驕傲,哥哥還是我們蛟玥的驕傲,是我們蛟玥未來的希望;所以……」
寧姿然說著,聲音漸漸低了下去,而她的頭也往衣襟埋下去,黑白分明的眼珠竟微微染了濛濛一層灰。
東方語見狀,輕輕挑了挑眉,在心里落下一聲幽幽嘆息。
被逼著在兩個至親當中做出選擇,這確實不是件讓人高興的事。但今天她若不能逼出寧姿然的心里話,她是不可能拿寧楚冒險的。
眼下見寧姿然這樣子,東方語倒是放下心來;覺得可以放心大膽開展下一步的計劃了。
公主便是公主;即使生來嬌縱些,但一旦面臨抉擇的時候,她身為公主的決斷魄力便立即顯現出來了。
東方語稍覺欣慰地看了寧姿然一眼。
這一刻,她忽然覺得寧姿然已經不是一個只有十三四歲大,只會整天貪新奇胡鬧的孩子,而是一個有勇氣有擔當的皇室公主。
一個懂得以大局為重,敢于大義滅親的公主。
雖然眼下說大義滅親還為時過早;但就憑剛才寧姿然說那幾句的神態與語氣,她便可以斷定,一旦真需要寧姿然作出這樣的決定,即使痛苦,她相信寧姿然也會做得很好的。
東方語輕輕點了點頭,目光清亮中含著隱隱安慰。
道︰「五公主,現在我可以明確地告訴你,你哥哥他的確舒舒服服躺在他床上睡覺;但是,這並不是他自願躺在床上的;而且,他從昨天你母後來過之後,就一直躺到現在,連眼皮也沒動一下。」
「他從昨天一直睡到現在?這怎麼可能?」寧姿然一听,當即又激動得要跳起來。
東方語立即眼明手快奔過去按住她,略略挑了挑眉,目光帶三分試探七分涼意定定看著她,卻沉默下來,沒有說一句話。
寧姿然感受著她突然沉默透來的壓力,激動的情緒平穩了下來,她似是忽然便想通了其中一些事情。
隨即緩緩抬頭,睜大黑白分明的眼珠,定定盯著東方語,艱難開口,卻突然覺得自己口干舌燥,接下來想說的話卻躊躇幾次,都說不出口。
東方語也不逼她,只是像尊超卓的塑像般站在床沿邊,靜靜看著她,等著她。
寧姿然痛苦地閉上了眼楮,半晌,才慢慢睜開,閉眼楮之前她眼里還含著一絲猶豫,但她再睜開的時候,卻只有清明與堅定,她張了張嘴,試圖調整自己的心態,然後才緩緩道︰「你敢說這是母後對哥哥下了藥,那你一定是潛去看過哥哥,手里還握有證據了,對不對?」
東方語眼神一亮,卻輕輕點了點頭。
寧姿然這句話雖不長,但其中包含的信息可不少。
「師姐,那眼下你希望我怎麼做?」
東方語沒有直接回答她,而是轉過頭來,直直盯著她,道︰「五公主,想必你一直住在宮里,自是清楚你父皇眼下的情況怎麼樣了。」
「父皇?」寧姿然忽然低下頭,咬著嘴唇,低聲道︰「我只知道他得了重病,宮里所有御醫都對他的病束手無策,所以哥哥他才會到東晟找你過來。」
東方語在心里默默嘆了口氣;這個時候,她沒必要讓寧姿然知道事實的真相;但皇帝重病這件事本身就已經夠讓寧姿然擔憂的了。
她听說寧姿然與那皇帝的感情還不錯,也許真有幾分父女真情在。
「你看,你父皇重病,躺在龍榻上長病不起;大概連政事也處理不了;而你哥哥身為太子,這個時候也突然倒下,若是這兩個消息被有心人宣揚出去,你覺得會在蛟玥引起什麼後果?」
寧姿然臉色忽然白了白;她雖然身為公主,但她出身皇家,這些牽一發而動全身的事,她卻不比一個皇子知道得少。
東方語微微一笑,笑意卻含著幾分寒涼的味道。
「想必公主你應該很清楚;所以眼下當務之急,必須要盡快讓你哥哥出來主持局面;不管你母後有什麼原因,都不應該在這個時候這麼對你哥哥;因為這事一個處理不好,便會引起整個蛟玥國的動蕩。」
寧姿然頹然地點了點頭,她知道東方語這話絕不是危言聳听。
同時,她心里也在懷疑起來。
真不明白母後為什麼會犯這種糊涂,俗話說國不可一日無君,雖然哥哥還不是國君,但他身為儲君,便是在必要的時候出面主持朝局,而不至于因為父皇一時犯病令到朝局不穩,全國動蕩。
五公主咬了咬嘴唇,抬頭,目光一霎變得冰冷而明亮。
「師姐,你說吧,接下來該怎麼做?」
東方語目光灼灼地盯著她,緩緩道︰「你確定真要做接下來這件事嗎?這一步邁了出去,可就再也回不了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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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識︰液態水銀極容易粘附在家具或衣物上,假如清潔的時候,一定要戴著口罩,還有記得通風。
或者灑上硫磺,讓水銀生成硫化汞。
除非大量吸入,一般輕微的話,不會發生急性中毒。